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耕農
下午兩點,中州市捷達摩配有限公司的一個副總準時到了。
這位副總挺世故的,“篤篤”敲了兩下門後方進門。
他進來后逕自走到張渝的辦公桌前,滿臉堆着笑,態度極其恭敬。
“張法官,上午是你打電話找我們捷達公司嗎?”
“哦,是的。你是捷達公司的?”
張渝很奇怪,自己又不認識他,怎麼就認定我就是張渝呢?辦公室還有其他三位同事呢,王倩是女同志可以先排除,但小倪、小蔡都還在辦公室里坐着呢,遂把這疑問留在心裏。
那人又自我介紹了:“我叫田耕農,是中州市捷達摩配有限公司的副總經理。這是我的名片。”那人遞過一張名片給張渝。張渝接過來一看,果真叫‘田耕農’,覺得名字還不俗氣。
張渝就為他沖了杯清茶,說道:“田總你請坐。”“謝謝!”田副總客氣地道了謝坐下。
張渝待田耕農坐下后,解釋道:“是這樣的,我們通知你們來是因為你們起訴四方工具廠欠款一案。我想知道你們公司與四方工具廠之間的一些欠款細節,這樣便於我們在審理這件案子時把握住方向。”
田耕農感激的說:“好,那謝謝張法官的支持了。不知張法官想知道哪些方面的細節?”
這時小倪、小蔡背了個包準備出門,告訴張渝:“張哥,我們到工商局調取材料去了。”張渝知道這個材料非得法院依職權調取不可,這是個關鍵證據,點了下頭表示知道了。
小倪、小蔡走後,張渝為田耕農詳細分析起捷達公司的案子來:“我看了你們的訴狀和舉證材料,你們公司和四方工具廠從一九九八年以來都有業務往來,雙方不時定期核對過帳目,清理過一些舊積債務,但是從二000年開始,因為四方工具廠的效益走下坡路,已不能按時定期付款,於是他們的債務缺口越拉越大,最多時上千萬,捷達摩配公司只是看在多年業務往來的友好情面上,仍與四方工具廠維持着部分業務。”
“這些事實都很清楚了。但問題就是雙方在約定欠款利息方面還不明確,法院在這一點認定上很為難,因此你們公司要想完全按照訴狀上的請求勝訴的話,操作的難度較大。你們公司還有別的能夠明確證明債務約定利息的證據沒有?”
“哦,是這樣啊。這個證據還有沒有我不大清楚,我們不是有個律師嗎?到時我們讓她拿給你看吧。”
田副總本身對法律知識一知半解,聽了張渝的分析如墜雲裏霧裏。不過這傢伙穩重得很,在聽張渝的講解時,像個小學生一樣聽話,還不時附和打着哈哈,臉上堆滿了誠懇的笑容。
這事其實田耕農心裏清楚得很,他根本犯不着去弄懂這些高深複雜的法律學術問題,他知道公司的後台老板才是決定案件輸贏的人物,他和王春艷都是跑龍套的小角色。
張渝見交待得差不多了,就問田耕農:“田總,你看還有什麼地方不清楚的?”
“清楚了,清楚了,只是今後還有不明白的地方再來向張法官請教,”田耕農說完了附上笑眯眯的微笑。張渝聽了這話一陣頭暈,自己剛才講了這麼多話等於白講,還生不起氣來。這傢伙上輩子一定是笑彌勒投的胎。
田耕農又補充道:“張法官,鄙公司的賈總說了,今晚務必請張法官光臨本市桃都酒店,大家聯絡下感情嘛。”
張渝想,近來報上常宣傳捷達摩配有限公司效益如何的好,是本市這幾年新興的高科技私營企業,不知道這賈總是何方神通廣大的人物,現在有機會結識一下也好,就答應了田耕農。
“張法官,沒別的事我就走了?”田耕農見目的已達到,屁股一抬就忙着要走。
張渝也不再挽留,說:“好,我們到時再見。”
田耕農走了以後,張渝看了一會其他案卷,心裏對自己剛才的作法有些滿意,心情愉快着就想着晚上的約請。今晚的宴請,檔次一定不低,不如叫王倩一起去開開眼界。
張渝見辦公室沒有其他人在,就低聲問王倩:“今晚我們一起去桃都怎樣?”
“好啊。”王倩本來回家也是一個人,回去早了寂寞得很,爽快的答應了張渝。又提醒他,“你是不是把全乾德也叫去?全乾德最喜歡這種聚會,少了他,他知道了恐怕不高興的。”王倩這樣子說純粹是為張渝考慮,因為大家看得出來全乾德最近對張渝的態度好了許多,不如趁這個聚會做個順水人情。
張渝心裏本來也在猶豫琢磨這件事,王倩這樣一說,一下子也想通了,決定去和全乾德知會一聲。
張渝輕輕敲開了庭長辦公室的門,全乾德正坐在他那寬大的真皮沙發上閉目養神,說他是坐,還不如準確點說成躺。他一身肥大的鬆弛的憨肉堆放在椅子上,那沙發被壓得不堪重負吱吱作響。
張渝問道:“全庭長,今晚捷達公司邀請你和我一道去吃飯,你去不去?”
“捷達公司請吃飯?”全乾德似乎有些意外,捷達公司事先並沒給他打電話。
“就是你上個星期給我的那個案件呀。”張渝以為全乾德忘記了是哪個捷達公司,好心提醒着全乾德。
“哦,我知道。捷達公司他們要請客?去!當然去了。”
全乾德就像是沙土的蘿蔔一帶就出,沒有細想就答應了。他迫不及待站起身來在桌上找鏡子照,本來就禿頂少得可憐的頭髮又被他用梳子摧殘了幾下。
張渝看他的興奮樣,心裏着實有些厭惡,忙借口說辦公室還有人等着,趁機走出了庭長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