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禾塔鎮青年營所辦的煤礦發生了大爆炸事故,可能有十餘人被困井下,生死不明,目前永川縣長潘東方和正在檢查工作的梁懷念同志已趕到現場,指揮有關人員展開救援。幾乎是同一時間,郝智和正在省里開會的姜和平接到了地委和行署兩辦這樣的報告。

煤礦生產安全非同小可,最近,山西、陝西等幾個省發生了事故,許多領導受到處分,因此國務院專門成立了安全生產監督管理局。

郝智剛剛拿起飯碗還沒有走到機關食堂就接到了報告,他一邊叫姚秘書長準備車,一邊就給魏有亮打電話,告訴他自己先走一步,請他立即組織公安、武警、消防和醫護、礦山救護等單位的人員,用最快的速度趕到禾塔。其實,同樣接到報告的魏有亮已經開始安排調集人員,而且幾乎是在郝智趕到禾塔的同時,魏有亮就帶着幾十名消防隊員也風馳電掣地趕到了。此時已是昏黃時分,但十幾輛汽車燈全部大開,把礦難井口照得亮如白晝。郝智下了車見到紅光滿面的梁懷念,就和他握了手,說梁主任你也趕到了,接着就忙着聽取在第一時間趕到現場的潘東方的彙報。潘說爆炸的時候,他正給檢查工作的地區人大的梁主任彙報工作,聽到警報聲后馬上和梁主任他們趕赴這裏,了解情況,安排駐紮在禾塔鎮的縣國營煤礦救護隊出動,在爆炸發生后僅半個小時裏,就組織起了一支三十多人的救援隊伍下到井中,展開了搶救工作。他把身邊一位剛從井裏出來的隊長拉到面前,介紹說這是救護隊長,詳細的情況請他介紹。

一個胖乎乎滿臉流淌着汗水、渾身在顫抖的中年人哆嗦着說:他們的隊伍到來時井下巷道里已全部斷電,大家頭頂着備用燈走了進去,估計爆炸地點離地面大約七八十米深,離井口一千多米遠,現在還沒有發現有透水發生。爆炸已導致巷道大面積坍塌,估計有五六千方,堵塞在巷道里。不過,奇怪的是,爆炸點可能不是一個,好像是連環爆炸。如果是這樣的話,救人的麻煩就大了。

“要救人。現在最關鍵的是做什麼?你們的人員現在都在幹什麼?”郝智急急發問。“我們的隊伍在塌陷的地方動不了。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先想辦法給裏面送風,然後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清理這些塌石。”隊長蹲在地下,眨巴着眼睛畫起井裏的路線草圖。“那有沒有再發生爆炸的可能?”郝智問。隊長說:“咱們這裏的煤礦都沒有瓦斯,所以自然不會爆炸的。至於裏面剛才是什麼原因引起的爆炸,現在還有沒有可能再發生爆炸,那就得問這個礦里的工人,我們不好說。”郝智又仔細詢問了裏面的具體情況后,神情凝重地對身邊的人說:“同志們,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想盡千方百計搶救生還者。想辦法往被堵塞的巷子裏送風,時間長了那可會使人窒息的。同時組織人馬開挖巷道,但一定要注意安全。”隊長表態,鼓風機和往裏輸入空氣的鋼管他們已經開始架設,只是投入的人手不多,時間不等人啊!郝智問潘東方,你們青年營的民兵在哪裏?潘東方大喊:“梁軍,梁軍,你的人呢?”黑暗裏聽到說,我們正在組織,馬上就到。這時,來了幾輛軍用卡車,跳下一群身着迷彩服的軍人,姚凱歌領着一個身材魁梧的軍人到郝智面前,軍人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報告首長,集團軍三團二營二百四十名指戰員前來報到。”郝智迎上去和營長緊緊握手,說謝謝了同志們,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在隊長的指揮安排下,他們都進到了井裏。郝智看看錶,沉着臉又看了潘東方一眼,一言不發地拿過劉勇手裏的安全帽戴上,走進礦井裏。

永川煤炭埋藏不深,所以礦井打的都是斜巷,而不像其它地方的煤礦僅直上直下就達幾百米甚至千餘米。郝智戴了安全帽走進黑幽幽的巷道時,裏面已臨時通了電,昏黃的燈光被黑暗吸收,勉強能照個路。剛走了幾十米,巷道變得狹窄低矮了許多,頂上沒有支撐,只有那些眼看搖搖欲墜的巨石下,才有幾根碗口粗細的木頭支撐着。郝智不想說什麼,其他人就更不敢多言,靜謐里除了腳步聲,就是從巷頂上流淌下來的滴水聲。郝智利用這點工夫快速地思考着,總的看潘東方的救援工作算是及時的,但現在的結果就很難預料了。井下埋進了工人,死人看來不可避免,但如果死人多了,那責任就重大了。不管怎麼的,應該叫地區的媒體馬上把情況報道出去,千萬不要做那些捂着瞞着的傻事。於是,他大聲問這裏有沒有記者,一個身體瘦小的人湊到跟前,說自己是《路山日報》的記者張漢銘。這個名字聽起來有些熟悉,他也沒想什麼就說,你寫個簡單的消息,把這裏的情況以最快的速度發回報社,給你們溫總編說馬上見報。張漢銘有點愣神,魏有亮、馬俑也停住腳步,一副不知所云的樣子。見這些人的神情怪怪的,郝智說:“這有什麼奇怪的,這是對公眾最起碼的知情權的尊重。請馬上和你們報社聯繫,就說是我說的。”

郝智又把救護隊長叫到跟前問,既然沒有瓦斯,發生這樣的爆炸會是什麼原因呢?回答說,這些煤窯都是不規範的小煤窯,不具備現代化的開採條件,井下都是使用炸藥炸煤,所以可能是爆炸技術沒有掌握好的緣故。“這個煤礦是什麼人開的?”黑暗裏馬上沉靜了,“怎麼,你們不知道礦主嗎?潘東方,你知道是誰開的?”他點名要潘東方回答。潘說:“好像是青年營的吧,地界和產權還有過糾紛。我好像處理過這個事情。”聽說是青年營的,郝智也不做聲,腦子裏飛快地盤算,一個治山營,卻在干挖山破壞環境的勾當,難怪他們營經濟效益好,原來是什麼都干,什麼都敢幹啊。

坍塌地離井口不遠,加上大家心急如焚,郝智一行十多分鐘就走到地點。窄小的巷道聚集着許多工人,但大家顯得束手無策,在這裏干獃著。還有人在安慰幾個嚶嚶抽泣的婦女。不像話,誰叫女人進到這裏來?潘東方看着隊長狠狠地批評甚至斥罵著,隊長嘟囔說這幾個婆姨都是埋進裏面的礦工家屬,人家是來救自己男人的。聽隊長這樣一說,婦女們的哭聲變得撕心裂肺的,聽得人頭皮發麻。

搶險緊張地進行了兩天兩夜,到第二日午夜三點的時候,送風的鋼管才終於穿透巷道堆積物,鼓風機狠吹了一個多小時,焦急的人們對着鋼管大聲呼喊着名字,可無論怎麼喊叫,那幾根黑黢黢的管子就是沒有傳出一點聲音。黎明時分,巷道的幾千方堆積物基本清理完畢,在大家的期盼中,抬出來的卻是四具屍首。

以姜和平為組長的地區事故調查組很快拿出調查結論,結論認為發生礦難的永平煤礦屬於集體礦,因為煤層太薄導致塌方造成的,屬於自然事故。而死亡的礦工是因為全部被堵塞在巷道里,空氣稀薄,導致窒息死亡。此前有媒體報道說在礦井裏發生爆炸,純粹是一種猜測。

在給省里上報事故調查情況的同時,姜和平給郝智打電話,想和他談談,郝智說自己回到省城了,他說馬上也回去。兩人約好在省城裏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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旱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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