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31

一陣電話鈴聲響了,打斷了玉霞的回憶。是楊玲和肖石打來的,並且不容她同意不同意,倆個人說現在馬上就到她家裏來。

玉霞回到客廳,打開電視,心不在蔫地看着屏幕上的畫面。只一會兒,楊玲和肖石就來了。

玉霞說:“你們倆該不是又來請我吃火鍋的?”

楊玲說:“就你嘴饞,想着法兒吃火鍋。”

玉霞說:“就有人心甘情願地辦這招待哩。”

肖石笑道:“豈止火鍋,這次要請玉霞去登雲軒吃生猛海鮮哩。”玉霞就笑着說:“現在還是要提倡勤儉結婚,有錢也勻着點兒,不要地主都吃成貧農了。”

楊玲說:“這輩子也當不了地主,發財的事沾不上邊,煩惱的事倒是沒完沒了。”玉霞說:“又什麼事攪得你們談情說愛也顧不上了?”

楊玲說:“你問他。”

肖石就把接待站樓頂花園總體設計的難處說了。

楊玲又補充說:“我姨娘也是,肖石懂什麼花園設計?幹什麼事都是風風火火的,巴不得今天開張做生意,明天包包里就裝滿錢,肖石急得心火上涌,嘴皮都起泡了。”

玉霞笑笑,說:“好了,好了,心痛啦?你給肖石泄泄火呀。”楊玲也笑着說:“這事還是只有你幫他了。”

玉霞也不多說了,進卧室去取出一張報紙交給肖石,說:“你先看看這條消息。”楊玲就傍着肖石一起看,消息內容是:省城首家生態酒吧開營,吧廳內模仿泰國帕提亞海濱熱帶雨林,盤根錯結的千年古藤懸挂廳內,超聲波加濕器散發出的花香四處瀰漫,每半小時,廳內就會出現雷鳴電閃,這是用同步頻閃射燈和自然原聲音碟合成的仿真效果,緊接着,淅淅瀝瀝的暴雨聲響起,牽藤繞蔓的玻璃牆上水流如注,光色迷離,牆下排水溝內水溪潺潺,忽而響起蟲鳴鳥語,狼嚎虎嘯,令人如置原始森林。

倆人反覆看了,不知其意。

玉霞說:“還不明白呀?這就是利用消費者渴望親近大自然的心理而精心設計的,它強調的就是特色和個性。接待站樓頂花園總體設計就應該具備它的特色和個性。”

楊玲說:“玉霞,你就直截了當地說出來不就成了?”我和肖石今天已經在一起挖空心思地琢磨了一下午,還是搞不出名堂。”

玉霞笑笑說:“那好吧,現在是八點半,先到街邊上去喝冷淡杯、吃炒田螺,錢我出,算是我對你們的火鍋的口謝。”

肖石說:“哪能讓你出錢。”

玉霞說:“那就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楊玲說:“好吧,難得玉霞這番心意,吃,我們要吃,主意,你還得出。”玉霞笑着說:“全包了,放心。”

32

一輛武漢造農用車停在松林住宅小區大門邊。車窗外伸出兩隻臭哄哄的腳,司機躺在裏面睡得吹卟打鼾。

兩個年輕的保安在值班室里下圍棋,大門上橫攔着紅白相間的杆子。一個左手臂上戴着紅袖套的老太婆坐在一把爛了邊的藤椅上,像盯犯人一樣地盯着那輛農用車。

祝麻子坐一輛火三輪來了,跳下車滿頭都是汗,手裏拿着一張紙。他拍拍農用車門,叫道:“起來,起來,這下進去得了。”

車窗上的臭腳放下去了,司機從窗里伸出頭來,問:“辦好了?”祝麻子把手上的紙片一揮,罵罵咧咧地說:“媽的,爛規矩太多了!”戴紅袖套的老太婆接過紙片,一隻手撐開老花眼鏡,虛着眼看了一陣,點點頭,說:“還得交十元錢。”

祝麻子叫道:“太婆,你老也太刁難人了嘛,我就拉點裝修材料進去,裝修自己的房子,就讓你把車攔了一個晚上,這位師兄還要問我要誤車費呢。”老太婆哼一聲說:“這是小區規定的,也是為你們住戶安全着想。這入場施工證辦好了,你可以進去,但這十元錢是一定要收的。”

祝麻子問:“這又是收的哪門子苛捐雜稅?”

老太婆說:“這車昨晚上停了一夜,連守車費你都不給呀!”司機已經把車發燃了。

聽到車響,裏面值班室的保安出來要拉橫杆。

老太婆說:“還沒交錢。”

保安說:“十塊錢你都交不起啊?”

祝麻子一摸包里,只有百元的老人頭,滿臉麻坑都盛了火,把錢朝老太婆懷裏一塞,說:“找補。”

老太婆也不惱,說:“沒補的,你先進去,出來給我帶點小點的來。”祝麻子臉上的肌肉一陣瘋抖,說了聲:“你昨天先把車放進去,這手續今天補來不就得了!”搖頭嘆一聲,跳進駕駛台。

農用車突突地開進去了。

正在卸車,腰上的手機就響了。祝麻子問:“你哪個?啥事嘛?”裏邊在問:“祝老闆嘛,你現在在哪?”

“我在松林小區八幢。”

裏面倏地就罵開了:“祝麻子,我×你媽!你給我罷工是啵!”祝麻子差點把手機都丟了,他聽出是肖石的聲音。

肖石問:“你今天到底來不來開工?”

祝麻子心想,接待站那邊工地停下,也實在沒道理,史娟娟把自己也逼得太凶了。原想躲過這幾天,就認認真真地把接待站的活幹了,沒想到肖石還是把自己找到了。這手機號肯定是姜華給肖石說的,要不,沒人知道的。連姜華也賣了自己,看來是拖不下去了。

祝麻子又十着手機說:“肖老弟,我明天一準來開工。”肖石說:“你是不是安心拖一天算一天?”

祝麻子說:“就一天,我得重新調幾個得力的技工師傅過來。”肖石說:“好嘛,就一天時間,明天再不復工,我就另請高就了,惹下麻煩,姜華你們倆個承擔。”

祝麻子一個勁地說:“一定,一定,明天不復工我是大姑娘小姨子生養的。”33

中午吃飯時,玉霞接到兩個電話。一個是打在家裏的座機上的,拿起電話,原來是汪濤打來的。她給汪濤留過家裏的電話號,那會,楊姐還沒發手機給她。汪濤在電話里告訴她,櫻櫻和楊玲到模特隊的事已經最後定下來了,模特隊一共招了二十五個,全是女模特,男模特等以後時機成熟了才招,這些都是他嫂嫂親自對他說的。他嫂嫂還說,以後真要招男模特,她一定要把櫻櫻的老公招來。玉露問:“什麼時候通知?”

“我嫂嫂說,等練功房設施搞好了就通知,估計就這幾天。”玉霞說:“汪濤,謝謝你幫了大忙,我三姐知道了一定很高興的。”“你也太客氣了,同學之間,那點純潔的感情還是該有的。”“你串連的同學會還沒準備好呀?”

“已經通知到了十二個老同學,還知道有幾個是在西原市工作,只是一時還沒聯繫上。胡小珏你知道嘛?”

“知道,我見過幾次了。”

“玉霞,小珏叫……叫我們今天下午上她那裏去。”

“她家裏?”

“不,是醉翁餐廳。”

“小珏是不是要請客?”

“哪有女同學開銷的道理!”

“汪濤,你這是大男子主義思想。我問你,是不是你請客?”“是小伍提議的。”

“還有其它同學嗎?”

“我……我也不清楚。”

“好嘛,到時候再聯繫。”

放下電話,三姐問:“剛才你在電話里說,我一定會高興,是不是說模特隊的事?”

玉霞說:“三姐,是汪濤打的電話,已經決定了,有你,也有楊玲。”媽就用筷子敲着桌邊說:“吃飯也不清靜。”

玉霞知道媽心眼裏是不想三姐去的,就給三姐眨眨眼,說:“三姐,這和皇帝選妃子也差不到哪裏了,西原市八十萬人,就選了你們二十五個美女。”丁強就笑。

媽也一下逗笑了,說:“就你小妹嘴巴會說。要是晶晶還在家裏,你們倆在一起就熱鬧了。”

一說到晶晶,媽又罵那魏伯安,叫玉霞給晶晶打個電話過去,看她這會吃飯沒有。

玉霞就又放下碗,給二姐掛了個電話,完了,放下電話就對媽說:“二姐這會兒也在家裏喝雞湯,說是早上魏哥去市場買的,裏面還加了當歸。”媽就鼻眼裏哼了一下,說:“魏伯安是哄晶晶呢。這晶晶也是,姓魏的一說好話,再獻點殷勤,她就沒脾氣了。”

玉霞說:“好歹是倆口子,二姐還能怎樣。”

媽說:“你這張嘴,二天要個男人管住才是。”

玉霞說:“管我的人還在幼兒園。”

就都笑了。

放下碗,手機又響了。

那邊是曾峰雲掛的電話。

曾峰雲說:“甲小姐,那天獅子樓你可是不辭而別啊,晚上舞場上也沒見你的影子。和市長、書記接觸,機會還是不多的呀。”

玉霞說:“也沒什麼,不就開了一個會嘛。”

“你可別小看這個會,它對整個西原市的發展、影響。甚至個人的影響都是不可估量的。”

“我到沒這樣認為。”

“玉霞,這就是你工作經歷少,有些事你還不太懂。”

玉霞不想跟他在電話里說這些,她也不感興趣,只是礙於他是楊姐的老公,不好吱唔兩句就放電話。

曾峰雲還在那邊說:“你沒看出呀,黃書記對你有好感呢。”玉霞說:“這也沒什麼。黃書記、陶市長對你不是也很感興趣嗎。”“我只是在會上說了真心話。”

“曾哥,你對西原的溫泉還是很有點研究嘛。”

“說不上研究,只是比較注意。”

“有空我倒是很想請教請教你。”。

“你對西原溫泉開發也有興趣?”

“我對西原所有能開發的都感興趣,現在不是西部大開發嗎,誰能夠不關心呢?曾哥,你是不是收集過很多關於西原溫泉的資料?”

“這……談不上收集,只是平時注意得多一點。”

“你連日本國的什麼君都知道,顯然是不簡單的,是不是怕我竊取了你的機密?”“說哪兒去了。機密沒有,有興趣咱們找個時間交流交流,好嗎?”“行!”

玉霞想這下可能話完了,沒想到曾峰雲還不放電話,說:“我請甲小姐今天晚飯到‘醉翁’去吃,怎麼樣?”

碰到一塊了,玉霞想笑,剛才汪濤就說胡小珏叫晚飯去‘醉翁’,現在,曾峰雲又約到那裏。她搖搖頭,對着話筒說:“對不起,曾哥,晚上我有約會。”“是嗎?那就不好勉強了。不過,這可是胡小珏提議的,你們是老同學嘛。”胡小珏怎麼又和曾峰雲說到一塊去了?這前後兩個電話把玉霞聽糊塗了。“你在考慮嗎?”曾峰雲還在那邊等她回話。

玉霞還是那句:“到時候再說吧。”便放了電話。

34

珍珍洗着碗對慶剛說:“小妹下午要來。”

慶剛說:“那你下午就別去苗圃了。”

“小妹不是貪玩的姑娘,肯定是找我們有什麼事。”

慶剛點點頭,說:“小妹難得來一次,上回來是跟她們經理一起,連飯也沒吃就走了。今天下午我們準備一下。”

珍珍說:“小妹在電話里說,還有兩個要和她一起來。”“那就多準備三個人的飯。冰櫃裏有煙薰臘肉,陽台上還曬有干菌、蕨苔。”“你怎麼就喜歡這些土特產招待客人?”

慶剛笑着說:“現在誰還稀罕雞鴨魚肉,連魷魚龍蝦都吃厭了,尋着找土產品呢。”

正說著,隔壁一個青年工人過來問:“場長,下午還是去苗圃扯草?”慶剛說:“下午休息,你們要上市裡去買什麼都可以去。”那個青工就邀約着另幾個人笑嘻嘻地去了。

珍珍說:“沒見你這樣當場長的,隨隨便便地就讓放假。”慶剛說:“到苗圃去還不是躲陰涼,能做什麼事。”

珍珍就不吭聲了。

慶剛走過去在她耳邊嘰咕了幾句,珍珍笑着說:“難怪你要放假。”慶剛走到大門外看那些建築工人幹活。大門外通天都溫泉的官道正修一個山門,這是市林業局上報市政府批准的。因為要落實天然林保護工程,不採取一些必要的措施也不行,老是有那麼多的閑人要慕名到天都溫泉來遊玩泡澡,林場值班人員也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官道上看着。修個山門斷了官道,閑人進不去了,天都山人工林的保護就有保障,可以免去很多隱患。

玉霞和肖石、楊玲來時,慶剛正在山門工地上指指點點。玉霞說:“慶剛哥,你這是要改行當施工員了。”

慶剛說:“馬馬虎虎懂一點,這山門就是我搞的,至少修出來不要冤枉了天都山的景色嘛。”

肖石和楊玲牽着手,聽這話,就攥了攥楊玲。

楊玲就笑着說:“原來慶剛哥還懂設計。”

慶剛搖搖頭:“這算什麼設計,只是心裏想好看一點罷了。”幾個說笑着就進了屋。

珍珍已經在瓷盆里洗燒過的臘肉了。

玉霞說:“大姐,我一來就要累着你,真不好意思。”

珍珍說:“我盼你來玩呢。果什麼,你們不來,我和慶剛還是要吃飯嘛。”楊玲說:“珍珍姐,我來幫你。”

珍珍說:“哪有客人動手的道理。”

肖石沒來過林場,和珍珍倆口也不熟悉,找不着擺談的,就有事沒事地觀看這屋裏,一眼看到了牆上一張三尺長的橫幅畫卷:松林、青峰、飛瀑、溫泉……落款是:慶剛、珍珍同畫於×年歲末。

見肖石觀畫,玉霞輕輕撞撞楊玲,楊玲也看到了那畫。

楊玲問:“慶剛哥,這畫是你和珍珍姐共同畫的啊?”

慶剛說:“閑得無事就胡亂塗鴉,貼牆上自我欣賞。”

肖石說:“看不出,你們夫婦還是業餘畫家哩。”

珍珍說:“這算啥畫家,我們鬧着玩罷了。”

玉霞問肖石:“你知道這畫叫啥名?”

肖石說:“只有落款,怎麼不題名?”

慶剛說:“不題名也知道嘛。”

玉霞笑笑說:“肖石沒去過天都溫泉,當然猜不着,天都溫泉的名該是知道的?”肖石說:“原來這是畫的天都溫泉景色。”

楊玲說:“連這都猜不着,真笨。”

肖石倏地盯着了玉霞,欲言又止。

玉霞故意不看他,卻是拉了楊玲的手說:“我們倆都到溫泉去泡泡澡好嗎?”楊玲說:“當然想去,慶剛哥在這管事,開個後門;行呀!”肖石說:“我也要去。”

楊玲臉倏地絆紅:“你瞎說啥?”

肖石忙解釋:“我是想去看看。”

玉霞說:“肖石是要實地考察。”

珍珍說:“讓慶剛陪你們去吧,我在家裏做飯,回來你們就在這吃了晚飯再回市裡。”

玉霞說:“大姐,你看小妹盡給你添麻煩。”

珍珍伸指頭在她鼻尖上輕輕一戳,說:“我就喜歡你常來麻煩我哩。”慶剛就帶着他們三個沿着官道進了山谷里。

蒼松翠柏、青峰山嵐、流瀑溫泉、椒林鳥語……

肖石沒來過天都溫泉,連叫:“可惜可惜,沒帶像機來。”玉霞說:“你從沒來過,感覺肯定比我們誰都新穎。不過,看夠了可得走遠一點。”

肖石說:“看到什麼程度才叫是看夠了呢?”

玉霞就說:“你知道果親王和仙桃的傳說嗎?”

肖石說:“聽過。”

玉霞說:“如果你想當果親王,楊玲也願意扮仙桃的話……”話沒完,楊玲就叫起來:“玉霞,你別使壞。”

玉霞說:“一個心甘,一個情願,這可是誰也管不了的好事。要是我現在不說,回去了,你們又暗地裏說玉霞不懂事,我可就冤枉了。”楊玲就去搔玉霞的胳肢窩,玉霞嘻嘻地笑着跑,兩個人在椒林中嬉鬧,”引得枝上的鳥兒也叫起來。

肖石說:“真美呀!”

慶剛讓肖石跟着他爬上松林的一處小坡,說:“她們在泡溫泉。”肖石點點頭,仍是凝神觀望着滿目青翠。

良久,肖石對慶剛說:“慶剛哥,你那幅畫能賣給我嗎?”慶剛說:“你喜歡就送你吧。”

肖石說:“真不好意思,那是你和珍珍姐共同創作的。”慶剛說:“我們沒事時就畫了幾張,都是畫的天都山風景,珍珍喜歡天都溫泉,一畫這裏,她就心情愉快了。回去我再給你看幾張。”

肖石說:“那可就太好了!”

雲霧裊娜的谷地中,傳出玉霞和楊玲銀鈴般的笑聲。

35

“醉翁”餐廳的晚宴實際上是愛管閑事的胡小珏策劃的。今晚,她不當班,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坐在了雅間裏。下午,她就去燙了發,盤了頭花,穿了件玉色旗袍。認識她的幾個侍座小姐都說,胡姐今天打扮蓋帽了。她自己覺得挺滿意的。

曾峰雲和汪濤幾乎是七點鐘同時到的。

曾和汪都不認識,胡小珏就作了介紹。

曾峰雲聽說汪濤在市文化市場管委會,就說:“小汪,說不定以後還打你麻煩呢。”

汪濤也客套道:“曾所長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就行了,我在文管委是個辦事員,跑跑腿是沒問題的,不過,曾所長是管稅收的,可能這輩子也不會參與文化市場的事。”

曾峰雲說:“稅收是要涉及到各個方面的,文化市場也免不了。”“我是說,曾所長自己是不會從事文化經營活動的。”

“小汪,這就難說了。西部大開發,形勢變化很快的,誰能預料到今後的事。其實我是很想投身商海體驗一下的。”

“曾所長是執法機關的領導,怎麼會想到做生意的事?不可能,不可能。”“市場經濟的大環境決定了我們的思維方式離不開市場。”胡小珏說:“你們男人怎麼坐在一起就擺大龍門陣,什麼市場經濟,什麼西部大開發啊,我聽起來就像是在做報告。講點其它的好不好!”兩個男人好像思維都變成一樣的了,不說市場經濟了,卻是都在看錶。曾峰雲說:“怎麼還不來?”

汪濤說:“都快七點半了。”

胡小珏問:“汪濤,你給玉霞打電話是怎麼說的?”

汪濤說:“我說你讓我們幾個同學今晚聚一聚。”

胡小珏又問:“她問過還有其它人嗎?”

汪濤說:“問過。”

“你怎麼給玉霞說的?”

“我說我也不知道。”

曾峰雲說:“我也給甲小姐打過電話。”

胡小珏說:“你怎麼想到要給玉霞打電話!你才多事哩。”曾峰雲說:“你不是說還有她嗎?”

胡小珏說:“把你手機拿來,我給玉霞打個電話。”

曾峰雲把手機遞給胡小珏,接通了,玉霞在那邊說“小珏,實在是抱歉,我現在是在天都林場大姐家裏,不能來了。給汪濤和曾哥也說一聲,以後找個時間再陪禮。”

小珏心裏暗暗後悔:我怎麼就不給玉霞先聯繫聯繫。汪濤太老實,連個人也請不來;姓曾的又太性急了,自作主張地又打什麼電話,就憑這兩個電話,玉霞當然要推辭。

這頓晚宴,就只三個人坐一桌,兩個男人互不認識,胡小珏倒成了主角。這頓是吃得有鹽沒味的了。沒一會兒,汪濤就在用餐巾紙揩嘴巴。胡小珏送汪濤離去,走出雅間,她對汪濤說:“玉霞沒來,我真幫不上忙了。改天我們再說吧。”汪濤說:“小珏,我知道你想幫我,卻怎麼把那個曾長也請來了?”胡小珏說:“這你就不懂了。”

汪濤說:“玉霞莫非和他……”

胡小珏說:“可別亂猜,玉霞你都不相信呀,姓曾的四十齣頭的男人了,他老婆是玉霞的老闆。算了,給你一時也說不清,改天吧。”送走汪濤,胡小珏回雅間,正看到曾峰雲在買單,小珏說:“是我請你們,怎麼要你破費哩?”

曾峰雲笑笑,說:“小事一樁。胡小姐今天晚上打扮得如此漂亮,能賞光到樓上舞廳跳跳舞嗎?”

胡小珏點着頭就想笑:這忙是幫到自己頭上來了。

倆人走到舞廳門口,曾峰雲掏錢買票。胡小珏擋住他說:“票早買好了。”曾峰雲見她手裏攥着兩張舞票,笑着說:“這舞可是你請我跳的了。”小珏卻在心裏說:本來是給那倆個準備的。

舞廳里,旋轉迷離的燈光製造着朦朦朧朧的氣氛,輕柔纏綿的舞曲讓人浮想翩翩,圓形舞池在黯淡的燈影里顯出幾分神秘,一對對舞侶相擁相摟,搖搖晃晃,讓人生出無盡的聯想。

環境確實能重塑人,胡小珏覺得自己今晚的精心打扮確也算得上靚了,她漸漸地沉入了音樂的靜湖中。

曾峰雲今晚原本就是想跳舞的,而且是想和氣質高雅。靚麗姣美的甲小姐好好跳一場的,第一次和甲小姐進這舞廳心情不太好,離開西原半年回來,想的是與妻子相聚而不成,跳舞興緻全然沒有;第二次,在獅子樓宴后,原想邀甲小姐跳跳,卻沒想到甲小姐提前離去;而今晚……他感受着懷裏胡小珏的溫柔,她耳際的髮絲輕拂着他的臉頰,他近乎貪夢地聞着她身上發出的濃香,痴迷在燈影和輕音樂交織的不盡柔情中。

胡小珏是過來人,漸漸地就查覺出他的不安份。他的手臂越來越有力,他讓她緊緊地貼在了他身上。

她在他耳邊說:“是尋找感覺嗎?”

他不語,心裏卻竊喜,胡小珏敢這樣露骨地問他,更助長了他的色膽,他把臉也貼在了她臉上。

胡小珏暗罵了一句:姓曾的騷情,硬是男的跳出三條哩!也不管,反用雙手環了他脖子,閉了眼,由他搖晃……

36

市委大門口執崗的武警對玉霞說:“右邊小門進去就是宿舍區。”玉霞進了市委宿舍區,看那一幢幢排列整齊的大樓幾乎都修成一個樣式,能分別的就是每幢都有編號。黃書記說他住在三幢。玉霞走到三幢樓下卻傻了眼,她忘了黃書記在電話里告訴的幾單元幾樓幾號。手裏拿着手機,卻是不好意思打進去,莫非還讓書記下樓來迎接自己?

下午,她和楊姐在與點樓溫泉山莊為那些服務景區落實冠名的事。她事先草擬了個建議意見,比如溫泉游泳池取名為“美人魚泳池”,後花園取名“芳華苑”,餐廳取名“紅燈籠”,茶廊取名:“聚友軒”,歌舞廳取名“銀月亮”,卡拉OK廳取名“藍湖灣”等等,有個名比沒名好,儘管玉霞自己也覺得有的名取得俗氣。後來就為“芳華苑”後面青岩上要鑿刻的“與點樓”三個字犯愁了。請誰來寫這三個字呢?最後,她和楊姐都認為這是最能體現休閑旅遊文化底蘊的人文景觀,應該找那種德高望重,在傳統文化上頗有權威,且書法上也大有造詣的人寫這三個字,因為這是重塑西原文化的一個舉措,也是溫泉山莊註冊了的企業名稱,楊姐表示願化一萬元求得這三個字。這件事在西原是無法辦到的,肯定要上省城求索。楊姐說:“打電話讓蘇二哥辦。”

玉霞說:“一般人怕是難以見到這樣的學研。”

黃書記的電話就是這時候打來的。

黃書記在電話里說:“玉霞,你大概忘了我這個才結識的朋友吧?我請你下班後來家裏坐坐怎麼樣?沒別的事,只是作為朋友的家常閑聊,你能來嗎?”黃書記給她打電話,這倒是玉霞沒想到的,她原以為堂堂市委書記,一面之交,說交朋友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她說:“黃書記,我怕耽擱了你的時間。”

黃書記在電話里笑着說:“工作之餘是自己的時間嘛,何況今天晚上我是真有空呢。好,記住,下班后六點半準時,我在家裏等着。我住市委宿舍三幢……”楊姐有點詫意地問:“你和黃書記是朋友?”

玉霞說:“就那天開會認識的,我想只是客套話,黃書記卻是當了真。”楊姐若有所思地笑道:“我這小塘怕是留不住你這人材了。”玉霞笑道:“楊姐是想炒我魷魚?”

楊姐說:“我真的還離不開你呢,你可不要炒了老闆的魷魚才是。”玉霞忽閃着大眼說:“楊姐,這‘與點樓’三個字有辦法了。”楊姐點頭,說:“真有你的,能找市長幫忙當然最好不過了。”下班后,玉霞給家裏掛了一個電話,說自己今晚不回來吃飯了,然後就打的來到了市委。

玉霞在市委宿舍三幢樓下犯愁了,這幢樓共七層就有四個單元,只好問問了,住這兒的人肯定是知道書記的。

還真有人就從二單元出來了,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幹部模樣,穿戴很是整潔,沒等玉霞開口,他就說:“你是甲玉霞,我爸在家裏等你。四樓一號。”書記的公子指指樓上。玉霞抬眼望去,黃書記正在陽台上微笑着望下來。書記公子說:“你自己上去吧。”腿一偏,騎一輛山地跑車拐出了院門。玉霞在黃書記家裏沒看出有別於一般人家的特別地方,就是有兩大,面積大一點,怕是有百餘平米,電視大一點,也就是“長虹34英寸”,其實傢具擺設極普通,還有幾年前時興的保麗板牆角櫃,那大電視就挺委曲地放在上面。黃書記的兒媳婦把菜端上桌了,回鍋肉、圓子湯、皮蛋、花生米……市長公子回來了,手裏提着兩瓶“藍劍”啤酒。

黃書記招呼玉霞坐下,打開啤酒,給她倒上一杯說:“我家裏的人都不喝酒,只好喝這東西。我也不能像獅子樓張松張老闆那樣款待人,只是吃點家常便飯。”玉霞也不再客套,入桌端起杯子,說:“一個堂堂市委書記請我這樣的小人物到家裏吃飯,說真的我是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

黃書記笑着說:“我這市委書記的牌子真還能嚇人哩。”年輕漂亮的媳婦說:“你別把我爸當了大官,來這屋裏作客的多呢,連街上補皮鞋的也和爸交朋友。”

玉霞就說:“沒那樣的事吧,你們是不是怕我第一次來市委書記家裏,心裏怯虛?”

市長公子說:“雯雯說的是真的,她爸真是補鞋的工人呢。”黃書記說:“玉霞,你看看,一個書記當得多累,請個朋友來家裏吃頓便飯,就非得要解釋這解釋那的。”

玉霞說:“這就叫差距,市委書記和普通老百姓總是客觀上存在距離的,如果說沒這個距離,那不真實。今天,你請我上家裏來,我也覺得不可理解。如果不是為了工作,或者說不是為了什麼事,我想黃書記不會請我來家裏。”黃書記指指她,說:“你很直爽,那天會上你的發言就說明了這一點。”玉霞說:“不難想像,如果像我這樣僅僅是和書記有一面之交,甚至連一面之交也說不上的人都成了黃書記可以請進家裏的客人,那書記就應付這樣的事也會應付不過來的。”

黃書記笑笑道:“我就欣賞你的說話直來直去。”

玉霞搖頭說:“就因為這?”

“就為這,現在能遇上像你這樣敢說真話的並不多見。”“這恰恰就是我的缺點,也許過不了兩年我也會變得世故圓滑。”“我希望你不會。”

“這可能也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吧,形像一點說,你可能只是一塊燒紅了的鐵,而周圍的環境則是鍛冶的鐵鎚,當你適應環境時,你也就變成了一塊失去了原形的冷鐵。”

黃書記說:“我們邊吃邊談,換一個話題好不好?”

玉霞說:“當然可以,只要是黃書記感興趣的。”

黃書記說:“我知道你畢業時,省城就有很好的單位招聘你,你卻回到了西原老家。這是為什麼?”

玉霞搖頭說:“這可能的誤傳,省城並沒有什麼好單位招聘我,黃書記什麼時候調查了我的過去?”

黃書記笑笑,說:“只是作為朋友的關心。”

玉霞說:“非常感謝。至於回到西原,唱點高調,是為了回報家鄉,儘管我一個普通大學生也許做不了什麼,但這願望總是美好的;省城對我這樣的大學生來說並不見得能有多大作為,而我回來,也許就不同了,我自己也覺得幹什麼事,都有一種自信。我想在家鄉可能會更好地尋找到自身的價值。”黃書記說:“這就接近了實質。”

玉霞說:“黃書記也認為我應該回來?”

黃書記點點頭:“直說吧,作為一個市委書記,要真正不談工作的事幾乎是不可能的。”

玉霞說:“這一點我是清楚的,黃書記有什麼話要對我說也直說吧。”黃書記端起杯子說:“我們倆先把這杯酒幹了。”

一飲而盡。

黃書記說:“我很想讓你到西原市招商局工作。”

玉霞搖搖頭:“我對‘與點樓’溫泉山莊有了感情,我還不能三天兩頭地老是跳槽。”

黃書記沉吟一會說:“我理解。我只是希望你能考慮,現在不行,以後是不是都不行。”

玉霞說:“那就看以後的情況吧。”

黃書記重新把杯子摻滿,說:“我很喜歡這樣痛快地擺家常。”玉霞說:“黃書記,我也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幫忙,希望書記能痛痛快快地答應。”黃書記問:“什麼事?”

玉霞說:“請省里著名的社科院老專家,省書法家協會主席程運軒先生為我們題寫‘與點樓’三個字。”

黃書記笑笑,說:“這事倒是非我莫屬了,後天我就要上省里去開個會,回來就給你交差。”

玉霞說:“那就感謝不盡了,所需費用由我們山莊負責。”黃書記笑道:“程老先生是從不賣字的。”

玉霞從黃書記家裏出來時,雯雯一直把她送到樓下。

雯雯說:“很多人都想到招商局。”

玉霞說:“我讓黃書記失望了。”

雯雯搖搖頭說:“也許正相反。”

37

當一個人鋒芒畢露的時候,你就要引起注意了。

與點樓溫泉山莊的女經理對秘書玉霞無意間所表現出的才幹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緒。自從那天在後花園,如今已改名為“芳華苑”里,聽了玉霞關於溫泉山莊的工作改進意見后,女經理一方面是佩服她的聰明,另一方面也對她另眼相看了。特別是市委黃書記親自約玉霞到家裏去,讓經理很是不解。一個初出校門僅僅一年的大學生,怎麼會在一天的會議里就和市委書記混成了“朋友”,嚴格地說,玉霞還只是個乳臭末乾的女孩子,無論從資歷還是從社會經驗來衡量,但她的所作所為又確實是讓人不得不嘆服的。

黃書記到底為什麼找玉霞?女經理是極想知道的。

玉霞上班來,楊姐就直截了當地問:“昨天黃書記找你有什麼事?”玉霞說:“沒什麼事,只是一般朋友閑聊。我知道這麼說,不但楊姐你不會相信,很多人也不會相信,因為大家都覺得堂堂市委書記決不會無緣無故地找一個平頭百姓聊天。如果書記有一個尚未成婚的兒子,製造出一個花邊新聞倒是能讓人堅信不移的,可惜,書記連媳婦也有了。關健就是閑聊的什麼了,我說書記和我閑聊的就是西部大開發的話題,可能又有人覺得太虛假了。但我告訴你,黃書記真的和我閑聊的就是大開發的話題。”

楊姐說:“玉霞,和黃書記交上朋友是不容易的,你可千萬要當一回事,黃書記人正派,在西原是有口皆碑的,對我們與點樓這樣的民營企業也是挺關心的。以後山莊的很多事還得靠你呢。”

玉霞說:“山莊的事是我應該做的本職工作,楊姐放心,玉霞不會三心二意的。”楊姐點點頭,從抽屜里拿出一捆錢,說:“這裏是三萬塊錢,是我借給你三姐櫻櫻的,我知道你三姐正急需一筆錢。”

玉霞任了一下,說:“楊姐,這是我的家事,你怎麼知道?我不能收,何況這本身是和山莊沒有關係的。”

楊姐說:“這和工作本身確實沒有關係,不過是應應急而已,這只是借款,以後再說還吧。

玉霞說:“楊姐,如果我不在山莊工作,那麼這錢我借,但我現在不能收這筆錢,哪怕只是借款,我也不能在山莊借,目前,山莊也正是需要一些必要的投資。楊姐你放心,8p使不拿這錢,我也會認認真真地工作的。”楊姐點點頭,把錢放進了抽屜。

玉霞心裏卻在納悶:楊姐怎麼知道三姐急需錢呢?

38

玉霞到工商局去問接待站經營執照批複情況。

企業營業執照管理處的辦事員,一個三十多歲的幹部說:“你們那個報告現在還不能批。”

玉霞問:“這是為什麼?”

辦事員說:“你看我這桌上需要研究辦理的報告有四十多家。”玉霞說:“我們的報告已經交來了一個多月了,你們辦事也太拖疲了。”辦事員說:“事情總得一天一天地做,全市特種行業的經營申報都交到這裏,我們也沒辦法。”

玉霞說:“以前不是四個城區工商分局就可以辦理嗎?”辦事員說:“這是上邊的事,你以為我們想攬這些麻煩事。”玉霞想起了“絕對的權利就是絕對的腐敗”這句話,這市工商局長不就是那挺着肚皮,官相十足的靳胖子嗎!她對胖局長沒好感,這種情緒也是受楊姐的影響。

市工商局找借口在與點樓溫泉山莊諧了不少油水,瞧,這次要辦理接待站的執照,不知道胖局長又要提什麼條件。俗話說,縣官不如現管,工商局是職能部門,得罪不起呀。

玉霞又想起一件事,問那辦事員:“同志,這西原市到底有多少賓館旅店?”辦事員說:“這個可以查查資料。”

辦事員在電腦上敲了幾下,指着顯示屏上面的數字說:“就截止目前,西原市大大小小,不分等級的旅館、招待所共有八萬多床位投入營業,尚有一萬多床位還在申報營業執照。”

玉霞說:“也就是說,西原市具有接待近十萬遊客的能力?”辦事員點點頭。

玉霞問:“你們工商局是否覺得西原市的旅店、賓館、招待所開多了,所以對申報要求從事這種營業的採取拖的辦法?”

辦事員訕笑一下說:“這個我不清楚,你去問局長好了。哦,你們與點樓的申報材料就在靳局長那裏,你真的要問就去找他。”

玉霞不解地說:“怎麼局長親自過問我們與點樓的事?犯得着嗎,不就一個小小的接待站嘛。”

辦事員嘿嘿道:“也許是局長對你們與點樓情有獨鍾吧。”玉霞在心裏說:什麼情有獨鍾?不就是想着法兒擠與點樓的錢嗎!玉霞問:“靳局長的辦公室在哪?”

辦事員朝上面指指說:“五樓上去一問就知道。”

玉霞又上了五樓,還沒問,就看見靳局長從衛生間走出來,手裏拿着一方帕子在揩手。

靳局長一見是她,笑着說:“是甲小姐,來,辦公室坐。”玉霞把來意說了,請靳局長高抬貴手,把接待站的營業執照批了。靳局長一本正經地說:“不是我們要故意卡與點樓溫泉山莊,而是你們申報的這個接待站有一些說不清的地方。”

玉霞問:“什麼地方不妥當,請局長指點一下。”

靳局長微微點着頭說:“其實你們楊經理是最明白不過的了,說穿了,就是你們這個接待站是屬於溫泉山莊內部的接待站,還是對外營業的單一部門?”玉霞說:“接待站不可能是單一的部門,它必然還是山莊下屬的點。”靳局長說:“它總不可能是接待內部職工的吧,據我所知,與點樓溫泉山莊設必要專門設立一個接待內部職工的所謂接待站,說穿了,這個接待站實質上是對外經營的,其實質是不難區分的。你說呢,甲小姐。”

玉霞說:“有一點我想說明,接待站確實是為與點樓主要經營的溫泉旅遊服務的,它的主要目的就是起到遊客的中轉作用。”

靳局長說:“如果這個接待站是地處與點樓溫泉山莊內部,那麼你們先開業再補辦有關手續也是可以的,但問題在於它修在旅客雲集的東門車站附近,完全可以說是一相對獨立的特種行業。按照工商、公安部門的規定,它的審批就該是獨立的,這牽涉到管理、稅收等相關問題。”

玉霞說:“這種情況,市工商局是從來沒有通報我們的。”靳局長笑着靠在了高靠背真皮椅上,說:“甲小姐,你並非不清楚這些,而你們楊經理更是明明白白,這該不是無意間出的問題吧。”玉霞覺得這胖局長說得是有道理的,但作為與點樓的職員,即使是違心的,也得幫企業自己說話,她覺得的確難,但再難也得磨嘴皮。玉霞說:“局長,這事就不可以通融一下嗎?”

靳局長哈哈地笑起來:“還是讓你們楊經理自己來通融吧。”玉霞說:“看來局長是只認楊經理的賬。”

靳局長笑得胖臉上肉直抖,說:“甲小姐,你可真會開玩笑,我倒是想甲小姐能與我通融。”

玉霞聽出這話已有了弦外之意了,卻是裝着什麼也不懂地問:“我怎麼能與局長大人通融呢?”

靳局長眯乎了一雙小眼盯着眼前這位秀色可餐的女子,心底深處那個蠢蠢欲動的念頭攪得他有點心神不定,他從她大眼裏窺到了外柔內剛的氣質,她那近乎於咄咄逼人的眼光中並沒有他所希望的東西。他輕嘆了一聲,那典在辦公桌前的大肚皮似乎極不甘心地縮了下去,有點像皮球泄氣。

玉霞說:“看來這事非得楊經理自己辦理了。”

靳局長點點頭。

玉霞下樓來,還在過廳里就給楊姐打了電話。

玉霞說:“靳局長說,接待站的事得你自己來。”

楊姐在電話里罵了一句:“靳胖子不是個東西!”

玉霞從市工商局出來上了一輛出租。

司機問:“到哪裏?”

玉霞說:“與點樓溫泉山莊。”

司機上了車道,見她面帶慍色,就對她說:“現在最難打交道的就是工商、公安這些執法部門。”

玉霞沒吭聲。

司機碎嘴子,不說話就好像過不得,他見玉霞不吭聲,自己又說:“我猜你是到工商局辦事的。往工商局跑的人太多了,我天天在工商局門上等客,每次最多等五分鐘,准上人。”

玉霞說:“你怎麼就知道我是上工商局辦事的?”

司機說:“因為你不像是去溫泉山莊泡澡的。”

“為什麼?”

“因為你手上並沒有帶着泡澡需用的東西。”

玉霞說:“這市工商局簡直成了鐵門坎。”

司機笑道:“你抬舉他們了,應該是錢門坎,你只要有錢,辦事就沒問題。”“怎麼是這樣?”

“特權嘛。我給你說件事,今年過年,有一天,我上市場去買兩條鰱魚,正碰上一個和我差不多的人也在買鰱魚,那人買得多,用裝五十斤大米那樣的口袋選了一袋鰱魚,也不秤稱,提着就走。賣鰱魚的是倆口,還對那人說:不夠就來取。等那人走遠了,女的才說:簡直是搶人!男的說:沒法呀,這攤位是人家特批的,要不,連這小生意也做不成了。你當先前那選了一袋魚的是誰?就是工商局的,只是沒穿制服。我聽說,工商局內部什麼雞啊、魚啊的過年貨,差不多都是免費分的。我們開出租車的,拉的客多,聽得也多……”

玉霞倏地叫了一聲:“紅燈!”

司機緊急剎車,還是來不及了。

交警過來了。

司機在說:“今天糟了,錢沒掙到又要罰款。”

走過來的交警竟是玉霞戲喊的“師哥”,那個矮個兒。

玉霞說:“師哥,他是我親戚,送我辦件急事,這事就……”“師哥”伸進頭,一看是她,把手裏拍打着的行車執照交給司機,說:“沒事,你可以走了。”

玉霞頗得意地對着車窗外叫了聲:“師哥,回頭見。”

矮個交警站在十字路口傻乎乎地笑着揮手:“師妹,回見!”司機把車開過路口,問:“真是你師哥?”

玉霞咯咯咯地笑起來。

司機說:“今天多虧是你,要不,兩百元的罰款又跑不脫了。”下車時,玉霞給他錢,司機搖搖手:“免了吧,山不轉水轉,哪天遇上了,我可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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