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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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仲章在電話里對袁明海說:“明海,我吃過早飯就動身去你那兒。”

袁明海非常高興,接到電話時,心裏彷彿突然間升起了一輪太陽一樣,光芒萬丈:“仲哥,要不要我去接你?”李仲章在電話里說:“不要來接,我只在你那裏待兩三個小時,看看你,中午你陪下我就行了,不要驚動別人。”

袁明海遲疑了一下:“那,仲哥,要不要把市公安局的領導請來陪你?”李仲章有點不高興:“明海,我不是說了嗎?不要驚動別人,要他們來我就不到你那去了。”

“文婷呢?”

李仲章遲疑了一下,說了聲:“她,你就看着辦吧,剛好有個事要找你。”

袁明海把袁明亮叫了進來:“明亮,現在你去幫我辦幾樣菜過來,一個是野生本地甲魚,一個是穿山甲,還一個是狗鞭,弄回來之後叫廚房裏的汪師傅好好弄,今天有貴客到來。記住,10點鐘之後我誰也不見。”

“哥,土生土長的野生甲魚還好辦些,穿山甲可能比較難辦啊。”

“叫你來不就是叫你想辦法嗎?那麼多弟兄,會連個穿山甲也弄不到,鑽山去也要弄一個出來。”

“好的。”

袁明亮走後,袁明海又把林心怡叫來:“寶貝,一會兒你開車去市職業技術學院把婷婷給我接來。”

林心怡醋意上來了:“接她幹什麼?我不去。”袁明海皺了皺眉頭:“我的姑奶奶,你就別亂吃乾醋了,她是誰呀,犯得着吃這個醋嗎?我讓你接她過來陪貴賓的啊!”

“我知道了,海哥,我是怕你忍不住,想要偷吃。我最看不慣她那風騷勁了,什麼藝術明星,狗屁。”

袁明海有點惱火地說:“你少說兩句好不好,真是頭髮長見識短。不接算了,一會兒我叫明亮去接。”林心怡看他生氣了,連忙說:“海哥,真生氣了,人家跟你開個玩笑嘛,我一定會去接的,你以為我不知道她是什麼人啊?放心吧。”

李仲章坐在車裏,一路往河陽趕過來。

對於李仲章來說,河陽是個熟悉的地方,更是一個令他自豪的地方,河陽這片土地曾兩度讓他風光無限。每次踏上河陽的土地,他的心裏都充滿一種自豪感和親切感。

第一次是香港回歸的那一年。那年,中央紀委專案組對山南省副省長齊曉山實施“雙規”,對其違紀違法行為進行查處。當時在山南抽調了大量人員進入專案組,李仲章當時由刑警總隊隊長升任省公安廳副廳長才兩年,也被抽調到專案組,擔任副組長並側重對齊曉山受賄情況的調查取證。

李仲章知道,作為中央紀委辦案組的人員,這是自己在副廳長這個位置上的一次重要亮相。於是,他暗下決心,一定要使自己閃亮登場。他利用自己在刑偵方面的優勢,認真分析案情,攻克了一個又一個難關。通過有關技術手段,取得了大量證據,將案件查得非常徹底。最後,齊曉山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作為案件的有功之臣,中央紀委領導連續多次在會上表揚李仲章,這使他在警界開始聲名鵲起。

一天晚上,剛剛從專案組撤出不到三天的李仲章接到通知,接手與齊曉山案件密切相關的另一個案子。接手案子之後,他才知道,齊曉山案件一名最重要的行賄人,山南常青集團董事長張凌雲在組織上找其談話期間,借口上廁所,趁有關人員沒注意逃走了,現在去向不明。

查閱卷宗時,李仲章看到這樣一件事情:張凌雲被羈押的時候,他的妻子劉穎四處找人借錢想要打通關節把丈夫撈出來。但是,這時候沒人理她。最後,張凌雲的朋友河陽市明海公司總經理袁明海借了30萬元給劉穎。李仲章不由得暗中對這個袁明海叫了聲好,心說這個人倒是很講義氣的一個人。

“馬上傳訊這個袁明海。”李仲章指示有關辦案人員。

很快,袁明海來到辦案地點接受訊問。

辦案人員問:“齊曉山的案子你聽說過吧?”袁明海回答:“聽說過,現在他已經被判處死刑了。”

“那麼你與張凌雲是什麼關係?近一段時間你又為他做過什麼?是否提供過幫助?”

“我與張凌雲僅僅是通過生意認識的朋友,我好像聽說他被專案組抓起來了。作為一個生意人我根本不能為他做什麼,前一段時間他的妻子劉穎來我這裏找我借錢,我看她挺可憐的,就借了30萬元給她。”

“你是否知道她借這筆錢作什麼用途?”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她當時只是問我借錢,我看她當時這麼困難,很多過去的朋友都不理她,就借了。”

“別人不敢借給她,就你借給她,這中間你們是否存在着交易或者說有另外的什麼目的?”

“沒有,確實沒有,這個是經得起調查的。一個女人,丈夫在牢房裏,公司被查封,在這種情況下她的困難是可想而知的。當時,我也只是想幫她一把,畢竟過去是朋友,在生意上打過不少的交道。我知道那些人不借錢給她,不是沒錢,而是怕惹禍上身,怕跟我現在一樣捲入案子當中。”

“那麼,你就不怕嗎?”

“說實話,不怕是假的。當時我也猶豫過,想過可能造成的後果。但最後,我還是給了。因為我相信,在這件事上,我只是幫助一個有困難的女人,並沒有什麼過錯。即使接受調查,我相信組織上也不會對我怎麼樣。對於她後來拿這筆錢去做什麼,那是她的事情,與我沒有關係。”

專案組後來把袁明海放了。

李仲章在河陽暗地裏調查了袁明海的各方面情況,並兩次到河陽與袁明海見面談話。

一次,專案組的同志們吃飯,不知怎麼聊到了案子,這時有人說起袁明海。有人說,袁明海這個人江湖味很重,也有人說袁明海這個人是個不怕事的人,還有人說袁明海可能會是個老大。李仲章也說了句“這個人,講義氣,是條不錯的漢子。”

袁明海也感覺到了,談話的時候,李仲章每次過來,都用讚許的目光看着自己。

半個月之中,張凌雲一直沒有露面,跟外界斷了一切聯繫。通過監控,發現他與家裏的聯繫也全部斷了。公安部的通緝令在車站、碼頭、街道上到處都是,只要張凌雲一露面,就立即逮捕。

對張凌雲所有的親戚朋友進行跟蹤監控,都沒有發現他的蹤跡。

看來,張凌雲主動切斷了所有的聯繫,為了逃避追捕,他把自己這張關係網打破了。

李仲章給幹警們作分析:“張凌雲一定是藏在偏僻的鄉村裡。他沒有逃跑的準備,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可以斷定,他的藏身之處離省城不會太遠。因為那些地方人煙稀少,很少有人看到通緝令,容易躲藏。但是,鄉村裡人少,有一個習慣,大家會互相串門,三里地五里地的鄉親們都互相認識,只要進入一個陌生人,馬上就會有人知道。因此,我建議來一個敲山震虎和天羅地網之計。”

什麼叫敲山震虎和天羅地網?

李仲章笑着解釋:“所謂敲山震虎,就是解決大家看不到通緝令這個問題。在山南電視台幾個頻道播放張凌雲的通緝令,把他的照片掛上去。一天三次,連續播它一個星期。讓他藏身地方的所有人都能把他認出來,也讓他自己聽得到,看得到,成為一隻驚弓之鳥。大家把他認出來,就不敢容留他,就會舉報他,他就沒有了藏身之處。所謂天羅地網,就是從明天開始,省城100公里範圍內的鄉鎮,以村為單位清理非常住人員,尤其是陌生人和帶有平陽口音的中年男子,具體由當地派出所負責核實,凡是陌生人在村裡住宿達三天以上的,派出所幹警必須見面核對。”

通緝令播出的第一天上午,文山縣公安局傳來消息,張凌雲八天前曾在一戶村民家中住過兩天,講普通話,說是從安徽來的,在路上遭到搶劫,什麼都沒有了,希望能在家裏住兩天。

下午,文山縣公安局又傳來消息,說張凌雲五天前才離開村民張老貴家,他說是福建人,本想在這邊做點什麼。但是,所有的東西都被人搶了,現在有家不能回。請求幫助,留他住幾天,想想辦法。

當天下午6點,河陽市永年縣公安局報告,說有人反映張凌雲可能在村民賀樹根家裏,看到電視裏的通緝令,非常驚慌,可能會在晚上逃走。

李仲章他們正在吃飯,聽到這個消息,放下飯碗就走:“跑得還挺快的,才一天工夫就跑到河陽去了。走,到永年去,如果今晚抓到張凌雲,晚上我請大家。”

晚上七點半,李仲章他們身穿便衣進入了村子,大大小小的道路上都有幹警,李仲章帶着三名幹警到了賀樹根家,正好一個人迎面出來。李仲章看他有點像張凌雲,大喝一聲“張凌雲”。張凌雲絲毫沒有準備,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應了一聲“哎。”等他回過神來,想要返身逃跑時,李仲章搶上一步,伸手往他胸前一推,右腿往他膝下一撇。張凌雲摔倒在地上,幾名幹警立刻撲過去把他銬住。

張凌雲被抓捕歸案,使案件畫上了成功的句號,也使得李仲章在全省公安系統贏得了更高的聲譽。

而李仲章在這次案件調查中,與袁明海也成了朋友。想到這裏,李仲章的嘴角露出了不易覺察的微笑。

這時,袁明海打來電話:“仲哥,快到了嗎?”

“呵呵,明海,快了,大概20多分鐘就到吧。”

真正讓李仲章在全國公安系統揚名的,是有着“史上最強的匪徒”稱號的黃紀豪系列搶劫案件。

1998年6月22日早上7時30分,在東方省賓洲市發生一起搶劫銀行運鈔車案件。

7時30分,運鈔車在工商銀行門口停下,押運員陳少軍、黃偉、蘇劍良打開車門正要下車時,一輛裝着蔬菜的三輪車從前面沖了過來,一下撞在了運鈔車的車頭上,男子跌在地上,車上的蔬菜散了一地。

陳少軍他們的注意力馬上全部集中到了這輛三輪車上,與此同時,四名男子乘着一輛出租車靠近后,副駕駛位置上的男子留在了車上。其餘三個人下車后迅速從三面向運鈔車包抄了過來。跌倒在地的男子,突然一躍而起。一瞬間,他手裏突然多了一把槍,只見他來到副座側面對着車窗瞄準副座上的押運員朱振剛開了一槍,朱振剛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當場犧牲了。

從運鈔車右側過來的歹徒,猛地一拉車門,舉槍對着押運員陳少軍的頭上開了一槍,子彈從下巴穿過直達後腦,陳少軍也當場死亡。從後面上來的歹徒趕上左邊的一名歹徒,兩人一起來到左側,對準司機董平和押運員蘇劍良的頭部各開了一槍,兩人均被打中要害部位,當場死亡。黃偉拿起微型衝鋒槍正要開槍時,右邊的歹徒動作迅速,抬手就是兩槍,黃偉還沒來得及扣動扳機,就倒在了血泊中。銀行保安聽到槍響趕出門時,被迎面進來的歹徒一槍打在胸口,倒在地上。另兩名銀行工作人員正準備出來接鈔,看到情況不妙轉身就往裏面跑,追上來的歹徒,衝著他們一連開了三槍,將後面的一名工作人員打倒。前面的一名工作人員跑進去之後,迅速關閉了安全防盜門,躲在櫃枱下面按響了警報。

出租車司機看到這一幕,嚇得趕緊要開車離開。留在旁邊的那名男子突然間舉起手槍對着司機的頭部扣動了扳機。司機被打中后,那名男子一腳將他踹下車。這時,一名騎自行車的男子看到了打開車門的歹徒,歹徒對着他再次扣動了扳機,將他打死。四名歹徒抱着搶來的錢箱,迅速上了出租車,沖了出去,最後逃離了群眾的視線。

“6?22運鈔車搶劫案”,歹徒共打死8人,其中押運員5名,銀行工作人員1名,出租車司機1名,過路群眾1名。搶劫現金225萬元。案件的發生不僅在東方省,在全國也屬罕見,立即引起全國上下的關注。

公安部立即抽調刑偵專家前往東方省坐鎮指揮破案,東方省公安廳也在全省範圍內抽調精兵強將,集中到賓洲破案。

經過彈道試驗和比對,人們發現,“6?22運鈔車搶劫案”與近幾年發生在山南省、東方省、河西省等五省發生的多起搶劫案所使用的槍支相同。專案組決定將多起案件併案偵查,李仲章被抽調到專案組。

現場群眾反映,出租車上的歹徒有三十多歲的樣子,平頭,方臉,大個子,身高有一米八左右。

一位住在樓上的目擊者說:“另外三個看不清臉,都穿着黑色衣服,戴着黑色帽子,還戴着頭套,無法看清臉面,但個子都有一米七多。”

走訪中,退休職工李全勝告訴幹警們:“搶劫案發生后不久,在那邊的一條小巷裏。我看到停着一輛車,車頭碰壞了,感到好奇就過去看了看。誰知裏面的人很兇,狠狠罵了我一句‘不關你的事,滾遠點去!’裏面的人好像在換衣服。”

李仲章問:“那您看清他們的臉了嗎?”

老人說:“有兩個看清了,一個高鼻子,方臉,嘴唇上面有顆大大的痣。另一個頭很大,條形臉,上面有一道長長的疤。其餘的沒有看清。”

儘管歹徒們在作案時矇著臉,但李仲章他們在走訪中,群眾對有關可疑人員進行了描繪,他們判斷,群眾所說的那幾個人極有可能就是犯罪嫌疑人。

他們根據群眾的描述馬上進行畫像,並在全城進行搜捕。

專家們判定,因為反應速度快,案件發生后迅速設卡,而歹徒們又在街上繞了一段時間,沒有直接在主要幹道上跑,因此,歹徒一定還沒有走出賓洲,而且極有可能還在賓洲市區範圍內。於是迅速調集警力,在賓洲附近大大小小的道路上設置關卡41個,防止歹徒出逃。

會議上,李仲章提議,因為歹徒作案手段殘忍,槍法準確。為確保不傷及無辜群眾,減少傷亡,同時,也為了控制歹徒外出,應建立快速反應機制,以便隨時可以在市區的各個角落集中警力抓捕逃犯。

專案組同意了李仲章的提議,決定設立巡邏分隊5個,共計300人。按東南西北中將賓洲劃分為5個巡邏區域,每個中隊再細分為6個巡邏小組,每個小組10人,5名民警,5名特警。再將區域實行責任包干,300人形成一個巡邏網絡,一有動靜,可以立即集中兵力在各個區域進行封鎖和作出反應。

同時,在賓洲市區展開地毯式排查。賓洲城內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給人一種如臨大敵的感覺。

犯罪嫌疑人被死死控制在了賓洲城內。

6月26日,在一戶居民樓內,犯罪嫌疑人胡剛、徐祥廣被抓獲。幹警們從他們的住處搜出了兩把“五四”式手槍,子彈20多發。

當天晚上,另外兩名嫌疑人王煥福、夏侯武成被抓捕歸案。

五名案犯中四名案犯落網,首犯黃紀豪還沒有抓到,經過審訊,犯罪嫌疑人交代,黃紀豪的情婦王清就在賓洲市區。黃紀豪會不會就在王清的住處?

武警戰士突襲了王清的住處,結果,沒有發現黃紀豪,只抓到了王清。在王清家裏,搜到了案犯藏匿的槍支。其中手槍11把,霰彈槍5把,其他槍支12把,子彈1000多發。

“王清,你認識黃紀豪嗎?”

王清搖搖頭:“我不認識黃紀豪。”

“那你認識這個人嗎?”幹警們把照片遞過去給她。

“認識,他是范明,就是跟我住的那個人。”

“你認識范明多少年了?”

“有5年了吧,這些年,他到賓洲來就住在我這裏,他的身份證也是叫范明,我從來不知道他叫黃紀豪。”

幹警們把王清住處的一個保險柜切割開來,發現裏面有12張身份證,6張男的,6張女的。男的是黃紀豪,但沒有一個用的名字是黃紀豪,所有資料全是假的。6張女的身份證,頭像全部相同,但名字也不一樣,住址也不一樣。按照上面的地址一一經過查驗,所有資料也全是假的。

“王清,你見過這個女人嗎?”

王清搖搖頭,“沒見過,真沒見過。”

“那你聽說過沒有?”

“也沒有聽說過。”

保險櫃裏只有這一個女人的照片,可見,這個女人與黃紀豪的關係必定非同一般。或者說,這是黃紀豪最喜歡的一個女人。

再審胡剛、徐祥廣、王煥福、夏侯武成四個人,都說見過,但不知叫什麼名字,更不知是哪裏人。徐祥廣說,那女的講話帶有遼寧口音。

這時,李仲章捕捉到一個信息,他發現胡剛的臉上閃過一絲狡黠的神色。

李仲章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人有情況。他當即將這個情況向專案組有關領導作了彙報,當晚,在他的提議下,幹警周志剛以行兇殺人嫌疑人身份進入牢房卧底,與胡剛同居一室。

“兄弟,你是怎麼進來的?”胡剛問。

“還能怎麼進來的,殺了人唄。”

胡剛好像找到了知音,“你也殺人了?有種,看來也是條好漢。你知道我是幹什麼的嗎?”

周志剛搖搖頭,說:“不知道,兄弟,你犯了什麼事啊?”

胡剛很自負地說:“搶運鈔車。殺了8個人。搶了200多萬,怎麼樣?”

周志剛豎起大拇指:“行啊,兄弟,干這麼大的,有種。兄弟佩服。”

兩人在牢裏開始了交往,周志剛把一年前一樁有影響的凶殺案說成是自己作的,並把有關細節講得繪聲繪色。

對這個案子,胡剛入獄前也聽說過,所以對周志剛深信不疑。

幾天後,胡剛對周志剛說:“兄弟,你我都是命案在身的人,估計交往的日子不會太久,咱們能認識也算是有緣吧,我們的名字當中又都有一個‘剛’字。我們結為兄弟如何?”

周志剛對這種結交的形式很不以為然,但是,想到自己的使命,他立即答應了:“行,以後,咱們就是兄弟了。”

“兄弟,你們五個人全都進來了嗎?”

胡剛驕傲地說:“哪能呢,我們老大他們是抓不住的。否則,他也成不了我們的老大,他可是孫悟空,變化多着呢。”

“那你們老大搞不搞女人?”

“搞啊,我們老大的女人有好幾個呢,都非常漂亮,而且個個都願意為他賣命。”胡剛臉上露出了羨慕的神情。

“那,你們老大可真是厲害了。”

“唉,可惜,賓洲的這個已經被抓了。”

“還有沒有抓到的嗎?”

“那當然,公安現在連她是誰,叫什麼名字,哪裏人都搞不清楚,怎麼去抓?前幾天他們拿着她的照片來問我們,我們都說不知道。其實,他們幾個是真不知道,因為就見過幾面,而且每次我們老大都不叫她名字。她也不說話,所以,她叫什麼名字,哪裏人,他們幾個根本不清楚。”

“那你的意思是,你知道?”

胡剛笑了笑:“我當然知道,只是我不告訴他們。讓他們查去吧。”

第二天,周志剛又與胡剛聊上了他們作的案子。聊着聊着,他又問起了那個女人:“兄弟,你們老大真是聰明,身邊的女人連自己的兄弟都不知道底細。這樣就可以免除許多後顧之憂啊。”

“是啊,我們老大就是這樣。不過,兩個月前,我聽到他們一次對話,只聽我們老大叫她阿秀,聽她說話,好像就是山南河陽一帶的口音。”

藉著提審,周志剛把這個重要的信息傳了出去。

黃紀豪可能就在阿秀的住處,與她在一起。李仲章立即帶領一隊特警,趕到山南省河陽市成立了指揮中心,全力部署抓捕工作。

李仲章想起五年前榮昌金店發生的一起搶劫案,當時案犯殺了金店老闆和兩名營業員,搶走了價值200多萬元的金銀首飾。據目擊者說,當時案犯當中有一個蒙面小個子,跑得很快,有點像女人。

莫非,阿秀就是那個像女人的劫匪?

他們在市區範圍內秘密調查名字中帶有“秀”的女人,重點在25歲以上,45歲以下範圍。特別是對那些沒有工作,經濟條件又比較好的要立即彙報,不能拖延。

兩天裏,查了兩千多名對象,對其中三個人的住處進行了突擊檢查,結果,沒有一個符合特徵。

河陽口音?難道是下面縣市的?

7月10日,黎昌縣傳來消息,在縣城一個居民區內住着一個名叫阿秀的女子,真名叫文玫秀。體貌特徵很像假身份證上的女子,同時,他的男人也很像是黃紀豪。

經過暗中進行比對,果然是他們兩個。

黃紀豪因為沒有被人認出,所以沒有畫像。在案發後的第二天,他就用陳樹才的假身份證買了一張機票離開了賓洲。來到河陽,再乘車回到家裏。

全體人員立即秘密向黎昌進發,幾百名特警對這個住宅區形成了一個包圍圈。由於黃紀豪十分兇殘,而且攜帶槍支,甚至家中可能存有烈性炸藥,武警戰士和公安幹警便縮小了包圍圈,將臨時指揮部設在離黃紀豪住處不遠的一名居委會大媽家中。

“大家要特別注意,黃紀豪身邊可能不止一支手槍。也可能還有其他槍支,甚至,他的家裏還可能有烈性炸藥。像他這種人,是會作好任何準備的。因此,大家要特別注意安全,此次行動,只能一舉成功。否則,後果不堪設想。現在,我們再來一起分析分析情況。”

“李廳長,我們是不是還按照你過去抓捕另一夥劫匪時的‘零點行動’?”

“零點行動”是李仲章在偵破另一起銀行搶劫案時採取的一次突擊行動。幾年前,省城平陽建設銀行發生了一起搶劫案。案犯持槍搶劫了118萬元后,消失得無影無蹤。李仲章帶領公安幹警們晝夜不停地進行分析,走訪,排查。最後,發現嫌疑人出現在一個賓館的房間裏。李仲章決定在晚上12點採取行動。因此將行動取名為“零點行動”。晚上12點,武警戰士突然衝進房間將三名持槍嫌疑人順利抓捕。這次行動,嫌疑人沒有一人漏網,不費一槍一彈,更沒有人員傷亡,創造了成功抓捕持槍劫匪的一項新紀錄。

聽到說“零點行動”,李仲章笑了笑,然後搖了搖頭:“黃紀豪既然在河陽,肯定知道‘零點行動’,我估計他們有所準備。他睡覺的地方,他經常坐的地方,都可能放有武器,並且門是防盜門。我們突擊隊員想要在瞬間破門而入有點困難。你們看,他家的房屋結構是這樣的:進門左邊是衛生間,右邊是小餐廳,餐廳外面是廚房,廚房往前是陽台。進門往前,左邊是客廳,右邊是一個客房。正對門有兩個房間。根據居委會幹部所說,他們平時住在靠陽台的那一間房,小孩住左邊那間。即使我們進去了,到達他房間也有個過程。那麼,他就有可能作好準備,到時我們和周圍的群眾就危險了。而且他住的房間又裝了防盜窗,我們從窗戶根本進不去。”

“陽台上沒有防盜窗。”

“是的,陽台上沒有防盜窗,這正是黃紀豪為了逃跑時方便而故意不裝的,陽台下面是一戶居民加蓋的廚房的平頂,跳下去就可以沿着小巷逃跑。直到河邊,萬一被他逃脫,就再也難找了,好在我們在下面部署了足夠的警力,他跑是跑不掉的。現在主要還是安全問題。”

這時,一名幹警說:“太熱了,兩天沒有洗澡了,要是洗個澡多舒服啊!”

李仲章忽然靈機一動,問居委會的大媽:“大媽,他們家一般是幾點鐘熄燈?”

“幾點鐘熄燈?”大媽想了想,“好像是11點吧。”

他的老伴這時也說:“對,通常是晚上11點熄燈。”

“好,”李仲章興奮地叫了一聲,“我們就在11點之前動手。”

“這麼早?”大家問道。

“你們看,離門最近的就是浴室。通常情況下,洗澡的時候是一個人防備意識相對較弱的時候。黃紀豪即使帶槍,我估計也只會帶一把手槍,炸藥不會帶,其餘槍支也不在身邊。既然他們是11點熄燈睡覺,那麼黃紀豪就可能在11點之前洗澡。這樣熱的天氣,不洗澡是很不舒服的,除非是沒有條件。黃紀豪在家裏,肯定會洗澡,而且他也想不到我們已經到了這裏,更想不到會這麼早動手抓人,防備意識薄弱,而且,洗澡時被水聲吵着,不容易清楚外面的動靜。我們一旦進門,就把他堵在浴室里,他只能束手就擒。這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方案上報到賓洲總指揮部,得到了同意。

“問題還在這個防盜門,怎麼才能在瞬間搶在黃紀豪從浴室衝出來之前進去堵住他。”有的幹警提出了一個問題。

“這正是我們現在最需要解決的問題。”

“要不,我跟你們去?”大媽走上前來。

“您去?”李仲章搖搖頭,“大媽,我們不能讓您冒這個險,這個人可不是一般的人。他們在全國到處作案幾十起,殺了35個人,傷了29個人。那是一個魔鬼,不是一個人,您不能去,太危險了。”

“李廳長,不要緊,阿秀跟我很熟的。她不會往這方面想,剛好兩天前我交給她的計劃生育調查表,她還沒有交。一會兒我就說到他們家收表去,明天開始我就要去廈門兒子家裏住一段時間,阿秀也知道這個事,我就說明天要走了,今天晚上把表收齊。她會相信的。”

“您不能去,太危險了。”

“有什麼不能去,我60多歲了,還怕什麼?你們一個個這麼年輕,都不怕危險,我一個老婆子怕什麼?就算是犧牲了,也值得。”

一旁的老大爺呵呵一笑:“讓她去吧,沒事的。”

有幹警問:“怎麼確定他一定在洗澡?”

李仲章說:“他家四處的窗帘都拉着,外面根本看不到裏面。但是,這樣也有好處,裏面也看不清外面,晚上屋裏開燈了,裏面亮,外面黑。我們從外面可以近距離通過窗帘之間的小縫隙觀察裏面的動靜。還有,浴室上頭有一個小窗,沒有窗帘,用針孔攝像頭可以觀察到裏面的動靜。”

李仲章又忽然對黎昌縣公安局局長說:“他家房子對面那幢大樓是在裝修吧?你馬上弄兩台功率大一點的電鋸,到對面開大音量鋸板子。要快!”

一個公安局長要辦這點事是非常容易的,15分鐘之後,大樓里就傳來刺耳的電鋸聲。黃紀豪住的屋子裏面,一個男人拉開窗帘看了一下對面,就又拉攏了。觀察動靜的人員從望遠鏡里看到,這個男人正是黃紀豪。

原來是這樣。

幹警們恍然大悟。

李仲章說:“不僅是這樣,我想通過這個噪音來掩蓋一下我們行動的動靜,特別是我們裝攝像頭時,可能會發出點動靜。黃紀豪實在是太狡猾了,要萬無一失啊!”

李仲章在進攻前再次強調了一條紀律:進門后,不要亂動屋裏的東西,尤其是牆上的開關更不要動,發現電線之類的東西只能跨越,不能觸及。屋內的東西不要挪動,一切等抓到黃紀豪之後再說。

“李廳長,你不要去了,太危險。”幹警們提出建議,“您放心,我們一定把黃紀豪活捉過來見您。”

李仲章哈哈一笑:“大家能去,為什麼我就不能去,命都只有一條,都很珍貴。我李仲章今天跟大家一起上,生死與共,同擒惡魔。”幾句話說得慷慨激昂,令全體幹警和戰士們十分感動。

事後,大家說:“想不到李廳長是一個這麼重感情,講義氣的人。”

監控發現,晚上10點15分,文玫秀給孩子洗了澡,10點30分,文玫秀自己洗澡,讓人吃驚的是,她洗澡時也帶着一把“五四”手槍。對面鋸木板的聲音這時停了下來,文玫秀聽到大媽在樓下喊門:“麗麗,在家嗎?那表填好了沒有?我明天要帶孫子去廈門,現在把表收一下,明天清早交過去。”

“呵,沒填好,行,那現在填吧,我等着。”

10點43分,黃紀豪檢查了防盜門,開始走進浴室洗澡。

進入浴室后,他拉開了槍的保險,放在一旁,伸手就可拿到。

大媽按響了門鈴:“阿秀,阿秀,在家嗎?我是居委會的李大媽,那張計劃生育調查表你填好了沒有?明天我到廈門,我想今天晚上收好,明天清早帶到辦事處去。”

文玫秀聽出了是李大媽的聲音,但沒有說話,而是在貓眼裏看了看,看到確實只有她一個人時,才應道:“大媽,我在家呢,早填好了。怎麼這麼晚才來啊?”

剛脫了衣服的黃紀豪抓起槍問了句:“阿秀,是誰啊?”

“居委會的李大媽,明天去廈門,來收計劃生育調查表呢。”

李大媽說:“唉,人老了,記性不好,九點鐘才想起來,這不跑了好幾家呢。”

文玫秀拿過表,用鑰匙打開門,抓着把手正要推開時,門突然間被外面的力量猛地一拉,一下把她帶了出來,兩名武警隨即將她按倒在地,反銬了起來。幹警們看到,緊靠着門口的鞋架上,就放着一把“五四”手槍。

武警戰士和公安人員立即衝進屋內。

“黃紀豪,出來!你已經被包圍了。”

“啪”的一聲,一顆子彈從浴室的玻璃門裏射了出來,玻璃隨即“嘩啦”一聲掉了下來,打在牆上。

“黃紀豪,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了,你再頑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老子殺人無數,反正是死路一條,你們開槍吧。”

李仲章喊道:“黃紀豪,虧你還自命是條好漢,難道就這樣死了。對老婆孩子也沒有什麼要交代的嗎?難道就不想見老婆孩子最後一面?你這樣算什麼好漢?”

裏面沒有了聲音。

“黃紀豪,把槍扔出來,投降吧!”

半晌,浴室的門打開了,扔出來一把“五四”手槍。黃紀豪圍着一條毛巾走了出來,兩名武警戰士迅速撲上去,將他按在地上,銬了起來。

不知是激動還是激憤,李仲章走過去,踢了他一腳。厲聲喝道:“黃紀豪,你這個惡棍。今天,看你還牛不牛?”

黃紀豪看了李仲章一眼,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姓李的,老子在電視裏見過你。嘿嘿,什麼牛不牛?你在這個時間抓到我,算你走運。今天,怎麼不搞你的‘零點行動’啊?你要是再搞什麼‘零點行動’,就有你的好看。老子盤算着,在山南,你來抓我的可能性比較大,這次老子算是栽了。”

清理黃紀豪的住宅時,幹警們發現黃紀豪還藏有霰彈槍一把,子彈120多發。5公斤烈性炸藥已經裝置了電子引爆裝置,一個開關在床頭,一個在沙發後面。後來,黃紀豪交代,每晚睡覺之前,他都要將這個裝置的電源開關打開。他研究了李仲章破獲的幾個大要案,也準備了應對‘零點行動’,只要一有動靜,瞬間即可引爆,與辦案人員同歸於盡。

連辦案人員都感到心有餘悸,這裏居民密集,房子連着房子。如果貿然採取行動,一旦引爆,後果將不堪設想。此時,大家不得不佩服李仲章在辦案中考慮之周到,思維之縝密。

李仲章因此被記個人一等功一次,受到通令嘉獎,當年被評為一級英模,同時升為正廳級偵察員。

幾次辦案,李仲章都利用空閑時間,見了袁明海。這次抓捕黃紀豪,在如此高度緊張的情況下,李仲章仍然給袁明海打了個電話,讓他到住處來了一趟,兩人見了一面,簡單聊了不到10分鐘。

他與袁明海就這樣走得越來越近。

小車開進明海公司大門時,李仲章剛好回憶完自己這一段光榮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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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護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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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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