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四十六
徐有福現在才覺得自己走上了“正路”,步入了“正途”,而徐有福是一個只要走在“路途”上就不會止步的人。小時候他邁着細碎的腳步跟着父親或者德山大叔去放羊。走在山裏那些羊腸小道上,即使走累了,走乏了,腳腕兒走酸了,他也從不讓父親或德山大叔抱,仍邁着細碎的腳步跟在大人後面走。人生其實就是這樣,認準一個目標悶着頭往前走,不要讓別人抱,任何事情讓別人“代勞”其實就沒有意思了。目的地或者目標尚且遙遠,自己一步一步走是會很累,但樂趣也正在這一個“累”字裏。小時候沒有那麼多“標點符號”,徐有福都在山裏邊那一條條白色的羊腸小道上將小步子踩得結結實實,現在既有逗號句號,又有問號嘆號,還有等在後邊的分號,徐有福的腳步能不邁得更結實?更穩健?作為一名主持工作的副局長,徐有福知道前邊的路還很長,“目標”也很遙遠,但徐有福從小就懂得,再遙遠的目標,只要跟在父親和德山大叔身後一步一步走,就有走到的時候!而“到家”的那份欣悅是由別人代步怎麼也不能享受到的。徐有福其實打小就不是一個鼠目寸光的人!他也並不像最初進入我們視野時表現出來的那麼“窩囊”,那只是這個自小跟在德山大叔身後走過無數羊腸小道的傻孩子的一種表象,甚至是一種假象,他原本就是一個很有力量和“勁兒”的男人。嘆號有一次和他玩耍畢無意中捏了捏他的小腿肚,竟驚叫了起來:“喲,這麼瓷實呀!”她忍不住又探手用力捏捏他的小腿肚,再次由衷地嘆曰:“還沒見過你這個年齡的男人有這麼瓷實的小腿肚,不小心戳上去能把人手指折折!”徐有福當時淡淡地說:“小時候走山路走成這樣的。”是的,徐有福其實就是這樣一個很有“勁兒”的男人,不僅小腿有勁兒,而且渾身都是勁兒。趙勤奮現在不已感受到他的“勁兒”啦?還有白玉,早感受到他的勁兒啦!許小嬌呢?許小嬌原本還遺憾徐有福少一點“發強剛毅”,認為他“有容”、“有敬”,但不“有執”,現在看徐有福有執不有執?徐有福做人做事,疏能走馬,又密不透風!趙勤奮之流焉能望其項背——望塵也莫及!徐有福會一步、又一步,穩穩地邁向雖遙遠但清晰的目標——人生目標!他那堅定地踏下去的步履在告訴你:大丈夫生當雄飛,安能雌伏!切不可小瞧了徐有福——正像切不可高看了趙勤奮一樣——正像切不可小瞧了田小蘭一樣——以為她不過是一個人盡可夫的妓女而已——錯矣!更多的時候更應該將田小蘭視作是一個哲學家——而哲學家是有底蘊的!
徐有福現在思考最多的問題是,怎樣才能去掉頭上這個“副”字,由“主持工作”副局長正式成為局長。成為局長后,再伺機走方副局長的路子。
當然這還是有一些難度的。因為一個局的局長,即使這個局再不重要,別的人說了也是不算的,比如市政府主管副市長,市委組織部長,市委主管幹部工作的副書記。如果是提拔一個不重要部門的副局長,這些人說了還起一些作用。而提拔一個正局長,只有兩個“一把手”說了起作用。兩個“一把手”是誰?當然是市委書記和市長。
而新來的市委書記和市長,徐有福除過開大會遠遠瞅着主席台看見過之外,連話都沒說過一句。這兩個人就像金庸或者古龍小說里那些神出鬼沒、行蹤不定的身懷絕技者一樣,一般人根本“近不得身”。
何況他們剛來,除過對付各種日常工作外,一有時間就得先往縣上跑。他們首先得將十六個縣跑一圈,才能初步掌握市裡縣裏的一些基本情況。他們可不是袁亦民書記,閉着眼睛也能從這個縣走到那個縣,再從那個縣走到另一個縣。將十六個縣跑完,袁書記都不需要睜開眼睛。他們當然不行,就是大睜着眼睛走,如果沒有達有志主任的一號車在前面帶路,也會走錯路的。
正當徐有福為無法與兩位領導相識而苦惱時,兩位領導卻在同一天將他叫去了。書記是上午叫的他,市長是下午叫的他,而且是為同一件事。
事情是由趙勤奮這個倒霉蛋引起的。多年以後,徐有福從本市市長的崗位上退下來之後,某一天吃飯時突然回憶起這件事,還覺得有點兒好笑,竟撲哧笑出聲來,將一口飯險些兒噴出去。看上去仍顯年輕的妻子吳小嬌,問他想起什麼美事笑得這樣開心,莫非是想起許小嬌了?吳小嬌和徐有福結婚後,常拿許小嬌打趣徐有福,和他尋開心。她當然不知道許小嬌和徐有福有過那樣親密的關係。有時偶爾和徐有福拌幾句嘴,還會給許小嬌打電話傾訴心中的不快和煩惱——許小嬌早已和她老公將公司開到了北京,生意越做越大了。可那天徐有福笑得差點“噴飯”,卻不是想起許小嬌,而是想起趙勤奮,想起了趙勤奮發錯一則手機短訊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往事。那件事吳小嬌當然更清楚,因為當時她也是“當事人”之一。吳小嬌聽徐有福是笑這件事,竟也撲哧笑了。一邊笑一邊說:趙勤奮這個鬼喲!把人逗得!
趙勤奮向來以記性好自詡。那一陣兒,有消息說,徐有福任局長后,紀檢組長和工會主席將像張副局長和王副局長那樣改任副局長。市政府的部局一般要求配一正三副——即一個正局長,三個副局長。趙勤奮分析說,若紀檢組長和工會主席改任副局長,局裏就可以再從科長中提拔三個副縣級領導。“我任副局長,許小嬌你任紀檢組長,吳小嬌你任工會主席!”趙勤奮在大辦公室開玩笑時,以手指着許小嬌和吳小嬌將三個縣級幹部指標這樣“分配”出去,彷彿他是市裏的組織部長。“咱們現在的任務是齊心協力將老徐扶上去!”趙勤奮對許吳這樣說時,還用手做了個向上“扶”的動作,彷彿三個人正合力將徐有福往一把很高的座椅或一匹高頭大馬上“扶”。
趙勤奮過去看紫雪日報,喜歡看四版的法制新聞,那一陣兒卻格外留心二版的要聞,尤其喜歡看二版刊登的縣級幹部任職公示。按照《黨政領導幹部選拔任用工作條例》的規定,幹部提拔之前都要在報紙和電視上公示。公示的內容一般是這樣:某某,男(或女),某某省某某縣人,某某年某某月出生,某某年入黨,某某年某某月參加工作,現任某某職務,擬任某某職務。趙勤奮向許小嬌和吳小嬌誇口,他只要看兩遍,就能將某個擬提拔對象的這麼多“某某”分毫不差地複述出來。許小嬌和吳小嬌表示不相信。趙勤奮就將那張刊登有“縣級幹部任職公示”的紫雪日報塞給許小嬌,讓許小嬌任意挑一個名字考他。許小嬌低頭看了一會兒報紙,說出一個名字。趙勤奮果然像小學生背誦課文一樣,閉着眼睛將那一溜兒“某某”分毫不差地“背誦”了出來。“背誦”到最後一句,吳小嬌在旁邊笑着打斷了他:“最後一句背錯了吧?怎麼會是現任紫雪市中級人民法院副院長,擬任紫雪市中級人民法院副院長呢?若是公示徐有福,總不能寫做現任某某局副局長,擬任某某局副局長吧?這不等於任命徐有福為徐有福,任命趙勤奮為趙勤奮嗎?”
吳小嬌說這一串兒話時,趙勤奮一直微笑着看着她,直到吳小嬌得意地將這一溜兒話兒說完,他才不慌不忙地說:“沒有錯!我還沒背誦完呢,你就像三峽截流那樣將我的話截斷了,最後還有幾個字呢——‘括號:正縣級’——這才完了!”
吳小嬌不相信地湊過去看許小嬌手中的報紙,趙勤奮果然沒有錯,白紙黑字果然寫的是“現任紫雪市中級人民法院副院長,擬任紫雪市中級人民法院副院長(正縣級)。”吳小嬌一邊看一邊嘴裏嘀咕:“真奇了!將一個副院長提拔成副院長!”趙勤奮接上說:“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這個副院長原來是副縣級副院長,現在提拔成正縣級副院長了嘛!”
接着趙勤奮又讓吳小嬌再挑一個人考他。吳小嬌也看着報紙說出一個名字。趙勤奮又將那一溜兒“某某”絲毫不差地“背誦”了出來。背誦到“現任”和“擬任”,幾個人又將腦袋湊在那張報紙上議論了一番。這個人是“現任紫雪市政府機要局副局長(正科級),擬任紫雪市政府機要局副縣級機要員。”許小嬌說:“這個比副院長任命為副院長還有趣——副局長任命為機要員——搞不清楚哪個大哪個小了!”趙勤奮此時接着許小嬌的話茬有點神往地說,啥時候能發這樣一個文件:徐有福,現任紫雪市某某局副局長,擬任紫雪市某某局科長——這樣科長不就比局長官大了——那咱們幾個提拔時就不用公示了!
許小嬌和吳小嬌輪番出陣都沒有“考”倒趙勤奮,趙勤奮越發得意了。他甚至向許吳吹噓說,他的記憶力和十六國時期的苻融都有一比——“耳聞則誦,過目不忘!”
就像趙勤奮喜歡研究以至於“背誦”紫雪日報刊登的縣級幹部任職公示一樣,許小嬌和吳小嬌也有一個共同的愛好:喜歡玩款式新穎的手機,而且喜歡換手機號。這天倆人剛買了一款能拍照的新手機,並分別換了手機號。倆蹄子拿着亮光閃閃的新手機在辦公室對趙勤奮說,你不是自比苻融嗎?上次我們領教了你“過目不忘”的本領,今天再領教一下你能否“耳聞則誦”——我們只將我倆的新手機號告訴你一遍,你不準往本上記,明天早上你給我倆打電話或者發短訊,看你到時候還能不能記得!趙勤奮將許小嬌與吳小嬌的新手機拿在手中把玩了一會兒,大大咧咧地說,那還不是小菜一碟!你倆只說一遍,我保證就儲存在“電腦”里了。趙勤奮說出“電腦”二字時,還將自己的腦袋拍了一下,彷彿他那個保齡球一般圓溜溜的腦袋真是一台電腦似的。許小嬌與吳小嬌就將新手機號說了一遍。趙勤奮閉着眼睛默記了兩遍,便睜開眼說,記住了。許小嬌笑着說,現在記住了,一會兒就忘記了。就像字典上某一個似是而非的字的讀音,翻字典時覺得記住了,字典一合上就又忘記了。吳小嬌也說:就是就是,有一個字我至少記了八遍,最後還是忘記了,用時還得翻字典。趙勤奮說,那是你們,我可不是這樣!何況是你倆的手機號,我就是將徐局長的手機號忘記了,也忘不了你倆的手機號。就像我即使有一天調離了咱們局,將所有的人忘完了,也不會忘記你倆一樣。我就是臨死的那一天,也不會忘記你倆——哪怕是像苻融那樣在淝水之戰中被殺,到了九泉之下做了鬼也不可能忘記你倆,還要纏着給你倆發短訊!
那天幾個人這樣胡諞時,是下午剛上班,一下午許小嬌與吳小嬌輪流盯着趙勤奮,不准他離開辦公室一步,怕他把她倆的手機號趁她們不注意偷偷寫在小本上。直到六點下班時,才將羈押了一下午的趙勤奮釋放。幾個人臨出門時許小嬌問趙勤奮:趙勤奮你說我的手機號是多少?吳小嬌也問:趙勤奮你說我的手機號是多少?趙勤奮說:我當然記得,到明天也記得,我說過到死也記得。明天一上班給你倆每人發一個短訊,不過你們可不能生氣,因為我很有可能給你們發兩個“黃段”,而且也許是很“黃”的那種。
那段時間市裏的幹部互相發短訊成風。本部門同事之間互相發,與外部門相識的人互相發,同學之間互相發,朋友之間互相發,夫妻之間互相發,情人之間互相發,小姐之間互相發,嫖客之間互相發,小姐給嫖客發,嫖客給小姐發——互相通過短訊約定“談戀愛”的時間地點,甚至連具體價錢也通過短訊傳遞,是漲盤還是跌盤?這樣見面后就無須用嘴說出多少錢了,以免雙方因“取費標準”不一而尷尬,甚至發生爭執,就像牲xx交易市場農民的袖統一樣。比袖統其實更“先進”了一步——袖統里雙方的手指還得捏在一起,而現在卻只需捏着自己的手機撥幾個號碼就行了。
那段時間,包括正常的工作要求,也有人發短訊傳遞。某縣一位組織部長,年齡大了,想將位子騰出來讓給年輕的副部長,就給市組織部長發一個短訊,他的要求是去人大或政協任個副職,請市裡儘快考察任命新部長。這種事過去是應該來市裡當面談的。老部長說,他就不來面談了,“手談”行了——彷彿是隔山隔水與市領導下圍棋。
第二天上班后,趙勤奮當然還記着他昨天給兩位小嬌的承諾。他走進大辦公室時,許小嬌與吳小嬌還沒有來,劉芒果也沒有來。他掏出手機,嘣嘣嘣先熟門熟路給劉芒果發了個短訊,題目是,人老四大特徵:坐着打瞌睡,躺着睡不着;過去的事忘不了,眼前的事記不住;眼睛越看越遠(老年遠視),尿越撒越近;上頭有想法,下頭沒辦法。後面還綴了一句:適當時可將此短訊發給老局長,並與他共勉。隨即又嘣嘣嘣給許小嬌發了個短訊,嘣嘣嘣給吳小嬌發了個短訊。然後便愜意地坐在辦公桌前,泡一杯茶,拿起一張報紙,心滿意足地看起來。他甚至心裏在遐想:那倆小蹄子看到他發的短訊會是什麼表情?發給吳小嬌的那個倒不是“黃段”,發給許小嬌的那個可是貨真價實的黃段。這小蹄子打開短訊,不看吧,又有點好奇;看吧,知道是黃段。也許黃得並不厲害,只是有點兒黃,於是下決心一看:哈,保准臊得這小蹄子面紅耳赤,一朵紅雲上兩腮,好看極了!將清末熊希齡所撰那兩句話套用一下,叫:發一短訊,探愛情消息;送一黃段,窺小嬌春色。橫批為:投石問路。也許這久攻不下的小蹄子看了會情腸縈繞,慨然動容呢!
趙勤奮萬萬沒有料到的是,他發的短訊兩位小嬌並沒有收到,收到的是市委書記和市長!
許小嬌的新手機號前十位數與市委書記手機號前十位數完全相同,只有第十一位數不同,市委書記的手機號尾數是“8”,許小嬌的是“6”。吳小嬌的手機號前十位數與市長的完全相同,只有尾數不同,市長的是“6”,吳小嬌的是“8”。
那天兩位新領導上班后,市長坐車由市政府趕到市委,有事與市委書記商量。屁股還沒坐穩,倆人的手機先後嘀嘀響了兩下。“大概是天氣預報?”市委書記這樣說著,信手看了一下“天氣預報”;市長隨即也信手低頭翻看了一下“天氣預報”。緊接着倆人臉色大變。十分鐘之內,市公安局長與政委、市移動公司總經理悉數趕到。尤其是市公安局長所乘那輛一號警車,開進市委大院時一個急剎車,後邊的兩扇門在同一瞬間像鳥兒的翅膀一樣張開,局長和政委同時從左右兩邊敏捷地下車,局長右腳與政委左腳踏在大地母親胸脯上的時間相差不到零點一秒。然後倆人便像鳥兒一樣張開翅膀飛上了市委書記辦公的三樓。當時剛上班正在陸續走進市委大院的幹部們,看見公安局長與政委神色嚴峻地“飛”了上去,以為本市發生了震驚全國的惡性刑事案件,互相連連用目光詢問對方聽說了沒有。
“案件”只用五分鐘就偵破了:“案犯”是市政府某局宣傳科科長趙勤奮。
以趙勤奮為靶子,以消除幹部之間互發黃段為目的的機關作風整頓迅速展開。市委書記與市長在市直機關全體幹部作風整頓動員大會上分別嚴肅地講了話。趙勤奮就像徐有福當年獲市政府機關交誼舞比賽第一名那樣一夜“成名”,成為市裡家喻戶曉、人人皆知的“新聞”人物。
第二天上午,徐有福首先被召到市委書記辦公室。徐有福去時帶着許小嬌,他帶許小嬌的目的是想給書記說明,趙勤奮確實是發短訊發錯了,發給書記確非有意為之。許小嬌會將他們頭一天下午開玩笑的過程告訴書記,甚至得將一千六百多年前那個記憶力過人的姓“苻”的古人扯出來“作證”,以取得書記對趙勤奮的諒解。徐有福與許小嬌走進書記辦公室時,書記一臉冰霜。沒容徐有福和許小嬌開口,便嚴厲地批評徐有福。批評了一會兒后,書記突然有點控制不住地將目光移到許小嬌臉上,看了一眼后,又移開目光批評徐有福,但語氣明顯緩和了一些。一會兒,他忍不住又看了許小嬌一眼,又不得不移開目光批評徐有福,但語氣更顯平和了一些。到第三次再將目光落到許小嬌臉上時,逗留的時間稍微長了一些,就像一個長途跋涉的人,終於走累了,怎麼也得停下歇歇腳了。當書記再次將目光轉向徐有福,張了張口準備批評徐有福時,卻並沒有將批評的話從嘴裏說出來——好像將批評的話忘記了,或者批評的話已說完了,只剩下一些重複的話了,而重複的話一點兒意思也沒有,況且書記的話一般是不會重複來重複去的。書記於是急忙將目光再次移到許小嬌臉上來——彷彿他將一件十分珍貴的寶物遺失在了許小嬌臉上,急着要去找回來。這次他的目光在許小嬌臉上定格的時間更長一些——給人的感覺那件遺失的寶物終於找到了!於是書記的一臉冰霜開始化作淙淙春水,那副舒心的模樣就像那首通俗歌曲里唱的,“春水流啊春水流。”
書記開始問及徐有福與許小嬌家庭及個人的一些情況,並問及局裏的一些情況,當獲知局裏只有徐有福一位副局長時,書記自語道,難怪要出事,領導有點兒少了,管理不過來啊!彷彿徐有福是小學的一位班主任,在管理着一群調皮搗蛋的孩子。書記詳細詢問了徐有福主持工作多長時間了,局裏還有什麼局級領導,當聽說還有一位紀檢組長與一位工會主席時,書記又自語道:將來這兩個同志可以改任副局長嘛。然後又關心地詢問許小嬌在局裏做什麼工作?徐有福連忙代許小嬌回答:是局裏的統計科長。局裏還有一個扶貧科長吳小嬌,也是局裏的骨幹。本來還有個宣傳科長趙勤奮,可這傢伙太不爭氣了。“將來那兩個同志(指紀檢組長與工會主席)改任副局長后,可以再報兩個人上來嘛,女同志做個紀檢組長或者工會主席還是可以勝任的嘛!”書記最後和藹地對徐有福這樣說。
從書記辦公室出來,許小嬌還真有點佩服趙勤奮——這傢伙彷彿有先見之明似的,對局裏下一步的人事安排竟和書記設想得一模一樣——看來他還真適合做一個組織部長——能夠提前摸透書記的心思。只是由於眼下這個意外的差錯,他很難做那個副局長了,恐怕連科長也未必能保住——許小嬌不禁為趙勤奮有點兒惋惜。
當天下午,徐有福又被召到市長辦公室。徐有福去時帶着吳小嬌。在市長辦公室遇到的情狀與書記辦公室如出一轍。
為期兩個月的機關作風整頓結束后,趙勤奮被免去了科長職務,宣傳科同時被撤銷,趙勤奮繼續擔任業務三科副主任科員。這個聰明的傢伙與徐有福在一條起跑線上同時起跑,徐有福像公安局長往書記辦公室跑一樣,眨個眼就不見了。這傢伙卻暈頭暈腦跑一圈后,又跑回起跑線上來了。待他蹲下身準備第二次起跑時,才發現自己老得都快跑不動了!所以古人講的每一句話都是有其深刻道理的,比如欲速則不達、聰明反被聰明誤之類。
趙勤奮原擬發給許小嬌的那個短訊是一個黃段,不是人們能接受的那種“俗”,而是有點兒“臟”,有這一個“臟”字,就不好寫出來了。可他原擬發給吳小嬌的那個短訊,卻可以寫出來。
市長在任時,一直對這個短訊有點兒耿耿於懷。雖然最後澄清並不是發給他的,市長還是有點兒耿耿於懷。好在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市長只在紫雪市幹了一年,便像一則手機短訊一樣,被隔水隔山“發送”到另一個市做市委書記去了,所以現在寫出來已無大礙。不過也難怪那位市長,徐有福在心裏尋思過,他當市長時,若有人將這樣一個短訊發給他,哪怕是“誤發”,他也會不高興的。這個短訊是這樣的:
“沒事幹的時候,你可以站在市政府大樓的樓頂上,用鞭子狠勁兒地在空中一下接一下抽打,若有人問你這是在幹什麼,你可以告訴他:是在抽風。”
2002年12月16日晚10時啟筆
2003年1月8日凌晨5時寫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