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2月8日,新聞發佈會在富麗皇大酒店如期舉行。在劉媚的檢查督促下,尤奇穿上了一件筆挺的西裝,把領帶打得很正,還戴上了一朵鮮花。他跟在劉媚身後,緩緩步入會場,在鮮花簇擁中,在掌聲鼓動中,在閃光燈的照射中,尤奇立即獲得了一種莊嚴感,肅穆感,正人君子感和高人一等感。尤奇暗暗地想,難怪那麼多人願意呆在主席台上,權力和地位帶來的快樂確實是有些妙不可言呢。
來自深圳大都市的劉媚小姐光彩照人,吸引了所有的視線。坐在她身邊的陳國強副書記成了活脫脫的陪襯人,可他陪襯得開心,陪襯得義無反顧,一臉傻乎乎的笑,把眼睛都笑沒了。劉媚是會議的主角,她以字正腔圓、比普通話還普通的普通話宣佈了有關《北部灣大潮》的所有新聞。尤奇堅信,除了他,沒有第二人能發現隱藏在她華美語言後面的蓮城味。
會議結束時,劉媚的得意勁溢於言表,滿臉緋紅,胸部一挺一挺地問尤奇:"我的發言怎麼樣?"尤奇很樂意為她的幸福升溫,咂着嘴說了一句廣告詞:"嘖噴,味道好極了!"
劉媚聞言,兩隻眼珠像黑寶石一般發出璀璨的光芒來。
午宴上,劉媚又享受了眾多領導的羨艷與讚美,大家爭相與她碰杯。那位一直避而不見的伍副市長也浮出了水面,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和劉媚只相隔一個座位。此時尤奇對伍副市長已有更多了解,據說他是省里放下來的幹部,中組部跟蹤培養的對象,前程非常遠大的一個人;一身暗紫色西裝,油頭粉面,五步之外都聞得到他身上的香水味;瘦長的馬臉,細眯的眼睛,臉上零星散佈着幾顆與年紀不相符的青春痘。舉止是彬彬有禮的,神態是端莊嚴肅的,目光是收放自如的,但由於有了一個先人為主的印象,在尤奇的眼中,怎麼看他都是有那麼一點色迷迷的。
對劉媚最佩服的可能是陳國強副書記了,他的讚歎簡直是鍥而不捨綿綿無盡,女能人、女強人、巾幗英雄、女中豪傑等詞句統統使用一遍之後還覺.不過癮,還要單獨敬"最能辦事的女人"一杯。也許劉媚太得意了,忘了形,也許劉媚這麼漂亮的女子有權力耍一點小性子,回敬陳國強副書記時順便就刺了,伍副市長一下:"女能人我不敢當,陳書記說我會辦事,我還是擔得起的,至少,這一回我們是跑了張屠夫,沒吃連毛豬嘛!"那伍副市長是何等人,微微一笑說:"是呵是呵,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不露痕迹就把他的功勞擺進去了。
這一來劉媚有了氣,臉上一紅,不依不饒地說:"其實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不過是因勢利導,將計就計,順手牽了一隻羊而已!"
言語間,竟然就有了火藥味。虧得知根知底的馮總馬上起身一一敬酒,將話岔開,這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默坐一旁的尤奇,倒是覺得看了一場有滋有味的戲,心裏偷着樂。
新聞發佈會一完,劉媚又要回深圳去了,她還要去請攝影師、請導演,聯繫航拍,事情很多。她同意了尤奇關於腳本的構思,要求他儘快寫出來,年底前要開拍。尤奇和馮總送劉媚到機場。進了候機室,分手在即,窩在尤奇心裏的幾句話像兔子一樣一蹦一蹦,再也按捺不住了。他知道,再不說,就沒機會了。他紅了紅臉,把劉媚拉到一旁,說:"劉媚,我的那個報酬的事,是不是該議定一下了?"
劉媚兩道好看的眉毛微微一皺,沉吟片刻道:"說過了嘛,我不會虧待你的。尤奇,我們是同學,我希望你盡心儘力,把拍這個片子當作一個事業來做,而不要動不動考慮那麼幾個小錢。"
尤奇有些遲疑:"我也是先小人,后君子,同學之間,免得以後因這幾個小錢生意見。再說我出來這麼久了,身上也快花完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先預付一點,我也就沒了後顧之憂,也好全身心投入工作。"
"是這樣,那你不早說?"劉媚責怪地瞥尤奇一眼,掏出錢包,數了兩千塊錢出來,"這樣吧,先預付你兩千。這種本子不比電視劇,一集就那麼幾個字,很好寫的;再說材料不夠,號稱十集,可能頂多拍八集就完了。就算一萬塊錢稿酬吧,本子寫完之後,再付三千。餘下的五千開拍時再給,行么?"
尤奇接過錢,想數,又不好意思,就沒數,直接裝入錢包,爽快地說:"行呵,老闆說了算!"
回城路上,馮總邊開車邊說:"尤奇呀,你和劉媚雖是同學,太不一樣了。"
尤奇問:"怎麼不一樣?"
馮總頓了頓,好像不太想說,後來還是說了:"劉小姐太厲害了!"
尤奇說:"怎麼個厲害法?"
"就說這六十萬吧,,我雖然先斬後奏,但決定權還是在總公司。幾個副老總心裏是不樂意的,礙着歐總的面子,又不好直接反對。他們就要求,根據拍攝進度,還有市政府對我的支持力度分期給付。歐總呢,也是這個態度,他也需要個體面的台階呀!可劉小姐呢,就是不同意,一定要一次付清。又是找我談,又是找幾個副老總磨,嘴巴好厲害!我夾在中間,真不好做人。哎呀,真是怕了她了。連歐總都頭疼她了,電話一打就是個把鐘頭。弄不好,這事對我的前途都有影響呢!不過話又說回來,搞事業,就是要這股勁頭,否則成不了事。"
"她成功了?"尤奇問。
"她不成功,幾個老總有清靜子過?她是帶着六十萬的轉帳單過來的。"馮總說。
"那她真的太厲害了!"尤奇感嘆道。
此時,尤奇不知道劉媚還有更厲害的一手。
允奇先花了一天時間,將王志的報告文學弄完了。他沒
有心思為這種毫無藝術價值的應景之作精雕細刻。他也不會主動交稿,王志不催,他是不會交出去的。他想這份稿子可能是惟一使他和丁小穎還能發生聯繫的東西。
然後尤奇就開始寫電視腳本。正如劉媚所說,這種本子確實不難,無非是解說詞加畫面提示,脈絡理清,構思確定之後,就可一路滔滔地往下寫了。
這天他只花了大半天時間,就寫完了一集。不想再寫了,把筆一擲,倒在床上躺成個大字,望着天花板發獃。電話鈴響了,他心裏一喜,心想可能是丁小穎打來的,她也該回來了。一接聽,卻是個陌生女子的聲音:"先生,您一個人嗎?"
"是呵!"尤奇毫無防備。"那我到您房間來。"
他一怔:"有事嗎?"
"沒什麼事,陪你玩玩呵!"
尤奇心裏一麻,頓感毛骨悚然,知道遇到"雞"了,恐懼得手心發涼,急促地叫道:"別,別,你別來!"
"先生,你別怕嘛,只是玩玩,我又不會吃了你,嘻嘻。"他厲聲叫道:"請你自重點,你不怕丑,我還怕染上愛滋病呢!"
尤奇氣急敗壞地掛了電話。那肉麻的聲調里有些成份居然與丁小穎有些相似,這一點特別令他惱怒。轉眼一想,又覺處置方法不妥,把"雞"惹惱了,找上門來怎麼辦?到時候渾身是嘴也說不清。
尤奇慌忙穿上衣服,帶上門,走出迎賓館。
太陽已經落向內陸一側,季節雖已是冬天,陽光落到皮膚上,仍有熱辣辣之感。他沿着街旁的榕蔭漫無目的地遊逛了一陣,慌亂的心才平靜下來。
榕樹下的風非常清爽,富含負氧離子的空氣清新怡人。但這並不能使尤奇心情開朗,他鬱郁地想念起丁小穎來。
一輛的士在他身旁哨然停下,他沒有在意。當瞥見TJJ穎從車內出來,笑吟吟地站在他面前時,他一時呆住,不知說什麼好。
"尤老師,在尋找什麼呢?"她說。
"在找我自己,我自己不見了。"尤奇努力使舌頭靈活起來,但話里免不了帶點怨氣,"你不是陪你的王總去越南了嗎?我以為你一去不復返了呢。"
"去了,又回來了,生意做得很順。"
丁小穎自然大方地挽起他的左臂,將他帶到榕樹下的一個露天咖啡茶座。她的這個,的親呢動作,使他的怨氣不知不覺消散了。
他們呷着咖啡,很久沒有說話。尤奇相信他們在醞釀情緒和話題。他的目光不時貪戀地掠過她精緻秀美的面頰,感到那叫作審美愉悅的東西羽毛一樣輕輕撩撥着他的心。
但是他的臉,卻保持着一份適度的矜持。"我們應當好好談一談了。"他說。
"談什麼呢?"她的語調似乎迷惘,眼神的清亮卻顯示她明如鏡。
"談對我們都很重要的事情。"尤奇說。"我們?"
"對,我們。"他加重語氣。"我們之間有很重要的事嗎?""當然有,譬如說未來。"
"未來?"她故作驚奇地瞪着他,"你是不是說,未來你有可能要娶我?"
"如果能走到一起的話,那又有什麼不可能的呢?這個世界,什麼都可能發生!"他大聲說。
"瞧你那-臉豁出去了的樣子!"她指着他,笑了,但笑得勉強,眼裏有薄薄的淚光,"就憑跳了一次舞,親了幾回嘴,就動了娶人的心?你別為難自己了,難道你沒有想過,我跟別人也會這樣?"
尤奇心中一悸,迴避了這個話題:"可我是一片真情可對天。"
"你也太容易動真情了,也許跟你是個文人有關吧。其實,你對我一點也不了解,"她眯起眼,似乎在眺望迷茫的遠方,搖搖頭說,"你別滿腦子浪漫幻想,我們之間不會有未來的。""你不要匆忙下結論,我也不需要你馬上作答,我只是不想失去那種可能。我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事。"尤奇凝視着她的眼眸,"可你要對自己的未來有個基本的打算,你和王志"
她打斷他的話:"請不要侵犯我的私隱!"
尤奇緘默了,她的話像是不打自招,這令他心裏不是滋味。過了片刻,尤奇輕聲道:"我是為你好,我知道王志這個人,很隨便的"
她說:"我比你更了解他,作為老闆,他不比別的人更好,也不比別的人更壞。"
尤奇說:"難道你甘心永遠扮演你現在的角色?"
她忽然瞪着他:"你過去詩寫得那麼好,為什麼放棄了?你在蓮城有鐵飯碗,還可以搞業餘創作,為什麼也要到沿海城市來搞電視片,寫這種賺錢的廣告文學,是你心甘情願的嗎?"
尤奇搖搖頭,同時詫異得很,過去他是寫過詩,不過那是大學時代的事,後來就改寫小說了。他問:"你怎麼曉得我過去寫詩?"
她兩眼急劇地眨了眨,才說:"聽王總說的。"
他還是難以釋疑,王志不大可能曉得他的過去的。但他懶得管它了,喝了一口甜中帶苦的咖啡,目光閃閃地看着她,真誠地說:
其實我跟你說這些,都是為你好。當然,從本質上來說,也有我自私的目的,想為我的情感之鳥,找一棵可以棲息的樹老實講,這一段我彷彿靈魂出竅了,我飄在空中,上不巴天,下不着地。找不到你,我好像被人遺棄了一樣"她用細密潔白的牙齒輕輕咬着嘴唇,雙眸灼灼,很滿足地微笑道:"看來,你真把我當作你的葉曼了呢!"
尤奇沉默少頃,說:"想聽我說說葉曼嗎?""只要你願意說,我就願意聽。"她說。
我一直找不到可以傾訴的對象,今天總算找到你了。"
尤奇沖她笑笑,稍稍回憶了一下,就用低沉的語調,緩慢地敘述起來。從如何與葉曼結識開始,講到他們如何交往,如何分手,直到最後,他如何再也找不見她。講着講着尤奇就動了情,一顆淚珠不知不覺從眼角滑了出來。他趕快以一個抓癢的動作為掩飾,把它揩掉了。
丁小穎看來也受了感動,眼睛有一點發紅,半晌才說:"這樣的結局。真令人遺憾這麼說來,你和妻子實際上已經分手了?"
尤奇一愣,這才發覺,附帶把自己和妻子的關係也說出來了,違反了對譚琴的承諾。他內心很有些不安,說:"這事還請你保密,我向她保證過,暫時不向外界公開的。"
"放心吧。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她注視着他說,"我要感謝你對我的信任,我也慶幸自己,長得像葉曼你是個很真誠的男人。"
尤奇被她日孺有些羞澀了,趕緊把話題繞過來:"別表揚我了,還是多關心關心你自己吧。你對自己的未來還是要早作打算。我等待着你的打算。"
丁小穎溫順地點頭:"有了打算,我會告訴你的。不過有打算也許不如沒打算好,免得失望,人算往往不如天算"她朝天上看了看。透過榕樹枝葉,可見到藍天明凈如洗。
她忽然站起來,笑道:"我看還是說點開心的吧。我現在有個打算,不知你同意不同意?"
"你說吧。"尤奇着迷地欣賞她頎長的身材。
"今晚有月亮,我們去看海上升明月,怎麼樣?"丁小穎偏偏頭,極具誘惑力地微笑着。
"舉雙手贊成!"
尤奇興奮地跳了起來。
黃昏時分,尤奇和丁小穎一人租一輛自行車騎着,穿過
街道,穿過建築工地,穿過大片大片已出讓給外商的甘蔗地,穿過沒有人煙的海邊樹林,經過一個多鐘頭的急行疾駛,來到了海邊。
呈現在他們面前的,彷彿是一個夢境。
半邊皎潔的月亮,已升起在墨藍幽深的夜空;耀眼的月光無聲地潑在海面上,如同鍍上了一層水銀;細微的海浪卷着銀色的碎片,向著沙灘一波又一波地推來;而沙灘猶如一條巨大的魚側着身子躺在海邊,任海水一遍又一遍洗刷它銀白色的肚皮。
他們不敢出聲,悄悄支好自行車,手牽着手,躡手躡腳地走進幻夢之中。他們迫不及待地蹭掉腳上的鞋,赤腳踩在沙灘上,溫熱細軟的沙子摩挲着腳掌,有種說不出的舒適感。海風宛如一隻看不見的手,溫柔地撫摸着他們的身子和頭髮。
走到沙灘中央,他們便停住了,依偎着,佇立不動,屏聲靜氣地傾聽着大海舒緩的呼吸。月亮如一隻亮晶晶的眼,安詳地注視着他們。他們感到被一種闊大無邊深厚無比的溫情所包容。天空,大海,沙灘,月光,海風,還有他們,彷彿全融匯在一起,同在塵世之外,同在寧靜之中。
他們背靠背坐下來,沒有言語。語言已成為多餘的東西。銀白的沙灘迤邐遠去,沒有盡頭,見不到一個人影。尤奇抓起一把沙,讓那些潔白的沙粒從指縫裏漏下,掛起一道小小的瀑布。海的氣息一陣陣撲面而來。海浪與沙灘的私語無止無休。他們不知在這夢中沉浸了多久,月亮在天空裏又升高了一些。尤奇側轉身子,只見她眺望着海天交接處,眼裏閃着幽光。月光勾勒出了她臉龐的輪廓,又在她面頰上敷了一層淡淡的銀霜,使她顯得愈發純美,聖潔,素雅。她瞟瞟他,心有靈犀的樣子。嘴角稍稍一咧,一朵笑容無聲地開在月色里。尤奇禁不住怦然心動a
丁小穎徐徐地站了起來。她那淺綠色的綢質連衣裙,在月光下奇妙地幻變成了銀白色。她朝着大海舒張雙臂。她像是在發出某種召喚,卻沒有一點聲音。忽然,她身子一個旋轉,在月光下跳起舞來!她的腰肢柔軟如綿,搖曳着,扭動着。她旋轉,她跳躍,靈活的雙手似兩條舞動的飄帶
尤奇看呆了,張大了嘴巴,卻不敢發出聲音。他覺得她已不是她了,這是一朵燃燒在月夜的白火焰,一個活躍在海天之間的小精靈。此時此地的美景,都是因為它的存在而存在,因為它的生動而生動呵!
她的舞蹈幅度小了下來,慢慢向他靠攏,纖纖玉手向他揚起。
那是一種召喚。他像被施了魔法一般,身子飄然而起,迎合著她那些富於神秘韻味的動作,情不自禁地也舞蹈起來。尤奇的意識模糊了,月光水一樣在四周蕩漾。她在他的視線里優美地扭擺着,變成了一尾美人魚。他渴慕地伸出手,觸摸她纖美的腰肢,她則輕舒柔臂,摟住了他的脖子。他們以一種柔軟緩慢的節奏輕輕搖晃着,進入如痴如醉的境界。
移到一個沙窩裏,他們停了下來。
她仰起頭注視他,她的臉呈現出一片純粹的美。
尤奇抬起手,正要去撫摸那種美,她的連衣裙悄然滑落,赤裸的上身猶如玉雕般袒露出來。她沒有戴胸罩,一切都歷歷在目。這是充滿了生命活力的雕塑,它的肩光滑圓潤,它的豐滿的雙乳在起伏,清澈的月光在乳溝里流淌,它是那麼冰清玉潔!他的手怯怯地縮了回來,它美得讓他不敢碰、不忍碰。她再次摟住他的脖子,把臉貼在他胸上。
這個動作與葉曼何等相像呵。他擁緊她,無比珍愛地撫觸她的背,她的腰,她的臀,她的腿。她的頭抵在他下巴下,她的秀髮散發出令人陶醉的芬芳。他頭暈了,身子一晃蕩,兩人倒在了沙窩裏。但他侗設有分開,他們緊摟着對方,他們已感覺不到月光、輕風與海浪,他們的激情,他們的身體,慢慢地融成一體。
然後,他們枕着幸福的疲倦,淪入深沉的夢鄉
海鷗的啼叫把尤奇從夢中喚醒。他把她從懷中移開,欠身一看,晨光已經照亮了北部灣,東邊海平線上,抹上了一片彤紅的早霞。
丁小穎還在酣睡,安詳得像個孩子。他拉拉裙子蓋住她的腹部。驀地,他的目光抽搐了一下:在她身體下面的白沙上,有一小塊凝固了的血,鮮艷而刺目。他心裏一緊,再一細看,她的三角褲上也有淺淺的血跡。
尤奇錯愕不已,腦子裏嗡嗡作響,一種猝然襲來的犯罪感使他不知所措。
丁小穎醒了,見了他,臉一紅,匆匆坐起來穿好裙子。他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同時又忍不住惶惶地看了地上那血跡一眼。
她立即敏感到了,抓起一把白沙,掩在那血跡上。
她盯着他,輕聲道:"你是不是覺得隨隨便便交出自己童貞的女孩,不是個好女孩?"
這話有點耳熟,好像在一個遙遠的時刻見識過。但尤奇顧不得多想,急切地說:"不,你不是隨便的,你是個好女孩,一個極好極好的女孩。而我,不是個極好的男人,我難配有這份情意。你為什麼要要給我?"
丁小穎眼裏淚花閃爍,久久不語。
後來,她偎進他懷中,低聲說:"我情願給你這樣別人就拿不走了。否則,我會不甘心的"
他還能說什麼呢?
尤奇全身心地擁抱她,吻她,嗅她,讓她的氣息進入他的肺腑深處,他感覺自己整個兒被幸福所充滿,所籠罩。
騎着自行車回城裏時,尤奇緊挨着丁小穎,和她的身體的任何一點小小的碰觸,都能帶給他巨大的滿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