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大會主席台上比過去兩會時冷清多了。每次兩會時的主席台上不僅掛滿了橫幅標語,台上還擠得滿滿的,而今天,主席台上只放着三個人的席卡,正中位置當然是方之路,右邊是宋希群,左邊放的是穆干生。

代表都已經坐定了,只是主席台上還空無一人,三張席卡板着冰冷的面孔,似乎在嘲笑台下的一張張笑臉。

穆干生坐在台下第一排邊上的空位置上,顯然是在等待另兩位重量級人物。他突然站起來向外走去,到了門外,碰上肖洪書。

“方部長呢?”穆干生問。

肖洪書怒怒嘴,穆干生一看會堂左面有一排平房。肖洪書說:“可能在臨時辦公室里。”

穆干生大步向平房走過去,平房距離會堂不過十來米,穆干生見一間辦公室的門半開着便站在門口,只見方之路拿着一疊厚厚的東西往包里塞。

“方部長!”

方之路猛一抬頭,顯得幾分慌張,立即鎮靜下來,說:“時間到了,好,我們走!”

“干生,這裏臨時調整了一間辦公室,主要是統計選票用,”方之路說,“從會堂主席台後門出來,只要三五步,方便。”

穆干生心想,選票應該在會場上當場統計的,幾百張選票拿到這地方,多少有點瓜田李下的吧!穆干生並沒有把這樣的想法說出口,他知道,方之路是市委常委、組織部長,又在省委組織部那麼多年,豈是他一個市委組織部副部長考慮的事。

方之路走在前面,後面跟着宋希群和穆干生。

不管怎麼說,正式選舉之前,大會都要進行相關的程序,通過有關決議,舉手通過只是形式,也都是老一套,代表們只要舉舉手、拍拍手,沒什麼文章可做。

各代表團都按照規定的區域坐在固定位置上,分發選票之前,各代表團報告出席會議人數,工作人員匯總上報,主持人向大會宣佈應到人數和實到人數。會場上的氣氛頓時肅穆起來了。

工作人員向代表們分發選票,沒拿到選票的人焦急地東張西望。台上宋希群大聲嚷着“各位代表要認真負責地填寫選票”之類的話。穆干生的目光一下子落到郝瑩梅的身上,縣裏四套班子領導凡是代表的都坐在前排,郝瑩梅又換了一套深藍色的職業裝,樣子更像一個重要官員了。只見她面帶微笑,一舉手一投足都注意自己的形象和儀錶。郝瑩梅身邊坐着魏曉林,樣子似乎就沒那麼自信了,腰板筆直,目視前方,手裏捏着選票,和郝瑩梅那大氣從容的表情相比,魏曉林顯得十分地底氣不足。

隨着宋希群那高亢的聲音,會堂上響起了《喜洋洋》的樂曲,代表們紛紛起立走向投票箱。魏曉林第一個走到投票箱前,低着頭把選票塞進箱子裏,後面緊跟着的是郝瑩梅,她走到投票箱前,雙手拿着選票,昂首挺胸,滿面笑容地望着紛紛走過來的代表,那樣子明顯是模仿中央領導投票的動作。

主席台上第一個走到投票箱的是宋希群,主席台上雖然只有宋希群一個人,依然擺放着一個大投票箱,宋希群的臉上幾乎沒有什麼表情,投票的動作並不機械,也不做作,有點敷衍。方之路一直站在主席台正中,微笑着看着投票的代表。代表們還在排着隊向票箱慢慢移動着腳步,有的人手裏拿着選票,卻東張西望。匡宇宙快到投票箱時,朝主席台望去,目光觸到了方之路的眼睛,她只一笑,立即羞澀地低下頭。這時穆干生來到台下,向肖洪書招招手。

穆干生把肖洪書拉到一邊,低聲說:“洪書,從現在開始,你一定要每時每刻盯着票箱。任何人,每一個舉動都不要漏掉。”

肖洪書點點頭:“穆副部長,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實,我對發出的選票已經做了記號了。”

“什麼?”穆干生吃驚地看着肖洪書。

“穆副部長,我總覺得這次選舉有點說不出來的滋味,好像不太對勁,”肖洪書表情很嚴肅,“但是,如果有人想在選票上做手腳,唯一的辦法是在代表已經投過的票上做文章。”

“你指的是狸貓換太子!”

“所以,凡是代表拿到的選票,反面的右下角都有黑色簽字筆畫了一個小小的鉤。”

“好,洪書,你趕快去吧,這事只能你和我知道,萬萬不能走漏半點風聲,有什麼情況及時告訴我。”

投票已經結束,會場上騷動起來了,肖洪書和縣委組織部的工作人員抬着票箱向主席台走去。

穆干生站在主席台左邊的角落裏,當主席後面的門打開時,他跟着走上主席台。這裏通向平房的臨時辦公室只有不到十米遠,他沒有接到通知,不宜直接去統計選票現場,但他估計,方之路今天一定會坐鎮指揮的。

按照以往的慣例,無論是市、縣換屆的選舉統計選票現場,都有責任人進行監督的,他這個市委組織部副部長大都是直接指揮者,而市委、縣領導都會在休息室等待統計結果的。可今天,他卻成了局外人士,方之路卻成了現場的具體指揮員。

穆干生遠遠站在平房外面的拐彎處,不知道自己是一個什麼角色。心裏想着統計選票的現場,儘管他擔心計票時會出現問題,但是,至於在哪個環節、什麼地方會出現問題,他也說不清,只是心裏不那麼踏實。

大約二三分鐘之後,肖洪書突然出來了,這個時候正是緊張計票時刻,肖洪書怎麼會離開現場了呢。穆干生看着肖洪書,他在門外猶豫了片刻,突然又進了屋,隨即又出來了,這些細節讓穆干生聯想到戰爭年代的地下活動。肖洪書的每一個動作都是那樣敏捷,而且高度警惕。但穆干生感到,肖洪書一定知道自己遠遠地站在那裏,可他似乎目空一切。

肖洪書迅速地從主席台後門進了會堂,過了一會兒又匆匆地回到這間臨時辦公室。

至於室內是如何統計選票的,穆干生當然不得而知。時間過去了十多分鐘,穆干生的心也隨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緊張起來。過去在歷次選舉時,計票的時候會場裏都是放電影,不能讓代表等得着急。這次選舉人數少,時間短,而且程序簡單,代表們只是自由活動,會場內外,大都是一群一群的代表侃着不着邊際的話題,有人打電話,有人玩手機。

這時,穆干生的手機響了。

“喂,穆副部長,請到臨時辦公室來。”這是韓娟的電話。

穆干生推開臨時辦公室的門,只見方之路坐在椅子上,宋希群站在中間。“干生,選票的統計結果已經出來了。”方之路說,“魏曉林和郝瑩梅兩人都未過半數。”

穆干生睜大雙眼,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又忍住了。

“按照事先公佈的規則,還要再進行一次投票。”方之路說,“我已經向彭成仁書記彙報了,他同意按規定,再選一次。”

“副縣長的選舉結果呢?”穆干生問。

“副縣長的選舉還比較順利。”方之路站了起來,“匡宇宙得票百分之八十六點一;陳興中得票佔百分之七十二點八;壩下鄉黨委書記梁邦盛沒過半數,按照選舉法,匡宇宙和陳興中當選為中南縣副縣長。”

“方部長,我的意見是,”宋希群說,“時間緊迫,那麼多代表都在等着宣佈結果,現在先找兩個縣長人選談話,再分別和各代表團團長重申組織紀律,希望代表能夠和市委保持高度一致,認真行使手中的權利。”

穆干生看看宋希群,心中有些好笑,既然市委沒有內定人選,讓代表怎麼和市委保持一致!

“好,現在我和希群同志共同和魏曉林、郝瑩梅談話。”方之路說,“干生以及原來負責聯絡代表團的縣領導分別召開代表團團長會議。這個事由穆副部長負責,先召集人大和常委開一個短會,時間半個小時。”

大家都散去了,室內只留下方之路和宋希群。

魏曉林和郝瑩梅幾乎同時進了屋。

方之路迎了上去,一臉莊嚴:“來來來,曉林、瑩梅同志請坐!”

郝瑩梅的臉色不知為何有點蒼白,目光在方之路身上停留了許久。

“請二位冷靜一些,縣長進行差額選舉,這是市委改革幹部人事制度的一次嘗試,代表們也是第一次參與這樣的選舉,他們也有不知所措的心理,所以出現了我們沒有想到的結果。希望二位一定要冷靜,更不要有情緒,不管誰當選都不是你們本身的問題,相信市委一定會對你們負責的。”

郝瑩梅的臉色漸漸地流回一點血色,紅潤了一些。

三百多名代表又回到了會場,主席台上的三個人交頭接耳了一會兒,穆干生敲了敲話筒:“請各位代表馬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會議馬上就要開始了。”

“下面請宋希群同志宣佈剛才的投票結果。”

台下響起了稀疏的並不熱烈的掌聲。

“各位代表,我現在宣佈滸河縣副縣長選舉結果:匡宇宙、陳興中二位同志當選為滸河縣人民政府副縣長!”宋希群首先鼓起掌來,台下隨後響起了掌聲。

“各位代表,本次縣長選舉是市委對幹部人事制度改革的一次嘗試,而我們的代表已經習慣了等額選舉縣長,所以對兩位縣長候選人難以抉擇,出現了都未過半數的特殊情況。”宋希群停了下來,目光在台下慢慢移動着。

會場上出現一陣騷動,有人甚至回過頭去交頭接耳。

“各位代表,按照有關規定,下面必須對兩名候選人再進行一次投票,希望代表們認真行使手中的權利,慎重地投好莊嚴的一票。”

投票很快結束了,穆干生站在會堂外面,天氣陰沉,寒冷的西北風正顯着威力,直往人的脖子裏鑽。穆干生縮了縮脖子,後悔沒有把長風衣帶來。

“穆副部長!”身後傳來輕輕的喊聲。

穆干生轉過身子,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男子。

“穆副部長,我是壩下鄉黨委書記梁邦盛。”

“哦,梁書記!”穆干生伸出手,梁邦盛急忙抓住穆干生的手,“上午我們見過面,邦盛同志,把這次選舉看得淡一些,相信縣委和市委。”

“穆副部長,我有些話想對你說說。”梁邦盛不停地搓着手,不知道是冷還是在領導面的局促不安。

“請講。”

“穆副部長,”梁邦盛說,“不少代表都在私下裏議論,對這次投票有懷疑。”

“邦盛同志,這話可不能隨便說的呀!”穆干生說,“市委和縣委就是擔心選舉出現意外,所以會議安排得很緊湊,上午報到,一個小時預備會,下午就選舉。”

梁邦盛搖搖頭,說:“不是拉票,而是有人在已經投過的票上做了手腳。”

穆干生嚴肅起來了:“邦盛同志,這種事是不能隨便說的,那是犯錯誤的,再說了,誰有這樣的機會。”

“我現在還沒有足夠的證據,但是,我相信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俗話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梁書記,你是鄉黨委書記,講話千萬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穆副部長,你等着看吧,好戲在後頭呢!”

聽了梁邦盛的話,穆干生雖然嘴上如此說,但他的心中還是有許多疑問的,而且他對這次選舉總是不那麼踏實,但又說不清自己懷疑什麼。

這時,韓娟從臨時辦公室出來了,看到穆干生,快步跑過來,說:“穆副部長,方部長叫你呢!”

穆干生進了屋,只見方之路眉飛色舞,站在辦公室正中,見到穆干生,就說:“干生,總算有結果了。”

穆干生笑笑,說:“方部長功不可沒啊!怎麼樣,誰當選縣長了?”

“來來來,你坐下!”方之路賣起關子來了。

穆干生似乎從方之路的臉上知道了結果,至於什麼根據,他說不清,只是一種潛意識的東西出現在他的腦海里。

“方部長,馬上向代表宣佈!”宋希群說。

“宣佈!市委的想法是正確的,這是一次民主的嘗試,我們要認真總結經驗,大力宣傳。”方之路興奮起來了,孩子似的舞動着雙手。

可穆干生的心裏反而更加沉重起來,並不覺得這是一種創造性的發明,也沒有什麼值得頌揚的。因為這樣的選舉無論把任何兩個人交給代表,總是會有一個人當選的,改革幹部人事制度的根本是如何產生候選人,甚至每一道程序都在陽光下進行,這種方式絕不是什麼民主。

可是方之路始終沒有說明白誰當選了縣長。

代表們再次回到座位上,主席台上只有兩個人,方之路不僅沒有登上主席台,連席卡也撤下了。這讓代表們感到莫名其妙了,連穆干生也不明白方之路搞的什麼名堂。

宋希群一個人演起了獨角戲,他走上主席台,剛坐下又突然站了起來,向台下招招手,代表們都把目光投向宋希群的手揮的方向,這時台下站起一個女人,她光彩照人,容光煥發。

郝瑩梅轉過身,向代表們深深地鞠了一個躬,隨後像一朵雲彩飄了起來。當這朵雲彩落在主席台上時,穆干生看得更清楚了,她的臉上如朝霞一片,如鮮花怒放。但穆干生突然覺得,她似乎已經不是他過去認識的那個女人,在穆干生的印象當中,郝瑩梅是一個淳樸可愛女人,雖然漂亮,但卻有些靦腆,她當鄉黨書記時,見到陌生人時還像未出閨閣的小姑娘,羞澀得滿面桃花,如果沒記錯的話,郝瑩梅應該小他兩歲。那一年滸河縣政府換屆時,缺少一個女副縣長,穆干生帶隊來到滸河縣考察幹部,在全縣科級、副科級幹部中排出了五個人,那時郝瑩梅三十五歲,雖然剛剛當上了黨委書記才一年多,但是在那五個人當中,唯有她的實力雄厚。穆干生找她談話時,她還不知道市委是什麼意思,就這樣,郝瑩梅糊裏糊塗地當上了副縣長。當然,她也是從那時開始和穆干生相識了,而且她始終認為穆干生是她仕途當中不可缺少的貴人。後來,她為了感謝穆副部長對她的栽培,曾經帶着兩萬元現金去見穆干生,卻被穆干生婉言謝絕了。雖然有這樣一個情節,但在穆干生眼裏,郝瑩梅依然是一個單純而正直的女幹部。郝瑩梅每逢過春節,也總會給穆干生送兩條中華牌香煙,穆干生因為那兩萬元錢總覺得讓一個女人沒面子,也就把香煙收下了。但在官場上,他倆之間的關係真的清淡如水。

郝瑩梅的就職演說看來是有準備的,她的講話稿寫得簡練而真摯,也迎來了代表們的陣陣掌聲。

晚上留下會議代表,大會主席團設宴招待了全體代表。方之路當然是70功不可沒的市委領導,他率領穆干生、宋希群向代表們敬酒,感謝各位代表的大力支持,同時向郝瑩梅、匡宇宙以及陳興中表示祝賀,郝瑩梅拉着匡宇宙和陳興中一桌一桌向代表們敬酒表示感謝。

酒喝至高潮時,縣委宣傳部長陪省委宣傳部副廳級部委員理論處處長沙光海來了。

方之路一見沙光海,一把抓住他的手,一邊搖一邊說:“老弟啊,你啥時來的,來我敬你一杯。”說著便讓服務員拿來酒杯。

“方老兄啊,你真有能耐啊,李東友到手的鴨子居然飛到你的碗裏了!”沙光海大笑着說。

方之路尷尬得滿臉三角肌都在抖動,他恨不能把一瓶酒都潑到沙光海的臉上,可是他還是強顏歡笑,端着酒杯,說:“來,老弟啊,宣傳部的人就是東倒吃豬頭,西倒吃羊頭啊!”

沙光海舉着酒杯說:“來,咱倆干一杯!”

方之路說:“咱倆有些年沒在一塊兒喝過酒了,今天一醉方休吧!”

說完,兩人一連喝了五杯。

第二天早飯後,方之路說要先回市區了,讓穆干生留下來,幫助縣委縣政府進一步處理善後事宜。

早飯後,送走了方之路,剛回到房間,肖洪書就來了。

“穆副部長,給你看一樣東西。”肖洪書說著,拿出兩張選票。

“這是什麼?”

“穆副部長,你看!”肖洪書把兩張選票放到桌子上,“這是縣長選票,”肖洪書把選票翻過來,指着選票右下角說,“這就是我做的記號。”

穆干生仔細一看,在選票背面的右下方,果然有一個比五號字還小的用黑筆畫的鉤。

“穆副部長,你再看這張選票。”肖洪書又拿起另一張選票,翻到背面。

穆干生拿起選票,看了半天,右下角什麼也沒有,而在正面候選人郝瑩梅名字上畫了一個大大的鉤。

“穆副部長,我可以肯定地說,這張選票是被掉了包的。”

穆干生看着肖洪書,說:“你留心了沒有,有沒有什麼可疑的跡象?”

“穆副部長,你知不知道第一次投票之後,我們把票箱拿到臨時辦公室。”肖洪書說,“就在那關鍵時刻,他叫我去主席台找他的包。”

“對,我當時正在離那兒不遠的地方,看到你突然出來了,我還奇怪呢!”

“其實,他的包明明就在椅子上。”肖洪書說,“我只在外面停留了片刻,突然殺了個回馬槍!”

“那些已經拿出箱子的選票,按照他的意見,都分成十張一沓,說以便統計。”肖洪書說,“他的動作太快了,我感覺到選票已經被掉換了一大部分。”

“果真如此?”

“當時我仔細留心了,大約有十多沓選票背面沒有我畫的鉤。”肖洪書顯得十分緊張,“我再一留心,縣長的選票沒掉換,僅僅是副縣長的選票被換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是沒來得及,所以只好進行第二次投票。”

“果真如此?”穆干生吃驚地看着肖洪書。

“你沒注意到,第一次投票兩個縣長候選人都沒過半數,而他在和他們談話時,郝瑩梅的臉色蒼白得那麼難看!”

“那麼第二次投票后呢?”

“他準備得太充分了,我沒來得及。”肖洪書說,“但我還是拿到了這樣兩張選票。”

“那麼多選票呢?”

“都讓韓娟帶走了!”

“洪書,這事只能你和我兩個人知道,現在我們沒有任何依據可以證明有人對選票掉了包,”穆干生說,“如果上面有領導知道你在選票背面做了記號,給你扣了違反選舉法的帽子你反而吃不了兜着走!”“

那這事就這樣算了?”

“只能看看再說吧!”穆干生說,“問題在於我們既沒有足夠的證據,又沒有掌握權力,別逮不着狐狸還惹一身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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