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鄭英傑在通電話的時候,白雨覺出自己坐在那裏似有些不妥,便輕聲說,鄭局我先回辦公室,一會兒我再過來。鄭英傑微點了下頭,神情仍貫注在聽電話這件事上,白雨把門輕輕一帶就走了。
趙蘭到徐山大那兒把敲詐電話一學說,徐山大就覺出事態的嚴重性,他第一個反應就是那個敲詐的人不是衝著表妹趙蘭的,而是衝著鄭英傑。這麼大的事兒,必須得跟鄭英傑通個氣,商量個萬全之策。
鄭英傑聽完趙蘭在電話里的敘述,腦袋嗡地一聲炸了,他隱隱感到了一個在暗處的人的迫命的追索。他對趙蘭說,你穩住勁,不要慌,我會派偵查員跟一下,如果偵查員向你了解情況,你就只說是接到敲詐電話,細節就別多說了。
他放下電話就又把白雨叫下來,他很私人朋友般地對白雨說,市裏的領導交辦了一件事,咱們省醫院的趙院長接到了一個敲詐電話,敲詐的人還要打電話,看來是不達目的不肯罷休。這樣吧,你先把手頭的活兒放一放,領導交下來的事一定得辦好,而且一定要為當事人保守秘密。
趙蘭在徐山大那兒給鄭英傑通了電話后,心裏稍稍安穩了一些,她說我先回家,有什麼消息,咱們再打電話聯繫。
趙蘭從轉運站的鐵門出來,穿過那一大片青藤纏繞的天蓬,濃綠的藤蔓遮天蔽日的,顯出低暗和幽深,風一吹,藤上的葉子嘩啦啦地落一片,便有一種森森然的感覺。趙蘭不由自主加快了步子,就在這時,手機電話又驟然響起,手機上顯示的號碼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她遲疑地打開手機,只聽那個京腔京味的男人惡狠狠地沖她說:“你剛從徐山大那裏出來吧?你跟鄭英傑通了電話?你去報案了?你別忘了你在明處我們在暗處,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在我們的注視之中,你好自為之吧……”電話被狠狠地掛斷了。她愕在那裏,回味着“注視”兩個字,不禁渾身發冷起了寒顫,她回顧地望了望,並沒有什麼人,但是那個無形的聲音卻無所不在地圍困着她……
白雨接了鄭英傑交辦的任務后便帶着沈力開始跟着趙院長,白雨提出使用高科技手段的請求未獲批准,白雨就覺得蹊蹺,對於敲詐和綁架這類案子,慣常的方法自然是上這種技術手段。他不解地打電話問鄭英傑為什麼不讓上手段。鄭英傑解釋說主要是尊重領導的意思唄。白雨便也就不便再多問什麼。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了,沈力就有些不耐煩,跟白雨說,頭兒,你去上邊說一下,咱有那麼多案子等着查呢,在這兒老這麼磨洋工可磨不起,人家現在都在說時間就是金錢,時間就是生命,可我們總是這樣空空地傻等,這種等待是對生命的空耗。
“你不是商人,商人算計他的時間,他要在這個時間是賺到多少錢;搞研究的人他算計他將在多少時間裏出一項成果;作家總是計劃在多長時間裏寫一部書。他們都很清楚生命價值在時間裏的體現。而我們是警察,我們無法知道每一天每一時刻的守候和等待有沒有用,極大的可能是虛耗掉了。可是沒有一天又一天自我的空耗和等待也許就沒有抓獲那一刻的喜悅和輕鬆……我們乾的破案這活計講究時機,而那個時機大多時候是稍縱即逝的,所以無論等待多久都是一刻也不能疏忽的。”
沈力說,“頭兒,讓你這麼一說,等待變得還挺神聖!”
正說話間,趙蘭的手機又響起來,沈力和白雨便警覺起來,白雨示意趙蘭接聽,趙蘭一接便給白雨丟了一個眼色,白雨就明白是那個敲詐的人又露頭了。
白雨事前交待給趙蘭,一旦那人再打來電話就答應對方提出的任何條件。當問到交錢地點時,對方只說,你手機一直開着,現在出門,我會隨時告訴你行走路線……
白雨和沈力只好死跟趙蘭。
趙蘭開始是被指揮着把錢放在新華街南頭的一個垃圾筒里,但當她快到指定地點時那個男人打她手機說:“趙院長,你很不夠意思,你帶了兩個便衣幹嘛?你把我們當傻冒耍是不是?告訴你,下一次再讓我看到這種情景就別怪我不給面子和機會了……
再次打來電話是相隔一個星期之後。因為有了上一次的教訓,白雨和沈力怕他們已暴露了,便從分局刑警隊又抽調了四名偵查員跟在趙蘭的身前身後……而他跟沈力也遠遠地跟着。
對方不動聲色地讓趙蘭下樓,在門口坐6路公共汽車,向北走了一程,那人打她手機又令她下車換人力三輪車,最令他們不可思議的是,趙蘭被指揮着回到了她自己所在的醫院,她就像那個人手裏的一個搖控器,人家點哪兒她就得到哪兒,她感到後腦涼嗖嗖的,總覺得那個人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窺視着她。這遠比對面碰上一個強盜更讓人感到恐懼。她被命令着上了第三層,第三層是化驗區,病人來來往往穿梭着,她被命令着拐進女廁所。
“現在,”電話里的那個人說,“你一直往前走,”這句話讓她想起日本電影《追捕》上的一句台詞,“一直向前走,不要往兩邊看,你會溶化在藍天裏的……”
她緊緊地抱着懷裏那一包用紙張偽裝的假錢,極度恐懼地站在了向西的窗前,只聽那人發出最後一道旨意,“把錢從窗子那兒扔下去吧!”
她機械而又木然地把包拋了下去……
“女廁所”令所有跟着的男警察措手不及。他們什麼都想到了就是沒有想到那個敲詐者選擇這樣一處簡直令人無法想到的地方,他們甚至並不認為“女廁所”是此行的交接點,還可能是那個敲詐者故意搞的惡作劇,給他們難堪呢!
廁所里出出進進的女人挺多的,還有好幾個挺着大肚子的孕婦,衝進去顯然不行。不衝進去就只好乾瞪眼白着急一點用也沒有。而真正令他們嘆為觀止的是這樣一種交接方式。
從三樓扔下去,下面是一人高的樹叢,樹叢旁邊的矮牆有一個豁口,豁口外面就是一個服裝百貨批發市場,在人頭攢動的市場裏,你到哪兒去找那個敲詐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