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童小舒足有一米七零的個子,在女人中算是高的了,她那修長的身材依舊能顯現出一個女人的豐滿。她的一舉手一投足不僅能讓人感覺到是那樣地恰到好處,還不時地讓人感覺得到一種文化的韻味。她的那份美,那份來自心靈深處的美,準會給第一次接觸過她的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這印象又是那樣地與眾不同。這也經常會讓童小舒的許多女同事們生髮出幾分醋意,可童小舒本人從來就沒有因此而產生過任何的優越感。這就更讓人感覺到了她作為一個女人的品位與層次。
童小舒最早是在市文聯工作,後來去了現在的公司,可不論是在哪裏干,她都信守一個原則,作為女人永遠都是家庭第一,工作第二。她既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而且是很用心地去做的。在別人的眼裏,童小舒不論是作為夫人作為母親,還是作為女兒,不僅是合格的,而且可以說是優秀的。
對於汪洋而言,她並沒有什麼值得挑剔的。可汪洋心裏明白,他和童小舒在一起總是缺少一種東西,一種讓他見了她就能夠興奮有加的東西,那是一種激情,一種並非可以由荷爾蒙的大量分泌而能激發起來或者取代的激情。而這種激情對於汪洋來說,無疑是至關重要的。這一點能怪誰呢?在別人眼裏,童小舒是完美的,在汪洋眼裏,除了他自己早已存在的那份感覺之外,她再也沒有什麼可以讓他指責的。可自己就是找不到那種感覺,那種就連汪洋自己都說不清楚應該具有的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這一點,童小舒照樣有數,她是深深地愛着汪洋的。為了這種愛,她是下了工夫的,也就是說她是在用心地呵護着自己的愛。如果在她自己鍾愛的事業和她對汪洋的愛之間做出一種必須的選擇的話,那她肯定選擇的是後者而不是前者。可她卻從來就沒有在汪洋麵前這樣表白過。在她看來,那種至真至美的愛,不應該是停留在口頭上,而是應該埋藏在心裏,體現在行動上的。她明白,她的這種愛常常是得不到響應,更難以和汪洋產生共鳴的,可她卻依然小心翼翼而又鍥而不捨地努力着,因為僅僅就她對汪洋的了解,汪洋雖然對她愛得並不那般刻骨銘心,可他在外面並沒有女人,至少還沒有發現一個真實存在的遊走於她和汪洋之間的女人。
童小舒知道自己是活得很累的,可那畢竟是為了愛。在她看來,什麼東西都是身外之物,可愛的那份感覺卻是自己才能擁有的。她在接受了那部電視劇劇本改編任務的時候,就已經夠忙碌的了,她也是看好了劇本故事情節中的那份感覺,讓她毅然地接受了任務。可她卻沒有想到,汪洋偏偏遇上了車禍,這確實讓她應接不暇。
當她告訴湯明皓,汪洋遇到了車禍的時候,她全然沒有想到湯明皓會那樣處理問題。那一刻,她只是希望他能理解自己。她想到的是如果自己和汪洋直接去說,說與不說是沒有多大用處的,因為汪洋不論是在什麼情況下都不會阻攔自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不阻攔並不一定就等於在他最需要自己照顧他的時候而自己卻不在眼前,他就會真的沒有一點兒想法。童小舒潛意識中的這種感覺,給湯明皓造成了一種錯覺,而當湯明皓去看望汪洋的時候,也就說起了急於要改編好劇本的事。
當童小舒離開醫院的時候,她並不知道湯明皓就在那一刻去了醫院。而她離開醫院后,就匆匆地去了孩子的學校。她直接走進了小學五年級教師辦公室。童小舒兒子汪小凡的班主任老師早就在那裏等着她了。汪小凡的班主任老師名叫蘇捷,她和童小舒早就在幾年前開家長會的時候相識了。她看到童小舒到了,就站了起來,打過招呼后,把童小舒領到了辦公室旁邊的一間空屋子裏。
童小舒有點兒緊張。蘇捷老師說道:“事情是這樣的,今天第一節課,是我們班的體育課,所有學生都去上課了,唯有汪小凡因為身體不舒服請了假,而體育老師在上課前把他的包放在了辦公室里,那裏面有1000元錢,下課後,他就發現包還在,包里的手機和1000元錢都不在了。”
這時,童小舒打斷了蘇捷老師的話:“你是說這件事和我的孩子有關?”
“是,是和你的孩子有關,所以才把家長找來,當面談談”
“那你怎麼就能證明這件事是汪小凡乾的呢?”
“是,我也想怎麼可能是他呢?小凡這孩子平時品德和學業都非常好。可是有的同學看到他的座位里有600元錢,教導主任把他找去問他時,他什麼也不說,就沒有讓他回去上課。”
“蘇老師,這就能證明錢和手機就是我兒子偷的嗎?”童小舒有些嚴肅。
“學校沒有說是小凡偷的,還正在調查。”
童小舒一直壓抑着自己的情緒,和蘇捷老師一塊來到了教導主任辦公室。蘇捷老師做了介紹后,40多歲的教導主任王雁直接開了口:“孩子家長,你對你的孩子了解不了解?”
“王主任,儘管你們懷疑我的孩子和這件事有牽連,但我還是儘力控制着我的情緒,可你這樣說話確實很難讓我接受,做家長的有不了解自己孩子的嗎?”顯然,童小舒說話的口氣與剛才和蘇捷老師談話時的口氣已經有所不同。
“你別激動,我是說你能保證你的孩子和這件事無關嗎?”
“那我當然保證不了。王主任,如果你們已經有了證據,怎麼樣做那是你們的事情,何必還要找我這個做家長的來呢?”
“找你來的目的就是要解決問題嘛。”
“可我聽你說話就覺得像是已經有了結論似的。”
“那你能說明白,他的錢是哪來的嗎?”說完,王雁站起身來,把辦公室通向另外一個房間的門打開。
童小舒一眼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汪小凡。她一步走上前去,抱住了汪小凡,眼淚一下子湧上了眼圈:“小凡,你怎麼了,告訴媽媽,那件事是不是你乾的?”
“哇”的一聲,汪小凡哭了:“媽媽,不是我乾的,真的不是我乾的。”
童小舒聽到汪小凡這樣說,馬上蹲了下去,兩手扶在汪小凡的肩頭,問道:“那錢是怎麼回事?”
“媽媽,手機和錢不知道是誰拿的,那不是我乾的,真的不是我乾的。”
“那你桌子裏的那麼多錢是哪來的?”童小舒接着問道。
“錢是我從家拿的。”
這時,王雁主任和蘇捷老師互相對視了一眼,又把目光轉向了汪小凡。
汪小凡接著說道:“你和爸爸都不在家,我從家裏拿了1000元錢。是今天早晨拿的。”
王雁主任馬上問道:“怎麼這麼快就只剩下600元了?”
汪小凡又不說話了。童小舒說道:“你慢慢地說,把事情都說清楚,到底拿錢幹什麼?那400元都幹什麼用了?”
汪小凡不再哭了。
“我們班的王剛同學得了白血病,就他媽媽和他一個人過,他爸爸和他媽媽離婚了。他媽媽的那點兒錢都看病用了,租的房子到期了,人家房東直趕他們走,我就偷偷地從家裏把這些錢拿了出來,早晨我去找到了那個房東,把這個月的租金替他們交了,這600元,我想放學后再去找王剛送給他治病。媽媽,我覺得王剛太可憐了,長這麼大,連方便麵都沒吃過。”說到這裏,汪小凡又哭了:“媽媽,對不起,我錯了。”
童小舒一把將汪小凡重新摟在懷裏,不斷地安慰着他:“沒事,孩子,沒事。都過去了。你沒做錯什麼,沒做錯什麼。”
王雁主任看到這種情景,說道:“那我們問你時,你怎麼什麼也不說?”
“我,我,我的錢是從家中偷出來的,我不敢說,怕我媽媽知道。”
王雁主任說道:“既然孩子已經說清楚了,我看就讓孩子先去教室上課吧。”
汪小凡馬上說道:“媽媽,我不去上課,我要求學校領導當著我們班同學的面,向我道歉。”
汪小凡說什麼就是不回教室了。而王雁主任則表示,道歉的事連談都不用談。校領導怎麼可能為了這麼點兒事在學生面前向汪小凡道歉呢,那今後還怎麼管理?
童小舒離開學校時,是極其不快的。
童小舒開着車,按照汪小凡的指點,來到了一處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蓋的還是外走廊的一排二層樓前,在一處一樓的靠東邊的第二個門前停住了,汪小凡走上前去敲開了門,裏面走出來一個看上去大約70歲左右的老年婦女:“小朋友,你早晨不是來過了嗎?怎麼又來了,有什麼事嗎?”
“大娘,他是來過了嗎?”
“是,他是來過了,他說是王剛他媽在醫院裏走不出來,讓他來替她交房租的。”
正在她要離開這裏的時候,迎面走過來一位中年婦女,汪小凡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個人就是王剛的媽媽。汪小凡走上前去和她打了招呼,童小舒已經明白眼前的這個人就是王剛的媽媽。王剛的媽媽把童小舒讓到屋裏,童小舒進屋后,環顧了一下四周,那屋裏的陳設簡陋得讓她心中頓感酸楚,她顧不了那麼多,便張嘴問到王剛的病情。談完病情后,童小舒就走了出來,汪小凡走在前面,距離童小舒與王剛的媽媽有十幾米遠。正在這時,王剛的媽媽說道:“其實,王剛這孩子並不是我的孩子,他只是我抱養的,本不姓王,為了孩子的成長,我們把他改成了我愛人的姓。”
童小舒聽到這裏,停住了腳步問道:“你說什麼?是怎麼回事?”
王剛的媽媽沒有一點兒保留的意思,和盤托出了實情:“他是我的一個遠房親戚的孩子,論起來我應該管王剛的媽媽叫姐姐。這是她的孩子,她和一個男人去了國外,那個男人接受不了這個孩子,我和我愛人倆從農村出來闖蕩,王剛他媽媽曾經給過我們一些幫助,我們又沒有孩子也就接受了他。當時,這孩子才只有兩歲。沒想到我愛人很早就不在人世了,就我自己拉扯着他過日子。還好,孩子始終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身體也健康,我們生活得還算是快樂。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他居然會得了這種病。”
“那汪小凡怎麼說王剛的爸爸是和你離婚了呢?”童小舒問道。
“他自己的親爸爸是離婚的,這是真的。而且那個人還在,我曾經去找過他,因為我的姐姐曾經告訴過我王剛的爸爸是誰。那些年,我從來就沒有去打擾過他。當王剛得了白血病需要錢的時候,我去找過他了。他也到過醫院,只是沒有進到病房裏,就在窗外看了看孩子,最後還是走了。在我的再三追問下,他告訴我那孩子是野種,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過後,他就再也沒有來過。”
“那在王剛的記憶里,誰是他的爸爸?”童小舒又一次問道。
“我對這個孩子是問心無愧的,我努力了。所以我說他爸爸和我離婚了,也許這樣會讓孩子有點兒期盼。”
童小舒的手機響了,那是童小舒母親所住醫院的護工打來的。童小舒接完電話,告別了王剛的媽媽,開車直奔中心醫院而去。
在醫院的病房裏,童小舒的媽媽躺在病床上,看上去像是處在半昏迷狀態。當童小舒走進病房的時候,她好像能感覺得到有人進來,她用力睜了睜眼,又閉上了。
童小舒跟着醫生走出病房,來到了醫生辦公室。
“你媽媽的病情極其不穩定,有時清醒有時糊塗。我們盡全力搶救,可你們必須做好準備。我想把搶救的方案向你們家屬通報一下。”
童小舒剛剛要坐下,汪小凡走了進來:“媽媽,外婆醒了。”
童小舒站起來往外走去。這時,醫生說道:“必須注意,不要讓她激動。”
童小舒回到了病房。
童小舒的媽媽看到童小舒進來,神志顯得比剛才好了一些。
“媽,你好一些了嗎?”
童小舒的媽媽像是沒聽見似的,她非常吃力地說道:“汪洋怎麼沒來?”
“他出差了。”童小舒說話的聲音很大。
“是真的出差了?還是你們又鬧彆扭了?我真的不希望你們離婚。”
童小舒是不希望讓孩子聽到這話的,可此時已經沒有辦法讓兒子迴避。她只好接著說道:“沒有,是真的出差了。”
“什麼時候能回來?”
“快了,快了,他一回來,我就讓他來看你。”
童小舒的媽媽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童小舒走出病房,汪小凡也跟着走了出來。汪小凡剛走到走廊上,一下子就把童小舒抱住了:“媽媽,我不想讓你們離婚,我不想離開你們,媽媽你們知道嗎?”
“小凡,沒有的事,是你外婆病糊塗了,亂說的。”
“不是,不是。是真的。”
“是你爸爸和你說什麼了?”
“沒有。是有一天晚上,你們在談這件事的時候,我偷偷聽到的。”
童小舒沒有再問下去,她知道這一定是真的。她低着頭把汪小凡摟在了懷裏,緊緊地摟在了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