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邊皂德的父親是一個小鄉鎮食品站的屠宰工,那時,剡豬佬、醫生和汽車司機都是令人羨慕的職業,邊皂德父親從食品站領出豬肉,然後一家人賣,母親、大哥、大姐都是賣豬肉高手。邊皂德小學讀到四年級,便不肯去學校,他父親說:“不讀就不讀吧,反正豬肉攤人手也不夠。”大哥大姐相繼成家獨立門戶后,邊皂德也不願整天聽父母親嘮叨了,便自己另開一攤。邊皂德賣肉的手段非同一般,他的刀工非常好,你指着哪個地方要半斤肉,他一刀砍下一塊3兩多一點的,然後迅速給你準確地補上一塊次肉,當你制止他說不要那麼多了(實際是不想要那塊次肉)的時候,他已經用水草將好肉次肉捆起來遞給你,還嬉皮笑臉說:“多就多一點給你吧,老顧客。”就這樣,整個豬都能按好肉價賣出,200斤的肉至少可以賣出205斤。曾有人說他捆豬肉的水草大多,將水草當豬肉賣了。他說:“誰賣豬肉不捆水草,不捆穩點你走到半路丟了誰賠?”也有人說:“我是買豬肝你怎麼給我搭豬頭肉?”他說。‘你能養出個沒有頭的豬嗎?“

有天他進漢州城,幾個朋友讓他請客,他問吃什麼,朋友說到狗肉街吃狗肉吧。狗肉街原來叫愛衛路,是一條幾米寬的小巷,彎去曲來很有曲徑通幽的味道,巷子兩邊全部是狗肉攤。因此愛衛路就成了狗肉街。漢州的狗肉聞名省內外,而狗肉街的狗肉是漢州狗肉的精品。

“你乾脆出來這裏租個小店賣狗肉算了,肯定比你現在賣豬肉強,我們以後吃狗肉也方便。”幾杯下肚后朋友跟他開玩笑說。想不到這句本來玩笑的話卻真的促使邊皂德開了狗肉店。

市衛生學校的大門口正對着狗肉街,衛校有兩個女學生經常到邊皂德店裏買狗肉,一個高大豐滿,有幾分動人,另一個個子也不矮,只是單薄些。她們兩個人要了半斤狗肉,吃完后就兩個人搶着付錢,互不相讓。邊皂德在一旁看着覺得有意思,他搭話說:“要是不分輸贏乾脆都別給了。”說著望着那個豐滿的女孩。豐滿的女孩有點不好意思,臉上紅紅的說:“是不是真的?”邊皂德說:“半斤狗肉算什麼,你們走吧。”向她擺手讓她們走。單薄的女孩不吭聲,豐滿的女孩說:“那我們走了。”做出要走的樣子。邊皂德說:“什麼時候想吃還可以再來,我還請你們。”豐滿的女孩說:“謝謝。”挽着單薄女孩的手離去了。

兩個女孩子走後,店裏來了兩個幹部模樣的人,其中一個拿起一塊狗肉聞了聞。如果是平時,邊皂德可要發火了,好好的狗肉聞什麼?可今天邊皂德心裏高興,他還想着那兩個女學生。

“給你試一試。”邊皂德用刀割一塊上好的遞過去,“我現在做的幾乎都是回頭客,凡來過我這裏的客哪裏都不去了。”

兩個於部模樣的人就坐下來。吃完后,那個聞狗肉的小個子還多要了一塊給那高個子帶回去。從此,他們兩人經常光顧邊皂德的狗肉店。邊皂德後來才知道,他們兩人是市政府的,高個子還是副市長梅初山。此後,梅初山每到邊皂德店裏吃狗肉,都得到邊皂德的特別關照。有時甚至還送一塊狗肚肉給他帶回家去,日子一長,邊皂德就跟他結成狗肉朋友了。

而那兩個女孩子也偶爾到邊皂德狗肉店吃一次狗肉,有時是炒菜吃飯,邊皂德總是慷慨待之。突然有一天,邊皂德對那個豐滿的女孩說,晚上我請你看電影。女孩沒意見,但她沒有自己一個人跟邊皂德去,而是帶上單薄女孩。

再後來,邊皂德要豐滿女孩單獨到他店裏來。邊皂德早想向她提出跟她確定戀愛關係,但一直沒有勇氣,這件事在心裏一直折磨着他,他感到很苦惱。這天,他故意多喝了幾兩酒,以酒壯膽,他決定跟她直說了。豐滿女孩來了,她問他有什麼事。邊皂德說:“我要娶你做老婆。”豐滿女孩一聽,以為邊皂德是開玩笑。她定了定神,說:“我不喜歡開這種玩笑。”邊皂德說:“誰開玩笑,我是說真的。”女孩說:“這怎麼可能?”邊皂德說:“怎麼不可能?”女孩轉身就走。邊皂德的腦袋已被酒精沖成了酒糟,昏了,他說:“如果你不嫁給我,我就先殺了你,再殺你全家。”

女孩嚇得眼淚籟籟而下,兩腿發抖。

邊皂德看到女孩害怕的樣子,心裏暗暗高興,他本來只是想嚇嚇她,如果她不願意,他也不至於真殺她全家。他說:“你回去想想再來告訴我吧。”

第二天,女孩自己來到邊皂德的店裏,低着頭不說話。邊皂德問她是不是同意了。女孩反問他:“你為什麼要我嫁給你?”邊皂德說:“因為我愛上你了。”女孩說:“但我不愛你。”邊皂德說:“你不愛我也沒關係,只要你嫁給我就行了。”女孩問:“我吃了你多少狗肉,花了你多少錢,加倍還你還不行嗎?”邊皂德說:“我不要錢,我只要你。”女孩想想也通了,其實只要往好里想,她覺得邊皂德也不差,他雖個頭矮點,但人長得不算丑,也會賺錢,對她花錢挺大方。如果不答應嫁他,說不定他真的要殺她也不奇怪。她想,算了吧,這也許是命中注定的事。女孩雖然常跟邊皂德在一起玩,但邊皂德要動她,她始終不同意,三八線防守非常嚴密,她說沒正式結婚她不會同意他亂來的。她又說,除非她畢業了,他們結婚了,否則他休想動她。她是想留着退路,看看以後的情況。邊皂德見她答應嫁給他了,心裏高興,不動就不動吧,反正遲早都是他的人,也不在乎今天明天。

豐滿女孩畢業時,衛生局說她是共青團員,要到艱苦的地方去,將她分配到一個新成立的鄉衛生院,介紹信已經開出來了。她找到局長說她不想到鄉衛生院去。局長說,誰也不想到鄉衛生院去。她說:“我父母都在城裏,我要照顧父母。”局長說:“你有父母,別人沒有父母嗎?”她說:“我男朋友在城裏,現在去了將來又要調一次。”局長說:“別說還沒結婚,結了婚還要調下去呢,大家都想留在城市,誰到鄉鎮去?你還是共青團員呢!”

“如果這樣,以後誰還入團?”女孩問。

“如果不達到一定的思想境界,不入就不入吧。”局長說,“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入的。”

晚上,女孩和邊皂德在公園裏散步,她沒精打采。邊皂德問她:“能不能讓衛生局收回介紹信?”她說:“聽說介紹信一開出,誰說也沒用了,最起碼也得先去報到上班一段時間才能調出來。”邊皂德說:“讓我試試看。”第二天晚上,邊皂德去了梅初山家。梅初山還沒回來,夫人曹捷熱情接待了他。他說:“今天殺了條好狗,給市長送點狗肉來。”說著還從衣袋裏掏出一捆紙幣放在茶几上,“平時給市長加點菜。”夫人激動得手忙腳亂,一會給邊皂德削蘋果,一會給邊皂德添茶水。邊皂德隨便說一會閑話,就提出告辭。曹捷彷彿得了邊皂德的錢就這樣讓他走不好意思,在邊皂德臨出門時間:“有什麼事要辦的你儘管說,到時我跟老梅說一聲。”邊皂德故意猶豫一下,又折回客廳,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女朋友衛校畢業,她不想到鄉下衛生院去。”

曹捷說:“你怎麼不早說,衛校生分配介紹信都開出去了。”

邊皂德說:“我不了解情況,你跟市長說說,不行就算了。”

兩天後,豐滿女孩接到衛生局的電話,說局長找她,讓她去一下。她不知道局長找她有什麼事,有點擔心。到了局長室才知道局長對她非常客氣,彷彿局長已經不是昨天的局長,她也不是昨天的她了。局長說:“你的事我們重新做了研究,同意你留在城裏,今天請你來是想徵求你的意見,到哪家醫院。”她—點不客氣說:“就到中醫院吧。”“我也是這個想法。中醫院工作量不大,也相對乾淨些。”她想,共青團員怎麼又可以到工作量不大相對乾淨的地方去了?心裏憋着笑。局長說完寫了一張紙條給她,讓她找政工股長。從衛生局出來,她回家裏洗了個澡,她對家裏人說,她今晚跟同學到漢南去玩,如果太晚了就不回來了。然後就直接到邊皂德租的客房去。邊皂德在城裏一間私人旅社包了一間房,基本上都住在市裡。她畢業分配,邊皂德一直冷眼觀望,他想如果行動得早她不一定領他的情,力挽狂瀾才顯示他的能耐。他知道她的心僅僅靠錢征服不了。

豐滿女孩敲門時,邊皂德正躺在床上吸煙。門響了許久,邊皂德才起來開門。她今天面若桃花,嬌羞可人,不像往日總愛擺小姐譜,邊皂德開了門她走進去平靜得像個新娘,邊皂德反而覺得奇怪了,他問:“你今天怎麼了?”她對他嫣然一笑說:“我不是好好的嗎,哪裏不對了?”邊皂德已經不能自持,他衝動地抱住她。令邊皂德意外的是,她今天軟軟的沒有反抗的意思,邊皂德得寸進尺,捧着她的臉吻。她此時也抱緊了他。

“你找過我們局長了?”她在邊皂德脫她衣服時間。

邊皂德反問:“我幹嘛要找你們局長?”

她說:“他今天找我了,問我到哪家醫院去。”

邊皂德說:“這樣我就能天天見到你了。”

跟着下來,豐滿女孩就進入一種狀態:痛並快樂着。這豐滿女孩就是宋雙的同學蘇麗。而那個陪蘇而吃狗肉的單薄女孩就是宋雙。

邊皂德的狗肉生意沒做多久,一張假幣徹底改變了他的命運。一天,邊皂德拿着當天的狗肉錢去銀行存時,營業員揀出一張10元鈔說是假幣。邊皂德看不出那張被說成假幣的10錢到底跟其它有什麼差別,但他沒有辦法。營業員跟他比較熟,沒有沒收他那張假幣。當晚,他去賭攤看熱鬧,將那10元假幣搭注,不到半個小時,得到了100元的回報,賣一個星期的狗肉也沒賺那麼多。邊皂德的腦子活動開了。只要有機會,他就跟別人打聽有關假幣的情況。後來,他了解到有人專做假幣生意,第一手吃進往往只有5%的成本,而拋出價往往高達20%。

漢南地區有個地方叫做客家村,是90年代初本地居民建的一片住宅區,沒有認真規劃,道路小而且彎彎曲曲。後來,有條件的人紛紛搬走了,留下的房子就租給外來人住。慢慢地,這裏就成了“聯合國”,講什麼話的人都有了。這裏的社會治安極差,傳銷商、賣淫女、坐枱小姐、機關幹部、公司職員,應有盡有,不知什麼時候,假幣販子也看上了這片地方。有人租房子長期住下,有人打一槍換一個地方。這兩年假幣從外面傳到漢南地區,交易場所都是這個地方。邊皂德的第一筆假幣生意是由朋友帶着做的,除了說好給朋友分成的之外,那天他一下子賺了2000多元。他懂得如何操作后,索性在客家村租房子住下,當晚以8%的價要了20萬,第M天以12%的價賣給一個廣西佬,轉手就賺8000元。他膽子特大,只要價位低,多少都敢要,很快就壟斷了客家村的假幣市場。

邊皂德的假幣生意只做了半年就收手了。也就在邊皂德收手不久,公安不知從哪裏得到情報,派人盯梢,只幾天時間就將雲集在這片地方的假幣販子一網打盡。邊皂德僥倖漏網,躲到鄉鎮去承包工程,同時將手上的錢買私賣私,香煙,柴油,塑料,橡膠,汽車什麼都做,短短的幾年時間裏,就變成了漢州以至漢南的頭號大款。現在他實際擁有多少資金,誰也不知道,但他在漢州以至漢南已經可以呼風喚雨,幾乎沒有他辦不到的事。

漢東鎮政府因為欠工商行、包工頭以及飯店老闆的2000萬元債,工商行、包工頭和飯店老闆分別向法院起訴,法院判決后鎮黨委書記胡雷還不當一回事,債主便申請強制執行。執行庭要封那座新建的耗資1000多萬元的辦公大樓,法警整裝出發前半小時,胡雷找到杜贊之讓杜贊之幫忙,杜贊之說:“這種事怎麼幫,而且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到時人家不告我干預執法?”胡雷說:“我不是讓你干預執法,你只要跟邊皂德說一下,讓邊皂德給工商行打個電話,工商行就自己將申請撤回去了,工商行撤回去,包工頭就不好意思再鬧,飯店也好對付了,一百幾十萬的餐費還愁我們跑掉不成?”杜贊之說:“工商行千辛萬苦才弄到這一步,輕易就收回申請?”胡雷說:“這種事多了。你只要幫我說一下,如果不行也就罷了,但我相信行,這可是我們黨和政府的形象問題啊,一個黨委政府的辦公樓都被封了,以後我們還怎麼開展工作,怎麼取信於民?”杜贊之真想笑,沒有錢誰叫你建1000多萬的大樓,沒有錢誰讓你一年吃喝幾十萬?但他沒有笑,幾十萬里起碼有一萬幾千是招待他吃的。“看在維護黨委政府形象的分上,我試試看吧。”杜贊之即給邊皂德打電話。邊皂德說:“這種事他實在不想幫,如果欠債的人都像胡雷,而法院又不採取強硬措施,銀行都得關門了,老闆也都要破產了。”杜贊之說:“封黨委政府的辦公樓畢竟有損黨委政府的形象。”邊皂德說:“黨委政府欠債也得還啊。”杜贊之見道理講不通,便只好激他,杜贊之知道邊皂德經不起激:“你是不行還是不想管,如果確實不行,也不為難你了。”邊皂德在那邊急了,他說:“我不是不行,而是不想幫這種事,如果杜書記你一定要我開這個口我只能從命了。”杜贊之說:“不是我杜贊之要你開這個口,而是漢東鎮黨委和政府希望你開這個口。”“管他漢東鎮還是漢西鎮,我只知道杜贊之。”邊皂德於是給工商行行長打了電話,工商行也很快給法院打了電話,為了給那些整裝待發的法警一個說法,工商行晚上還宴請了執行庭的全體法警,當然餐費是胡雷簽的單。

邊皂德自蘇麗懷孕起,就很少回家過夜。蘇麗懷疑他在外面有情人,他說:“你願意你老公天天陪着你無所作為,還是希望他到外面撈世界?”蘇麗說:“撈世界跟回家有什麼矛盾?”邊皂德說:“天天回家當然有矛盾。”蘇而說:“誰要你天天回家了?我是擔心你跟不三不四的女人在一起。”邊皂德說:“這就難了,我說沒有,你說有,除非你天天跟在我身邊看着。”蘇麗說:“有沒有我會知道的,用不着天天跟在身邊。”邊皂德說:“我聽人這樣說,現在的男人,如果他不自覺,要麼由着他,要麼跟着他,要麼離開他。你是選哪種?”蘇麗說:“我希望你自覺。”邊皂德說:“這就對了。我什麼時候回來交不起公糧,你懷疑我還沒遲。”蘇麗就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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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委書記的兩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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