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賣官鬻爵

二十四、賣官鬻爵

安小賓送汪登生8萬元和5000美元——送尤濱建5萬元和2000美元——官復原職——再次賄賂當上商業局長——黃友仁拋下8萬元當上公安局長——同鄉、至交送兩條中華煙,尤濱建氣憤不予調動——汪登生說受賄理論——提前把銀行存款提走——指紋鑒定存單為孫玉娟所為

9月20日上午,這是一個涼爽的仲秋。沂南縣城的機關和往常一樣,如同一架機器有條不紊地轉動着。然而,人們卻悄悄地在傳遞着昨天夜裏發生的事。那驚訝的程度猶如當年林彪“九一三”事件后那樣令人震驚。機關幹部們甚至在電話里打着暗語,有的乾脆走出辦公室,相聚在隱秘的地方談論著。連那為數不多的四套班子的頭頭們也在默默地用目光交換着什麼。人們都急於想知道拘捕沂南縣兩個要員的驚險場面。這消息逐步逐步地擴散,很快,縣城的大街小巷,連那些個體商人,居民,以至婦女、老人無不在議論著這一熱門話題。

審訊工作已經在緊張地進行着。

汪登生上任不到半年,接受尤濱建的意見,分兩步對縣直機關部委辦局的領導班子和鄉鎮領導班子進行一次大的調整。一時間,想提拔的,想進城的,想下鄉的幹部如熱鍋上的螞蟻。幹部考察、方案的醞釀全部在尤濱建的操縱下緊鑼密鼓地進行着。

自然能夠找到縣委書記的只有那麼幾個人,不過都是鄉鎮黨委書記和部委辦局的一把手。電話預約,登門求見的人越來越多,汪登生為了不讓這些人撞車,悄悄地排了一個約見表。

世界上有許多事情,都是讓那些極善鑽營的人而屢屢得手的。安小賓因畢家事件被公安局暗中調查,雖不了了之,但鄉黨委書記被免掉了。當他聽說新書記要動幹部了,竟然大膽地深夜登門求見縣委書記。一番義憤填膺之後,給書記留下8萬元人民幣和5000美元作見面禮。與此同時,他又直闖尤濱建辦公室,一番鳴冤叫屈后給尤部長留下5萬元人民幣和2000美元。後來的安小集如願以償地官復原職了。不久,安小賓覺得經過畢家事件后,在新四鄉再呆下去心裏總是不踏實。

看着縣商業局長搖搖欲墜的寶座,他再次向這兩個手握權柄的要員發起進攻。重新當上鄉黨委書記的安小賓更加常常堂而皇之地纏住汪登生。一天晚上他再次登門求見汪登生,又一次拋下5000美元和8萬元人民幣。並且挑明說自己在農村幹了10多年,想到機關來,如果商業局長沒有合適人選的話,請書記關照。又以同樣方法向尤濱建擲下6萬元人民幣和3000美元。儘管當時群眾對安小賓已是怨聲四起,儘管縣人大常委們不少人有着抵觸情緒,但是汪登生和尤濱建還是強行實施了這一方案。安小賓為了這項烏紗帽不措重金投入!其實汪登生、尤濱建也想過了,商業局長這項烏紗帽總要給出去的。安小賓投入了幾十萬元,不給他又給誰呢?

黃友仁先後給汪登生選擇了三個少女,自然他們之間的關係也就越來越親密而微妙了。只是黃友仁看中了公安局長那個寶座時,才在汪登生身上投入8萬元人民幣,當然汪登生是經過一番努力才使他穿上那身服裝的。

尤濱建表面上一副和善的樣子,可誰也不知道他心裏想些什麼。他有一個同鄉郁興成,而且兩家有過親密的交往。這個勞動局副局長郁興成大學文化,當時只有41歲,且精明能幹,他覺得勞動局長比他僅僅大五歲,儘管勞動局副局長也是人們嚮往的要職,但他想乘自己年輕,利用尤濱建組織部長這個有利條件,到鄉鎮任黨委書記。當他帶着這個雄心壯志乘中秋節之前,特地趕到商陽,拜見這位大權在握的故舊至交時,尤濱建說:“你這樣一個重要崗位上的副局長,下去當黨委書記,那是一點不過分!”

當時郁興成帶着的禮物是一條中華香煙和一盒月餅。送走了郁興成,尤濱建打開報紙~看,除了香煙和月餅外沒有發現他所需的東西,頓變了臉色,幾乎把香煙和月餅扔到垃圾堆里。鼻子裏發出一聲輕蔑的響聲。心裏暗暗罵道:鄉黨委書記就值一條煙錢?見你的鬼去吧!就是20年前也換不到!滿懷希望的郁興成在大批調整幹部時,等來的卻是一場失望。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明白其中究竟為什麼。奇怪的是勞動局的秘書已經45歲了,卻調到縣城所在鎮當了鎮長了。朋友們笑話他是鐵公雞。氣得他從此再也不去見這位故舊至交部長了。

這次調整部委辦局、鄉鎮領導班子,上下一片混亂。工作能力突出,群眾認為應該提拔的幹部卻微乎其微,那些靠吹牛拍馬、投機鑽營的一批人紛紛走上領導崗位,甚至佔據重要領導部門。

不久,群眾中流傳這樣一首順口溜:

要想富,當幹部,幹部是棵搖錢樹;搖來錢,再買路,買路爬向更高處;再買更大搖錢樹。

人們私下裏傳說,汪登生賣官有個起碼的價碼:股長一萬八;副局三萬八;正局四萬八,鄉鎮黨委書記五萬八。

在沂南縣也有例外,那就是糧食系統要提拔幹部,只有找侯希光。群眾說糧食系統是小香港,實行的是“一國兩制”。候希光是從汪登生那裏成批地把烏紗帽批發來的。汪登生擔任縣委書記以來,糧食系統提拔鄉鎮黨委書記四人,局長三人,副局長八人,鄉鎮副書記、副鄉鎮長12人。

侯希光陪同汪登生去香港一次,美國、澳大利亞各一次,全國著名風景區幾乎都已去過。能享受的侯希光都讓汪登生享受過了。侯希光為汪登生設立專門賬戶,錢是源源不斷地往上打。為他選上美女達八人。

這是一間;隨時設置的秘密審訊室。

李亞輝、高亦健、葛運成坐在桌子正中,鄒正和兩名書記員坐在一旁。

汪登生低着頭,有氣無力地說:“我沒有什麼可保留的了,我這輩子,吃過、玩過、樂過,揮霍了大量人民的血汗,死也不冤枉。我知道,我的權力太大了,沒有人監督,失去了自我,這是導致我犯罪的根源。臨死了,我還要說,要想剷除腐敗,必須從制度上削弱一把手的權力。否則,你們殺了我汪登生,還有趙登生、李登生。”

高亦健說:“汪登生,你從侯希光那裏先後共受賄了多少錢?”

“那賬上都是有記載的,大概近100萬吧!”

“你沒有想過這樣多的錢,會是什麼後果嗎?”

“權在手上時,誰去想這些,不是管也平,我還是市領導的接班人呢?”

“你要那麼多錢幹什麼?”高亦健問。

“是啊!我也想過,我整天吃的是山珍海味,只不過是一個胃子,吃飽了還能帶到哪裏去?

再好的房子,睡覺只是一張床。

何況這些已經不需要我花錢了。可是,我算什麼?一個小小的縣委書記!陳希同、王寶森,貪污受賄那是上千萬、上億元,不光是人民幣,還有大量的外匯。法制不健全,誰看着錢不拿?就像使用幹部一樣,無論幹部好壞,問題不在這個幹部本身,而是用幹部的人的問題。”汪登生說,“還有,全國兩千多個縣,你們可以隨便找一個縣,去認真查一查,無論問題大小,按照中紀委文件,按照法律,哪一個縣委書記不該抓?”

“你倒是有一套理論根據的嘛?”李亞輝說。

“不過像管也干這樣的領導,我是見到第一次。所以,請你們轉告他,我要單獨和他談一次話。”汪登生說。

“你的這個要求,我們會轉告管也平同志的,我相信他也一定會滿足你的要求的。”葛運成說。

“你不知道賣官鬻爵這種做法是封建社會遺留下來的違法行為嗎?”李亞輝說。

“我不這樣認為,當今的官場上,靠什麼?靠能力,水平,非也。哪個不靠後台,靠吹、靠騙、靠權力、靠金錢就這樣無緣無故當上官的?有也很少。這種官,誰當都一樣,我怎麼知道那些不吹不拍,不買官的人就是好人呢?其實哪有官不是自己千方百計地挖到手的呢?我從不說誰誰誰要當官這句話。自古以來,誰是不想當官而當了它的?那些說別人想當官的人比誰都充滿着慾望。為什麼公開招聘廳長、處長、局長時,應聘的人報名者往往成千上萬?為什麼局長、處長、科長競爭上崗時你爭我奪?選省長、市長、縣長時個個拉選票?到了退休年齡時,個個都不肯退,不就是怕失去官位,失去權力嗎?”汪登生似乎有些激動地說。“如今,工資和職務掛鈎,還有住房、汽車,官越大特權也就越大。這不明顯是鼓勵人們在官場上拚命你爭我奪嗎?我不幹那‘既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的事!”

“那麼你任縣委書記以來,賣了多少官呢?”

“這個我會如實給你們一個詳細材料的。你們處理我,能改變中國目前的現狀嗎?”

周興標、鄒正、徐林正在另一審訊室里審訊尤濱建。

周興標問:“你為什麼突然不告而別?”

“家裏打電話來,有急事,晚上又沒有通知開會,我回家處理一下,打算明天一早就回來。”

“那旅行箱裏的10萬元錢是怎麼回事?”

“那不是我的錢,那是我老婆弟弟準備炒股的錢。”

“炒股錢為什麼放到你家裏?”

“他那裏沒有證券公司,準備在市裡投入股市。”

這樣的審訊簡直令人感到太荒唐了,鄒正覺得這傢伙一定是掌握了內部的情況,他主動交出五萬五千元現金,家裏卻什麼也沒搜查到,這說明他作了充分準備。

鄒正突然問:“你和公安局換轎車,怎麼會拿了五萬五千元錢?”

尤濱建的心頭一震,他立即平靜一下說:“我不是將錢交到管書記那裏去了嗎?”

“不對,你說那錢是你接受賄賂的錢。”鄒正緊逼問。

尤濱建稍有些慌張地說:“我指的就是這個意思。”

“安小賓鄉黨委書記被免職后,重新復職,在你辦公室給了你多少錢?”

“沒有。”

“不,是5萬元人民幣和2000美元。”

尤濱建的心裏突然亂了方寸,臉色突然變得蒼白。但他始終抱着死不認賬的態度。於是說:

“有什麼證據?”

“第二次,安小賓為了當上商業局長,又用同樣方法給你6萬元人元民幣和3000美元。”

“我不知道。”

正在這時,鄒正的手機響了,他向周興標點點頭,大步出了審訊室,一邊走一邊打開手機:

“喂,哪位?”

“鄒正嗎?我們查了市裏的大部分銀行,分理處、營業部,以孫玉娟名字存款共有六筆,人民幣達42萬元,都已在前一周前把錢提走了。還有三筆是尤濱建的名字共20萬元,也於前幾天支取了。”

“知道了,把這些原存單和支取的憑證複印成件,立即趕回。

不,把這些取款憑證和存單借用一下,立即進行指紋鑒定,要快!”

鄒正關掉手機,回到審訊室。坐到原來的位置上,突然問:

“尤濱建,你雖然狡猾,但狐狸尾巴還是露出來了。你為什麼在近一周之內把在商陽市以你老婆名字存的六筆定期存款,42萬元,提前取走?還有三筆是你的名字,20萬元,也提前支取了?”

尤濱建設有料到,錢取走了,還會被發覺,頓時慌張起來,半天說不出話來。

鄒正又問:“你哪來的哪么多錢?”

他沒有回答。

尤濱建陷入深沉的思考當中。自從坐上沂南縣委組織部長這把交椅之後。開始他只是感到一種心理上的滿足,認為自己雖然已經46歲了,但是終於登上的副縣級這樣一個顯赫的位置。至於更多的享樂,他還並沒想到。第一次嘗到錢的滋味,是他上任后不久一天晚上,西霸鄉鄉長章泉子登門求見他,說是他想換換位置。走後,在沙發上留下一個紙包,他打開一看,卻是三萬元人民幣。他一陣狂喜,收起三萬元。不久,西霸鄉書記調走了,由章泉子接任鄉黨委書記。此後,他便開始覺得這個組織部長不光是心理上的滿足,更是一個生財之道,只要是投入量大的人,他都千方百計地滿足要求。後來對那些小思小惠,他卻裝出另一種面孔。或當面退回,或打電話讓送禮者到辦公室取回,或讓部里的秘書轉交。曾經一段時間,尤濱建被人們傳頌為清正廉明的組織部長,(沂南報)曾以(兩袖清風的組織部長)為題,發表了長篇通訊。文中列舉了尤濱建大量退回禮品的例子。一時間尤濱建成了沂南縣空中的一顆廉潔的明星。

當然那些投入量大又得到滿意回報的書記、局長們心中暗暗覺得好笑。可是誰也不會走漏半點風聲的。這層薄薄的窗紙誰也不會捅破的。他們豈不知道行賄也是一種犯罪,傳出去對他們的烏紗帽也不利!

指紋鑒定結果出來了,那些存單上除了都有孫玉娟的指紋之外,部分存單上有尤濱建的指紋,而取款單上全部是孫玉娟的指紋。

鄒正拿着指紋報告去找李亞輝和高亦健。高亦健看着指紋鑒定報告說:“這個傢伙詭計多端,馬上再進行審訊。”

“應該立即追回這筆巨款。”鄒正說。

“審訊和追款同時進行。”李亞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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