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作繭自縛
直到那場大火燒起來時,唐學強才知道冉高山真的是下了決心不走了。市政府秘書長把冉高山夫人的工作都安排好了,等正月二十過後,就來蘭河上班了,就來蘭河落戶了。……這之後,唐學強真正跟冉高山交上了朋友。
“不對!”林一華搖頭,完全是那種完成任務后的喜悅心情:“是這樣,某領導在洗浴中心問服務小姐,是不是處女。小姐說要說我不是處女吧可我還沒有結婚,要說我是處女吧,又打過胎,充其量算個副處吧。”
省檢察院偵察處長林一華、市檢察院偵察處長齊元,驅車到梁平山家中時,已經是凌晨三點鐘了。
鄉村的後半夜,空氣清新,萬籟俱寂。
軍用吉普車徑直開到了梁平山家的高大門樓前,林一華見大門可以開進去車,就讓司機把車開到了梁平山家寬敞的院子裏。兩位解放軍戰士馬上各就個位,一位守住了院門,一位遠遠的跟住了梁平山。
齊元把梁平山帶進雜貨房時,梁平山老婆哭哭啼啼進來了。
林一華命令說:“別出聲!一邊獃著去!”
梁平山若無其事的對老婆說:“沒事,該幹啥幹啥去!過幾天就回來了。”
林一華示意解放軍戰士把梁平山老婆帶出去。後者把她帶到了北邊屋裏,看管了起來。
梁平山搭個梯子,在木頭大樑上取下了一個大雞皮袋子,弄了下邊的人一身一臉土。兩位偵察處長顧不上擦拭臉上的塵土,讓梁平山把袋子提到了院子裏,然後打開袋子口,倒出了一堆東西。
這都是梁平山認為重要的東西,存摺、存單、借條、收款條等等。就連朱坤榮打過款來,梁平山取款的憑證都有。還有,建“蘭河第一樓”時購木頭的票據,梁平山給朱坤榮賣木頭的發票存根等,應有盡有,齊齊全全。兩位偵察處長按捺住激動的、快要跳出來的心,一張張、一本本地整理,然後填上扣押清單,全部都裝進了車裏。
根據安排,他們來時都開好了搜查證,要搜查梁平山的家。現在看來,沒有那個必要了,該要的全有了:田百順1千萬元的活期存單、梁平山5百萬元的定期存單,還有梁平山的定期存單五張,分別是存80萬元、6萬元、1萬元、4千元。
看看天還沒有大亮,林一華他們又在梁平山的帶領下,來到了田婷玉的家中。
田婷玉的兩個哥哥分房另過了,家中只有癱瘓在炕的老母親和70多歲的父親。為了伺候老人,田婷玉還在外村雇了個40多歲的保姆。
林一華向田父、保姆出示了搜查證,然後對田婷玉的家進行了搜查。除了兩張田父田百順十萬元、一萬元的存單外,再什麼也沒有搜出來。臨走時,田百順顫巍巍的追出屋門向齊元:“小玉她怎麼了?”
林一華和齊元商量了一下,把那張一萬元的存單還給了田百順:“好好過日子吧。”
田百順接過存單就不由自主的跪下了:“我說了,錢財是身外之物,多了有害呀,她就是不聽……”
林一華拉起了田百順:“起來吧。”
齊元說:“老人家,田婷玉沒啥大事兒,過一陣她就來看你們了。”
……
林一華們趕到鎮子上時,才7點多鐘,銀行還沒有上班。他們找了一家飯館,每人吃了碗臊子面,時間就差不多了。他們在農行營業室、信用社、工行營業室凍結了田百順、梁平山的全部存款,又通過計算機查閱了縣城的其它銀行網點,沒有這幾個人和他們親屬的存款。
走出銀行大門后,齊元沖林一華說:“一碗臊子面,肚子還餓着哪!要不,再吃一頓?”
林一華說:“路上吃吧,唐檢他們還急着呢!”
齊元同意了,開玩笑說:“行!這就叫官大一級壓死人,同是偵察處長,我這處是副的呀!”
林一華被齊元逗笑了:“上車!上車了給你講個副處的段子。”
齊元上車后說:“處長,副處的段子我知道,不用你說。不就是妓女們做過處女膜修復手術后,把自己當處女推銷那個嗎?……有個嫖客說,這處女紅是有了,可波不像是處女呀。妓女說,那就是副處吧。”
“不對!”林一華搖頭,完全是那種完成任務后的喜悅心情,“是這樣,某領導在洗浴中心問服務小姐,是不是處女?小姐說要說我不是處女吧可我還沒有結婚,要說我是處女吧,又打過胎,充其量算個副處吧。”
齊元哈哈哈大笑:“林處呀林處,你就這麼欺負我們副處級幹部呀!等我回去了,發動一批副處跟你算老帳!”
“算吧算吧。”林一華說,“玩笑歸玩笑,想想吧,正事怎麼干?”
“放心吧,林處,這一次我們該露露臉了吧。你說,這麼多天了,案子……”
“別說了!”林一華沖後邊的梁平山看了一眼:“回去再說吧。”
齊元心悅誠服地說:“林處英明。”
……
市委常委會結束時已經是夜裏12點鐘了,省委常委、市委書記林南非見市長冉高山還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很是奇怪:“怎麼,還有事?”
“是的,南非同志。”
林南非非常同情冉高山的處境,本來,幹完一屆市長他就要到北京去就職了。可是,一場大火,把這位市長的人生軌跡徹底改變了。別看他當上這個市長時間還不算長,別看他跟這場火災沒有任何聯繫。但是,你必須得承擔責任!因為,發生“2.6”特大火災時,你冉高山是蘭河市人民政府的市長!
蘭宗震寫狗咬球市場的新聞調查見報的時候,林南非正和省委書記等13位中共西蘭省委省府領導在南方考查學習呢。林南非回來后,冉高山就把報紙拿給市委書記看。
林南非看完報紙后,徵求冉高山的意見:“你感覺怎麼辦?”
冉高山說:“我到實地去看過,恐怕情況比蘭宗震寫的還要糟糕。我的意見是立即取締這個市場!”
林南非把扳台上的報紙拍拍說:“冉市長,這事兒就交給你了!無論你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市委都是同意的!”
“好吧。”冉高山滿意地走出了市委書記辦公室。
冉高山前腳走,唐學強的電話後腳就追過來了:“南非同志,《蘭河晚報》上有篇寫狗咬球市場的新聞調查,我希望你讀一讀,然後認真地對待它!”
林南非笑着說:“報紙就在我桌子上呢,說實話,我也是剛看完。”
“你怎麼看這個問題?”
“你呢?怎麼看?”
“我認為,堅決予以取締!”
“好的。我已經讓高山同志代表市委去全權處理這件事了。”
“高山同志什麼意見?”
“跟你一樣,堅決予以取締!”
……
冉高山本以為,這麼點芝麻綠豆大的事兒,打個電話就能解決了。
唐學強說:“咱們冉市長也太天真了,一個電話如果能解決問題,這蘭河市城關區的事情就太容易辦了。”
還真讓唐學強給說准了,打電話不管用,只好親自去了區委。區委副書記、常務副區長梁二希接待了冉高山。
梁二希看看錶下午5點鐘了,就說找個地方吧,邊吃邊諞。冉高山說:“這可是個嚴肅的問題,用‘諞’這個字是不是太輕率了?”
“走吧,冉大市長在蘭河是單身,我犒勞你一頓。”
“可以。”冉高山說,“我有個條件,到一帆風順大酒店,怎麼樣?”
“冉市長,到那裏去,不合適吧!”
“怎麼,嫌貴了?”
“這倒不是。”
“那是為什麼?”
梁二希說:“區裏有規定,除了區屬的賓館飯店,外面的一律不予報銷。”
“不用你報銷,我個人請你。”
梁二希說著不敢當的話,請冉高山來到了一帆風順大酒店門口。冉高山下車后,徑直向對面的“蘭河羊肉”走去。
梁二希追上了冉高山:“冉市長,錯了!”
冉高山頭也不回繼續走:“一帆風順一頓飯一千多,你讓我下次喝西北風呀!”
梁二希忙說:“冉市長,開個玩笑,到我們區上來了,能讓你掏腰包嗎?”
冉高山已經跨上了“蘭河羊肉”門前的台階:“說話算數!我請你!”
梁二希忙拉住了冉高山:“市長,給個面子吧!”
冉高山見梁二希一臉的真誠,便說:“行,就吃羊肉,你買單。”
梁二希這才無可奈何地跟隨冉高山,走了進去。
服務員迎過來問:“幾位?”
梁二希沒有理服務員,問冉高山:“我們上樓吧?”
“好!”冉高山應着上樓,被服務員攔住了:“二樓是包廂,已經訂滿了”。
梁二希拉下臉訓斥:“讓開!請市長上樓!”
服務員愣了一下,讓開了。
冉高山看了看一樓的大廳:“既然沒包廂了,我們就大廳吧。”
梁二希請冉高山上樓:“有包廂,請上樓。”
正說著,大堂經理過來了,她熱情地請冉高山、梁二希上了樓。
冉高山問:“不是沒有包廂嗎?”
“有。”大堂經理笑容可掬的說:“兩位先生別見怪,大廳的生意淡,服務員就想讓客人坐大廳。請這邊!”
冉高山高興的說:“蠻真誠的嗎!我們就要這一間吧。”
大堂經理忙說:“好!請吧!”
冉高山、梁二希進去坐在了窗戶旁。冉高山用手指着窗外對面亂鬨哄的市場說:“二希同志,我不說了,你看看,在富麗堂皇的一帆風順大酒店下,弄這麼一個亂七八糟的市場,這協調嗎?順眼嗎?”
“市長,我就知道你來這裏吃飯的原因。可是,區上也有難處啊!”
“誰沒有難處?你這個市場,實際上嚴重地影響着蘭河市的形象!像這樣市場,在你城關區的地盤上,還有多少?”
梁二希叫來了服務員:“市長,先點菜,后說話,后說話。”
冉高山不滿的看了梁二希一眼,掉頭把目光投向了對面的市場……
梁二希點完了菜就訴起苦來了:“這裏全是下崗工人,市場取締了,他們怎麼辦?得慢慢來,是不是?另外,這個市場沒有了,這裏的市民到那裏去買菜?也得慢慢來,是不是?……”
冉高山惱怒地把唐學強寫的條子拍到了桌子上:“看看吧,這裏只有三名下崗工人,怎麼變成全是下崗工人了?你自己看吧!”
梁二希生氣的:“他是檢察長,走東的不走西,膲貓兒的不騸豬,他多管閑事究竟想幹什麼?”
“幹什麼?”冉高山已經是忍無可忍了:“梁二希同志,你還像個共產黨員嗎?你怎麼這樣對待一位一心為黨、為人民工作的好同志呢?”
梁二希見冉高山真發火了,忙笑逐顏開:“對不起,對不起,市長,我說錯了……”
……
市委副書記、市長冉高山忙活了半天,居然沒有取締掉一個小小的市場。這讓冉高山感到了事態的嚴重性,也掂出了一個市長在區上領導人心目中的分量。同時,在城關區發生的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其它事件,連同這次的不聽招呼,實實在在把冉高山給激怒了:這城關區還是蘭河市轄的一個區,而蘭河市也是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蘭河市,為了維護共產黨的威信,為了維護人民群眾的利益,你蘭河市城關區的這個“地雷陣”我冉高山滾定了!你梁二希後台再硬,我冉高山也要跟你干一場了!
冉高山在進一步深思熟慮之後,做出了這個重大的決定:他不離開蘭河了!
唐學強聽到這個消息時,仍然是半信半疑,所以在“2.6”大火前夕,他在一帆風順大酒店和冉高山吃飯時,還冷嘲熱諷過冉高山呢,直到那場大火燒起來時,唐學強才知道冉高山真的是下決心不走了。市政府秘書長把冉高山夫人的工作都安排好了,等正月二十過後,就來蘭河上班了,就來蘭河落戶了。……這之後,唐學強真正跟冉高山交上了朋友。
……
冉高山見市委書記問他有沒有事時,他說:“學強同志在我辦公室等你,我倆有重要的事兒給你彙報!”
林南非看了看錶問:“現在嗎?很重要嗎?”
“是的,很重要!重要到亡黨亡國的地步了!”
林南非又坐在了板椅上:“比‘2.6’大火還重要嗎?”
“是的,南非同志。”
林南非撥通了唐學強的電話:“學強同志,請過來吧,我們等你。”林南非靠在椅背上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對不起!”唐學強走了進來,“林書記,這都快凌晨一點了,還不讓你休息。”
“沒關係的!”林南非起身和唐學強握手,“請坐吧。”
“林書記,我就開門見山了!”唐學強打開了掌上電腦,用筆點了一下,“城關區的問題到該解決的時候了!”
區委區政府的問題……
區公、檢、法的問題,唐學強重點列舉了蘭宗震被誣陷的案子,還有區公安人員參與縱容十條山等洗浴中心成為賣淫窩點的事例……
市公安局劉仲夏向犯罪嫌疑人通風報信的問題……
……
冉高山又談了工商所的問題……交警隊的問題……以及區委主要領導梁二希等人的問題。……
林南非表態說:“看來區上存在的問題是夠嚴重的,學強同志呢,在辦‘2.6’瀆職大案的同時,注意上面提到的這些人和事,包括區委書記聞令國在內,如確有證據,你該怎麼辦就怎麼辦。……高山同志,你讓市紀委馬上成立專案組,調查市公安局劉仲夏等人以及區上存在的這些問題。包括學強同志管不上的人和事,如交警隊、工商所等等。這項工作由你具體負責。另外,區上領導班子的調整,請你和市委組織部拿一個意見出來。梁二希等人被隔離之後,區上的工作不能受絲毫的影響,這一點千萬要注意!”
……
唐學強看錶時,時針已經指向了凌晨三點了,就說:“謝謝林書記,時間不早了,該休息了。”
“我們走吧。”林南非說。
冉高山看到唐學強揉了揉紅紅的眼睛,眼角滲出了絲絲淚花……
唐學強媽指揮小保姆紅妹給唐學強做了一頓豐盛的生日飯菜,四菜一面:酸菜粉條肉、蘑菇燉小雞、青椒土豆片、蒜拌茄子和鹽水長壽麵。
唐學強接到紅妹的電話時,已經到回家的路上了。小保姆紅妹說,大哥,快回家吧,飯都做好了。長壽麵的臊子,還是乾媽親手做的呢!唐學強高興的說:“好!我馬上到家!”
唐學強合上電話時,家已經到了。就在他要下車的時候,電話又響了。司機關掉了車載音響,讓首長接電話。
電話是市長冉高山打來的,冉高山說,今天是十條山街道向支木街道移交十條山賓館以及狗咬球市場地皮的日子,南非書記的意思是,讓你過來一趟,有重要的事在吃午飯時向你談。
唐學強望望自家的陽台,小保姆紅妹正在笑眯眯地望着他呢。他說:“冉市長,在哪裏?我馬上趕到。”
冉高山說:“在十條山酒店,不,從今天起就改名為支木賓館了。我在一樓大廳等你,不見不散。”
唐學強把電話打進了家裏,向媽媽說明了情況,表示晚上一定回來讓老人家給他過生日。老人說,兒子喲,晚上可要早點回來,啊!唐學強說:“媽,你放心,晚上就是天塌下來,我也回家吃飯!”
小車起動時,紅妹攔在了車前。紅妹是學強媽在老家給唐學強找來的對象。唐學強當然不可能接受這個小他20多歲的紅妹,老人抱男孫子心切,托老家的縣委書記給找的。紅妹雖然才高中畢業,可長的水靈漂亮,人見人愛。紅妹也願意嫁給唐學強。因為,唐學強早就是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了。
唐學強心下不同意這門親事,可又不敢向母親挑明了說。為了不讓母親傷心,他提了個合理化的建議,先認紅妹做妹妹,等條件成熟了再娶不遲。老人免強同意了,說也行,先認紅妹做干閨女吧。你是我的兒子,你一定要娶紅妹做媳婦……
唐學強見紅妹站在了車前,自覺對不起這位善良的農村姑娘。為了躲避母親的嘮叨,也為了讓紅妹死心,他還私下裏和紅妹談過話。誰想到紅妹比他還乾脆,我進了唐家的門,生是唐家人死是唐家鬼!別看你官大,我就是不聽你的話!
他工作忙,常常回不了家,紅妹把他媽伺候的特別周到。老人張口閉口說,紅妹是兒子前世修來的福!她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柳倩倩不大學生嗎?不研究生嗎?不高級知識分子嗎?狗屁!不會生男孫子也就算了,還跟野男人私奔了!呸!……
紅妹見自己的心上人下車了,笑吟吟的過來問:“大哥,又有事了嗎?”
“又有重要事兒了,你去陪媽吧,我晚上回來!”
“成!你去吧,我會把媽伺候好的。”
唐學強面對這位純粹、樸素、可愛的小女孩,心裏老大不忍,他說了聲“快回去吧”,就鑽進車裏逃之夭夭了……
紅妹見唐學強的車子走遠了,流下了傷心的淚。她怎麼能不傷心呢?她知道唐學強不會愛上她。可她愛他呀!她有時也想,讓他娶個他愛的女人回家吧,她會伺候唐學強一輩子的。可是,她有時也不甘心,這種不甘心完全是老太太絮絮叨叨的結果。她也看出來了,唐學強雖然不愛她,可還是蠻喜歡她的。她穿的衣服、用的東西全是他買來的。這些衣服穿在身上都特別的漂亮,特別的合適,她十二分的喜歡。
她就想,她心裏一定有我,不然的話,他怎麼會知道我的身高肥瘦呢?這些東西,如洗頭水、圍巾什麼的,都是高擋的、名牌的,她就想,他一定是喜歡我的,否則,他怎麼會給我買這麼昂貴的東西呢?
這樣想的時候,是她很幸福的時候。就這樣,她幸福了幾年了,老太太也催促了幾年了,可唐學強還是那句老話:“再等等。”再等到什麼時候呢?有幾次,她發現唐學強拿着女兒和柳倩倩的合影發獃,他難道還在等着他的前妻嗎?老太太告訴她,我兒子是頂天立地的大男人,怎麼會等一個吃裏扒外的壞女人呢?他是在等女兒回來呢!
紅妹特別愛聽老太太這些話,她認為,老太太的話是正確的。在老家,偷男人的女人是讓人看不起的,跟上男人跑(私奔)了的女人,就是潘金蓮,是世界上最壞的女人!我學強哥這麼偉大的男人,他怎麼會等一個千人騎、萬人睡的壞女人呢?這樣一想,她就放心了,學強哥一定是她的男人,她要等他一輩子!伺候他一輩子!
上樓來的紅妹,心情怏怏的,提不起精神來。
老太太說:“紅妹,你放心,他只要認我這個媽,我就會讓他要你!他還能反了天去!今黑夜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他!”
紅妹聽到這話時,笑逐顏開,忙過來攙扶老太太坐在了餐桌旁:“乾媽,我們吃飯!”
老太太說:“成!吃飯!紅妹呀!”
在廚房裏盛飯的紅妹應了一聲:“哎!”
“從今天起,別叫我乾媽了,要叫我媽!”
“知道了!”紅妹笑眯眯地端着飯菜來了:“媽!”
“哎!”老太太高興的跟小孩子似地笑了,笑地咳嗽起來了。紅妹忙放下盤子碗,在老人的背上捶打了起來……
唐學強突然接到了柳倩倩打來的長途電話。
唐學強的手機響起來之前,他正在監視室觀看審訊坤榮仿古建築公司老闆朱坤榮的錄像。省檢察院偵察處林一華處長進來告訴唐學強,蘭河市市長冉高山有事找他,讓他馬上打開手機。他剛打開手機,柳倩倩的長途電話就打進來了。
“是你?”唐學強太意外了:“你在哪裏?你還好嗎?”
“我,我…”柳倩倩哭了:“還,還……好。”
“強倩呢?她怎麼樣?…別哭!倩倩,你別哭!”
柳倩倩還是抑制不住哭聲:“對不起,我…我把…強倩給弄……弄丟了…”
“究竟怎麼回事?你冷靜一下,慢慢說!”
“我下班回來,就…就不見了孩子……”
唐學強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盼了幾年了,等了幾年了。盼望妻子能跟他聯繫,等待妻子回心轉意,能突然回到家裏來。他怎麼也沒想到,盼來的、等來的卻是日思夜想的寶貝女兒失蹤的消息。
“這樣吧,我抓的一個案子正好到關鍵時刻了,我需要你的幫助。你告訴我你的住處,我連夜過來,我們一塊兒找強倩回來。”
“行,你記一下吧。靈青省青湖市,……蘭州路333號……1號樓1單元301”
唐學強忙記下了柳倩倩的地址:“我重複一遍,看有無問題?青湖市蘭州路333號1號樓1單元301,對嗎?”
“對!你……你啥時能來?”
唐學強以為柳倩倩回心轉意了,不由地心裏一熱:“我交待一下工作需要一小時,3百公里的路程需要3小時過點,我4小時后趕到你那裏!”
“謝謝,我…我等你。”
唐學強撥通了冉高山的手機:“冉市長,你說找我什麼事,如果不重要的話,我要連夜去趟青湖市!”
“什麼事,這麼急?我沒有什麼大事,想和你吃飯,順便諞諞案子上的事。”
“那我就去青湖了,因為這事兒比較急!”
“什麼事?”
“公私兼顧。”
“連我也保密?”
“對你可以例外。”
“說吧!”
“我女兒強倩失蹤了。”
“強倩?你女兒?她?……”
“這些年,她和強倩就住在青湖市,近在咫尺,我居然都不知道。要不是強倩丟了,她恐怕還不和我聯繫呢!”
“那公事呢?”
“如果能做通柳倩倩的工作,她很可能就是這個案子的突破口!”
“你趕緊去吧,南非書記那裏我去說。你怎麼走?”
“南非書記那裏你去說可以,我還得向省委蘇清林書記彙報。至於怎麼走,不行就讓通訊站劉團長給我派個車吧。”
……
唐學強趕到青湖柳倩倩的住處時,天快亮了。
柳倩倩給唐學強煮了一碗蔥肉土豆餡的餃子。
和唐學強通完電話后,她就開始洗菜、切肉,給他包餃子。她跟唐學強一塊生活時,他最愛吃兩樣吃食:鹽水面和蔥肉土豆餡餃子。兩樣都是跟學強媽學的,可是鹽水面她做不好。她掌握不好鹽和水的比例,要麼鹽重了,面下進鍋里縮成了鋼繩面;要麼鹽輕了,麵條根本撈不到碗裏。學了半天沒有學會,她索性放棄了:“面吃多了容易發胖,不吃也罷!”
她包的餃子很好吃,唐學強說比他媽做的好,香。柳倩倩受到了鼓舞很高興,但嘴巴上還是不饒人,她說:“土豆並不是什麼好東西,澱粉含量高!吃多了對身體有害。”唐學強不愛聽這話:“我們西部的農民祖祖輩輩就是靠土豆養活的,我認為土豆好吃!”兩口子打一陣嘴仗,餃子也就好了……
柳倩倩嘴上老是拿土豆說唐學強土氣、檔次低,可行動上還是跟丈夫的胃口是一致的。在一些重大節日和需要犒勞丈夫的時候,她就包這種餃子讓丈夫吃。他見到這種餃子,眼晴都亮了,保證比平常多能吃一碗。她挖苦他時,他總是那一句話:“沒辦法,生下的土豆肚子”……
她還知道唐學強一個重要的特點,凡遇到重大事件時,唐學強總是埋頭吃飯,等飯吃完了,他的主意也就拿定了。所以,唐學強進門后,她沒有急於說孩子失蹤的事,而是端來了她親手做的蔥肉土豆餡餃子。唐學強毫不客氣地把一盤餃子幾口就吃完了。
柳倩倩問:“再吃點?”
唐學強點頭:“再吃一盤。”
柳倩倩麻利地進了廚房,下餃子去了。
唐學強參觀了一下柳倩倩的房子,他想知道,有沒有男人跟她住在一起。大客廳里沒有男人穿的拖鞋之類的東西,甚至連煙灰缸都沒有。除沙發、茶几、矮櫃外,還有一部桌上型電腦,旁邊還有打印機、複印機、掃描儀之類的辦公用品。兩個卧室的門都敞開着,姑娘的那間單人床、寫字枱、書櫃,一看就知道是學生的房子。柳倩倩的卧室里大雙人床佔去了大半間房子。床上一床被子、一個枕頭,看樣子也是柳倩倩一個人在住。
柳倩倩端着餃子出來了:“吃飯吧。”
唐學強二話不說,接過盤子就吃。
“怎麼是一個人?”
“一個人不可以嗎?”
“我只是奇怪。”
“奇怪什麼?你以為女人離了男人就不行?”
“我不是這個意思。”
“為什麼不找個人?”
“不為什麼,不想找。”
“你應該找個人。”
“你找了嗎?”
“沒有。”
“為什麼?”
“我想,你會回來的。”
“這麼自信?”
“不是自信,是感覺。”
柳倩倩見唐學強吃完了,湯也喝完了,就起身收拾盤子、碗筷,被唐學強攔住了:“等會兒,說說強倩的情況吧。”
柳倩倩的雙眼早就哭腫了,現在仍然是紅紅的一條縫:“下午5點,我班上沒事,就急着回家了,回家一看孩子沒有來。我想去學校找,可是我發現了這個字條。”
唐學強接過紙條,見上面是打印的幾句話:
唐學強:你的女兒在我們手上,要想讓你的女兒囫圇回家,請在“2.6”火災案子上高抬貴手!否則,魚死網破,我們都沒有好處!不準報案!要是報了案,就給你的女兒收屍吧!
你在蘭河的對頭
×月×日於青湖
“報案了嗎?”
“沒有。”
“為什麼?”
“因為,我也感覺孩子不在青湖。”
……
“是王東山乾的!”
“是他?”柳倩倩驚訝過後搖頭:“不,不可能…”
“沒有什麼不可能。”唐學強盯着垂淚的柳倩倩說:“你想想,還有誰知道你住在青湖市的這裏呢?”
柳倩倩聽到這話愣怔了半天,她實在沒有辦法把孩子的失蹤跟王東山聯繫起來。但是,前夫的話說得也有道理啊!蘭河的人,除了王東山誰又能知道她住在這裏呢?事情發生后,她當然首先想到的就是把這一切告訴王東山,可是,她不敢給王東山打電話呀!因為,王東山告訴她,“2.6”大火燒起來后,有人想整他,說他是這場大火的罪魁禍首!所以,他讓柳倩倩千萬別打電話給他,別讓那些整他的人抓住什麼把柄。如果需要,他會打電話給她的。
沒有辦法和王東山聯繫,她才想到了前夫唐學強。她想,唐學強一定會幫她的,不管怎麼說,他也是孩子的父親啊!
果然不出她所料,唐學強得到消息后,馬不停蹄地趕來了。和唐學強通過話后,她就很感動,唐學強居然答應了她的請求,放下手頭的工作連夜趕往青湖。他為什麼會這麼急着連夜趕到青湖呢?是因為孩子還是因為她?肯定是因為孩子了!要不是孩子的話,他一定不會這麼急着趕來的。別看他吃餃子時,沒有問孩子的情況,但是他心裏一定急的在冒火呢!他這點個性,她是了解的,遇到大事時,他首先想到的是吃飽肚子。不論好賴的食品,他的胃口總是很好,就像今天吃餃子一樣。等吃完了,他把問題也思考得差不多了。
柳倩倩不願意把孩子失蹤的事跟王東山聯繫起來,因為這對於她來說是特別殘酷的一件事。當初跟唐學強離婚,是因為王東山。她拋開優厚的工作,離開親人朋友,來到人生地不熟的青湖市,也是為了王東山。為了王東山,她把自己的一切都付出了!可以這麼說,除了孩子,她什麼也沒有了。如果說,這事兒跟王東山有聯繫的話,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一切……
“不可能!決不可能!”她堅決地說:“他不會做出這樣的事的。”
“我告訴你幾件事兒,你也許就能相信我的話。”唐學強看着柳倩倩紅紅的眼睛說:“聲明一點,絕對不是挑撥!”
“你說吧。”
唐學強不想說這些痛心的事,可是面對善良、無助的前妻,他又不得不說。如果柳倩倩還對王東山抱有幻想的話,不但不利於解救被綁架的孩子,而且也不利於王東山問題的解決。所以,他把柳倩倩不知道或疑惑不清的幾件事告訴了她。
文革中,王東山討街要飯來到了他的老家唐家堡。是繼父唐衛中,也就是現在蓮蓬山西天雷音寺主持一唐大師,和學強母親收留了王東山。王東山恩將仇報,挖掉了他《語錄》上毛澤東主席像片上的眼睛,嫁禍於他。由此他繼父唐衛中被打成了現行反革命,險些被紅衛兵活活打死……
為了整他,王東山在他為銀池縣山灣村農民伸冤辦案的時候,設圈套把他媳婦柳倩倩勾引到手,害的他幾乎家破人亡……為此,他丟掉了市委副書記的職務。
為了讓柳倩倩死心塌地的離開他,王東山把柳倩倩弄到了這麼個地方。
……
唐學強曆數了七八件王東山的醜事時,柳倩倩一直在垂淚。最後,柳倩倩居然聽不進去了。她說:“別說了,還是救孩子要緊呀!”
唐學強說:“我在車上睡了一陣,現在讓司機在車上少睡一會兒,然後我們一起去蘭河。”
“我也去?”
“當然。”
“住哪?”
“你的房子一直空着。你走後,我就搬到母親那裏去了。”
“……也行,我跟你去。”
“你不要對王東山抱什麼幻想了,他的位置決定了他不可能離婚,他也不會娶你的。另外,孩子綁架的事,肯定是他乾的!”
“我不信!”柳倩倩又哭了起來:“強倩都叫他爸爸了,他不會的!打死我我也不信!”
“你說什麼?強倩都叫他……天哪!”唐學強終於驗證了一個事實:這些年來,她仍然和王東山在一起……
唐學強痛苦地問:“這怎麼可能呢?他一直在上着班呢!”
“是一直都上着班。有時隔一個星期來一次,有時每個星期來一次,周五晚上來,周一早晨就走了。”
唐學強痛苦的揪住了自己的頭髮:“天哪!你……你……”
柳倩倩忙上前來拉了他幾下:“我對不起你,你彆氣壞了身體,……我……我錯了。看在我們過去相愛的份上,救救孩子吧!”
唐學強冷靜了下來:“她也是我的女兒呀!放心吧。……不過,你得聽我的!”
“行!”柳倩倩淚眼婆娑地說:“只要能救出強倩。”
“你必須離開王東山!”
“嗯。”
“徹底離開他!”
“我答應你。”
“好!”唐學強望着前妻堅定的說:“我這就給領導彙報,然後調動公安人員搜索蘭河市,一定把強倩找回來!”
“謝謝!”柳倩倩又抹起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