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四條人命

第六章 四條人命

他趕緊跑過去,不禁大驚失色。同廠職工盧山貴橫卧於血泊中。仔細看看,人已斷氣,頭下大片血跡早已凝凍。他疾步推開盧家的門,想告訴他的家人。眼前的慘景使他驚呆了。吳的妻子朱珍花和他的兒子、女兒全被殺死在床上。血案在瞬間發生,血案令人毛骨悚然。歹徒在衣襟上擦擦帶血的匕首,消失在夜幕中……

十萬火急,數百精兵——鎳都衛士,全力以赴。從金昌到武威,從玉門到新疆、在河西走廊、在古絲綢之路,在幾千公里的戰線上,撒下了捕捉殺人惡魔的大網。

愚昧自私和慘忍是一對孿生兄弟,而法盲則是打開地獄之門的鑰匙。

西北甘肅,古絲綢之路上的河西走廊,鎳都金昌和古城涼州武威是鑲嵌在河西走廊的兩顆絲路明珠。兩市相距200餘華里,1999年元月25日,虎年歲末,從聞名遐邇的武威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闖入金昌市區一居民家,製造了一場震驚古絲綢之路的血案。

1.特大血案

蘭州,省公安廳會議室。

1999年元月26日上午9時許。

金昌市公安局長楊有清正在出席全省公安處(局)長工作會議。電波從金昌劃過藍天飛向他的手機。

他迅速走出會議室,把手機附在耳邊,臉色驟變。

手機傳出市局主管刑偵的副局長吳廣賢的聲音:“市區金川路東側平房院內,發生一起特大凶殺案,八冶某公司職工盧山貴全家4口人被殺……

“全力以赴,弄清情況,火速破案……”楊局長指示后,仍立在寒風中,臉色嚴竣、堅毅。

於是,市局警令所有線無線通迅網絡一齊開通,道道指令,傳向全市各級公安機關。

市局、縣、區公安分局和有關處、科以及金川公司公安處、八冶公司治安派出所和各主要企事業單位保衛科的領導,十萬火急,趕到市公安局。於是,在市區、在永昌、在河西堡、在各交通要道路口,在各旅館,在案犯易於藏身的地方,全市公安民警、保衛幹部迅速出動。

他們頂着刺骨的寒風,在盤查可疑車輛……

四條活生生的人命,慘遭惡魔刀下,這在全市還是首起,在全省、全國也極為罕見。

是誰殺害了這一家老小?是誰如此殘忍?

“1.25”特大血案,震驚了河西走廊,於是,在甘肅,在新疆,在絲綢之路……公安機關撒下了緝拿殺人兇犯的天羅地網。

元月26日,四九第九天。這是金昌入冬以來最寒冷的日子。

清晨。上班的人流高峰已過,位於市區金川路東側的住宅區,顯得一片寧靜。

8時30分。八冶公司工人A走出家門,猛地發現衚衕前幾米開外一男子躺在那裏。

他趕緊跑過去,不禁大驚失色。同廠職工盧山貴橫卧於血泊中。仔細看看,人已斷氣,頭下大片血跡早已凝凍。他疾步推開盧家的門,想告訴他的家人。

眼前的慘景使他驚呆了。吳的妻子朱珍花和他的兒子、女兒全被殺死在床上。

天哪!這裏發生了殺人案。

A踉踉蹌蹌直奔三公司保衛科。

科長方紅旗聽了他的敘述后,先立即撥打了110,又撥通了市局刑警支隊長鄭銀生辦公室的電話。

“鈴鈴——”電話鈴聲震顫了市公安局和金川分局辦公大樓。

剎那間,8輛警車吼叫着先後從市局、分局和工人新村派出所大門口衝出。

紅色的警燈飛速旋轉,刺耳的警笛震蕩着市區上空。

市局副局長吳廣賢、刑偵支隊長鄭銀生、政委趙永鴻、金川公安分局局長劉治國、分局副局長劉建國、張永生、工人新村派出所所長王瑞生率40多名民警急速趕到現場。

這裏是金川某設備有限公司平房的後院,西側為酒屋,東側為某酒樓,南面為黑風口家屬住宅區。過道南端死者盧山貴頭朝北半卧。死者院內有行走滴落血跡,北側花池磚塊上也有多處血跡濺落,向西處有兩本學生課本,上有滴落的血跡。

室內。雙人床上,是盧山貴的妻子,38歲的死者朱珍華,頭西南腳東北;床西側是13歲的死者盧的女兒盧香林;床北側床沿處是15歲的死者盧山貴的兒子盧深,頭東南腳西北。

殺人現場有多處模糊不清的血鞋印。

寫字枱上,21寸的彩電正播放着舞蹈節目,聲音振人耳膜,與這兒的氣氛極不協調。

複雜的現場勘查和屍檢直到晚六點才結束。死者各被兇手砍了二十多刀。

現場慘不忍睹,令人髮指。屋內方桌上那台“小博士”學習機,更讓公安幹警們心頭像壓了鉛塊般沉重,15歲的男孩盧深是初中二年級的學生,13歲的盧香林正讀小學五年級。

然而……

偵查員們不敢想下去了,他們的心在流血,皇天后土,清平世界,是誰如此膽大妄為?

2.死神在悄悄向他逼近

元月25日7時許。金昌市區八冶醫院門口。八冶三公司職工盧山貴,在“嗖嗖”的寒風中收起賣水果的攤子。臘月天氣,滴水成冰的季節。肆虐的西北風,不時鑽進他的袖筒和脖領。他捂捂凍得發紅的耳朵,活動着麻木的手腳,蹬起三輪車,沿杭州路慢慢回家。

他,憨厚勤快,下班之餘和妻子朱珍華在市區里擺個水果攤,起早貪黑,頂風冒雪,每天收入十塊、二十塊,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這幾天,他心裏總是莫名其妙地煩躁,好在妻子賢慧,孩子聽話,家庭和睦溫馨,給他許多安慰。

眼下,春節將到,生意漸好。盧山貴煩惱中又有幾分喜色。暮色中,他使勁兒蹬着三輪車,每到這時回到家,妻子早已備好了飯菜,有時還給倒上半玻璃杯燒酒,讓他喝幾口,暖身子。一家人圍在通紅的火爐旁邊吃飯邊看電視,倒也其樂融融。

他和妻子盤算,多吃幾年苦,攢些錢,一定要把兩個孩子供着上大學。想到這些,他渾身充滿了力氣,僵硬的腿變得靈活起來。他拉拉帽沿,躬着腰飛快地蹬車。

路燈在寒風中詭秘地眨着眼。盧山貴,他人緣極好,是個待人和氣的漢子,萬萬沒想到,死神正漸漸向他逼近。

他拐過衚衕口,迎面碰上熟人某某的妻子。

她是到他家還小學五年級數學課本的,敲不開門,正好碰上盧山貴,把課本還他。

盧山貴聽說敲不開門,感到蹊蹺。家裏老婆孩子都在啊!噢,說不定到別人家串門去了。他叨咕着,打開院門把水果車停好。

屋裏電視的聲音很大。怪不得敲門聽不見呢,把電視開這麼大的聲音幹啥呢?他手裏攥着課本去推門。

此時,屋裏的男人兩隻兇殘的眼正從門縫裏向外覷視,右手捏着一把鋒利的尖刀。

盧山貴一推門的當兒,男人拉開門:“你回來了,家裏人都找你去了”。

盧山貴—愣,打個寒噤,還未來得及搭話,就挨了重重一刀,他兩眼發黑,差點栽倒,捂住傷口轉身向外跑去,手裏的課本掉地,上面留下幾滴殷紅的血。

持刀男人緊追不捨。院外衚衕處。盧山貴疼痛難忍,終於栽倒,男人上前揮刀亂捅。瞬間,盧山貴便氣絕身亡。

持刀人嘴角露出一絲猙獰的微笑,在衣服上擦擦帶血的刀,插進腰裏,竄進茫茫的夜色。

3.出擊武威追嫌疑

現場勘驗和外圍調查同時進行。

9點40分。臨時破案指揮部、八冶三公司保衛科辦公室。

此時的市局吳廣賢副局長,卻異常的冷靜。作為公安指揮員,越是在緊要關頭,越是要沉着,綜合分析各種情況,做出正確的決策。

是情殺還是仇殺?還是圖財害命?

一條條線索,迅速彙集。

現場勘查,被害4人的刀傷,系同一利器所致,說明兇手是一人所為。現場留下的腳印,可以判斷兇手在168米至175米之間,年齡在25歲至30歲。調查盧山貴的結果,他和妻子原籍都是武威人。盧山貴平時敦厚平和,有很好的人緣關係。妻子朱珍華系家庭婦女,為人正派。由此,可以排除情殺。

盧家,只有盧一人上班,家裏擺個水果攤。了解盧擺水果攤的同行,盧從沒有和什麼人發生過爭執。由此,盧家4口人遭歹徒非命,圖財害命的可能性不大。

從受害人身上的多處刀傷來看,刃刀致命。案犯心狠手毒,殘忍至極。因此,報復殺人的可能極大,但不排除其它殺人的可能。

又一重大情況擺上領導們的案頭。

調查得知,25日下午4點多,死者盧香林的同學推着自行車路過盧家,發現盧香林的姑父站在盧山貴家的門口,臉色難看,神情抑鬱。她和盧香林是同班同學,倆人經常在一起學習和玩耍。6點20分左右,她請盧深、盧香林到她家看動畫片,來到盧的門口時,盧香林的姑父把盧深和盧香林惡狠狠地拽進屋裏關上門,她被擋在門外。

經深入細緻的了解,盧山貴的同事說昨天下午6點半左右,她到盧家借東西,盧家大門緊閉,門被從裏面插死,他感到奇怪。平時,盧家有人時是不關大門的。隨手敲了幾下,沒有答應。他就用腳咣咣的踹門。這時,聽到院裏有腳步聲,一男人拉開門縫惡聲惡氣的說:“家裏沒人!”說完把門啪地又關上了。

另一人也回憶說:他下午7點半給盧家送課本,敲門無人應答,轉過身,正好碰着盧山貴推着三輪車從外回來,把書給盧山貴后就回家了。

這時,鄭支隊長的手機里傳來刑警們的報告:據查,盧山貴家的一個親戚因和妻子鬧矛盾,曾幾次來找過盧家。

盧香林的姑夫有重大作案嫌疑。盧香林的姑父是誰?家住何方?

吳副局長的眉頭又緊擰在一起。他轉向刑警支隊長鄭銀生:“通知勘查現場的同志,馬上尋找盧家有無熟人的電話號碼。”

十幾分鐘后,電話報告:從盧家查出幾個電話號碼,經聯繫,家中沒人。這當兒,情況又反映上來,盧山貴的妹夫王現和盧的妹妹結婚後不合,王現的妻子離家出走一年多,王認為盧從中挑撥,與盧積怨尤深。王現是武威人,具體地址不詳。

煙霧瀰漫的辦公室,吳廣賢推開窗子。冷風湧進,吹着他發燙的前額,挾裹着屋子裏刺鼻的煙草味向室外飄散。他透口氣,遙望天空,早晨的太陽已經爬過巍峨高聳的冶鍊廠的閃速爐。

指揮部的領導們,在這裏迅速完成了偵破“1·25”特大血案的決策。十萬火急。吳廣賢當即命令副支隊長許永科率精幹人員前往武威,展開外圍調查和抓捕工作。

被兇案灼紅了眼的刑警們,爭着請纓出擊武威。他們誰都想親手捉拿那個慘無人道的兇犯。這些人民的守護神,百姓生命財產的捍衛者,此刻表現出的是海浪般的憤怒,火山般的熱情,令在場的群眾無不動容。

吳廣賢的眼濕潤了。有這樣的一支隊伍,還有破不掉的大案嗎?

很快,鄭銀生支隊長和副支隊長許永科把眼光落在了刑偵二大隊長李佔東、分局刑警大隊副大隊長馮海,偵查員李玉俊、楊振剮的臉上。這幾位英勇善戰、足智多謀的刑警,幾年來,為偵破大案要案,立下了赫赫戰功。

兩輛警車即刻出動。他們來不及告別家人,來不及披上件外套,來不及多帶些經費。

吳廣賢脫下身上的黃大衣扔在車上,鄭銀生、趙永鴻、張永生掏盡兜里的錢,緊接着在場的民警們紛紛拿出口袋中現有的錢塞到許副支隊長手裏,大家湊了幾百塊錢作為他們出征的生活費。

四.出擊武威追嫌疑

上午10點整。警車如脫弦之箭飛出金川,駛向200多華裡外的武威市。

爾後,吳廣賢有力的聲音通過手機與武威市公安局取得了聯繫,隨即又接通了武威市公安處的電話,通報了情況,請求協助。

警車一路風塵到達武威。下午1點,許永科他們幾經周折,查清了盧香林姑父家的地址。他們的警車在和平鎮派出所院內停下。

派出所趙所長和其他民警已等候多時。兩地警察的手緊攥一起,握手間,彼此覺出對方相互的決心和肩上的分量。

時間就是勝利。雙方顧不上吃飯,即刻投入緊張的工作。

戶籍室。民警迅速查出:王現,男,30歲,漢族,高中文化,身高1.72米,甘肅武威某鄉某村村民。

王現的身份進一步得到確定。

為避免打草驚蛇,決定秘密行動。

下午2點半。趙所長和所里的一名民警,帶“計劃生育檢查小組”來到某村。

村幹部對許永科、李佔東、李玉俊這幾位陌生的上級來人似乎有點疑惑。

很快,他們的念頭打消了。

許永科,這位從事幾十年工作的老公安,談起農村計劃生育,竟然口若懸河。

談話間,他們巧妙地問起了王現的家庭情況,並提出要到他家走訪。

很快,便衣民警們相互交談着走上街頭。誰也不會想到,這是一群擔負著重大特殊任務的警察。

快到王現的家門口,許永科向李佔東、李玉俊相互交換下眼色。

王現的家門口。兩扇緊閉的大門,一把大鐵鎖。

王現哪裏去了?疑點迅速上升。

按計劃,許副支隊長和趙所長進行了周密的佈控后,便急速返回武威。

武威公安處刑警大隊。在武威警方的協助下,馮海副大隊長和楊振剛找來了王現的親戚,詢問王現的去向。結果令人失望。

兵貴神速。許副支隊長帶着他們,冒着刺骨的寒風,先後來到王現的主要親戚家。

王現的另一親戚家中。其母和他6歲的女兒正在這兒住着。

子夜。幾輛車同時行動,悄悄駛向某村。夜幕下的村莊,偶爾有昏黃的燈光從窗里射出,像是眨着迷茫和驚疑的眼,村民們在暖烘烘的被窩裏進入了夢鄉。勤勞淳樸的農民,誰也不曾想到,我們的民警們在這寒冬徹骨的夜裏,正在執行一場重大行動。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人人熟知的王現竟製造了個一場駭人聽聞的血案。

此時,一輪玉潔冰清的圓月升上中天。車裏默坐着王現年邁的老母。刑警們心裏沉甸甸的,他們不知怎的竟想起“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福禍”古語。一股滿腔的憤怒湧上刑警們的心頭。王現導演了一場盧家和自家旦夕大禍的悲劇,如果不及時查清,將其歸案,繩之以法,作為刑警,何以面目見金昌父老。

此刻,刑警們兩眼噴火,血液沸騰。

王現的家。刑警們依法進行了搜查。

抽屜里發現了王現用圓珠筆寫的4封遺書,其中,一封是寫給他母親的,一封是寫給他女兒的,一封是給他的一個親戚的。他在給其親戚的遺書中將其女兒和家產進行了委託。他在給他母親的遺書中寫道:“……我要讓盧家後悔一輩子。”

搜查過程中,技術科長熊焱從金昌連夜趕來,他帶來了從現場提取的腳印,經對照,與王現的鞋相吻合。

無疑。王現是一號重大殺人嫌疑犯。刑警們在他家中查出了他的照片。從相片上看,這是個憨厚的農村人,濃密的頭髮,厚厚的嘴唇。照片上的他,很難想像……但,善良的願望不能代替嚴酷的現實。

刑警們了解到:王現1992年10月與妻結婚,婚後感情不和。次年,生下一小女孩。後來,村裡又給了他個生育指標,王讓其妻到醫院取環,去過幾次,其妻回來后說大夫不在。那天,王又讓其妻到醫院,其妻回來后說找不到人。王現大怒,把其妻打了一頓。盛怒之下,王妻離家出走。

期間,王現多次到住在金昌的舅哥盧山貴家向岳母等要人,認為岳母和舅哥從中挑唆,懷恨在心。家裏人和他的親戚勸他,找不到乾脆登報聲明離婚。王現不肯,覺得和其妻有感情,認為離婚不光彩,發恨非把妻子找回不可,要不,給盧家好看的,並揚言報復盧家。王現性格內向孤僻,從此無心理家。

刑警們還了解到,2號下午,王現的某親戚接到過王現的電話,王現說,我在金昌惹事了。某某問他惹的啥事?王現說,過兩天你就知道了。某某問,你現在在哪裏?電話啪地掛斷了。

搜查完王現的家已是清晨兩點。許永科一面派楊振剛攜帶王現的照片趕回金昌,一面率人到武威市公安處。就地向省公安廳發出帶有王現照片的電傳電報。於是,緝拿王現的通緝令,很快從省公安廳發向西北五省。

5.娃娃泉發現可疑人

在許永科率人趕往武威公安處的同時。月色朦朧的3·12線國道上,楊局長乘坐的桑塔納車正流星般地從蘭州駛進金昌地段。會議一結束,他來不及參加會餐,令司機趙福元開車連夜趕回金昌。

途中,他想合會兒眼,可無論如何也不能人睡。眼下的分分秒秒都至關重要。金昌的40多萬人民密切關注着“1·25”案情的進展。案發後,市領導指示:公安局限期破案。省廳領導也專門作了指示。剛上任市公安局長不到半年的他。卓有成效的工作,贏得了普遍讚譽,眼下,又是一場嚴峻的考驗。

晨曦里,當楊局長有力的腳步聲踏進市公安局大樓時,吳副局長他們又熬了一個通宵。他聽完彙報,馬上命技術科趕洗了王現的照片,快速向西北五省公安機關發出了協查通報。

晚上9點,金川公安分局城郊派出所所長鬍忠山報告了一重大情況。

9點10分,胡所長和西坡村一放羊人走進楊局長辦公室。

放羊人回憶。

26號上午9點左右。龍首山娃娃泉。他和兒子正準備趕羊群出圈。猛然間,一位30來歲穿黑西服的男人,凍得哆哆嗦嗦地走來。

“師傅!給點饃吃行嗎?”

“你是幹啥的?大冷的天,荒山野外,怎麼跑到這裏來了?”

那男人身上有血跡,嘴唇凍得發紫:“我家是山丹的,把老婆打跑了,出來找老婆,在這裏迷了路。”

放羊人覺得他挺可憐,給了他一個饃饃。

那人狼吞虎咽后說:“請問鐵路在哪裏?”

娃娃泉處於大山裏面,此地離鐵路甚遠。放羊人給他指了方向。

今天一大早,放羊人回到家,聽家裏人說市區里殺了人,派出所正發動群眾破案。他急忙把這一情況向胡所長作了報告。

楊局長遞過王現的照片:“你看是不是這人?”

放羊人看后忙說:“就是這個人,就是他!”

“你再仔細看。”

“沒錯!”放羊人十分肯定。

事實進一步證明了王現的殺人嫌疑。

儘管考慮到王現繼續逗留於龍首山附近的可能性不大,為保證偵破工作萬無一失,趙永鴻政委立刻帶領刑警深入到龍首山周圍進行搜查。

爾後,楊局長立刻電告許永科帶領的武威組,要在架網守候進一步完善證據的同時,以最快的速度搞清王現所有在外地親戚朋友的地址。

短短的兩天,從報案到確定犯罪嫌疑人,公安幹警們快速出擊,驅車幾百里,很快查清了情況。28號這一天,許永科一組又經艱難曲折的調查,終於徹底搞清了王現所有在外地的親朋好友的地址。

初戰雖然告捷,兇手還未歸案。楊局長仍嚴竣的像塊石頭。

經了解,王現的妻子,在離家出走的一年多里,一直住在新疆的姐姐家。如果王現西逃新疆,會不會發生其它意外。

楊局長站在中國地圖前,眼光順着鐵道和公路線,落到大西北的幾個點上。在那幾塊人煙稀少的地方,有十幾家王現的親戚和熟人,特別是新疆精河縣,有王現的知己親戚在那裏工作。根據掌握的情況來看,王現生活自理能力較差,那裏應是控制的重點。

楊局長不由得又燃上一支煙,把桌上的一串名單又反覆看了幾遍:

甘肅玉門黃閘灣鄉……

新疆哈密、精河縣、沙灣縣、奇台縣、哈巴縣、河田地區……

他拿起鉛筆在上面重重的畫了一個圈。

6.西征千里緝元兇

吳副局長辦公室。他緊攥手機,洪亮、清晰不容置疑的聲音又一次傳向新疆精河縣王現親戚的辦公室:“我是甘肅金昌市公安局,你親戚王現在金昌殺了盧山貴一家4口人。我局正在追捕,王有可能逃往你處,希望你與我方配合,勸其投案。”

以鄭支隊長為組長的抓捕小組迅速組成,他們是刑二大隊副大隊長呂培祿、金川公安分局刑警大隊副大隊長馮海、副教導員楊發明、偵查員高峰、楊振剛、徐忠年。

臨行前,楊局長親自佈置了任務,詳細擬定了抓捕方案。

追捕小組先分兩路出擊,一路由馮海帶楊振剛、徐忠年到甘肅玉門鎮。一路由鄭銀生支隊長率其他幾名同志到烏魯木齊市。

28日晚9時。市公安局大門口。刺骨的北風裏,楊局長、吳副局長和追捕組的同志握手送行。

“1·25”特大殺人案的偵破工作進入決戰階段。從金昌到武威,從玉門到新疆,在河西走廊,在古絲綢之路,在幾千公里的戰線上,公安衛士們馬不停蹄。

送走西征的追捕小組,楊局長覺得有些餓,直到這時他才想起還未吃晚飯。他泡上兩袋方便麵打發完肚子,走進吳副局長辦公室,又開始了對案情的分析研究。

晚10時,金昌火車站,鄭支隊長他們登上了北京開往烏魯木齊的特快列車。

第二天,火車途經到達玉門站。玉門組的馮海、楊振剛、徐忠年迅速下車。他們打“的”來到黃閘灣鄉派出所。玉門黃閘灣鄉有個姓李的人和王現熟悉。如果王現西逃,這裏是他有可能落腳藏身的第一落腳處。

偵破工作,需要的是細緻周密,大海撈針般的追捕,不能漏掉任何疑點,稍有疏忽便可造成遺憾。

鄉派出所。他們取得了民警們的配合。經明察暗訪,王現未來過姓李的朋友家。為慎重起見,馮海向鄭銀生支隊長請示后,他們繼續在玉門蹲點守候,如王現一旦出現,即實施抓捕。

29日,鄭銀生支隊長4人到達烏魯木齊火車站,留下守候人員后,他便直奔自治區公安廳四處。於是,追捕緝拿殺人兇犯王現的命令,從自治區公安廳立刻電傳到王現在新疆所有親朋好友所在地的公安機關。

辦好一切法律手續,開具好介紹信,鄭支隊長回到車站后決定,在案犯沒有明確去向的情況下,把四人再分成兩組,一組由呂培祿、楊發明返回哈密市車站,守候進疆的每一趟列車,同時,前往調查王現有可能投奔的張家。

哈密是進入新疆的第一站,之前了解到王現身上未帶多少錢。他有可能前去取得費用。

第二組,由鄭支隊長和高峰守候烏魯木齊車站,並隨時與自治區公安廳取得聯繫。

於是,第一行動方案,在玉門、哈密、烏魯木齊層層設防,一路堵截。

臘月天,西風緊,銀裝素裹小刀子風。零下20多度的嚴寒里,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只要是進疆的客車到來,他們便守候在出站口,在人頭攢動的人群里,用銳眼審視着每一個人。

30日早7點,呂培祿和楊發明到過哈密車站,下午,他們利用未有進疆客車的間隙,與哈密市公安局取得聯繫后,來到某村。

A某,甘肅武威人,早年來新疆落戶。經談話,A不認識王現,也沒聽說過有這麼個人。A的妻子是甘肅張掖人,家裏都不認識王現。調查中得知,A有兩個叔父在當地務農,王現是否與他們有親戚關係。當即把A的叔父找來,A的兩個叔父也不認識王現,經回憶,A其中一個叔父談到,他有個在武威老家的侄子,96年曾從武威來過他家,侄子的媳婦姓王,與王現同姓,也許是王現的同宗。王現之所以在通訊錄中寫了A的地址,也許是聽他的侄子說過。

了解完情況,他們通報了案情,交待了政策。哈密的工作暫告一段。

鄭銀生在手機里聽完彙報,命他倆連夜返回烏魯木齊。2月1號8點,他們在烏市會合。此時,鄭支隊長與高峰已在烏市守候了兩天兩夜。

內地,金昌。兩天兩夜裏,楊局長一直沒有合眼,隨時與各方保持聯繫。期間,吳副局長多次與王現在新疆的親戚取得聯繫,講明厲害,闡明觀點,如王現一旦到他家時,可督促他到當地公安機關投案自首。

綜合情況分析,楊局長果斷地向遠在烏魯木齊的鄭銀生髮出迅速按第二套方案出擊的命令。

鄭銀生接到楊局長的指示,決定分兩組行動。一組赴南疆,一組赴北疆,繼續開展追捕和緝查工作。鄭支隊長和高峰下站的目標便是精河縣。

正在排隊買票的當兒,他們接到自治區公安廳四處的電話:1號早晨,王現在他親戚的陪同下,已到精河縣公安局投案自首。

消息傳來,鄭銀生他們激動得幾乎跳起來。

同時,甘肅金昌市公安局也接到武威市公安處王現在新疆精河縣投案自首的電話。

吳副局長興沖沖地踏進楊局長辦公室,向楊局長報告了這一振奮人心的消息。

楊局長激動地忽地從座位上站起,長長地吁口氣,一絲喜悅掛上他的眉梢。

烏魯木齊汽車站,鄭支隊長4人迅速買好去精河縣的長途汽車票,行程400公里,到達精河縣公安局。看守所里,他們取完了王現的口供,提取了物證,辦好交接手續,於當天下午6時40分押王現到烏魯木齊。在自治區公安廳的協助下,買好返金的車票。

2月4號晚10時。火車高昂的汽笛聲劃破夜空。從烏魯木齊方面駛來的54次特快列車徐徐駛進金昌車站。

此時,楊局長率市局、分局的領導和部分民警,在寒風呼嘯中早已等候在站台。

楊局長等人的手和凱旋歸來的衛士們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霎時,金昌五家新聞單位的記者爭相圍上。鎂光燈閃爍,照相機的快門響個不停。

7.血案起於愚昧自私和狹隘

晚11時,刑警支隊審訊室。吳副局長帶刑警大隊副大隊長王多鋼、偵查員李玉俊、許忠年,對“1·25”特大殺人犯罪嫌疑人王現進行了審訊。

據王現交待。98年元月25日中午,蓄謀已久的王現懷揣兩把尖刀,攜帶了一套換穿的衣服和一瓶用於自殺的水銀及兩瓶安眠藥,從武威乘班車來到金昌。3點左右,他在汽車站附近餐館吃了飯。然後到盧山貴原來賣水果的地方找盧山貴,由於盧已轉到八冶醫院門口,未有找到。

下午6點左右他來到盧家。朱珍華和兒子盧深、女兒盧香林坐在床上看電視。

王現的到來,朱珍華和孩子們吃了一驚。

王現問:“我老婆到哪裏去了?”

朱珍華說:“不知道!”

王現原形畢露,拔出刀向朱珍華捅了一刀。頓時,朱珍華身上鮮血直流,她急忙哀求並說:“盧山貴知道,盧山貴知道。”

王現窮凶極惡地說:“你說啥都晚了。”說著揮刀亂捅。

這時,被眼前的慘景嚇傻了的15歲的盧深和13歲的盧香林本能地撲過來。王現又拔出另一把刀子猛舞亂砍。

頃刻間,屋內血流滿地,朱珍華及兩個孩子便命赴黃泉。

王現洗洗帶血的手,把電視的聲音開大,坐在椅子上,倒一杯開水喝着,靜靜地等待着盧山貴的到來。

期間,有兩個人叫門……

晚7時半左右,盧山貴賣水果回家,於是就發生了殺死盧山貴的一幕。

王現殺死盧后,來不及回屋取他攜帶的包,便徒步潛逃於龍首山娃娃泉。第二天早上遇到西坡村放羊人,謊稱自個是山丹縣的,出來找老婆迷失方向。后抄小路逃出金川,扒上西去新疆的貨車,逃往精河縣。

之前,王現在新疆的親戚幾次接到金昌市公安局的電話,同時,精河縣公安局根據協查通報,在烏魯木齊公安廳的安排下,找到王現的親戚,通報情況,交待政策,並進行了嚴密佈控。

經王現親戚的勸導,王現在走投無路、萬般無奈的情況下,向當地公安機關投案自首。

據從新疆趕回的王現的妻子說,她和王現結婚後一直不和。結婚那天鬧洞房時,她給別人用幾根火柴捏在一起點煙,不小心火柴燒了手,由於疼痛,她不再給別人點煙。當晚,他們之間就發生了矛盾。王現認為她不給他面子。後來,在親戚的勸解下和好。爾後,兩人經常吵吵鬧鬧,王妻曾遭王現的毆打,那次,王現把她打過後,她就離家去了新疆的親戚家,再也沒回去。

審訊完王現,已是第二天早晨7點多。一輪太陽從東方冉冉升起,晴朗的天空裏,寒流已經退去,天氣開始轉暖。虎年歲末轟動金昌、震驚古絲綢之路,備受人們關注的“1·25”特大命案的偵破,已畫上圓滿句號。

春天的腳步從南國已踏上了騰格里沙漠邊緣的戈壁明珠金昌。幾天幾夜未眠的楊有清局長從他的辦公室走到院內,目光停留在那棵傲然挺立的白楊樹上。身後,警車和摩托車又隆隆地響起。他的下屬們,又繼續投入了鎳都春節期間的安全保衛工作中。

春節過後,“1·25”案,成為人們探親訪友飯後茶餘的話題。

人們都說,王現是個十足的法盲和生活的弱者。他本可以重新組建和創造幸福的家庭,如果他能冷靜處置,正確對待,如果他的親友等及時有效地疏導和制止,如果他的心胸不是那樣地狹隘,如果他的妻子及時地運用法律保護自己……這樁血案就不至於發生。

痛恨之餘,人們更多讚賞的是,王現在新疆的親戚,他們在法律和親情之間,在抉擇的關頭,深明大義,牢牢地把握住了人生的舵向。

看守所的死囚號。重鐐加身的王現已是追悔莫及,身陷囹圄的他,直到這時才覺得人生是何等的美好,他的行為是如此的愚蠢。他思念白髮蒼蒼的老母和他那天真無邪的女兒。然而,神聖的法律不容侵犯。

1999年“1·25”血案,給人們留下了沉重的思考。

血案起於愚昧、自私和狹隘。

但願沉重的腳鐐聲和不久將至的正義的槍響,去喚醒那些無知的法盲。

此時,看守所里開飯時間到了。播音喇叭里傳出“但願人人都獻出一點愛,世界將變成美好的人間”的歌。

時光不能倒流,人生不再重來。

歌聲里,王現淚流滿面。

1999年5月13日,王現被押赴刑場執行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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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號罪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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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四條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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