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一男一女在洗鴛鴦浴
電視屏幕上出現一男一女在洗鴛鴦浴。那個男人坐在一個很高很大的木桶里,我仔細看了一眼,赫然就是嚴家峻。那女人光着身子,屁股翹起老高,一隻手伸進了桶里,大概在摸男人的什麼地方。那男人閉着眼睛,張開兩片厚嘴唇,口角流涎。從畫面上看,那女人很高大,腿很長,屁股很大。門哲說:連陰毛都拍出來了,小平頭這套設備很高級嘛。女人摸了一會兒,站了起來,面對着鏡頭,她向浴室走去,拿了條毛巾,然後她站在小凳子上,跨進了木桶里。
門哲說:這女人真漂亮,身材也好,看她兩隻乳房,形狀特別好。女人面對着男人,跨坐在男人的腿上,用乳房頂着男人的胸部,開始做作地浪叫。這回是那男人在摸女人,他齔牙裂嘴,表情很猙獰,嘴裏發出啊啊的叫聲。那女人開始還在浪叫,後來就鬼哭狼嚎,她在木桶里跳躍,臉孔變形了。女人說:痛,好痛啦,別摸了,求你別摸了。可男人根本不聽她的,他怕她跑開,就用手扯住她的頭髮,女人的一頭秀髮在男人手裏攪成了一團亂麻。女人努力往木桶外爬,有兩次一條腿跨到木桶上面,給男人揪住頭髮扯了回去。
我不忍心再看,就說:快放,看看裏面有幾個熟面孔。門哲說:你就讓我看幾眼吧,帶子一交上去,咱就沒福氣再看了,咱沒親身經歷過,過過眼癮也好呀。我說:裝什麼癟三,你丫什麼沒看過?門哲說:你還別說,我還真沒看過,看的那些個毛片吧,全他媽一個模式,像一個師傅教的,沒勁。
鏡頭一晃而已,不時有些熟悉的面孔出現在屏幕上,但跟我們沒什麼關係。我雙眼緊緊地盯着屏幕,不放過任何一個關鍵鏡頭。突然我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我說:慢放。我懷疑那個女人是楊洋,那身材、那打扮、那神情太熟悉了。門哲把速度調慢,鏡頭裏那個女人站在浴室里脫衣服,她把衣服脫了,掛在浴室牆壁的掛鈎上。然後她轉過身,對着鏡頭開始沖涼。果然是楊洋,我吃了一驚。門哲說:這個婊子。
門哲這樣叫她我聽了很不舒服,可我懶得理他。我關心的是接下去誰與她同床共枕。楊洋沖涼的鏡頭很短,估計給小平頭剪掉了,這丫挺的還是個剪緝高手呢。楊洋沖完涼,用一條白色的浴巾把自己圍住,進了裏面的房間。裏面有個男人正坐在床上,我一看,又吃了一驚,門哲也大吃一驚,原來是李一鳴。我說:這兩個狗男女怎麼攪在一起了?門哲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嘛。
難怪楊洋爬得這麼快,她原來也就一個副科長,轉眼提副處長,過了不到一年,又提正處長了。我開始還以為她一路攀升,除了漂亮,主要是靠能力,沒想到這臭娘們兒也走歪門邪道。我沒法再看了,再看下去我得殺人了,我非把小平頭剁成肉醬不可。
我走到陽台上抽煙。可裏面的聲音還是無孔不入,我聽見楊洋在大放淫聲,那聲音我曾經聽起來心蕩神馳。
我抽完了一根煙,還在陽台上站着。這時電話響了,是老曹打來的。他說:你在哪兒?我說:在西江邊。老曹說:馬上回來,楊洋的案子有了線索。我聽了心裏一緊,說句實話,我儘管一門心思想把楊洋的蛛絲馬跡查個一清二楚,可我內心裏還是希望她是無辜的。聽老曹把楊洋的事說成案子,我就知道她完了,就算沒有我手上這盤帶,她也完了。這盤帶證明不了什麼,只能證明她腐化墮落,作風放蕩,證明她跟李一鳴攪在一起了。
我說:走了,老曹在召喚,有案情。門哲把帶子退出來,用報紙包好,跟着我出了門。
在車上,我跟老曹彙報了今天查案的情況。我之所以這麼急着打電話,是怕劉萍和小平頭那兒生變。我想叫老曹馬上派人去桃花源,一是保護劉萍,二是審查小平頭,看他報了些什麼料。老曹說:我會安排,你們要注意安全,我馬上派人來接應你。我說:放心,誰敢攔路,我就撞誰。老曹以為我說真的,急了。他說:別胡來,要冷靜,有事就向我報告。
回到波樓,我跟門哲一下車,就給老朱截住了,直接把我們帶到老曹辦公室。專案組的領導全在座,等着聽我們彙報。門哲把錄相帶交給老曹,老曹對王普說:老王,咱們一邊看,一邊聽彙報,好不好?王普說:好。
大家看錄相帶的時候,我把今天的情況簡單講了一遍。我講完了,放相機也停了下來,因為只是放了幾個關鍵鏡頭。王普說:今天嚴家峻還給我打電話,抱怨他這個全市最高領導失去了行動自由。我前幾天給他留過話,要他隨時向我報告行蹤,尤其是離開南村得向我請假。他意見很大。那些人在北京活動,幕後全是他指使,有了這盤帶,咱們可以把他請來喝咖啡了。老曹說:關鍵是壓力沒那麼大了,我們可以光明正大地查他一下了,我的意見是對已經控制的幾個人調查取證,包括楊洋和嚴家峻的住所都要徹底搜查。王普說:我同意,我叫人把嚴家峻請過來,你們好開展工作。地方的人我派人去查,海關方面我看就交給你們了。老曹說:好,我馬上安排。
等專案組其他領導走了,老曹就招手叫我和門哲坐到他旁邊,又叫老朱去把其他骨幹叫了過來。老曹說:咱們開個會,佈置一下任務。大家拿出本子,準備記錄。老曹頓了頓,繼續說:今天反貪局提供了個情報,對我們查案很有幫助,有個農村老大媽來找他們,交給他們兩張存摺,存摺的金額是六十萬。反貪局的人看到一個農婦抓着這麼大一筆錢,嚇了一跳。問她哪兒來的,她說是別人托她家保管的,她開始不知道那是錢,後來給她媳婦知道了,說是錢,一大筆,可把老大媽嚇壞了。媳婦問錢是哪兒來的,老大媽說,一個遠房侄女拿來的,叫她保管幾天。那女人還懂點法,知道這是窩臟,要坐牢,就帶着老大媽坐車來投案。老曹說到這兒,大家全笑了。老曹說:別笑,那丫頭是說來投案的,可她到了反貪局門口,不敢進去,就她媽進去報案。反貪局的一個副局長,姓江,小孫認識的,問老大媽,那個遠房侄女住哪兒,姓什麼,老大媽說,姓楊,住在楊邊,可楊邊在哪兒,她又說不清楚,只好把她媳婦請進去說清楚。這個副局長還算機靈,他估計跟我們正在查的案子有關,就在電話里向專案組報告了。咱們今天派人核查過了,那個老大媽的遠房侄女就是楊洋的姑媽。
大家一聽全呆了,我也目瞪口呆。對楊洋我們控制的還算嚴密,對外我們說她在協助我們辦案。她家人去醫院找不到人,電話又聯繫不上,一定以為出事了,慌了手腳。這才會急着轉移財產,毀滅證據。
老曹說:現在我把工作分配一下,咱們分頭行動,對楊洋、鄭直、孟慶元、姚文達等人的住宅進行搜查,調查取證。
老曹佈置完了工作,大家開始行動。我負責帶隊對鄭直的住所進行搜查。老曹給我派了九個人,兩個海關幹部,兩個地方公安,三個武警,兩個法警。鄭直在海關宿舍有套房,他很少住,老朱帶人去搜查。我要搜的是他在翠華園的住所。這套房是他自己買的,是複式結構,總面積有二百六十方。沒有一百幾十萬根本拿不下來。買這麼一套房,要是一般人,早就給人懷疑了。可是鄭直有兩個兄弟在做生意,她老婆在一家駐外機構。家裏應該也有些錢。大家知道他貪得無厭,但那套房是不是貪來的,沒人敢肯定,也沒人去查他。
我們開了兩部車,直接把車開到鄭直的家門口,大家下了車,沖了上去。我們站在門口的走廊里,我讓一個海關幹部敲門。他敲了兩下,裏面響起了腳步聲,跟着門開了,我們一擁而入。
開門的是鄭直的老婆,她看到我們這麼多人進來,嚇得嗷嗷叫。我把搜查證拿出來給她瞅了一眼,說:我們是專案組的,請你安靜點。女人不再叫喚,她坐在沙發上,雙腿仍在抖個不停。一個武警守在門口,其他人在室內開始搜查。
我是第一次來鄭直家,看到裏面的裝修和傢具,的確十分吃驚。我樓上樓下巡了一遍,初步估計沒有八九十萬是拿不下來的。電器全是日本進口,所有房間都裝了空調,配了純平面彩電和DVD影碟機,二樓大廳還有部投影,光那部投影設備就是十幾萬。一樓還有間音樂室,我儘管看不明白配置,但知道是發燒友才會搞這些東西,估計價格驚人。沒有十萬八萬恐怕出不了效果。
公安幹警搜得很仔細,發現地板和牆壁有新撬過的痕迹。我讓他們重新撬開,發現裏面了填滿了水泥和沙石。這就是說鄭直已經先走了一步。武警戰士開始一塊牆壁一個柜子一塊地板地敲,給他們敲了好幾個空洞出來。可撬開全是沙石和水泥。翻箱倒櫃也是毫無結果。保險柜打開了,裏面空空蕩蕩。我說:住在翠華園裏居然沒有存款,也沒有現金,邪門兒。鄭直老婆一聽,臉就紅了。
我估計鄭直這小子把臟物轉移了。
大家在一樓大廳集中,我讓大家休息一下,喝口水,鄭直老婆終於緩過氣來,不再抖了,她站起來給大家倒水。大家喝水的時候,她站在角落裏,一雙眼睛開始四處睃巡。
鄭直出了事她估計不知道,我們保密措施做得好,對外宣稱協助辦案。今天突擊搜查顯然讓她嚇了一跳。這個女人半個月在香港半個月在大陸,過着上等市民的舒適日子。傳聞鄭直在外面養了幾條女,她在香港的時候他總是夜不歸宿。看來只能從別的地方找證據了。
我把杯子裏的水喝完了,鄭直老婆趕緊又給我倒了一杯,她把水放在茶几上時,輕聲問:孫關,鄭直出了什麼事?我看着她,她就把目光移開了。我說:鄭直因涉嫌受賄和放私已經被專案組宣佈實行”雙規“,希望你們家屬看清形勢,協助他自首退臟,這是唯一的出路。鄭直老婆怔了怔,說:他是冤枉的,冤枉的。我一口把水喝完了,說:冤不冤枉自會水落石出,收隊。
回到波樓,老曹和老朱站在門口,看樣子像在等我。我有點吃驚。我到波樓以來還沒看到老曹在大門口站過呢。我把車停下來,把車窗搖下,叫了一聲曹署長。老曹說:把車停好,跟我來。
進了辦公室,老曹說坐吧。老朱給我倒了杯茶。我在沙發上坐下,老曹坐在茶几對面,老朱坐在我左手邊。老曹的面色很嚴峻,牙縫咬得緊緊的。我預感發生了什麼事,心裏有些緊張。看了看老朱,又看了看老曹。老朱不說話,悶頭抽煙,老曹也點了根煙,他拿煙的手還有些抖。老曹吸了口煙,緩緩地吐了出來,然後他看着我,終於說話了。老曹說:桃花源出事了,我們的人去遲了一步,3號別墅燒剩了一個框架。老曹說完不再看我,拚命吸煙。老朱也不說話,只顧着吸煙。我已經猜到是這麼檔子事,不怎麼吃驚,心裏卻很難受。儘管知道人可能已經沒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劉萍死了?老朱說:裏面有兩具屍體,一具男人的,一具女人的,全燒得像焦炭一樣。老朱吸了口煙,接著說:也不知是怎麼起的火,我們的人去的時候,消防局已經派了人和車過去,火也撲滅了,一屋子的水。後來他們把兩具屍體用膠袋裝着抬了出來。我們插不上手,我跟曹署長彙報了情況,曹署長就叫我們撤了,善後工作由公安局做。
老曹說:我們的對手很殘忍,也很囂張,這說明他們罪惡深重,他們對我們的專政機器恐懼了,不惜使用一切手段以求自保,咱們不會讓他們的陰謀得逞。
我說:是我害了她。
我如果不再找她,不讓她和小平頭呆在一起,她不會死。
我說:我想再去看她一眼。
我沒殺她,她卻因我而死。
老曹說:行,我讓老朱陪你去,你不要開車,讓司機送你們。
天慚慚黑了,路燈亮了,路上車也多了起來。大家都活着,劉萍卻死了,她多麼年青,應該還有幸福的生活。如今卻變成一堆黑骨,很快就會化成幾縷黑煙,緩緩升上天空。這一切都拜我所賜。我把頭靠在座椅上,有些昏昏沉沉的。老朱沒話找話說:最近睡得太少,等案子結了,一定要睡上三天三夜。
有人等在停屍房門口。看樣子是專門等着我們的。我跟老朱下了車,那人說:是孫關吧,請跟我來。
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轉了個彎,有一道黑漆鐵門。那人把鑰匙插進鎖孔,跟着響起卡噠一聲,門被推開了,裏面黑漆漆的。那人在大門左邊摸索了一下,燈亮了。我看見寬闊的大廳里擺了兩張手推床,床上堆着兩件黑色的東西。我緩緩地走了過去,站在靠南的手推床邊,凝視着床上那塊小得可憐的屍骨。那麼一個鮮活的血肉豐滿的漂亮女人就剩下這麼一小堆東西了?那人把屍袋的拉鏈拉開,讓屍骨暴露在燈光下。我看了一眼,就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真是慘不忍睹。那人說:可能燒的時間太久,燒脆了,收屍的時候又不太注意,四肢全折斷了,已經看不出屍骨的形狀了。
老朱說:孫關,咱們走吧,不要太麻煩人家。
我差不多是給老朱拖出那個空蕩蕩的大廳的。我對老朱說:如果我稍稍動動腦筋,對劉萍稍微上心一點,在離開桃花源的時候就給老曹打電話,讓老曹及時派人去保護她,她就不會死。老朱說:人死不能復生,你節衰順變吧。
小車經過如意路時,我讓司機停車。然後自己開門走了下去。老朱趕緊跟了下來。他說:孫關,你要幹什麼?我說:我想走走,你先回去吧,我很快回來。老朱對我不放心,又拿我沒辦法,他拿出手機打電話,大概是打給老曹的,大概得到老曹的同意。他上了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