第十一章 踞兵出奇 勢不虛動

◎數中有術，求中有數

今年第一季度，河北省石家莊市、河南省開封縣、山東省鄖城縣、江蘇省灌雲縣公安局連續破獲制販假人民幣案件，挖出印製假人民幣窩點五個，查獲假人民幣120萬元、國庫券價值12餘萬元，繳獲一批作案工具，抓獲案犯數十名，取得了打擊制販假人民幣的重大突破。河北省石家莊市公安局在山東省鄄城縣公安局的配合下，破獲了曹計鎖、曹鎖占偽造人民幣案件，是改革開放以來國內挖出的第一個膠印假人民幣的製造窩點。江蘇省灌雲縣和河南省開封縣公安局在有關地方公安機關協助下搗毀的曹士安、崔國昌三個造假窩點，連同廣東海豐縣2月21日破獲的公平鎮偽造案，是改革開放以來搗毀的最大一批偽造貨幣窩點。這些成績既反映了各地在打擊制販假幣活動中取得的成績，也看出了當前嚴重的偽造犯罪形勢……

——摘自公安部五局1992年X號刑偵報告

●兵事決於臨機

1992年3月11日上午，石家莊市談南路派出所管片民警賈明生按照慣例準備找轄區內的幾個列管對象談話，一連轉了幾家，最後到了劉×家裏。

賈明生剛剛踏進劉某的家，劉某就迎了上來：“賈民警，我正要去找您呢？”

“什麼事？”賈明生隨口問道。

一剛才，鄰居米XX到我家，問我要不要假幣。”

“假幣？”賈明生心裏一激靈，打懂事起，他還是第一次聽說有假幣這事，只因是在工作對象面前，賈明生強掩住了驚訝的神態，作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一本正經地說：“有這事嗎？”。

劉X見民警有興趣，就說：“昨天，米XX還當著我的面掏出兩張100元的大票，對我說；這東西在大街上一樣的花，沒事。你要的話，我可以買些給你。我害怕犯錯誤，就沒有應承下來。今天我本想跟你去彙報，不想你正好來了。”

公安機關的列管對象大都是曾因犯罪被打擊處理過的人員。這些人，大部分有悔過的決心和行動，也有一部分人更加變加厲。但是對管片民警的例行談話和檢查，還是不敢馬虎，甚至還千方百計地把聽到耳邊就是信的事情當做重要情報向片警彙報，希望博得片警的好感，以期早日把自己的名字從派出所的列管名單中划拉出去。

賈明生對劉X提供的情報真實性一時無法確認，但不能對列管對象的積極性潑冷水，他對劉X進行了一番表揚，然後交待說：“你繼續與米XX保持聯繫，過一會兒我再來找你。”賈明生裝着滿腦子的“假幣”匆匆回到派出所。

所長周興勇意識到劉XX提供線索的重要性，當即要求賈明生讓劉X搞幾張樣品來看看。

3月12日上午，劉×拿來兩張票號一樣的50元面值假幣，還說：“米××那裏還有不少。”

周興勇所長不敢怠慢，當即向長安公安分局馮局長作了彙報，馮局長指示：立即抓捕米XX。

3月12日下午，正在石家莊倒賣假幣的正定縣農民米XX被抓獲。

在談南路派出所，米XX供認假幣是他以1：25的比例，通過山東省金鄉縣的劉勇購得。已賣出去了幾張，其餘的都埋在自家的菜地里。他還供出，石家莊市的米山等人還在金鄉縣購買假幣。

長安分局迅速將這一重要線索報告給石家莊市公安局，副市長兼公安局局長楊瑞堂當即指示：“要講究策略，縝密偵查，務求全殲。”

3月14日，石家莊市公安局刑偵處、長安分局抽調精幹力量組成專案組，市局刑偵處副處長劉忠明任組長，長安分局副局長張樹海任副組長，決定於3月15日派出先遣隊赴山東金鄉縣開展工作。

●縝密偵查警探卧底

3月16日這天，陰霾籠罩着遠處的群山，象有一場大雨即將來臨。

中午11時，山東省金鄉縣糧食局招待所住進了五名外來旅客。聽口音，象是河北人。穿牛仔裝的高個子青年和穿一身西服、戴墨鏡的中等個青年住在207房間，另外三個都穿夾克衫的青年住在208房間。看“行頭”，這夥人象是常年在外走南闖北的生意人，其實，他們就是石家莊市假幣專案組的先遣工作隊。戴墨鏡的年輕人叫白同凱，是長安分局刑偵隊副隊長。高個子叫石子路，是長安分局談南路派出所的治安民警。那個上穿灰色夾克衫、下穿軍褲的中等個青年叫崔炳山，是談南路派出所的聯防隊員。小夥子從小就嚮往橄欖綠的生活，從國棉四廠抽調到派出所當聯防隊員的兩年多時間裏，他一直跟隨石子路在轄區內偵查破案，屢立戰功。這次他被長安分局推薦加盟到專案組，成為專案組中唯一的編外警察。另外二人，一個是魏永生，石家莊市公安局刑偵處的偵察員；一個是協助工作的吳軍。

3月15日上午，專案組召開了第一次全會。在會上就點起了白同凱、石子路、崔炳山、魏永生四員大將帶上吳軍組成先遣隊，首先趕赴山東開展工作。下午，先遣隊5人登上了174次列車奔赴山東。第二天，先遣隊到達山東省金鄉縣縣城。

吃過午飯，白同凱帶上石子路和魏永生直奔金鄉縣公安局。在異地破案，人生地不熟的，必須依靠當地公安機關的支持和配合。金鄉縣公安局的周局長、刑警隊徐峰隊長熱情地接待來自石家莊的同行。

白同凱向周局長詳細地彙報了假幣案的情況。周局長聽說本縣有倒賣假幣的活動，馬上警覺起來，併當場表示將盡一切力量配合先遣隊行動。

提到劉勇，在刑警隊的犯罪檔案中沒有一個叫劉勇的。翻查戶口底簿，全縣共有二十多個與劉勇同姓同名的。那麼，要找的劉勇會是哪一個呢？

白同凱回到招待所找來吳軍重新核實。吳軍回憶：劉勇．1．76米的個頭，較瘦，長臉，愛穿將校呢制服，好象家住在一個工廠附近。

16日下午，在金鄉縣公安局刑警隊的大力協助下，終於查到劉勇的下落。此人交際廣泛，常與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目標已確定，就等“魚”上鉤了。

16日晚，白同凱和石子路商量后，決定讓崔炳山帶吳軍搬到米山常落腳的利民旅館，守株待兔。為便於工作，崔炳山起外號叫“小四’”，吳軍外號“小米粥”，石子路外號叫“大個”。

就在崔炳山和吳軍邁進利民旅館時，米山正從裏面出來，三人冷不了地迎面碰上。米山先是大吃一驚，然後對吳軍說：“你也來了，後面的那人是誰？”

吳軍指着崔炳山說；“他也是來買假幣的。”

有熟人介紹，米山的戒備心理馬上就解除了。這時從裏面又走出一個人來，吳軍一看，此人正是劉勇。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吳軍主動上前與劉勇打招呼。劉勇見周圍有陌生面孔，沒有去理睬他。劉勇邊朝外走，邊對米山說：“我有事，先走了。”出門騎上自行車走了。

吳平見劉勇走了，對崔炳山使了個眼色說：“快回去拿行李來。”崔炳山會意，拔腿就朝糧食局招待所跑去。

米山、劉勇終於出現了。白同凱、石子路感到又興奮又緊張。罪犯露面了，行動馬上就要開始了。

白同凱、石子路二人分析，劉勇和米山都只是倒賣假幣的角色，最多不過是一個跑腿的。要抓到真正製造假幣的罪犯，必須設法打入這伙犯罪分子中去，順藤摸瓜，逐個擊破。爆破點就選在米山身上。

17日晚，吳軍按白同凱的計策，將米山偷偷地帶到糧食局招待所207房間。白同凱、石子路早已等候多時。

米山剛一進屋，石子路從衣袋中掏出工作證擺在他面前。米山一見屋中坐着的幾位都是家鄉公安局的人，頓時嚇得兩腿跪在地上。他感到法網無邊，表示願意立功贖罪。

17日這天，不見劉勇露面，只有一個叫趙傳喜的人出面張羅。多次深入“虎穴”的白同凱和石子路一看就明白，這只是犯罪分子出於防備心理使用的一種本能手法。但是，事不宜遲，決不能讓罪犯牽着鼻子走，必須想法“引蛇出洞”。

18日上午，崔炳山帶着趙傳喜來到一家工商銀行，崔對趙說：“你在門口等着，我進去取點錢。”

約莫過了15分鐘，崔炳山從裏面出來，邊走邊對趙傳喜說：“我們這次一共帶有五萬多元錢，不知你們手頭有沒有這麼多貨？”趙傳喜一聽就相信眼前這夥人是來做大買賣的，連忙回答：“小意思。”中午，趙傳喜就將這一消息傳給了劉勇。

劉勇聽說有大“買賣”，馬上就坐不住了，那顆貪婪的心立刻開始騷動起來。

下午，劉勇來到了利民旅館。崔炳山一見劉勇獨自找上門來，就猜透了七八分來意。崔炳山不慌不忙地從裝中掏出兩本存摺故意在劉勇面前晃了晃，說：“我的老闆要以1：25的比例購買40萬元的貨。”

劉勇聽說是“大款”，眼睛馬上發起亮來，連忙說：“眼下手頭沒現貨，明天我帶你們去鄄城取。”劉勇馬上對面前的這位“財神爺”熱乎起來，恨不能立即就成交了這一筆生意。

這兩本存摺徹底打消了劉勇的疑心。其實這兩本存摺都是通過金鄉縣公安局周局長出面擔保，從當地銀行借來的早已作廢的存摺，僅只是為了充當一回掩人耳目的道具罷了。在目前公安機關辦案經費緊張的情況下，民警不可能攜帶大宗巨款出門辦案。白同凱等人奔趕山東時，除揣上必要的旅差費外，連換洗衣服都沒有來得及帶上。眼下要引蛇出洞，就必須有現款的誘惑。

白同凱再次找到周局長，說明困難，請救幫助提供兩張存摺。35歲的周局長也是刑警出身，當然很理解此時白同凱等人的處境。可是公安局清水衙門一個，哪裏去弄這幾萬元現款。

周局長帶着白同凱找到了縣人民銀行，說明來意，提出要借用兩張作廢的存摺。人行行長聽說是借作廢的存摺，心有顧慮。最後考慮到公安局是用作反偽鈔之用，破天荒同意了警察的請求。周局長以公安局的名義向縣人行打了一張借條。白同凱以石家莊市公安局長安分局的名義向周局長寫了一張借條：

金鄉縣公安局：

因工作需要，河北省公安人員到責處暫借作廢存摺兩本，一個存摺數是3萬，另一個存摺數是35萬。

工作任務完成後馬上歸還。

借物人：石家莊市公安局長安分局白同凱18日上午，崔炳山帶趙傳喜去銀行取款，也只是一個礙眼法，以徹底打法劉勇的疑心。這是白同凱和石子路在制定行動方案時想出的一個“引蛇出洞”的計策。

這一招果然見效，犯罪分子見錢眼開，自然而然地露出原形。

19日上午9時，劉勇找來一輛客貨車，載上崔炳山、米山。吳軍等人開往鄄城。這時，白同凱、石子路、魏永生已坐上金鄉縣公安局的“北京213”吉普車搶先趕到鄄城縣公安局彙報案情，請求取得支持。

當晚，劉勇等人住進了交通招待所，白同凱等人住在長途汽車站旅館。兩家正好隔馬路相對，便於監視目標的行動。

●師貴用奇智取魔穴

2O日下午1點，白同凱、石子路和崔炳山按約定來到黃河賓館會面。不料，這一過程被一個叫張傳印的人全都看在眼裏。

下午6時，劉勇出去了不一會兒，帶回來兩個人。一個叫董如運，一個叫張傳印，就是看見崔炳山在黃河賓館接頭的那個人。劉勇向董如運、張傳印介紹說：“他們都是從石家莊來的，要買4O萬元貨”。

董如運和張傳印是常在黑道上跑的人，當然，不會初次見面就給貨，更何況是大宗的貨。閑聊了一會兒就起身離開了招待所。

剛出門時，張傳印把劉勇叫去，兩個人在門邊耳語了一陣子。張傳印把在黃河賓館看到的事情告訴了劉勇。董、張二人剛走，劉勇逼問崔炳山：“小四，中午你出去幹什麼了。”劉勇開始對崔炳山生起疑心來。

崔炳山腦子反應迅速，連忙按事先編好的話回答：“到黃河賓館，去見我的老闆了。”

劉勇無話可說。

晚上，崔炳山邀請劉勇等人一塊外出上餐館吃飯。崔炳山利用上廁所的機會，找到接頭地點，把下午的事全部報告給石子路。

白同凱、石子路分析了下午發生的事情，作出果敢判斷：劉勇在那伙人中間看來只是一個跑腿的，但他在整個案件偵破中是一個關鍵的對象。必須把劉勇制服，方可儘快摸到制販假幣集團的“七寸”。

當晚9點，崔炳山私下對劉勇說：“我們老闆要單獨見你一面。”劉勇一聽說是“大亨”招見，毫不猶豫就同意了。

劉勇跟隨崔炳山興沖沖地來到長途汽車旅館。剛一走進房門，劉勇看到的不是熱情的面孔，而是兩支黑洞洞的槍口。他猛然意識過來，轉身就朝外跑，可為時已晚了。崔炳山在進房時已經把房門悄悄地閂上了。狡猾的劉勇這時已象泄氣的皮球軟在地板上。

白同凱趁熱打鐵，對劉勇說：“我們是石家莊市公安局的。現在，擺在你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條是頑固不化，馬上就送回石家莊去受審；一條是老老實實的與我們配合，戴罪立功，爭取寬大。根據你所犯的事，量刑上可大可小，就看你的表現如何。我們給你10分鐘的考慮時間。”

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直往下淌。劉勇坐在地板上，沒精打采。他曾當過兵，略懂一些法律常識。在兩條道路的選擇上，劉勇自然會選擇後者。他家中有老婆孩子，還有一份穩定的職業。他不願意由此而失去這一切。劉勇結結巴巴地說“只要不送我去石家莊，你們叫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

20日上午6點，天剛剛亮。劉勇一人出門，來到黃河賓館找到董如運，要求發貨。董如運滿口答應：“今天就辦。”

上午8點，劉勇再次來到黃河賓館，訂下201和202兩個房間，準備作為交貨地點。

8點半，白同凱和石子路、崔炳山三人住進了201房間。

9點鐘，董如運和張傳印提着一個黑挎包走進202房間。交易在2O1房間進行。

9點15分，張傳印、董如運一起走進了2O1房間。劉勇主動迎上前去，對董運如說：“老董，我給您從家中帶了一點土特產，請您跟我去取一下。”

董如運當然不會知道這是個計謀，連忙跟着劉勇轉到了對面的2O2號房間。

董如運走後，趙傳印探頭望了一下走廊，感覺平安無事後，輕輕關上了房門。

這時，他從隨身的挎包里拿出四張連版的1O元樣品，交到白同凱、石子路的手中。“請過目。這是剛剛做成的樣品，不知是否令諸位滿意。”白同凱掃了一看：這是機制的半成品。再看在張傳印的手臂上還沾着一大塊油墨，腦子裏馬上意識到在附近可能會有印製假幣的印刷機。大魚終於上鉤了，決不能讓它溜掉。白同凱馬上向石子路使了個眼色。石子路會意，繞到張傳印的背後，突然從後面抱起張傳印把他重重地摔到床上。不等張傳印明白過味來，嘴裏被堵上了一塊枕巾，雙手已被上了背銬。

制服張傳印后，白同凱和石於路走到對面202房間。逼近董如運后，石子路猛地抱住他，白同凱掏出手槍，指着董如運的腦袋。隨後跟進的崔炳山也把劉勇按在床上，戴上了手銬。

董如運面對突如其來的襲擊，表現出了異常地鎮靜。他以為遇到的只是“黑吃黑”的鬧劇，衝著白同凱嚷道：“幹嗎？有事好商量，要錢給錢。”

白同凱掏出工作證：“看明白點！”

董如運哼哼說：“這樣的工作證，我有的是。”

直到押進了公安局，董如運才明白自己這回真的落入了法網。

突審董如運。半小時后，董如運供出，假幣是鄄城縣城南街農民曹計鎖和曹鎖占兄弟倆租用袁庄村孔慶榮家的房子印刷的。董如運和張傳印只負責推銷。

鄄城縣公安局立即選派七名民警和白同凱、石子路等人租乘兩台三輪車直撲袁庄村。上午11時，民警包圍了曹計鎖的印刷點。

正要攻擊，剛好有人從屋裏走出來。經辨認，此人正是曹計鎖。

曹計鎖見周圍已圍滿了警察，知道不妙，拔腿就跑。石子路和五名民警猛撲上去，將曹計鎖按倒在地，戴上手銬。現場繳獲1O元票面假人民幣69萬元，假國庫券價值1O8萬元，還有價值1萬餘元的印刷機、切割機、放大機以及假人民幣底版74張，假國庫券底版43張。當天中午，曹鎖佔在家中被捕落網。

據曹計鎖供認：1990年4月，曹計鎖、曹鎖占等6人集資一萬多元錢，從河南鄭州購買了一台八成新的印刷機，租用袁庄村孔慶榮家的房子作為印刷點。印刷機是由河南省公安廳通緝的在逃犯王才安裝調試的。為了掩藏和安全，在房子的四周和門框上都安裝有電網，平時都通上電，只有團伙的成員才知道電門安在什麼地方。這個團伙從1991年4月份開始印製假人民幣和假國庫券。他們一邊印製，一邊以1：25的比例販賣，在這一年時間裏，究竟印製了多少假幣，販賣出去了多少，6名案犯誰也說不清楚。

鄄城這台膠印機的起獲，使參戰幹警信心倍增，戰績當天傳回了石家莊。專案組組長劉忠明親率五名幹警當晚啟程趕赴山東增援。21日下午5點，兩路人馬在鄄城會合。

又據案犯供認：山東泗水縣李茂盛、王偉、李泉丁、相瑞永等人自1981年以來進行倒賣假幣活動。單縣朱樓村的李林孝、金鄉縣李堂村的李廣林也製作銷售過假幣。

3月22日，專案組全班人馬移師泗水縣城。

●不厭詐偽雷伏電潛

3月22日上午8時，劉忠明率領專案組到達泅水縣城。兵分兩處駐紮；大本營設在縣政府招待所。行動組住在城關鎮招待所的2O2O、2O18、2017三個房間。兩地之間用對講機聯繫。為安全起見，由張樹海副局長將日常用語編成4O條密碼供聯絡時使用。

23日上午7時，石子路、崔炳山由劉勇帶路，租用一輛出租車直赴李原村李泉丁家。李泉丁（男，32歲）昨夜賭了一夜麻將，天亮時才回家睡下。當來人找上門時，李泉丁還在夢中。李泉丁的老婆見是熟人，連忙到裏屋去喊醒她丈夫：“快醒醒，來人了。”

李泉丁聽說是熟人來了，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披衣出門，笑迎道：“哦，是你來了？”當李泉丁見還有兩位陌生人時，趕忙打住了話題。“這兩位是……？”李泉了故作鎮靜地對劉勇問。

劉勇連忙接上話茬：這兩位都是我的朋友。高個的叫石子路，矮個的叫崔炳山。也是咱們生意道上的人。這一次，我主要是帶他們來認認門子，以後你們就可以直接做生意了。

石子路、崔炳山沖李泉丁點了點頭，表示友好。

石子路三人天衣無縫的表演，打消了李泉丁的疑心。

李泉丁對崔炳山試探性地問問：“你們要多少？”

崔炳山望了一眼石子路，伸出右手掌，張開五指，“要四五十萬吧。”

石子路點頭附和着。

李泉丁一聽是大數目，馬上面有難色，小聲地說：“眼下，風聲正緊，上次送貨的人已被公安局抓去了。新的送貨人還沒見到，手頭一時湊不夠這麼多的貨。這樣吧，你們先等等，我去想想辦法。”

石子路給李泉丁留下了招待所的地址，帶着崔炳山、劉勇離開了李家。

在招待所，石子路足足等了兩天，也不見李泉了送貨來。劉忠明分析：眼下可能貨物真不在李泉丁身上，其身後必有更的貨主。但是乾等送貨上門，拖的時間長了，難免夜長夢多。必須採取策略——“敲山震虎”。

25日晚，石子路和崔炳山二人又來到李泉丁家。

石子路進屋后直衝李泉丁就嚷起來：“我在石家莊做錄像生意賠了幾十萬元，就靠這次翻本啦！沒想到乾等了兩天，還不見貨，你們真不夠意思。劉勇家來了電報，說他小孩病了，明天他就要回家了。”

李泉見石子路真生氣了，趕忙賠不是：“兄弟放心，這幾天一定把貨備齊。”這次石子路和崔炳山來找李泉丁，只是一個計謀。專案組考慮到劉勇在泗水停留的時間太長，貨又沒弄到手，擔心再這樣耗時間，劉勇的身份就容易暴露。因此，決定由白同凱帶劉勇趕赴單縣，開闢新戰場。泗水的“買賣”由石子路和崔炳山來做。石子路放出風聲說劉勇要離開泗水，主要是為了麻痹李泉丁的警惕性。

26日晚，李泉了獨自一人來到城關鎮招待所。主要是為了證實石子路昨晚對他所說的話。李泉丁先找到服務台。服務員告訴他：劉勇已結帳走了。李泉丁這才踏實起來。然後，他放心地上樓去找石子路。

石子路見是李泉了來了，故意裝作很惱怒的樣子說：“你們是在耍我啊，等了幾天了，還不見貨。沒有就算了。帶這麼多錢出來每天光利息就要搭進上萬塊。”

李泉了見石子路想要走，頓時就慌了神。眼見數十萬元的生意就要溜走，怎能不着急。李泉了畢竟干過幾年這種生意，也學會了一些黑道上的經驗。過了一會兒，李泉丁鎮定了下來，賠着笑臉，對石子路說：“聽說明天早晨6點有5O萬元的貨送來，到時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說完，李泉丁就走了。

明天是否會送貨上門，誰也無法證實。不過專案組還是做好了擒拿罪犯的準備。

從早晨起直等到夜晚，沒有見到李泉了露面，幹警又白等了一天。在這一天，民警們只得用餅乾充饑，主要是為了對付罪犯的突然光臨。

直到28日下午5點，李泉了空手一人來到石子路房間。他告訴石子路：晚上6點半送貨來。

晚上6點時，旅館突然停電，每個客房只能靠兩根蠟燭照明。

晚6點半，李泉丁又是一人摸進了石子路的房間。

進房后，李泉了從衣袋中掏出一個紙包，擺在寫字枱上，裏面是假國庫券。李泉丁對石子路說：“這是15萬元國庫券，按1：18兌換，必須用現款。”

石子路一見只有15萬元，沖李泉丁劈頭蓋臉地罵開了：“太欺負人了，這麼一點啊，拿走，我們不要。”

李泉丁見對方嫌太少，不肯成交，自討沒趣，連忙說：“嫌我的少了，那你再等會，我出去就來。”說完卷上假國庫券，拔腿就走了。

等到晚上8點半左右，李泉丁帶着一個拿黑提包的高個子年輕人走進石子路的房間。

李泉了指着高個子介紹說：“他叫王偉，貨是他的，有2O多萬。”石子路提出要先看樣品。這時，王偉走到房門口探頭朝外張望了一遍，確信平安無事才閂上房門。王偉把提包中的假人民幣全部拿出來攤在床上。石子路一邊翻開假幣，一邊與王偉討價還價。

崔炳山這時拍着李泉丁的肩膀說：“泉丁，出去我跟你商量一個事。”李泉丁見房間裏也沒自己的事，就隨崔炳山來到走廊里。走廊里漆黑一團。崔炳山靠近李泉丁，把左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假裝親熱的樣子，慢慢把李泉了引到隔壁的房門口。在李泉了毫無戒備的時候，崔炳山猛地一推，把李泉丁撞進隔壁2O2號房間裏。早已埋伏在房間裏的兩名幹警撲上前去。李泉了意識到情況不妙，妄圖憑藉自己人高馬大的身體進行反抗。崔炳山和兩名幹警費了好一陣子時間才給李泉丁戴上銬子。

在2018房間裏的王偉聽到隔壁有扭打的聲音，心中馬上產生懷疑。王偉一邊假裝與石子路談價錢，一邊腳步朝房門口移動。石子路也明白了隔壁正在行動。他故意大聲地對王偉說：“價錢就按1：8吧。”身子卻在慢慢靠近王偉。眼看王偉退到了房門前，石子路猛地一個箭步上前，左手掐住王偉的脖子，右手迅速掏出手槍對準他的腦袋。王偉看見黑洞洞的槍口正對着自己，立刻就給嚇懵了。石子路迅速給王偉戴上了手銬。

正在樓下擔任警戒的劉忠明副處長等人聽到對講機里傳來戰鬥結束的消息，立即趕到樓上。搜查罪犯身上，共繳獲假人民幣286萬元、假國庫券15萬元，並從李泉丁身上搜出匕首一把。專案組將李泉丁、王偉押解到泗水縣公安局。連夜突審，李泉丁又供出李茂盛等六名倒賣假幣的犯罪分子。

到31日，專案組在當地公安機關的配合下，將李茂盛等六人分別緝拿歸案。

●以謀伏謀以詭勝詭

在泅水戰場告捷的同時，單縣方面也傳來喜訊。

3月26日下午，白同凱帶劉勇趕赴單縣。

當晚，劉勇和吳軍叫上一輛出租車找到朱家樓村李林孝家。李林孝（男，37歲）見是劉勇找上門來，忙笑臉相迎，“是劉勇，來買貨的吧。”

劉勇點了點頭。

李林才又問：“要多少貨？”

劉勇回答說：“按1：15的價格要15萬。”劉勇也曾帶人和李林孝做過幾次假幣生意。因李林孝手頭的貨色比泗水的質量要好些。至於“貨”是從哪裏進來的。劉勇也不知道。他只聽李林孝說這一次是從海上運來的。

李林孝當場答到：“可以，明早在湖西賓館門前交貨。”

白同凱和劉勇就住在湖西賓館。劉勇第二天一早在湖西賓館門前等着。直等到日頭偏西，也不見李林孝的人影。看來，李林孝又在使花招了。

其實李林孝手頭當時沒有一分現貨。他之所以提出“明早交貨”主要是想以此拖住劉勇等人。他趁機在背地裏調查劉勇帶來的人是否可靠。看來李林孝既偽善又狡詐。

白同凱和另外的幾個民警每天只是呆在賓館，也不外出走動。李林孝這邊，每天都派劉勇和“小米粥”去催貨。如此等了兩天，都不見來貨。

直至3O日早晨6點，劉勇和“小米粥”又一次來到朱樓村，敲開李林孝的家門。李林孝見又是來催貨的，感到束手無策，有些不自然地對劉勇說：“眼下一時湊不齊那麼多的貨，要等幾天才能備齊。”

劉勇搖了搖頭，說：“他們都不願再這樣等下去了，這樣吧，他們這次有兩撥人，一撥要的貨少，一撥要的貨多，先打發走那撥要貨少的。”

李林孝一聽此話有理，便馬上應答：“那太好啦。10點鐘，我去飲食公司旅館交貨，你叫他們在那兒等着我。”

劉勇一聽李林孝的貨要出手了，連連說：“好，好。”

劉勇起身就朝外走，在門口正巧與一個中年漢子撞個正着。李林孝連忙走上來向那中年漢子打招呼：“老李，這位是劉勇，來買貨的。”那中年漢子點點頭，頭也不回地朝裏屋走去。劉勇急於回賓館報告交貨的事情，也顧不上與中年漢子打招呼，就和“小米粥”走了。

上午10點，李林孝如約來到飲食公司旅館。站在門口的劉勇看見李林孝正朝他走來，連忙迎上前去。

站在遠處的“小米粥”看清是李林孝一人來時，朝站在其身後的白同凱做了一個手勢。民警立刻會意。

當李林孝和劉勇說說笑笑剛跨進旅館的大門，白同凱和兩名民警迅速圍上去。還未等李林孝醒過神來，就已被戴上手銬。從李林孝身上搜出假幣2600元。

白同凱指派一名民警看押好李林孝，他和另一名民警帶上“小米粥”乘出租車趕往李林孝家。那中年漢子正等着李林孝回來，不料等到的卻是從天而降的公安人員。

白同凱馬上把李林孝和中年漢子一起押解到單縣公安局，就地突審。

李林孝在事實面前自知抵賴不過，供認了假幣是那個中年漢子手工製造的。那漢子叫李廣林，家住金鄉縣李堂村。

民警提審李廣林。起初李廣林只說是來李林孝家串門的，矢口否認假幣的事情。從上午10點直到下午4點，李廣林才斷斷續續交代了犯罪的事實：1990年5月，李廣林流竄到廣西防城港，與當地一名叫王作的假幣分子認識。李廣林拜他為師學習造偽術。1991年底，李廣林邀請王作來山東傳技。在濟寧市的一個體旅館，李廣林糾集了李林孝等5人聽王作傳授造偽技藝。一個月後，王作腰揣李廣林等人獻上的5OOO元學費不知去向。從此，李廣林、李林孝等5人以李廣林家為據點，開始了大肆偽造人民幣的犯罪。

假幣主要由李廣林負責製作，李林孝負責推銷，另外的3人負責投放。直至1992年3月，這5人先後製作販賣假人民幣1O余萬元。通過按1：5的比例倒賣，獲得贓款150O0元。在李廣林的家中還尚存有制好的假幣330O元。

當天下午5點，白同凱急匆匆趕到金鄉縣公安局彙報案情。當晚8點，白同凱和縣公安局民警一同趕到李堂村。搜查李廣林的家，發現機器等已被轉移。民警們四處查找，最後在李廣林家的柴垛里發現了一個大紙箱。打開檢查，裏面全是李廣林製作假幣用的作案工具和3300元假人民幣。

原來，在民警從單縣李林孝家抓走李廣林后，李林孝的老婆馬上就趕到金鄉縣李廣林家通風報信。於是，李廣林的老婆搶在民警趕到之前，把作案工具裝進早已備好的紙箱裏，藏在柴垛中。

3月31日，劉忠明副處長帶領張樹海、石子路等大隊人馬從泗水趕到單縣。至此，從11日到31日，2O天時間裏，石家莊市公安局假幣專案組的幹警們連續作戰，發揚快速反應的作風，不畏艱苦，在山東金鄉、鄄城、泗水、單縣等縣公安局的大力配合下，出色地摧毀了三個製造、販賣假人民幣、假國庫券的犯罪團伙，抓獲案犯20名，繳獲假人民幣455萬元、假國庫券123萬元、假幣半成品27萬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