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太過張狂
清早,蘇小糖正依偎在馮皓東的懷裏睡着,手機鈴聲哇哩哇啦地響了,她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懶洋洋地接通了電話:“喂……”
電話里傳出了母親米嵐的聲音:“小糖,我在清凌火車站,你過來接我一下吧,我有點兒轉向,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蘇小糖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她嗖地從被窩裏坐起來,提高了聲音,說:“老媽,我沒聽錯吧?您……您在清凌?”
米嵐說:“錯什麼?我就是在清凌火車站,你快點兒過來接我吧!”
蘇小糖說:“您來怎麼沒提前打個招呼啊?”
米嵐說:“我見閨女又不是見皇上,還用得着請示彙報?”
蘇小糖說:“我這不是擔心您嗎……您等着,我這就過去接您。”
放下電話,蘇小糖對撲到她身上亂拱的馮皓東說:“別鬧了,我老媽來清凌了,一個人在火車站呢,跟我過去接一下。”
馮皓東說:“別開玩笑!查一查今天是愚人節不?”說著腦袋鑽進了蘇小糖寬鬆的睡衣里。
蘇小糖被他弄得哇哇亂叫,一邊求饒一邊說:“不是開玩笑,我老媽真來了,她老人家可不知道什麼叫愚人節!”
馮皓東鑽出來,一本正經地說:“岳母大人駕到,小生這就前去迎接。請問娘子,是清水掃塵,還是紅氈鋪地?”
蘇小糖捶打了他幾下,說:“告訴你別鬧了,你還鬧,快點起床吧!我老媽怎麼突然來清凌了?是家裏出什麼事了?她提前也沒打個招呼啊!”
馮皓東一邊穿衣服,一邊安慰她:“不會有什麼事,就是時間久沒見閨女想了唄!本來很簡單的事情,非要想複雜了,你也不怕累。”
蘇小糖哼了一聲,說:“我老媽可沒那麼單純,她做事一定有原因。”
真讓蘇小糖說對了,米嵐這次到清凌確實事出有因,這個因是在她與蘇小糖通過QQ視頻聊天時種下的。米嵐驚喜地發現,蘇小糖身後,經常有一個小夥子來來回回地走動,不時地給蘇小糖遞過一個水果,拿來一杯水。她喜形於色,跟蘇忠民商量,無論如何都要到清凌來把把關,看女兒到底找了個什麼樣的男朋友,如果覺得適合趕緊就把婚事辦了,也算是了結了一個心病。她還猜測,蘇小糖堅持要來清凌,沒準兒是早就認識了對方,只是瞞着家裏人。蘇忠民看出了她的心意,勸她別亂猜,乾脆過去看看不就放心了,這才有了她的清凌之行。
在火車站看到馮皓東的第一眼,米嵐心裏就說了一個“贊”字。女兒的眼光真是不錯,這個小夥子除了看上去年紀比蘇小糖大了些,言談舉止都是做女婿的上等人選。她本來有一肚子的話要問馮皓東,想到剛剛見面,便硬生生地憋了回去,眼睛卻不住地瞧向他,心裏喜歡起了這個未來的姑爺。
三人離開火車站,一起吃過早餐,馮皓東在清凌賓館安排好了米嵐的住宿,才彬彬有禮地說:“阿姨,我還有個採訪,先告辭了。”
送走馮皓東,關上門,米嵐說:“小糖,這個小夥子不錯,成熟穩重,處事大方得體,就是面相老點,得比你大五六歲吧?他父母做什麼的?能不能同意他將來去北京發展……”
蘇小糖說:“老媽,您查戶口呀?我跟他就是普通朋友,沒您想得那麼複雜。”
米嵐剜了她一眼,說:“普通朋友穿睡衣在你眼前晃?你當你老媽傻呀?我是過來人,這還能看不明白?”
蘇小糖急得臉都紅了,說:“您別亂點鴛鴦譜了!這不是公寓拆遷,臨時在他那兒借住幾天嘛。男女合租房子又不是什麼新鮮事兒,瞧您,想哪兒去了?”
米嵐說:“別在那兒打岔,也別給我拽詞兒。什麼叫男女合租?就是給未婚同居找個好聽的理由!你以為我真是七老八十,什麼都不懂了?”
蘇小糖撇撇嘴沒吱聲。
米嵐又說:“這小夥子真是不錯,他……”
蘇小糖沒等她把話說完,就走進了洗手間,喊:“老媽,水很熱呀,我洗個澡,你看看電視,待會兒我再陪您到處轉轉。清凌好得很,和世外桃源差不多。”
米嵐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打開了電視。
蘇小糖洗完澡,用浴巾擦着頭髮,看到電視裏正在播放廣告,說:“這破廣告有什麼好看的,調台……哎,就看這台,正好是《清凌新聞》。媽,中間特儒雅這位,就是清凌市委書記田敬儒。這人特好,我採訪過他。”
看到電視裏笑容滿面的田敬儒,米嵐怔住了,腦子裏頓時一片空白。
蘇小糖低着頭繼續擦頭髮,接著說:“這位田書記是有名的‘辣手書記’,收拾過不少的腐敗分子。別人都以為他可怕,其實一點兒都不。我看他呀,就像是自己家可親可敬的長輩。”她抬起頭,看到米嵐獃獃的樣子,“媽,怎麼了?想什麼呢?”
米嵐這才回過神來,不自然地笑了笑,說:“我在想那個小夥子呢。你跟媽老實說,你們兩個怎麼樣了?他將來能跟你去北京不?這是事情的關鍵,我和你爸可捨不得你到清凌,這個小地方能有什麼發展?小粒吵着要到英國留學,要是你也不在身邊,我和你爸……”說著米嵐的眼圈紅了。
蘇小糖撅起小嘴,搖着她的胳膊,說:“媽,您又來了,咱不說馮皓東了行嗎?我一輩子都不嫁了,一直陪着你和老爸,好不?我給您講我怎麼認識田書記的,可有趣了!”
米嵐打斷她的話,表情嚴肅,帶着一臉的慍氣,說:“我不想聽什麼當官的,田敬儒就是當了皇上與咱們有什麼關係?他是他,我們是我們。我就跟你談馮皓東,我到清凌就是為了看看他,給你把把關。要不然你爸腿腳還沒完全好,家裏也離不開人,我能大老遠跑這兒來?小糖,你年紀不小了,一定要儘快解決個人問題。馮皓東真的不錯,要是他能去北京,你可不要錯過了!你不要以為自己總這麼年輕,更不要以為前面有多少人等着你。我告訴你,人這一輩子,有些事錯過了,根本沒有回頭的機會!”
蘇小糖說:“老媽,您饒了我吧!”
米嵐說:“我饒你,歲月可不饒你,時間就是個小偷,把你的光陰一把把地偷走了,再把皺紋一道道地刻上,等你知道了它的厲害,你也就老了。到時你青春不再,怕是得找個二婚的了!”
蘇小糖聽着米嵐的語氣,心裏咯噔一下,像是壓了塊石頭。
米嵐沒有按照原定計劃多待幾天,不管蘇小糖和馮皓東怎麼挽留,她只住了一晚就堅持返回了北京。走之前,她不住地叮囑蘇小糖要儘快調回北京,還拜託馮皓東照顧好蘇小糖,並邀請他到北京去玩。
蘇小糖一會兒撓撓頭髮,一會兒跺跺腳,一個勁兒使眼色,催促着:“老媽,火車進站了,一會兒晚了。”
米嵐這才三步一回頭地上了火車。
隔着車窗,米嵐望着站台上的蘇小糖和馮皓東,滾燙的淚水漫過眼眶,大滴大滴地滑落……沒過幾天,蘇小粒受米嵐“指派”來到了清凌。
對於蘇小粒,蘇小糖歡迎之至。今年二十一歲的蘇小粒是一名大三在校學生,陽光帥氣。平時姐弟倆的感情特別好,不過他們的好又與別人家姐弟間的不同,用米嵐的話說,“一對兒沒正形”,大的不尊,小的不敬。蘇小粒調侃地稱呼蘇小糖為“巫婆”,有所求時,又變成了“神仙姐姐、美女姐姐”。蘇小糖則經常收拾這個弟弟,“小屁孩兒、小跟班兒”叫個不停。
姐弟倆一見面,跟馮皓東打過招呼,蘇小粒就把胳膊搭在了蘇小糖的肩膀上,悄悄地說:“‘巫婆’,老實交代,施了什麼法術,把這麼有風度的老小伙騙到手了?”
蘇小糖拍了他一下,說:“本大小姐的追求者夠一個加強排了,我是看他實在太可憐了,才把他收到麾下的。”
蘇小粒連着哼哼幾聲,說:“又一個倒霉蛋從此落入了‘巫婆’的魔爪嘍……對了老姐,你答應送我的限量版MP5在哪兒呢?拿來!”一隻大手伸到了蘇小糖眼前一張一合。
蘇小糖拍了一下他的手,說:“蘇小粒,您大駕來到清凌是為了看我,還是為了MP5?”
蘇小粒嘿嘿一樂,說:“我要統籌兼顧嘛!以‘巫婆’為主,MP5為輔嘛!”
蘇小糖說:“去去去,跟我還一套套的,哪兒學的?正經話都不會說了……東西早就買好了,不過在原來住的地方,暫時還是先別回去取了,太危險。”
蘇小粒早就知道了發生在蘇小糖身上的一些事,為了嚮往已久的MP5,他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說:“怕什麼呀?你老弟我親自去取!大白天的,他們還敢行兇不成?”
蘇小糖一想,小粒說得也有道理,自從那晚驚嚇過後,她在馮皓東的陪伴下只回過一次原來的住處,急匆匆地拿了手提電腦和常用衣服就跑出來了,她也想再回去一次,拿些常用的東西,卻終是怕這怕那未能成行。按常理分析,自己和馮皓東、蘇小粒一起回去,人多力量大,安全應該有保障,便跟馮皓東去商量。
馮皓東聽完她的提意,腦袋搖成了撥浪鼓,在他看來,這顯然是一種冒險行為,他更覺得蘇小糖姐弟倆太過孩子氣,想什麼是什麼,做事不能全面思考。他問蘇小糖:“萬一遇到壞人怎麼辦?萬一出點什麼事怎麼辦?”接着又給姐弟倆講了一番大道理。
蘇小糖越聽嘴巴撅得越高,眼睛一個勁兒往腳面上溜。
蘇小粒不時地給蘇小糖使眼色,像小孩一樣拽拽她的衣袖,示意她再跟馮皓東說說情。
蘇小糖抬起頭,軟磨硬泡地說:“咱們去去就回嘛,大白天的,咱們三個人呢,能出什麼事?再說了,清凌市正在創建平安市,如果連這點最起碼的安全都沒有保障,還能稱做平安市啊?”
馮皓東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說:“我是犟不過您這個小姑奶奶了。”最終他還是開車帶着姐弟倆回到了原來的住所。
三人說著話上了樓,蘇小糖插進鑰匙時,心裏覺得有些不安,她回頭看了一眼馮皓東,問:“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馮皓東一笑,說:“要不咱回去?”
蘇小糖瞪了馮皓東一眼,說:“您老人家不能安慰我一下嗎?”
馮皓東說:“既來之則安之吧。”
穿着運動裝的蘇小粒拉開蘇小糖,搶先打開門,說:“瞧‘巫婆’這小膽兒,還是看我這個先鋒怎麼降妖……”說著話第一個沖了進去。
“妖”字話音沒落,蘇小粒“媽呀”一聲,連連後退幾步,靠在了蘇小糖的身上。
自從網絡上出現了負面新聞,本來已經讓人撤回來的江源又通知手下,繼續對蘇小糖的住所嚴防死守,管他是紅是黑,一定要見着點顏色,最起碼要給蘇小糖一個下馬威。這些手下也真是有本事,配了一套蘇小糖寓所的鑰匙,安排了兩個人長駐,準備等蘇小糖回到家,來個“關門打狗”。
畢竟是做賊心虛,聽到鑰匙孔里傳出的聲音,住在裏面的兩個人驚惶失措,一個人順手拿起了放在床頭柜上的水果刀,另一個拿起了木棒,兩人躡手躡腳地守在門口,一左一右地守候着。蘇小粒剛進門,刀子、木棒立刻上前“伺候”,蘇小粒的話才說了一半,刀子就已經扎了進去。
蘇小粒看到自己身上流出了血,剛才的勇氣一下子全泄了,一邊向外推着蘇小糖,一邊帶着哭腔喊:“姐……快跑……他們有刀子!”
馮皓東立刻把蘇小糖、蘇小粒拽到身後,衝到了最前面。
兩個人見真的捅着人了,也是一愣,色厲內荏地揮舞着手裏的利器,說:“你們再過來……再過來我就不客氣了!”
馮皓東罵道:“你們他媽的太狠了!”
蘇小糖全身哆嗦,一手扶着蘇小粒,一手掏出手機準備報警。
拿着刀子的那個人使勁地舞着刀,在空中劃出了幾個閃光的圓圈,他發現蘇小糖在按手機鍵,喊道:“不許報警!把手機給我放下!”
蘇小糖立刻把手機收了起來。
蘇小粒的臉色十分蒼白,臉龐因為疼痛有些變形,身子一點點地往下縮,血不停地向外涌着。
馮皓東看出對方想要逃,他也不想與對方糾纏下去,便順着對方的腳步,一點點地移動。
幾個人對峙着從門口轉移到了客廳。馮皓東像老母雞護小雞一樣,把姐弟倆護在身後。
果然,兩個行兇者抓住機會,迅速地向門外跑去。
馮皓東這才拿起手機,撥打了120和110。
救護車一路呼嘯着駛進小區,帶走了全身血跡的蘇小粒。
坐在救護車裏,蘇小糖鼻涕眼淚淌了一臉,她緊緊地拉着蘇小粒的手,不住地說:“小屁孩兒,你疼嗎?都怪我,都是我不好……你一定要挺住啊!”
躺在擔架上的蘇小粒臉色蒼白,努力地向上牽了牽嘴角,說:“‘巫婆’……別哭……千萬別把這事告訴老媽……”他緊閉雙眼,眉頭緊蹙。
馮皓東抱着蘇小糖的肩膀輕輕地安撫着。蘇小糖把頭靠在他身上,任憑淚水在臉上肆虐。
不幸中之萬幸,蘇小粒的內臟沒有受傷,按醫生的說法,如果刀子再深入一毫米,就會刺穿肺部。得知這個檢查結果,蘇小糖的眼淚再一次洶湧如濤,鼻涕眼淚蹭了馮皓東一身。
手術進行得非常順利。
兩天後,蘇小粒恢復了昔日的活潑。躺在病床上,他也不肯老實,一會兒讓蘇小糖為他按摩頭部,一會兒讓蘇小糖給他讀小說,一會兒又說想喝皮蛋瘦肉粥。
蘇小糖知道他是故意氣人,一個勁兒地向他吐舌頭。
蘇小粒說:“現在我是病號,你得好好地服侍我!”
蘇小糖說:“一會兒給您請個老媽子吧,沒見過您這樣難伺候的主兒!”
蘇小粒說:“別請老媽子啊,要請也得請個年輕漂亮的,至少要在你之上吧。最好是個英國妞兒,我可以直接發展一下,以後可以請你和皓東哥去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旅遊!不過,苦了皓東哥了,得活活地被‘巫婆’折磨瘋了啊!”
蘇小糖舉起手要打他,拳頭在空中晃了晃又放了下來。
姐弟之間的打鬧逗得馮皓東哈哈大笑。
這時蘇小糖手機上的光屁股小孩兒隨着音樂不停地扭動起來。她瞧了一眼號碼,向馮皓東、蘇小粒使了個眼色,說:“別吱聲,老媽的電話!”
馮皓東收起了笑容。
蘇小粒說:“‘巫婆’,千萬別跟老媽說我受傷了,要不她一準兒得跑清凌來!”
蘇小糖點了點頭,按下接聽鍵,說:“老媽!”
米嵐問:“你在哪兒呢?”
蘇小糖轉動了下眼睛,說:“在家呢。”
米嵐問:“皓東和小粒呢?”
蘇小糖聽到母親這麼親切地稱呼馮皓東,臉騰地熱了,說:“他們都在我旁邊,正下棋呢。”
米嵐說:“那就好。小粒也待了好幾天了,讓他回北京吧,老在你那待着影響你工作,生活上也不方便,別讓他在那礙手礙腳了。”
蘇小糖瞟了一眼蘇小粒,說:“媽,瞧您說的,他能礙什麼手腳?難得他到清凌來,多玩幾天再回去唄,他又不是小孩兒了,您就別擔心了。”
母女倆正在電話里聊着,一位護士走進了病房,說:“蘇小粒,該換藥了!”
米嵐大驚,在電話里提高了嗓門,問:“小糖,小粒怎麼了?換什麼葯?你們在哪兒呢?”
蘇小糖支吾地說:“小粒……他感冒了!”
米嵐說:“感冒?我是醫生,你別在那兒跟我打馬虎眼!你把電話給皓東!”
蘇小糖一臉無奈地把電話放到馮皓東手裏,說:“我老媽現在根本不相信我跟她說的話了,得,勞駕您了!”
馮皓東接過電話,皺着眉頭,把情況一五一十地說了。
當天,米嵐坐火車再抵清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