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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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法知曉老頭子和陳書記之間背後的交心到底有多深,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不是一個道上的,在權力鬥爭中有合有分,跟利益掛鈎,畢竟人家老陳是省紀委空降幹部,不大可能跟地方派系攙和到一塊。老頭子和老陳的強強聯手只體現在對付"壹號"上,"壹號"是他們的共同目標。
第二天,我載吳同學回市裡,隨口問了句陳書記現在可好?見到他沒?
吳同學么沒回應,但從面部表情上看,比較凝重,看來老陳是凶多吉少啦。
快到市裡時,吳同學才開口說:"你要是在駐辦聽到什麼流言了,可不要隨便散佈出去,開車是本分。"
我趕忙表態說:"你不在時我就跟幾個司機玩了幾把麻將,啥也沒聽說呀。"
吳同學唔了一聲,叫我等會兒就給牛主任打電話,讓他儘快上"小招"。
我很珍惜來之不易的秘書角色,吳同學一進"小招"我就遙控上"牛鬼"了。跟"牛鬼"通話時,他一聽嗓音陌生,便提高了警惕,問誰啊,怎麼知道我手機號碼的?意思是說,咱干紀檢的,手機號碼一般不對外公佈。還別說,電話簿里只有他辦公室的座機號碼,我是朝紀委辦的老白要的手機號碼。
在我自報家門后,他才有所放鬆,可還是奇怪接到我的來電,問:"準備上紀委報到嗎?那找辦公室白主任呀。"能聽出來,在他"牛鬼"的耳朵里,你們這幫政府司機都是些小蛀蟲,撓得他耳朵發癢生痛。
我報出吳同學的大號,"牛鬼"立馬來了精神:"吳書記回來啦?太好了,我正想直接向她彙報工作哩,余司機,我這就過-小招-去。""牛鬼"掛了電話,一聲"余司機"讓我倍感刺耳,跟先前胖妞對我不敬的感受一樣,只覺得自己又碰上了一位另類人物。
另類的吳同學只對行為怪僻的人物感興趣,長此以往,說不定我老余也被另類們同化了。
胖妞得知吳同學回來了,當晚就給我打電話,問吳書記有沒有提到她,是否想過帶她一道過去。我開始對胖妞內疚着,自己在吳同學面前還是暴露了一點她的私隱,後悔自己不該提到她胖妞也不想待在市府之類的話,讓吳同學覺得秘書有背離之嫌。
從來沒有員工能炒老闆魷魚的,機關更是這樣,稍動心思都能引發領導的無情拋棄。儘管胖妞攀附了高枝,可我能感覺出她對吳同學的依附,心裏頭還是願意隨領導共進共退的。我讓胖妞明天自己電話里問吳同學去,是去是留她自己的態度很重要,並拿自己做例子,已在吳同學面前宣誓了,鐵定了跟到紀委去,哪怕以後喝西北風也心甘情願。胖妞說等會兒就給吳書記打電話。我勸道,明天為好,晚上她跟紀委的人談工作,剛回來也累了,最好別打擾她。我是為胖妞着想,白天吳同學對她有所不悅,你直接電話叨擾,肯定自討沒趣,難說不把你遺棄在黑夜裏了。
胖妞的性格還是那樣較真,沒聽從我規勸,說等會兒過去找吳書記去,當面鑼對面鼓,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還不稀罕啥秘書哩。
財大氣粗,有了汪公子壓在身上,胖妞的反作用力更為強盛了。看來,她早有兩手準備,有備而去,當晚就要抉擇。
我剛開始也同樣是兩手準備,最終選擇了紀委"雙軌",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傻子才放棄壹號車的康庄大道哩。
沒錯,我老余有時候就得把自己當傻子!
我很想從胖妞的口中打探出王主任的口風是否真實,便謊說自己在省委大院看到陳書記了,看上去不大精神。
胖妞反應很一般,挖苦道:"回去成了調研員角色,肯定少了紀委書記的精神頭,正常現象,你不覺得老頭子的後背都駝了嗎?"
胖妞現在是最流暢的通風口,她都不知道的事兒,說明王主任的風口刮的是陰風,道聽途說。
老婆很晚回到家裏,我本想也說說陳書記的事,可話到嘴邊又收住了。身份不同了,她現在可是輿論喉舌,萬一究其來源,我不是給吳同學抹黑嗎?倘若是真事,女部長肯定推斷是從車主吳同學那裏探聽到耳的,說明吳同學作為紀委"一把手"嘴巴沒過關;沒這回事的話,那喉舌的力量就更為強大了,一定窮追不捨,甚至要向壹號通報:這還了得,新書記剛到任,就說前任"雙軌",用心險惡啊!
反正這宣傳部長對新紀委書記很有成見,因為女部長的老公從方向盤的角度,認準了女書記的魅力勝過了男書記"壹號"。其實,不管哪種角度,小車司機的視角都還是帶有功利色彩的,我之所以選擇吳同學,還不因為怕老頭子多心嗎?
這不,我剛一改口說出自己上紀委的決定,女部長就噴着酒精罵我是傻子,被姓吳的香水迷失了,魂不守舍。
我反譏一句:"小心你自己身上的狐騷味吧,別給老子整出一頂綠帽子。"
於是吵將起來,老婆張牙舞爪地數落起眼前這個小司機是只披着羊皮的狼,當初自己真是瞎了眼,看上你這樣的偽君子,你也就是一臉憨相矇騙人,除了開車,沒別的能耐,老娘要不是嫁給你這樣的窩囊廢,也不至於為一個副部長位置跟人拍馬屁……
反正是一場深挖歷史的批鬥大會,恨不得將我就地槍決。
我實在受不了她的撒潑,扇過一記耳光,自己出了門。
自卑的男人才選擇逃避,跟老婆生活這些年來,我第一次發現在女記者面前自己很猥瑣,也感覺到了距離。可能距離早拉開了,只是自己一直沒意識到而已。
有種現象是常有的,一個女官僚的背後時常隱藏着一個破碎的家庭。
我們的戰鬥才剛剛吹起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