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傅四海和鄭向洋只“配合”了不到半年,關係便顯得微妙起來。
而鄭向洋公開和傅四海唱反調,竟是在研究我到紫東縣擔任縣委書記的書記辦公會上。鄭向洋明確地表示了反對意見,他說:“魚在河同志是個不錯的同志,年輕有為,但擔任玻管局長不到兩年,時間有點短,一下子毫無過渡地放到那麼重要的崗位上,不合適。”鄭向洋的話說得十分斬截,斬截也沒有關係,畢竟他只是二把手,還無法左右傅四海,可另外兩位副書記竟也相繼表示了反對意見,雖然他們的反對意見表示的十分委婉,但不同意“魚在河同志”擔任紫東縣委書記的“中心思想”卻是明白無誤的。
會前傅四海曾徵求過兩位副書記的意見,他們含糊其辭地表示了同意。之所以會上突然反戈一擊,是聯手和傅四海抗衡呢——誰讓你一來就腹謀着將我倆安排到人大和政協去工作?“人大主任”年齡是有點大了,已過五十五歲,安排去做“人大主任”還能說得過去。“政協主席”才剛剛五十二歲,怎麼就安排他去做“政協主席”呢?這兩位副書記窺破了傅四海的“腹謀”后,心裏就有點氣惱,“政協主席”尤甚!於是在會上突然“倒戈”。
我聽說鄭向洋在會上說我“毫無過渡”地放到那麼重要的崗位上這種毫無道理的說法,也很不高興。過渡?要什麼過渡?若是過去的玻管局,恐怕都可以毫無過渡地直接去做市委副書記或市政府副市長呢!現在去做一個縣委書記,還需要什麼過渡?聽說你鄭向洋快到省委做秘書長去了,你一個市長怎麼可以毫無過渡地放到那麼重要的崗位上去呢?如果我魚在河是省委書記,我也會在會上皺着眉頭說:不合適!
鄭向洋提出讓紫東縣現在的縣長接楊遠征出任紫東縣委書記。他說,楊遠征同志走了,縣長做一把手主持紫東全面工作,熟悉縣情,更重要的是有利於紫東的經濟建設。紫東縣可是我們紫雪十六縣的眼睛仁兒啊,一個縣的財政收入佔到全市的三分之一,經濟工作不能有絲毫的滑坡,縣長做書記,熟悉經濟,而現在全黨都在抓經濟建設,經濟即最大的政治,經濟搞上去了,政治也就穩定了,二者是唇齒相依的關係啊!況且縣長做書記,也符合幹部便用的基本程序,順着呢!往遠里說,大家不知還記不記得玻管局那個德高望重的閻水拍同志?他七十年代先在紫東縣做縣長,后做書記,又調到紫北縣做書記,然後才到玻管局當局長。當然那時紫東、紫北還是兩個窮縣,那時資源沒有得以開發,紫東縣人都餓得面黃肌瘦的,經濟位次排名在全市末尾,一副蓬頭垢面的樣子,哪有現在這樣搶手?往近里說,我們在座的各位都是這樣上來的嘛!我鄭向洋從部隊轉業后,先做了三年縣長,又做了三年書記才走上市級領導崗位。某某某同志(指人大主任)和某某某同志(指政協主席)也是先做縣長后做書記然後到市級領導崗位的嘛!實踐證明,這樣提拔上來的幹部,基層工作經驗豐富,理事能力強,能夠獨當一面處理一些複雜問題,即使面對一些突發事件也能從容應對,有利於穩定大局。所以從幹部便用導向上,還是一步一個腳印按部就班妥當,應盡量避免“坐飛機”使用幹部。
鄭向洋這一番東拉西扯的話,可不是像牛望月那樣胡吹笛子亂敲鼓呢,而是像老謀深算的閻水拍敲打余宏進那樣“敲打”傅四海呢!誰是“坐飛機”上來的幹部?按照鄭向洋的表達方式,往遠里說,有王洪文,當年一下就由上海“坐飛機”進了中南海;往近里說,是一個名叫“傅四海”的同志,沒有一點基層工作經驗,可一下就“坐飛機”來到了紫雪。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坐飛機的幹部就是喜歡坐飛機的幹部,傅四海竟又要讓魚在河這個討厭的傢伙“坐飛機”到紫東縣去——到紫東縣可以,但不能做一把手,只能做二把手——鄭向洋竟促狹地提議魚在河去紫東縣擔任縣長!他是這樣為這個提議做“註腳”的:玻管局可不是過去的玻管局了,現在在市裏的部局裏有什麼位置?前些時候組織部準備在市委、市政府選拔一些年輕的科長到部門任副職,當時拿出四個職位:玻管局副局長,檔案局副局長,保密局副局長,講師團副團長,可結果怎麼樣?檔案局副局長、保密局副局長、講師團副團長都有人去,惟獨玻管局沒人去。鄭向洋這番“註腳”的意思是:即使讓魚在河去做紫東縣縣長,也是重用和高抬他了——不信去徵求一下檔案局長、保密局長和講師團長的意見去,看他們願不願意去紫東縣擔任縣長?檔案局長已五十六點五歲了,聽說要讓他去“紫雪第一縣”擔任縣長,恐怕也會像當年“聞官軍收河南河北”的杜甫一樣笑得合不攏嘴的,轉瞬間便“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任命文件尚在打印當中,他已打起背包去赴任了。太匆忙背包沒有打好,挎在肩上一邊出門一邊還在聳着肩整理背包呢——而即使在聳着肩整理背包時,他也不會停下疾行的腳步——彷彿晚趕到紫東縣一步,那個位置已被別的鳥人佔去了一般。
鄭向洋這個提議豈止是“促狹”,簡單稱得上是惡毒!彷彿魚在河去做了紫東縣長,被做了書記的現在的縣長壓一頭,他鄭向洋也便將傅四海壓了一頭似的——給人的感覺是他鄭向洋做了紫雪的市委書記,傅四海做了市長似的。
在傅四海看來,鄭向洋這個提議甚為荒唐,這個傢伙(傅四海是將鄭向洋看作是一個“傢伙”的)也太不自量力了,太咄咄逼人了,氣焰也太甚了!簡直像當年主席逝世后“四人幫”逼迫華國鋒同志一樣,帶點無理取鬧和胡攪蠻纏,再不給他點顏色看看看來不行了——鄭向洋這種人,給他三分顏色他就想開染房!——這是傅四海小時候常聽傅四海的媽媽講得一句話,意思是小孩子就不能給好臉,給個好臉就上頭——於是傅四海決定不給鄭向洋好臉——他看也不看正在那兒暗自得意的鄭向洋一眼,黑着臉對大家說:“這個問題先放一放吧,讓楊遠征同志再兼一段時間紫東縣委書記,下次再議——散會!”傅四海宣佈“散會”宣佈的十分突然和斬截,還沒容鄭向洋從“勝利”的喜悅中回過神來,臉上復又被“失敗”的神色所籠罩——勝利和失敗原來就在轉瞬之間——任何事情都是在瞬息之間決勝負、定輸贏的!——比如幾年後有個“亞洲飛人”劉翔,也就比第二名多跑出了零點幾秒,可就這零點幾秒,卻使十幾億中國人——以至於幾十億亞洲人揚眉吐氣!《南京日報》在劉翔獲勝後有個通欄大標題:“昨天,他把世界甩在身後!”劉翔能把世界甩在身後,我傅四海難道就把你鄭向洋甩不在身後?況且我是書記,你是市長——你鄭向洋本來就在我傅四海身後嘛!至於說你要去省委做秘書長——截至目前為止那僅是一種說法而已!還有一種說法說你鄭向洋要去省民政廳做副廳長呢!你一個民政廳副廳長在我紫雪市牛什麼牛?指手畫腳的!到你民政廳指手畫腳去吧——到了民政廳恐怕也輪不上你指手畫腳——還有廳長呢!
走出會議室時,傅四海果真就將鄭向洋甩在了身後,鄭向洋尚在那兒發愣,傅四海已推門出去了——只是在推門出去的那一瞬間,他回頭面色溫和地望了緊隨其後的“政協主席”一眼——看來開會時有個“陳奮遠”太重要了!否則連個接應的人也沒有——沒有人接應,即使自己佔據“有利地形”(一把手),享有“話語權”——能隨時宣佈“現在開會”、“現在散會”,往往也只能戰成個平局,無法將對方打得落花流水一敗塗地,無法讓對方像玻管局的余宏進那樣在閻水拍面前拖槍就跑落荒而逃。在這一瞬間,傅四海已選定了他心中的“陳奮遠”——當然,得像閻水拍給馮富強手心裏放點東西那樣,傅四海也得先給“陳奮遠”手心裏放點東西!
那次將我暫時“擱置”的市委書記辦公會開過不久,一次我去見傅四海書記,傅四海書記讓我以後不一定事事找他,應多向“某某同志”(指原擬安排去做政協主席的那位市委副書記)請示彙報工作。果然不久,市裏的幾位副書記便調整了分工,“政協主席”不僅分管了組織幹部工作,並且分管了工業農業工作。原擬去做“人大主任”的另一位市委副書記只分管宣傳文化工作。“政協主席”一分管原歸“人大主任”分管的工業農業工作,便在省里的日報上發表了一篇署名文章,題為《紫雪市區域經濟中心城市位置凸顯》,這不意味着“政協主席”連城市建設工作也“分管”了嗎?我當時看到省里日報上那篇文章后,眼睛盯着那一排黑體字標題中那個“凸”字不動了。這個“凸”字其位置重要相當於當年的陳圓圓。李自成攻陷北京后,首先搶走了吳三桂的愛妾陳圓圓,還有人說是劉宗敏搶走了陳圓圓。吳三桂原準備投降李自成,奔降途中聽說李自成拘禁了自己的父親都無動於衷,可一聽說李自成奪走了陳圓圓,立即勃然大怒,嗔目而呼曰:“大丈夫不能保一女子,有何顏面?”於是掉頭勒馬出關,乞師東夷。可見陳圓圓當時在李自成、劉宗敏、吳三桂三人中位置凸顯。而“政協主席”今日在我們紫雪市位置凸顯。幾個副書記中,就數他最“凸”,最“顯”,一會兒在電視裏檢查工業農業工作,一會兒又在《紫雪日報》的頭版頭條位置視察城市建設包括公路建設工作,忙得“團團轉”,要多搶眼有多搶眼!其活躍和忙碌程度已經遠遠超過了鄭向洋市長——彷彿他已經取鄭而代之成了我們紫雪市的市長。鄭向洋市長反倒很少在報紙上和電視裏露面,就像馮玉祥當年常常被蔣介石逼迫的“稱病不出”一般,要麼就是像我們玻管局的小高那樣被迫像當年的滕子京一般“謫守”在玻管大樓後邊的炊事班。我於是明白傅四海書記給“政協主席”手心裏放置的那點東西是什麼了——你瞧“政協主席”在檢查這工作那工作時總是緊攥着拳頭,他是生怕拳頭一鬆開,手心裏那點東西就飛走了呢!那麼他手心裏有點什麼東西呢?當然不是阿劉遞與方鴻漸的那三隻髮釵,而是像那位在手心裏寫着一個“收”字的領導幹部一樣,在手心裏寫着兩個大大的字——“市長”呢!有了這兩個字,他的一舉手,一投足,才顯得那麼有力,講話的意味才那麼深長,語調才像傅四海或鄭向洋那樣那麼斬截!
我將那個“凸”字琢磨透后,放下報紙便去向“政協主席”彙報工作。我跟“政協主席”原本並不熟悉,過去他分管宣傳文化工作,我們之間既無工作上的接觸,也無個人之間的交往。加之傅四海來紫雪工作前,我的心一天到晚在鄭向洋身上,傅四海來了后,我的心又一天操在傅四海身上——我連鄭向洋都“拋棄”了,哪有心顧及一個分管宣傳文化工作的市委副書記?所以我對那種同時可以愛幾個女人的男人表示非常欽佩。一個男人怎麼可能同時愛上幾個女人呢?比如我愛陶小北,就不可能同時愛李小南、柳如葉等人,對李柳只是“喜歡”,而不是“愛”。
可現在我卻得設法去“愛”政協主席——因為傅四海愛他。好在我現在已經十分精於如何去愛一個人了。愛一個女人就是不停地在她耳邊給她說好聽的話,愛一個領導同理。不熟悉有什麼關係?只要不停地給他的耳朵里塞好聽的話不就得了。那天“政協主席”起初見了我還有點矜持,站起來握我手時淡淡的,臉上的表情也淡淡的。可我搶進門坐沙發上便不由分說開始給他灌米湯。我當時身子前傾,雙手撫在自己膝蓋上,對“政協主席”說,早就聽說“政協主席”人品好,水平高,既有理論水平,又有極強的實際工作能力——我說到他有“理論水平”時,他的眉頭不易察覺地向上皺了皺,如果你單單說領導同志“理論水平高”,其實是在罵領導呢!意即領導只是一個夸夸其談的空頭理論家,跟那種“草包”也差不了多少。說領導理論水平高後面必須立即跟一句“實際工作能力更強”之類的話,意即領導“能文能武”,十八般武藝樣樣俱全,刀槍棍棒哪一樣都拿得起放得下。果然我說到“政協主席”又有極強的實際工作能力時,他剛剛皺上去的眉頭馬上向下舒展了。接下來我還說了政協主席對下級“嚴格而不嚴厲,有親和力,有人格魅力,口碑很好,下面同志對他服氣得很”之類的一串兒話。此類話我在玻管局這十多年早說順口了。我給閻水拍局長和馬方向局長說過多少諸如此類的話啊!恐怕裝在火車皮里幾列火車都拉不完呢!閻局長啊,局裏的同志們對您都服得很啊!說您處理問題既能舉重若輕又能舉輕若重。當然閻局長您主要還是舉輕若重——舉輕若重比舉重若輕更顯出水平呢!馬局長啊,局裏的同志們對您都服得很呢!說您處理問題既能舉輕若重又能舉重若輕——我這樣說馬局長,彷彿他是兩年前在悉尼奧運會上為國爭光的占旭剛和兩年後在雅典奧運會上為我們國家爭得榮譽的張國政似的。當然馬局長您主要是舉重若輕——能不能舉重若輕(像占張那樣),才能看出一個人是否有大將風度呢!“學高為師,身正為范啊!”這是我給閻局長說的;“二人行,必有所得;三人行,必有吾師啊!”這是那次我隨馬方向局長去新馬泰時,對馬方向局長說的。“老闆啊,這次隨您到新馬泰‘二人行’,我不知得到多少教益啊!——豈止是不虛此行,簡直是不虛此生啊(此生我怎麼就有幸有緣與您相識呢)!”我後來驚奇地發現,給人說好聽的話兒,開始可依據事實做些適度的誇張,待對方“開顏”之後,就可以進行大幅度的誇張,對方保准照單全收。當年閻馬可是從未“拒收”過我的好聽話呢,今天的“政協主席”也不例外,我說的話兒像那種“化學反應”一樣立即見效。只說了一小會兒,他臉上便沒有我剛進門時的那份倨傲和矜持了。如果他原本板着的臉是冬天的一塊嚴冰,這會兒早在我像溫泉流水一樣汩汩湧出的話語面前融化了。他臉上的表情格外柔和起來,抬起眼帘看我一眼,那眼神竟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樣親熱。我心想,語言真是個好東西啊!給領導同志送禮,送煙酒,送錢物,都不如送“話”——不是字畫的“畫”,而是話語的“話”——即讓人聽着舒坦、聽着血脈舒張的小話兒。一匹馬,你輕輕撫摸着它的鬃毛,和它推心置腹地說著話兒,拉着家長里短,比給它喂什麼飼料和飯食都更令它舒心——因為它早吃飽了,面對再好的飯食包括那種山珍海味也已沒有胃口。一口豬也是這樣,一個人當然也不會有太大的區別。可好聽的話兒——小話兒,卻一輩子都聽不夠,而且也不會有後果——有誰聽說過某一位領導是收受了“話兒”這種賄賂被雙規的?沒聽說過吧?那就可以放心地送,恣情恣意地送!就像我眼下面對“政協主席”這樣。那天在我的話語賄賂下,“政協主席”很快就像傅四海和我那樣無話不談,而且他公然在我這個下級面前率先表示對鄭向洋的不滿。只有面對共同的敵人才會在瞬間結成同盟,比如當年劉備和孫權的結盟——因為他們面對着共同的敵人——曹操!我倆那天在宣洩對鄭向洋的不滿時找到了太多的共同語言。以至於“政協主席”竟離開他辦公桌前寬大的靠背椅,走過來和我並排坐在沙發上,親切地執起我的手,讓我感到溫暖而感動。恍惚間險些兒將他視作陶小北,彷彿他要“執我之手,與我偕老”!就像劉皇叔和孫仲謀共同認為曹賊不仁不義一樣,那天我們共同認為鄭向洋這個人太霸道,擺不正自己的位置。難怪惠五洲書記被他逼走了——那一瞬間我們竟共同對惠五洲書記產生了深刻的同情,而惠五洲書記在任時我們並不這樣認為。那時我們同情的是鄭向洋市長。“惠五洲這個人太狡猾了,怎麼總是在鄭向洋市長出國考察時研究人事問題?”那時我們常常這樣為鄭向洋市長鳴不平。“損人一千,自損八百啊!”“政協主席”說完這句話后,才放開執我之手,重新坐回他寬大的辦公桌前去。
那天我去給“政協主席”彙報工作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我倆瞬間變得像兄弟一般親熱。好在那天“政協主席”他愛人不在眼前,要不我忍不住會像稱呼馬方向愛人那樣稱呼她為“嫂子”——這個大哥可比那個大哥更有價值!“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我不僅和“政協主席”有相見恨晚之感,如果我魚在河是個雌兒,恐怕當下就會在“政協主席”面前自稱“奴家”、“妾身”,說出“願薦枕席”之類的混賬話。“政協主席”和我傾心交談時,甚至提出讓我關照一下紫東縣的教育局長。就像我和傅四海是同班同學一樣,紫東縣的教育局長和“政協主席”也是同班同學。我當時乍猛的一聽讓我隔山隔水關照紫東縣的教育局長,還有點摸不着頭腦,甚至有點愕然,但我很快便明白過來,表示一定關照。“政協主席”最後向我透露,市裡很快就要研究我去紫東縣做書記的事情了。聽“政協主席”這麼說,我心裏甚悅——簡直像李自成搶得陳圓圓那一刻的心情。以至於辭別“政協主席”出門時,差點兒脫口將他喚作“陳市長”——而即使他真的做了市長,我也只能喚他為“劉市長”——因為他姓劉,並不姓陳,稱呼他為“陳市長”顯然是沒有任何道理的。只是因為我在那一刻將他視作為“陳奮遠”,所以才險些兒脫口喚他陳市長。那天出了劉副書記的門,我如沐春風,心想:這次顯然是穩操勝券了——陳奮遠當年可是輕鬆地上一次廁所回來,就將余宏進玩弄於股掌之上,他和“閻水拍”一配合,余朱姬牛那幾個一蟹不如一蟹的傢伙能有嘛轍?下次會上,恐怕鄭向洋只能像當年的余宏進那樣——像那條被甩在干灘上的魚兒一般,露着雪白的肚皮徒勞地在那兒甩打尾巴呢!
“鄭向洋,你這個垂死掙扎的傢伙!”從劉副書記辦公室出來,回到玻管局魚在河的辦公室,我仍在心裏對鄭向洋市長這樣“發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