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侍親疾(二)
爺爺……”苿雪揉揉怎麼都睜不開的眼睛,也如莞曦腳跳下榻,三步並做一步來到老將軍的床前,猛見莞曦伏在床邊,苿雪驚叫道:“莞姐姐,你怎麼了?”
莫寒忙說道:“她太累了,我點了她的穴道,讓她歇一歇。”
苿雪哦了一聲,又急急說道:“你還不把莞姐姐送到榻上去,你看她連鞋襪都沒穿,會着涼的。”
莫寒指着苿雪的腳說道:“你自己呢?”
苿雪一低頭,見自己也正赤着腳,便跳上床,在沈老將軍內側扶過老將軍的身子,順便將腳放進爺爺的被中,擁着爺爺嬌憨的叫道:“爺爺,好暖和哦!”
老將軍眼中流露着無盡的慈愛,他倚在苿雪肩上,微微垂下眼瞼,似是在享受這久違的親情。
莫寒忙抱起莞曦送上榻,給她蓋好被子,再看一看莞曦疲倦的容顏,才回到老將軍身邊。
苿雪偎着老將軍,一邊用手輕輕按摩老將軍的身子,一邊輕聲說道:“爺爺,雪雪好想好想您,莞姐姐也是。雪雪知道了,一定是我們不在家,他們不好好照顧您,哼,回頭我就找他們算帳,明明答應我們要好好照顧您的!爺爺您不要擔心哦,莞姐姐和雪雪回來了,我們再也不離開您半步,您老人家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傻孩子!”沈老將軍吃力的說道,他怎麼會不明白孫女兒的一片心呢,只是生死有命,不是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他已過了古稀之年,對於生死,早就看開了。
“爺爺……”苿雪偎着老將軍的肩,偷偷扭過頭,用手抹去臉上的淚,轉過頭來。又是一張帶笑的臉,她體貼的為老將軍按摩,一邊強做笑顏的說道:“爺爺,你一定知道我們找到月揚了吧,月揚現在比我還高呢,他功夫可好了,雪雪還沒見過誰有那麼好的功夫!”苿雪嘰嘰喳喳地說著,讓沈猛恍如回到從前。回到雪雪小的時候。
苿雪正說著月揚,就見月揚在門外悄悄探進頭來,苿雪揚聲道:“月揚,快進來!”
月揚見行蹤被看破。不好意思的紅着臉,低着頭走了進來。沈猛本雙目低垂,聽到苿雪叫喚時已睜開眼睛,一雙深邃的眼睛注視着月揚。月揚走上前,規規矩矩的跪了下來,磕了三個響頭,恭恭敬敬的說道:“孫兒月揚磕見爺爺!”
沈猛頓時感到老懷安慰。雖然莞曦苿雪千般聰明萬般靈俐,可終究不是男孩兒,老將軍儘管為她們驕傲。但心底也常會發出這樣的感慨來:如果莞曦雪雪有一個是男孩兒。該多好!有了月揚。他不再有遺憾了。
“好孩子……快起來……到爺爺…這……”老將軍聲音顫抖着說道,半是激動半是虛弱。
月揚依言站起身來走到床前。沈老將軍仔細看着他,見月揚身材高挑,寬背窄腰,腳步堅實有力,下盤極為紮實,再往上看,面容與莞曦極是相似,只比莞曦多出許多英武,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上帶着風霜,眼底有藏不住地疲憊,接連施展了幾天幾夜的輕功,月揚就算是鐵打的也扛不住。
月揚也在打量老將軍,方才老將軍睡着,月揚只看到一個瘦小乾枯的老頭兒,如今老將軍醒着,那雙深邃地眼中透着智慧,與自己師傅的一般模樣。月揚忽然有了種熟悉的感覺,彷彿眼前這人他早就認識。情不自禁的,月揚在床邊半跪着,輕輕為老將軍捶起腿來。就好象以前在山裏,為師傅捶腿一樣。
“孩子……這幾年吃了不少苦吧……怪不怪爺爺?”老將軍地手慢慢滑到月揚的頭上,輕輕摩挲着他的頭,老將軍慢慢問道。
月揚抬起頭,那種熟悉的感覺越來越濃,月揚自然而然地答道:“一點都不苦,師傅對我很好很好的,我還有好多朋友,山裡所有的動物都是我地好朋友,師傅教了我好多本事,師傅還說過,月揚是應劫而生地,註定要挑重擔,師傅常對月揚說,您是他最敬佩地一個人……”
月揚打開話匣子,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他到底還小,只知道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全然忘記了爺爺還是名病人。
“月揚!”苿雪見爺爺已經沉沉睡著了,月揚還講個不停,忙輕聲叫道。月揚抬頭一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再說話了。
莫寒輕手輕腳的走過來,慢慢幫老將軍躺倒,示意苿雪下床,並輕拍月揚的肩膀,讓他也站起來,不用再捶了。
羅漢榻上的莞曦已經睡沉了,莫寒解開她的穴道,她仍然沉沉睡着沒有醒來,莫寒看看莞曦,帶着苿雪和月揚走出房門,來到隔壁的自己的房間中。
“阿寒哥哥,爺爺還有多少日子?”苿雪不等莫寒開口說話,便急切的輕聲問道。
“這……”莫寒遲疑了,他不敢說出真相,老爺子已經來日無多了,當日莫寒千里急馳,回到兩界山時老將軍已經彌留了,莫寒不惜逆天改命,硬是將已過了奈何橋的老將軍拽了回來。莫寒不惜一切,用上最好的最珍貴的藥材,包括程不醫臨死之前給莫寒煉的保葯的丹藥,再配上神乎其技的鬼門十三針和每日將內力灌入老將軍體中,這才讓老將軍又活了下來。莫寒學醫時,程不醫再三告誡他,非到萬不得已,絕不能用鬼門十三針配以內力搶救病人,那樣做,輕則莫寒損失十年內力,重則一身武功盡
且似這樣的逆天改命,莫寒必會折損壽數。
“你快說呀!”苿雪焦急的抓着莫寒的手腕,一抓之下,苿雪倒吸一口涼氣,莫寒的手腕細得嚇人,只剩下皮包骨頭了。苿雪眼中一熱,歉意的說道:“對不起,阿寒哥哥,雪雪太心急了。”
莫寒蒼白的臉上浮起淺淺的笑容,他輕輕說道:“傻雪雪,跟我還說這麼見外的話。不是我不告訴你,只是……我想等莞曦醒來再對你們說。”
苿雪心中瞭然,她以前所未有的沉靜語氣說道:“我知道了。阿寒哥哥,雪雪撐得住,可是莞姐姐……在她心中,爺爺是天,萬一爺爺……莞姐姐的天就塌了!”
“阿寒哥哥,你救救爺爺!”月揚一聽說姐姐會崩潰,急忙搖着莫寒肯求着,誰知苿雪卻瞪了他一眼。生氣的說道:“月揚,不許這麼說,你沒見阿寒哥哥都累成什麼樣了。”
月揚很垂下頭,低聲說道:“是。月揚錯了。”
莫寒扶着月揚的肩,暖意從他地手中透出,流到月揚身上,他輕輕說道:“月揚。雪雪姐姐心裏急,她不是有心罵你的。阿寒哥哥一定會儘力的,你相信我!”
月揚抬起頭,那雙與莞曦極相似的眼中充滿了擔憂。莫寒心中最柔軟的那處一顫,他攬着月揚走到床前,輕聲哄着月揚說道:“月揚。你不用怕。一切有哥哥姐姐們呢。你累了,好好休息休息吧。什麼都不用擔心,一切都交給阿寒哥哥!”
苿雪也後悔自己話說重了,上前強笑道:“月揚,雪雪姐不該罵你,對不起!”
月揚搖搖頭,聽話的在床上躺倒,莫寒輕輕拍着他,月揚迷迷糊糊的睡著了,莫寒正要站起來,忽聽月揚囈語:“姐姐別怕,月揚來保護你!”
莫寒與苿雪對視一眼,同時輕輕嘆了口氣,這個孩子背負的實在太多了。她們二人剛要走出房間,又聽月揚叫道:“顏朵姐姐……不要死……”回頭看時,月揚翻個身又睡著了。
莫寒詫異地問道:“怎麼?顏朵死了?”
苿雪想到顏朵,眼圈一紅,悲聲說道:“她一心跟我們回來,那顏未明帶兵來追,她為月揚擋了一箭,中毒死了。”
莫寒緊張的問道:“什麼,你們被他們發現了,還有其他的人受傷么?三哥,阿裴怎麼樣?”
苿雪搖搖頭,輕聲道:“是顏朵救了我們,我們都沒有事,只可惜朵兒她再也不能和我們在一起了,她情願不做公主也要跟我們一同回來。是我們害了她,如果她留在宮中,還可以過逍遙自在的日子,都是我們地錯……”
莫寒長嘆一聲,輕輕拍拍苿雪的肩,低聲說道:“雪雪,別難過了,我們都不會忘記顏朵的。你先歇着,我去看看葯。”
苿雪搖搖頭,跟莫寒一起走到小廚房中,幫着莫寒一起準備湯藥。莫寒連日以內力為老將軍續命,損耗極大,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來,所以也給自已熬了補氣的葯。葯童將莫寒給自己開地葯倒一盅送上前,苿雪見他喝葯,驚問道:“阿寒哥哥,你病了么?”
莫寒放下藥碗,擦去唇角的葯汁,輕聲說道:“只是固本培元的湯藥,雪雪,你也喝點兒,我看你氣色很不好,這一路必是損耗極大。”又轉過頭對葯童說道:“給小姐倒一盅來。”
苿雪只當是莫寒勞心勞力累得要吃藥,卻沒想到他是在用自己的命來延續老將軍地命,便沒當成一回事,接過葯童遞來的葯捏着鼻子灌了下去。
苦澀的葯汁讓苿雪地眉頭緊緊夾起,苦着臉問道:“阿寒哥哥,這葯還要喝幾次呀?”
莫寒揉揉太陽穴,澀聲道:“你多喝上幾日,不用喝時我自會告訴你。”說完便走到紅泥小爐旁,察看小吊子裏老將軍服地葯。看着翻滾地藥液,莫寒微微嘆了口氣,這葯,效果越來越不明顯了,老將軍軍昏迷的時間越來越多,只怕,熬不過多少時日。
一時葯得了,苿雪親自將葯汁出,十指被燙地通紅,苿雪急忙將葯碗放到托盤上,才慌慌張張的對着十指猛吹氣,她被燙的直咧嘴……
端着葯走到老將軍的房中,卻見莞曦已經起來了,她正側坐在床頭,手中拿着溫熱的帕子輕柔的為老將軍擦臉擦手……
見苿雪進來了,莞曦輕聲道:“現在得吃藥么,爺爺睡得正沉。”
莫寒點點頭,輕聲說道:“到時候了,我來吧。”
苿雪莞曦一起搖頭,苿雪將葯放到床前的几子上,和莞曦兩人合力扶起老將軍,莞曦輕柔的喚道:“爺爺,該吃藥了!”
老將軍仍沉沉睡着,如沒有聽見一般。莫寒在一旁輕聲說道:“讓我來吧,爺爺睡了不易喚醒的。”
苿雪讓出位子,莫寒替進來扶住老將軍,右手抵住老將軍的命門,溫暖渾厚的內力源源不斷的透進去,老將軍身子微微一動,才緩緩醒來。
大顆大顆的汗珠從莫寒的額角滾落,莞曦雖然不懂武功,可也看出不對勁,苿雪自己便是學武之人,一看就明白了,她的臉刷的白了,再想想剛才莫寒喝葯,淚珠兒不由滾落了下來,苿雪對着莫寒跪了下來,哽咽着叫道:“阿寒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