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藍江火車站前立着一副巨型的電子廣告牌,牌子上新天地創業集團有限公司和新天地旅遊發展有限公司的滾動字幕輪番閃現,交相輝映。

站前廣場上,很多家旅行社在這裏爭奪客源,幾十名導遊手裏舉着各式各樣的牌子,在不停地大聲吆喝着。此時,新天地旅遊發展有限公司的十幾輛客車,整齊排列在廣場一側,總經理趙麗紅駕駛着一台白色寶馬轎車來到這裏。看着公司十幾輛客車陸陸續續地在上人,趙麗紅臉上綻放出欣慰的笑容,一種成就感立時涌了上來。

站前這個地方是她事業的起點,記載着一個女人走向成功的軌跡。1987年大學畢業后,她就是從這裏走下火車,時任藍江鄉鎮工業局副局長r姚德林帶着一幫同事,在這裏迎接她的到來。當時的場面她仍然記憶猶新,她如同一位歸國華僑般受到高規格的接待。從那時起姚德林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以至於成為她踏入社會的第一個嚮導。

與她同時分配到藍江鄉鎮工業局的還有一位大學生,他就是胡安平。80年代的大學生深受社會關注,局機關一下子來了兩個,局領導如獲至寶。

姚德林生長在藍江清縣的一個窮山僻壤的村子裏,僅憑那點初中文化底子,歷盡風霜,千辛萬苦地走到了今天。趙麗紅來藍江兩年後,姚德林當上了局長,在他的關懷下,趙麗紅被提為工業局的團委書記,胡安平擔任了工業局辦公室主任。接下來經姚德林牽線搭橋,趙麗紅與胡安平又喜結良緣,雙雙步入洞房,組建起溫馨的家庭。

1993年底,姚德林從工業局局長的崗位被提為副市長,主管全市的城建,可謂重權在握。當他即將赴任之前,趙麗紅和胡安平召集局裏的幾位同事在酒店裏擺了一桌,那天姚德林由於高興喝醉了。同事們把他扶進酒店的一間客房后,就先後離開,只剩下趙麗紅和胡安平。後來胡安平也藉機離開,把趙麗紅和姚德林扔在那裏。那一夜趙麗紅沒有離開,也就是那一夜,她與姚德林走到了一起。

事隔不久,胡安平走進市政府辦公樓,向姚副市長提出“下海”經商的想法。於是胡安平就辭了職,姚德林親自為他辦了一個房地產開發公司,還幫助他貸款一個億。

接着趙麗紅也辭了職,與胡安平聯手辦起了四個公司,即:新天地房地產開發公司、新天地餐飲娛樂有限公司、新天地旅遊發展有限公司、新天地市政建設總公司。後來由這四個企業聯合組建起龐大的新天地創業集團有限公司,之後趙麗紅與胡安平解除了婚姻關係。在感情的世界上,互不干擾又各得其所。

趙麗紅在站前廣場待了一會兒,不知不覺想起了姚德林,她打了個電話,便開車直奔市委。

一進辦公室,她摟着姚德林的脖子興奮地說:“我剛去了趟火車站,不知怎麼,突然想起你,想得要命。”

“我老嘍!有什麼值得想?”趙麗紅看着姚德林,他的確顯得蒼老,一臉精疲力竭的樣子,沒了往日裏的生氣,方臉上也失去了光澤,變得灰濛濛的。

“你別這麼操勞就好啦,一天到晚沒白沒黑地干,這是何苦呢?人活着不就圖個愉快。”

“身在其位,身不由己啊!沒辦法呀。麗紅,你哪懂呢!”

“有什麼沒辦法的?不就是個市委副書記嗎?咱不幹還不成嗎?你辭了它,我養活你!”趙麗紅說到這裏便貼近姚德林的耳朵悄聲地叨咕着,姚德林回身把門鎖好,抱起趙麗紅走進辦公室的套間。

當趙麗紅從套間走出來時,一邊梳理着頭髮一邊問:“聽人說省里派人來查江都大廈,這事同你有關係嗎?”

“江都大廈是我當副市長那時親手抓的,你說還能沒點關係嗎?只要我不貪不沾,就儘管他們查好了。”

“聽說方書記下了決心,非要查個水落石出才肯罷休。省里的人如果查不出問題,他就組織市裏的人去查。要我看,你還是找方書記談談,說開了不就沒事了嗎?”

“麗紅,聽說你和葉輝挺熟,是吧?”姚德林突然間問了句。

趙麗紅把兩隻緊抱着姚德林的手鬆開,從姚德林的身後轉到前面。“你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是隨便問問。”

“隨便問問?不見得吧,你恐怕是吃醋了吧?那我告訴你,我和葉輝不但熟,關係也蠻不錯!”趙麗紅說完這話轉過身向前走了幾步,從姚德林面前離開,背對着姚德林說,“我感覺葉輝這個人心腸好,又有正義感。共產黨的幹部像他這種人我還真沒見過幾個。”

“葉輝這個人是不錯,我也是這麼認為的。可就是有些逞強好勝了,我考慮讓你找機會多和葉輝接觸接觸。”

“姚德林,有話直說!還用得着拐這麼大的彎?你不想和我來往了就請說話!搞這套移花接木的把戲,有意思嗎?你是不是想讓我和他上床?”趙麗紅轉過身氣憤地看着姚德林。

“麗紅,我是真心愛你的,從沒對你有過二心,這你是知道的。”

“愛個屁!這些日子我就覺得你變了,每次見面就沒見過你有笑臉。煩我是吧?又有新歡了是吧?那我離開你就是了,還用得着跟我來這一套?”

“麗紅!你誤解我了,你哪會明白我是怎麼想的?”

“好吧,你說,你是怎麼想的?”

“我是想讓你勸勸葉輝別再同胡安平較勁了,這樣下去會兩敗俱傷!你也清楚,就為假日酒店員工的事,他們兩人結下了一個大疙瘩。這個疙瘩如果再不解開的話,不僅對他們兩人不利,對我也不好。古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

“胡安平可是你的大弟子啊!你能不了解他?他可是變得越來越壞了。依我看葉輝同他有過節不單單是假日酒店的事,怕是還有別的原因。胡安平這種人就該有葉輝這樣的人治治,一物降一物,要不他可就反了天。我勸你以後還是離胡安平遠點,可別讓這小子把你也給害了。”

“麗紅啊!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好歹你與胡安平也夫妻一場,想不到你會這麼恨他。”

“就是因為有過這段經歷,我才把他看得一清二楚,胡安平可是什麼壞事都做得出。”

趙麗紅這句話好像觸動了姚德林的某根神經,他突然神秘地問:“麗紅,我總懷疑三年前發生在四川路上的那起案子,有可能與胡安平有關。”

“要我說除了他不會有別人!你想想,范長寶被害前搞的那塊地是準備開發別墅區的,可范長寶死後沒多久,那塊地卻不知不覺讓胡安平給搞到手,你說這件事怪不怪?”

晚上11點許,姜雲峰從綠島飯店裏出來,迎面碰上了胡安平同副檢察長劉建,兩人一前一後從一輛高檔的奔馳轎車裏下來。狹路相逢勇者勝,姜雲峰決定要與這位全省走紅的大企業家交交手,於是主動迎上前去同胡安平和劉建打着招呼,伸出手同兩人握了握。

“胡總,你這生意真是越做越火。聽說綠島飯店你也買下了?”姜雲峰首先開口。

“姜支隊,不是買,準確地說是買斷,是轉讓。”胡安平糾正道,表情謙卑,笑容可掬,絲毫看不出大牌企業家的樣子。

“花多少錢?這麼大的酒店。”姜雲峰有意裝得很外行。

“沒花幾個錢,大部分是貸的款。”胡安平一手摟着劉建一手摟着姜雲峰,把兩個人讓進了綠島酒店。

“到裏面談,我和姜支隊有時間沒見了,咱們邊喝邊聊。”

三個人來到了綠島休閑大廳坐定,這時大廳里的人仍然不少,人們吃着可口的夜宵,品嘗着各種香飲美食,一陣陣歡聲笑語不絕於耳,給這裏增添了和諧溫馨的氣息。

胡安平要了一壺上好的毛尖,又安排了幾個像樣的果盤和小吃,似乎這樣的安排會使交談變得輕鬆,氣氛變得和諧。

“姜支隊,聽說刑警支隊正在忙着破案,你這麼晚沒休息一定是在忙案子,不然您不會有閑心半夜裏到這種地方消遣。”胡安平很通情達理,看不出一絲的做作和裝腔作勢的樣子。

“是這樣!就是為那起案子。上級追得緊呀!上至公安部、省廳,下至市委、市局,一道道指令讓我們抓緊破,壓得我真有些喘不過氣來。胡總,你可得幫幫我啊!”姜雲峰嘆着氣說道。

“這個忙我是一定要幫,配合你們的工作也是公民的義務嘛!聽說你們的人到我的公司來過幾次,調查一個叫黃東東的人。據公司里的人講,幾年前這個人在我們公司里待過,如果真是這樣,新創集團也就跟着沾了光。不過,這個光沾得挺窩囊,不管怎麼說,既然沾上了,就得認真對待。我可以向您表明態度,在這件事情上無論牽扯到誰,我作為總經理決不袒護!請姜支隊放心就是。”

“胡總到底是明白人,看來選你當人大代表真是選對了,看問題有法律意識。有一個問題我還得請教請教你這位總經理,據我們掌握,黃東東近幾年間與新創集團裏邊的人仍然沒斷了來往,而且最近兩個月他也去過你們的公司。請問新創集團內部發生了這樣的事,是我帶着人去查好呢,還是由你這位總經理親自過問好呢?”姜雲峰用一雙審訊犯人的目光看着胡安平。

“我想,這個問題的解釋權既不在我,也不在您,惟一能解釋清楚的是法律。姜支隊,我認為只要您有證據,當然是由您查。您是執法者,您有這個權力嘛!”胡安平笑着說道。

“好!夠朋友,咱們這就說定了。”

劉建在一旁看着姜雲峰,只是淡淡一笑。

這時胡安平又說道:“姜支隊,咱們都忙,你忙案子,我忙生意,彼此能坐在一起不容易,今天晚上咱們不談工作,隨便聊聊好不好?”

“我看可以,那就來幾瓶酒祝祝興!”姜雲峰大聲大氣地說著,對胡安平的提議十分配合。

“我這裏有上好的啤酒,是德國進口的,您看……”胡安平分別看了眼姜雲峰與劉建,徵求道。

“不要啤酒來白的!白的過癮。劉檢察長,聽說你是二斤放不倒的量,咱倆今晚就比試比試。”姜雲峰把外套脫掉,看架式是要同劉建拼個你死我活才肯罷休。

“算了吧!都半夜了,改日子咱倆再比試吧。”劉建冷冷地回道,黑亮的眼睛裏射出的目光是赤裸裸的藐視。

“你要是不肯賞面子,我馬上就走!”姜雲峰站起身回手抓起外套就要走人。

胡安平急忙攔住:“姜支隊這麼爽快,就給我個面子!姜支隊,劉檢,二位想喝什麼牌子的?”胡安平這時才看清楚,這個刑警支隊長太過於豪爽,那股豪爽勁近似於魯莽。

“要好的,要最好的。”姜雲峰重又坐下,不客氣地說。

“那就來藍江靈吧!”

“不要!那牌子不上檔次。”

“要不就來XO,你看怎麼樣?”

“好好好!就來XO。”姜雲峰連聲叫好。

兩瓶XO喝完后,姜雲峰又嚷了起來:“胡總,是不是沒酒了?要是沒了我這就走。”其口氣似乎要把這裏的酒給喝光。

“拿酒來!”胡安平對服務員喊道。

姜雲峰同劉建你一杯我一杯地比着,誰也不讓誰,誰也不服誰。姜雲峰的確不是劉建的對手,他的酒量已接近了“警戒線”,而劉建離“警戒線”還有些距離。

“劉建,我看你活得真累。成天裏就會看領導的臉子,領導放個屁你保準會跑過去聞一聞,說這屁是香的。只可惜這屁你抓不住!要是能抓住你肯定會嘗上幾口,說這屁的味道還不錯。你呀!真是個聞屁的好手。”姜雲峰的兩眼被酒精燒得通紅,直瞪瞪地看着劉建,看不出他是不是在演戲。

“姜雲峰,把你那張臭嘴給我閉上!我大小也是個副檢察長,在我跟前耍流氓,你想找死啊!”劉建的兩眼也是紅紅的,只是說出話來不像姜雲峰那樣放縱,那樣無遮無攔。他也在看着姜雲峰,但目光在對方的面孔上沒能停留就避開了,他感覺到姜雲峰的眼中施放着一股刺骨的寒氣,很可怕。胡安平像什麼也沒發生,依舊坐在那裏表情自若。

姜雲峰把大半杯XO一口喝光,隨手把杯子狠狠地摔到地上。休閑大廳內的客人受到了驚嚇,紛紛把目光投了過來。

“你是副檢察長?我看你不像。”姜雲峰瞪大了眼睛,一字一板地說,“那我問你!戚洪德孩子的案子你為什麼給壓了起來?戚洪德都要家破人亡了你知道嗎?他昨天又找到了我,告訴我孩子快不行了。他給我跪下了,在求我,你知道嗎?你不是檢察長嗎?是副的。劉副檢察長,請你回答!戚洪德孩子這樁案子你想壓到什麼時候?”

劉建和胡安平做夢也沒想到,姜雲峰竟會在這個時候提起戚洪德孩子的事,兩人感到十分驚訝!

劉建好似挨了一悶棍,呆愣在那裏。瞬間,他突然醒悟過來,頓時朝姜雲峰喊道:“姜雲峰,你到底想幹什麼?你明明清楚市人大和市政法委在這件事情上已做過批示,要求檢察院撤消審理。同時,也指示公安機關終止調查。你卻要糾纏不休。我倒想問問,你究竟想同誰對着干?”

“哼!好大的牌子呀!你嚇唬誰?什麼狗屁的批示,那都是你一手搗鼓的。你還以為我不知道是吧?你劉建乾的那些事怕是沒幾件敢拿到桌面上,請問,你敢嗎?”

“好吧,就請你說說看,我到底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姜雲峰給自己的杯子加滿了XO,又一口乾了,把杯子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放,高腳杯被震碎。

“那好,我問你,刑偵人員查獲了這麼多證據,也具備了訴訟理由。李洪偉檢察長也表明了態度,同意公安局的意見。可是你卻偷着往上捅,你說,你乾的這件事光彩嗎?你不是問我是同誰對着幹嗎?告訴你,我就是要同你這種人對着干,同以權壓法的人對着干。劉建,我就搞不明白,在戚洪德孩子的案子上,你他媽的怕什麼?是怕假日酒店那個狗日的老闆,還是你心裏有鬼?”姜雲峰這句“那個狗日的老闆”分明是在罵坐在自己對面的胡安平。“劉建,你還有點人味嗎?你還是人嗎?你的良心是讓狗給吃了吧!你給我說清楚!你不是說我耍流氓嗎?好吧,老子就再耍耍。”姜雲峰說話間抓住劉建的脖領用勁一推,劉建仰面朝天躺在地上。

“姜雲峰!你混蛋,你純粹是個地痞。”劉建連忙從地上爬起來,罵了幾句就急急忙忙地離開了綠島飯店。

胡安平擔心姜雲峰再追出去,忙站起身打着圓場:“姜支隊心情不好,我看今晚就到這裏。”

“誰說我心情不好,老子一不偷二不搶,不貪贓枉法,睡覺都不怕鬼敲門,有什麼心情不好?”姜雲峰說完話又大聲喊道,“是沒酒了?還是攆我走?我可是你請進來的。”

“那是,那是。您是我的客人嘛!不過,今晚您喝得有點多,還是改日,改日再喝。”

姜雲峰終於出了口惡氣,懷着勝利的喜悅走出了綠島。

整整一個上午,方明看了十幾封舉報信件,最後他把目光落在眼前這封信上。這是一封打印出來的信,措詞得當,語言流暢,文筆也顯得老到。信封上方註:請呈藍江市委書記方明同志親啟,下方:一名敢管閑事的人。舉報信附着十幾頁的數據,對江都大廈工程做了詳細的成本核算。筆筆款項的流向和使用整理十分細緻,反映的問題也很明確。方明一連看了兩遍沒能放下:

方書記:

我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退休幹部,自退下來以後,每天都留心觀察藍江市的發展變化。但是藍江並不都像電視報紙說的那樣,也不都像有的人站在主席台上講的那樣。有那麼一些人成天裏念念有詞地在講反腐敗,可背地裏卻在幹着見不得人的勾當。

有關江都大廈的問題,經過幾年間的潛心調查,我有充足的理由認為江都大廈的資產有近百分之十五被個別人給瓜分了。前些年,政府財政拿出了十幾個億的資金與香港一家企業共同投資建起江都大廈。可是,就是這麼好的一項工程卻讓老百姓整天在罵娘,您知道是為什麼嗎?因為它造就了一批貪官,中飽了一些人的私囊,偷去了人民的血汗錢。

我幹了三十多年的建築預算,審計了上百個工程。江都大廈從動工到竣工驗收,整個過程我都看得明明白白。根據我調查了解,作為代表國有資產的中大國際(藍江)有限公司(江都大廈工程發包方),授權於新天地創業集團有限公司(江都大廈工程承包方)建築江都大廈,僅工程材料的自采自購,新創集團撈取了不下幾千萬元。另外,發包方與承包方在工程預算上採取高打低投,獲得的不義之財遠高於這個數。這還不算,江都大廈施工前中大國際(藍江)有限公司與香港投資商在合同上做弊,以違約賠償的名義,採取合法手段拱手把江都大廈百分之二十一的股份白送給港商。由此,江都大廈國有股由百分之五十一變為百分之三十。真不敢想下去,如果讓這種事再繼續蔓延,不但要毀了藍江,還會毀了我們的政府和我們的黨。

方書記,前不久我聽人說,中紀委有一位叫葉輝的同志被派到藍江。我不清楚這位特派員是來幹什麼的,但我考慮他既然是中紀委的人,他就有義務管管這方面的事。所以,在此我冒昧地向您提個建議,您最好能與這位特派員就江都的問題再談談。

以上提供的情況絕無一孔之見

此致

一名敢管閑事的人

方明看到這裏,給葉輝去了個電話。

接到方明的電話,葉輝便來到方明的辦公室,見他手上端着一份材料在看。

“方書記,聽說省里調查組的人要走。”葉輝估計方明找他可能是要了解一下調查組的情況,便主動說。

“走?這才幾天就要走?”

“總共八天。”葉輝回答。

“八天能調查出個屁!這不是走形式么。”

“方書記,這種情況事先咱們就估計到了,我們根本就沒指望會有什麼結果,江都的事情也只能由咱們自己動手。”

方明把手裏的信遞過去,“葉輝,看看這個吧!中紀委特派員同志。沒想到中央早就把你派來了,我這個市委書記還蒙在鼓裏。”方明的一席話把葉輝說愣了,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別愣着,看看再說。”方明笑道。

葉輝很快地瀏覽了一遍,接着大聲地笑了起來,方明也跟着發出了一陣開心的笑聲。

“方書記,這封舉報信的分量可不輕呀!”葉輝晃動着手裏的信件,好像是在掂量着它的重量。

“你看,有幾成可信度?”

“我認為舉報信反映的問題具有很大的真實性,寫信的這個人不僅是建築業預算的行家,也是懂建築的權威人士。從這封信中可以看出,他對江都大廈的工程經過了長時間的調查。也許從大廈開工時就開始留意,一直跟蹤下來,不然,獲取不到這麼多翔實的數據。方書記,這封信是可信的!對於這一點我們沒有必要懷疑,更何況周江濤一案的線索與這封舉報信提供的情況又很吻合。”

方明沉思了好一會兒,揚起臉注視着葉輝:“信里揭發藍江中大國際公司和新創集團聯手從江都大廈工程中套取了百分之十五的資產,按這個比例計算怕是有兩三個億呀!如果加上中方違約造成國有股損失的那一部分,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啊!這可能嗎?”

“我認為這個數目還是貼近的,這次同省委調查組在對江都大廈的調查中,我獲得的數據大約有一億兩千萬。方書記,我可是對建築行業一竅不通啊!調查工作也只有八天時間。如果換了一名既懂工程預算,又懂建築專業的行家,恐怕要遠遠大於我的這個數。”

方明又是片刻的沉默,突然問:“有沒有必要正面接觸?”

“我看可以!”

“什麼時候?”

“省委調查組還沒有離開,當然是越快越好。”

“好!那就馬上接觸。”方明拿起電話就給姚德林撥了去。沒多久,姚德林就趕了過來。

姚德林看完了信,沉默了許久,方明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他的那張方臉。“江都大廈是你擔任副市長時主管的項目,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你比我要清楚,說說吧!”說完馬上感覺到自己的態度不太合適,又補充道,“當然啦!我不是在追究責任,是看看這封舉報信反映的情況到底有多大真實性,同你商量一下,江都大廈有沒有必要做進一步調查?”

姚德林很清楚方明這話的分量,不是沒有必要調查,實際是在告訴他必須調查!姚德林想到這兒,說:“就這封舉報信反映的情況,我也掌握一些,但不至於這麼嚴重。江都大廈是我任副市長期間主管的項目,這誰都清楚。期間還發生了一起周江濤的貪污案,在全省都掛了號,應該講這起案子實屬大案要案。對於周江濤的所作所為我一直很內疚,這是我在擔任副市長期間的一次重大失誤。雖然省市兩級黨委沒有追究,但我應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說輕了是失職,說重了是瀆職。”

“你看,這封舉報信該如何處理?”方明問道。

“我看,這件事就交給葉輝吧!我想就由葉輝牽頭,組織市紀委和政法系統內的同志,就舉報信中反映的線索進行一次深入調查。這件事我就不參與了,調查過程我也不會過問。按黨的紀律和司法規定,我應該迴避嘛!”

姚德林離開后,方明和葉輝一時間感到很是輕鬆,沒想到姚德林很配合。可是這種想法只停留了片刻便消失了,兩人同時又覺察到事情並非這麼簡單。

自“12·19”案發後,姜雲峰與李克林的矛盾在加劇。

那天晚間姜雲峰大鬧了綠島飯店,胡安平把他送出飯店后,姜雲峰在車上接到了李克林打來的電話。

“姜雲峰!你還像個刑警支隊長嗎?”李克林嚴厲地指責道。

“怎麼不像?”姜雲峰強壓住火氣反問道。

“你干擾了人家的生意不說,還打了人,居然把檢察院的領導給打了。好大的膽量喲!有本事你把綠島飯店也給砸了,我看你越來越不像話了。”

“李副局長,我也告訴你,我是在執行任務,是工作,你懂嗎?”

“請問,既然是工作,你到綠島飯店幹什麼去?憑什麼在裏面大吃二喝?憑什麼又摔杯子又打人?搞得人家生意都沒法做了。”

“那是他姓胡的請我去的,是胡安平生拉硬拽把我給推進去的。”

“姜雲峰!請你聽清楚,你今天晚上的所作所為,胡總已經給我打來電話。人家準備上告,搞不好還要起訴你!我想你該考慮考慮如何去平息這場風波吧?另外,對劉副檢察長你必須當面賠禮道歉。還有,今天晚上的事情你要給市局和市委遞交一份檢查。”李克林語氣逐漸平靜,但卻沒有可以討價還價的餘地。

“李副局長,你考慮得可真夠周到,看來你對胡總真夠得上盡心儘力呀!胡安平不是要上告要起訴嗎?請你告訴他,老子等着。至於劉建那裏也麻煩你轉告他,賠禮道歉他就別指望了,他欠老子的賬老子還要找他算呢!”

李克林沒有再接姜雲峰的話,倒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說道:“通知你一個事,從明天起解除對新創集團的調查,四川路一帶所有偵查人員全部撤離!”

“誰的決定?”姜雲峰的神經立時變得高度集中,厲聲問道。

“我決定的!”李克林冷靜地回答。

“你沒這個權力!”

“我有!”

“為什麼要撤?為什麼要擅自解除?你究竟想幹什麼?”姜雲峰連聲吼道。

“好吧,那我告訴你,‘12·19’案件與新創集團無關。請你聽好,就這些!”

“我要是不執行呢?”姜雲峰無奈地問了句。

“也好!你要是敢這麼做,就請你去同姚書記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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