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汪洋出事後,他的家裏不論是白天還是晚上,都只有童小舒一個人了,她的身體恢復得倒還可以,一天比一天好,可心情卻一天比一天糟糕。在汪洋沒有出事之前,宋雅欣從來沒有來過汪洋家。
汪洋出事後,不少人都不敢朝前了,那些人當中分成了兩種,一種是覺得汪洋出事後,已經不可能重返崗位,他已經不會再是自己的主宰;另外一種是生怕和他走得太近,會和“腐敗”二字牽連。而宋雅欣不屬於這兩種人當中的任何一種。她對童小舒是“關心”的,就在那天她在秦南的耳邊耳語了幾句后,不久,她就主動約上李楊去了汪洋家看望童小舒。
“嫂子,身體恢復得還好吧?”
童小舒說道:“顧不了這些了,哪還有心思顧我自己呢。”
宋雅欣當然能聽出童小舒是什麼意思,也就接著說道:“汪總這一出事,也就你一個人在家,肯定孤單,想辦法調整調整自己。”
“不是孤單不孤單的事,原來也有時一個人在家。那時,他就是整個晚上不回來,我雖然是擔心,可那種擔心和這是不一樣的。”
“汪總還經常不回來?”宋雅欣裝出了一副不解的神情問道。
“很少那樣。出事的前一天晚上,他就沒回來。”
“汪總告訴你他上哪兒去了嗎?”宋雅欣一邊問話一邊看了看李楊。
童小舒看到了這細微的動作,馬上就感覺到宋雅欣說這話像是有目的似的,她沉默了半天,才說道:“這麼說你們知道他在哪兒?那天晚上他不是因為單位出事去了事故現場嗎?”
宋雅欣馬上說道:“不是不是。嫂子,我們也不知道汪總去了哪裏。李主任你知道嗎?”
李楊根本就沒有思想準備,聽宋雅欣這樣一問,不假思索地說道:“不知道,下半夜不是去了事故現場嗎?”
“那上半夜呢?上半夜他是什麼時候回單位的?”童小舒因為已經知道汪洋那天晚上去了修婷那兒,所以才這樣問道。
這時,宋雅欣似乎覺得不應該再往下說什麼,再說怕是不好收場。她想到這兒,也就改了口:“嫂子,汪總可不同於我們,他太忙,事情太多,生活根本就沒有規律,你別抱怨他。男人嘛,事業和家庭很難能兩全呀。”
“我從來就沒有抱怨過他。我現在只是對他太擔心了。我相信他不會有什麼問題,也不知道是誰在那裏陷害他。如果說,他整天在外面那麼忙,別的方面我還不夠了解的話,可關於貪污受賄的事,是很難能找到他的。我還不知道他嗎,他從來就沒有把正常收入以外的錢拿回來過。除非他在外面有女人,都交給她了。”
宋雅欣聽到這裏,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把頭又往下低了低。她的細微動作,讓童小舒感覺到她是在迴避什麼。而這一點,正是宋雅欣想要達到的目的,她就是想讓童小舒察覺到她宋雅欣像是有話要說,可又難以啟齒。
童小舒是很敏感的,尤其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她似乎是知道宋雅欣不可能告訴她什麼,可她還是問道:“宋處長,你們是不是知道什麼事?特意不告訴我。”
“沒有沒有,嫂子,你想到哪兒去了,我們怎麼可能那樣做呢。”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一下,然後又特意偷換了概念,接著說道:“你想,汪總的事紀委正在查着呢,我們怎麼能知道是怎麼回事呢。”
童小舒察覺了宋雅欣的話和她剛才說的不是同一內容,可也沒有那麼認真,而是接着她的話題,說道:“紀委為什麼事把他帶走,我不知道,可那天不就是在他的辦公室里搜查出了20萬元嘛。那件事,我是明明白白的,我就能說清楚,可他們根本就不聽我的。說是給我機會說,可都這麼多天了,他們就根本沒來找過我。我也理解,他們一定是因為我是利害關係人,所以不相信我的話,也就沒有找我的必要。可我真的能說清楚,你們知道嗎?那些錢是張恆給他的,那是張恆把他撞傷后,主動給他的醫療費和精神補償費。汪洋讓我和田曉亮去給張恆送回去,可他就是不要。是汪洋又讓田曉亮把那些錢放在了單位,他根本就沒往家拿過。”
“嫂子,你說的都是真的?”李楊問道。
“不信可以直接去找張恆,這件事是很容易搞清楚的。”
宋雅欣聽到這裏,沒有再說什麼,她已經意識到童小舒說的話不會有假。此刻,她的心情一下子沉了下來,她滿以為紀委的人會以此作為拿下汪洋的突破口,可沒有想到會在這裏將秦南說過的是張恆給了汪洋20萬元的話得到了證實。可一旦童小舒說的話真的得到證實的話,那結果就完全會是另外一回事了。想到這裏,她的心裏頓時有些發熱,張恆和自己的親密程度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這樣的事,他為什麼不和自己說呢。
當宋雅欣和李楊坐到車裏時,李楊的心裏還在想着他們離開童小舒之前,說到了關於那20萬元錢的來歷的事。
到了致富街時,宋雅欣要下車,李楊問道:“你準備去哪兒?我送你去。”
“不用了,怪麻煩的,我自己走吧。”宋雅欣打開了車門,就要下車。
李楊還是問道:“你就說你想去哪兒?我把你送過去不就完了嘛。”
宋雅欣還是執意下了車,自己走了。
張恆的手機已經多少天都沒有開機,可宋雅欣還是可以和他聯繫得上的,那就是他又重新辦了一部手機,原來的兩部手機都暫時“下崗”了。宋雅欣和李楊分手后,一邊走路一邊撥通了張恆的電話:“你在哪兒?躲得倒挺清閑,我現在想見到你。”
“有事嗎?”張恆在電話那邊問道。
“沒有事就不能見你了?你可別讓我說用不着我時就腿肚子朝後呀。”
40分鐘后,宋雅欣和張恆同時走進了張恆的別墅。
走進客廳后,張恆顯得比以往興奮了許多,還沒有等把外衣脫下,就一把將宋雅欣抱住:“怎麼才想起來給我打電話,我都想死你了。來讓我先嘗嘗什麼滋味,都快忘了。”
宋雅欣掙脫了張恆,不太耐煩地說道:“去去去……”
張恆以為宋雅欣是欲擒故縱,於是,就又一次把她摟在了懷裏。宋雅欣又一次地掙脫了。張恆只好作罷,自己走到客廳中間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宋雅欣也坐在了張恆的對面。
“你不高興?”張恆問道。
“有什麼不高興的?和誰不高興?和你呀?值得嗎?”宋雅欣像是連珠炮似的說道。
“你這是怎麼了?你不是說要見我嗎?就是為了到我這兒來發脾氣的?”張恆顯得不太高興。
“你還怪我發脾氣,我對你怎麼樣也換不出你的心來,你總是把我當猴耍。”
“你這是什麼話呀?我什麼時候把你當猴耍了?你又聽到什麼了?”
“我問你,你什麼時候給汪洋20萬元?”
“哦,你就是為這個事呀,值得嗎?你也不缺錢花,關心這事幹什麼?”
“還關心這事幹什麼,你不知道哇,紀委的人就盯上了這20萬,如果能證明那是受賄款,那他汪洋就交代了。如果不是,那他可能就沒有什麼事了。”
“嘿嘿嘿……”張恆一陣冷笑。
“你笑什麼”宋雅欣站了起來,走到張恆跟前,一邊用手敲打着張恆一邊說道。
張恆一把將宋雅欣摟在了自己的懷裏吻着,一邊吻一邊不時地倒出嘴來,斷斷續續地說道:“我讓他出來他就出來。”接着又繼續吻着宋雅欣,然後又接著說道:“我要是不讓他出來,那他就是受賄,他就跑不了……”
“這麼說你是有意識這樣做的。”
“嘿嘿嘿……”張恆又是一陣冷笑。
宋雅欣有些吃驚,為了證實童小舒說的那些話的真實性,她還是問道:“這麼說你真的是在汪洋受傷住院的時候,把那些錢送給他的?”
張恆詭秘地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
宋雅欣不再問這件事,而是主動將整個身子投進了張恆的懷抱,她的身子的全部重量都壓在了張恆的身上。張恆感覺有些沉重,便推開她站了起來,他把宋雅欣抱起來,走進了卧室。走進卧室的那一刻,張恆像是發了瘋似的,已經按捺不住,他把她一下扔在了沙發床上,又動手像是剔除鯉魚魚鱗那般迅速將宋雅欣身上的所有“鱗片”剔除得一乾二淨。對於張恆而言,眼前的宋雅欣頃刻之間像是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魚腥味,張恆像是一隻多日飲食未進的饞貓,迅速地撲了上去……
當張恆的熱情退去后,他就像一堆堆在那裏的腐肉。宋雅欣這時才有了喘息的機會,她爬到了那堆腐肉之上,已經沒有了飢餓之感,她把頭側放在了他的胸前,問道:“看來,你真的是躲起來了,這些天,連小姐也沒撈着碰過?”
“你是什麼意思?”張恆漫不經心地辯駁着。
宋雅欣把頭抬了起來看着他,說道:“我是說這些天,你想迴避紀委的人,就連小姐也不得不迴避了。”
張恆當然明白剛才宋雅欣說的是什麼意思,他只是不想回答她而已。聽她這樣一說,他接著說道:“你想哪去了?把我想成什麼人了?”
“還把你想成什麼人了,你以為你還能好到哪去呀?你們這些人不都是這樣嗎,我不會說錯你。要不你不會像發了瘋似的,我也不是處女,你也不是沒近過女色,什麼樣的女人你沒見識過。”說著,宋雅欣又把頭放在了原來的位置上。
“也就是你能對我這樣,還能有誰對我感興趣?你想,都過40了,沒有魅力嘍!”
宋雅欣又把頭抬了起來,很認真地說道:“不會吧?你是特意在我面前裝自悲。我就能說出來,除了我之外,還有人在惦記着你。”
“盡瞎說,都是你神經過敏。”張恆不屑一顧。
宋雅欣半開玩笑地說道:“真的,不是瞎說,真的有人惦記着你。”
張恆看宋雅欣這樣認真,就問了一句:“真的有那等好事?”
宋雅欣坐了起來,用手在張恆的鼻子上狠狠地颳了一下:“美你的去吧!一說到有人惦記你,你的眼睛就瞪得老大的,都快掉出來了。告訴你,沒人惦記你,是修婷有事找你,聽明白了?我再說一遍,是人家有事找你,不是惦記你。那是兩個概念。”
“那是你說的,也不是我想的。我本來就說過了嘛,哪還會有人惦記我呢,都一大把年紀了。”
離開張恆別墅時,張恆沒有下樓送她,他只是穿着睡衣,站在門口目送她遠去。他沒有打算讓她開他的車走,那是因為那樣做會把自己暴露出來的概率太大,因為他已經在汪洋出事後“蒸發”多日,暫時還不到重返“人間”的時候。
張恆重新回到了床上。他的心思馬上就從剛才對宋雅欣的熱情中解放了出來。他那醞釀多日的一腔熱情剛剛釋放到了宋雅欣的身上,渾身上下已經疲軟至極。此刻,他想到了有人惦記他的事,頓時又來了精神,好像是還有無盡的力量可以任憑其使用,好像還有沒有揮發完的熱情等待着去釋放……想到這裏,他好像覺得剛才和宋雅欣在床上的那番肉搏,根本沒有讓他發揮到極致,而那不是因為宋雅欣,卻是因為自己,是自己的心裏期待着在他看來,對於他張恆來說更富於刺激的誘惑……
他想到了修婷,他對她的興趣那已經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可他始終沒有徹底甘心過。本來好不容易算是擺脫了,可就在剛才,就在剛才那幾分鐘之間,也就是讓宋雅欣的那幾句話,就又把他的那顆心撩撥了起來,兩腿之間的那匹野馬,馬上就有了再度撒野的慾望……
張恆認識修婷,那還是在多少年前,他幾乎就是在認識了他的第一個夫人佟月的時候,就認識了修婷。修婷不僅曾經是佟月的中學同學,而且是她的最好的朋友。佟月和張恆結婚時,她是她們那些女同學當中最早一個結婚的,而修婷又是她們那些女同學當中結婚最晚的一個。佟月和張恆結婚的時候,修婷當時正在寧陽。她參加了張恆和佟月的婚禮,那是張恆第一次見到修婷。就在他見到修婷的那一刻,他的眼睛頓時發獃了,他沒有想到在他的婚禮上看到的修婷不知道要比他的新娘漂亮多少倍,而且她的膚色是那樣的白嫩,那樣的具有誘惑力。婚禮上,不僅是張恆,就連參加婚禮的客人們的目光也有不少都定格在了修婷的身上。可她穿戴得極為普通,客觀地說,是她身上的那種與眾不同的氣質吸引了在場的人。可就是這樣,她還是有喧賓奪主之嫌。婚禮上,佟月看到張恆異樣的目光,心裏是不怎麼高興的,她一點兒也沒有怪罪過修婷,她比誰都明白,這和人家修婷沒有絲毫關係。
婚禮過後沒有幾天,張恆就想辦法找到了修婷,說是為了感謝她參加了他們的婚禮,而且忙前跑后地幫了不少忙,非要請她吃飯不可,結果被修婷拒絕了。
一個多月後,修婷就離開了寧陽又回四川了。從那以後,她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收到過幾封張恆給她寫的信,那都是郵到了她當時所在單位的。寫在那上面的內容是驢唇不對馬嘴,錯別字是俯身即拾,可她還是能感覺到他想要表達的愛慕之情。就在他連續給她寫過幾封信后,她終於給他寫了一封回信,她在信中狠狠地教訓了他一頓。可就是這樣也沒有最終算完。一年後,當修婷又一次因為有事回到寧陽時,她見到了佟月,修婷並沒有把張恆的所作所為告訴佟月。佟月回家后無意識地提到了修婷回到了寧陽的事。張恆愣是設法找到了修婷。他嘻皮笑臉地纏着修婷,後來修婷不得不和他走進了一家飯店,滿足了張恆要請她吃飯的要求。
可吃那頓飯的飯店是修婷選擇的,吃的什麼也是修婷點的。那是一家餃子館,各種風味的餃子應有盡有。開始時,服務員先為他們端上了兩盤黑色麵粉包的三鮮餡兒的餃子,那是用高粱面和白麵粉的混合麵包成的。他們吃了起來,修婷問張恆:“怎麼樣?好吃吧?”
“好吃。餡兒不錯,味道真好。”張恆回答道。
就在他們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服務員又端上了兩盤白麵皮的餃子,他們又一同吃了起來。正在張恆吃得滿頭都是汗的時候,修婷兩眼盯着張恆問道:“好吃嗎?”
“好吃。不錯,很好吃,這好像也是三鮮餡兒的。”
修婷說道:“對,也是三鮮餡兒的,只是皮兒不一樣。”
“怪不得嘛,我說味道怎麼都一樣呢?”
修婷這時才慢慢地說道:“我說張恆,這頓飯算是沒有白吃,你總算是吃出了點兒味道。其實,這女人啊,就和這餃子是一個道理,皮兒不一樣,餡兒都是相同的,關鍵是你對那餃子有沒有感覺,如果沒有感覺,你就總會覺得別的鍋里的那些餃子好吃。其實不然。好了,這頓飯就算你請的,以後再也不要和我說請我吃飯的事了,如果還那樣的話,那我就會告訴佟月。你只要打消了亂七八糟的念頭,以前所有的事情就算沒有發生過。”
就這樣,直到後來,張恆沒有再敢打修婷的主意。可他的心裏對修婷的那種感覺,那種他對她與別的女人不一樣的神秘感,從來就沒有解除過。
後來,當修婷回到寧陽的時候,佟月早就不在了。張恆也不知道修婷已經回到了寧陽,而且已經不再回四川了。那是修婷回到寧陽好長一段時間后,他們在大街上相遇了。再後來,修婷又急於找到工作,在去了幾家公司工作過一段時間而且都不滿意的情況下,才走進新世紀公司工作。而在新世紀公司工作期間,修婷除了知道宋雅欣和這家公司的關係不錯之外,還知道張恆也和這家公司的關係不錯,可她並不知道這其中還有別的秘密。
這天晚上,宋雅欣走後,張恆就一直這樣興奮着,宋雅欣的身影已經遠離了他的別墅,也同樣遠離了他的思維。而張恆的腦海中,總是被修婷的神秘誘惑着……
在張恆看來,修婷在他的面前是有尊嚴的,那是一種他根本就無法侵犯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