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星期五下午晚些時候,一輛軍用救護車開到了位於杜羅河畔阿蘭達的醫院的安全門口。一名救護人員,在兩名穿制服的警察的陪同下,穿過轉門,走到坐在辦公桌前的管理員那裏。
“我們收到命令,要提取一個叫魯維奧·阿爾扎諾的人。”兩名警察中的一個說,他遞過那份文件。
管理員看了那份命令,皺了皺眉頭。“我認為我沒有權力放他走,這得找院長。”
“那好。找院長來吧。”
管理員猶豫了一下。“這可是個問題。他外出度周末去了。”
“這可不是我們的問題。我們有阿科卡上校簽字的放行命令。你要不要給他打電話說你不願執行這個命令?”
“不,”他連忙說,“那沒有必要。我會叫他們將犯人準備好。”
離城市監獄半英里的地方,兩名偵探從一輛警車裏出來,走進了那座監獄。他們走到值勤警官面前。
偵探中的一個向他出示了自己的徽章。“我們是來提審露西婭·卡爾米內的。”
值勤警官看了看他面前的兩名偵探。“沒有人向我提起過這件事呀。”
其中一名偵探嘆了一口氣。“他媽的官僚主義。左手從來不告訴右手它在幹什麼。”
“讓我看看那份放行命令。”
兩名偵探將命令給了他。
“嘿,是阿科卡上校簽了名的。”
“不錯。”
“你們要把她帶到哪兒去?”
“馬德里。上校要親自審問她。”
“他親自?唔,我想最好還是同他核實一下。”
“沒有必要那麼做。”偵探反對說。
“先生,我們得到命令,對這個女人要嚴加看守。能把她遣返,意大利政府興奮極了。要是阿科卡上校需要她,他本人會告訴我的呀。”
“你這是浪費時間,而且——”
“我有充分的時間,朋友。我可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失誤而又一次變成傻瓜。”他抓起電話筒說,“給我接馬德里——阿科卡上校。”
“耶穌基督!”偵探說,“我要是再次誤了吃飯,我老婆會殺了我的。此外,上校也不一定在,同時——”
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值勤警官抓起它。一個聲音說:“我是上校辦公室。”
值勤警官得勝地朝兩名偵探望了一眼。“我是杜羅河畔阿蘭達警務所的值勤警官。我有要事要找阿科卡上校。”
一名偵探不耐煩地看了看錶。“真該死①!幹什麼也比光站在這兒強,而且——”
①原文為西班牙語。
“喂。阿科卡上校?”
電話機里發出嗡嗡的聲音。“是我。什麼事呀?”
“上校,這兒有兩名偵探,他們要我將一個犯人交給您監管。”
“露西婭·卡爾米內?”
“是,先生。”
“他們給你看了我簽署的命令了嗎?”
“是的,先生。他們——”
“那你他媽的還來打擾我幹什麼呢?放了她。”
“我只是認為——”
“不要思考。服從命令。”
電話掛上了。
值勤警官咽了一口口水。“他,呃——”
“他脾氣暴躁,不是嗎?”一名偵探咧嘴笑道。
值勤警官站起來,試圖保持他的尊嚴。“我這就將她帶出來。”
在警務所後面的一條小巷子裏,一個小孩看着一個男人在一根電線杆上鬆開夾在電線上的一個夾子,從電線杆上爬了下來。
“你在幹什麼呀?”小孩問。
那個男人伸出一隻手在小孩頭髮里摩挲。“幫一個朋友的忙,小傢伙①,幫一個朋友的忙。”
①原文為西班牙語。
三小時以後,在北邊一座遠離塵囂的農舍里,露西婭·卡爾米內和魯維奧·阿爾扎諾重逢了。
凌晨3點鐘,阿科卡上校被電話鈴聲驚醒了。那熟悉的聲音說:“委員會想和你碰碰頭。”
“好的,先生。什麼時候?”
“現在,上校。一小時後有一輛轎車來接你,請作好準備。”
“是,先生。”
他放回聽筒,坐在床邊,接着點燃一支香煙,將煙霧深深吸入肺部。
一小時後有一輛轎車來接你。請作好準備。他將作好準備。
他走進浴室,從鏡子裏觀察他的容顏。他看到了一個失敗了的人的雙眼。
他痛苦地想:我差點兒就抓到他們了。就差一點兒。
阿科卡上校開始刮臉,颳得很仔細。刮完之後,他沖了一個長時間的熱水澡,然後挑選他的衣服。
正好在一小時之後,他走到前門口,回頭向他知道再也無法見到了的家望了最後一眼。當然不會開什麼會。他們再也沒有什麼事情跟他討論了。
一輛長長的黑色豪華轎車停在屋子前面。他走近汽車,一扇車門打開了,車裏面前後排各坐了兩個男人。
“進來吧,上校。”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走進車裏。不久,汽車飛速駛入漆黑的黑夜。
露西婭心想:這簡直象一場夢。我正望着窗外瑞士的阿爾卑斯山。我確實到了這裏。
海梅·米羅安排了一個嚮導陪同她平安到達蘇黎世。她很晚才到。
早晨我就去萊烏銀行。
這個想法使她緊張不安。要是事情弄錯了怎麼辦?要是那筆錢不在那兒了怎麼辦?要是……?
當第一線曙光慢慢爬過山峰時,露西婭仍然未曾入睡。
快9點鐘時,她離開包爾奧拉旅館,站在銀行前面等待開門。
一個面容和藹的中年男人將門打開。“請進。我希望沒讓您久等。”
只等了幾個月,露西婭心想。“沒有。沒關係。”
他將她帶到裏面。“您要什麼?”
我要你使我發財。“我父親在這兒有個賬戶。他要我將它接管過來。”
“是編碼賬戶嗎?”
“是的。”
“請問您能告訴我編碼嗎?”
“B2A149207。”
他點點頭。“請等一等。”
她看着他走近後面的一個保險箱。銀行里這時已擠滿了顧客。露西婭心想:會是在那裏,不會出——
那個男人走到她面前。她從他臉上看不出什麼徵兆。
“這個賬戶——您說是用的您父親的名字?”
她的心沉下去了。“是呀。安傑洛·卡爾米內。”
他看了她一會兒。“這個賬戶登有兩個名字。”
這意味着她拿不到這筆錢嗎?“什麼”——這句話她差點說不出來,“另外一個名字叫什麼?”
“露西婭·卡爾米內。”
在這一瞬間,她擁有了整個世界。
這個賬戶總共有存款一千三百多萬美元。
“您打算怎麼處理這筆存款?”銀行的人問她。
“能不能將它轉到你們在巴西里約熱內盧的一家聯營銀行去?”
“當然可以。我們將在今天下午通過信使把文件送給您。”
事情如此簡單。
露西婭下一個停留的地點是旅館附近的旅行社。櫥窗內有一張宣傳巴西旅遊的廣告。
這是個好兆頭,露西婭愉快地想。她走了進去。
“有什麼可以為您效勞的?”
“嗯。我要兩張去巴西的票。”
那裏沒有引渡法。
她等不及告訴魯維奧一切進行得何等順利。他正在比亞里茨等她的電話。他們將一同到巴西去。
“我們可以在那裏平靜地度過我們的餘生。”她曾告訴過他。
現在一切都終於安排好了。在經歷了那些冒險和危險之後……她的父親和哥哥的被捕以及她對貝尼托·帕塔斯和布謝塔法官的報復……警察追捕她,她逃到修道院……阿科卡的人馬和那個假男修道士……海梅·米羅,特雷莎和那個金十字架……還有魯維奧·阿爾扎諾。尤其是親愛的魯維奧。他為她冒了多少次生命危險?他曾在森林裏從士兵們手裏救出了她……從瀑布洶湧的水流中救過她……從杜羅河畔阿蘭達酒吧間的那些人手中救過她。一想到魯維奧,露西婭就感到溫暖。
她回到旅館房間,拿起電話聽筒,等着接線員答話。里約熱內盧將會有事情給他做。什麼事?他能做什麼呢?他也許會在鄉下買一個農場,但那時我又做什麼呢?
一個接線員的聲音說:“請報號碼。”
她坐在那裏,看着窗外白雪覆蓋的阿爾卑斯山發愣。我們過得是兩種不同的生活。我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裏。我是安傑洛·卡爾米內的女兒。
“請報電話號碼。”
他是個農民。他只愛農活。我怎麼能叫他離開農活呢?我不能對他那樣做。
接線員有點不耐煩了。“你要接哪裏?”
露西婭慢慢地說:“不,不,謝謝你。”她放回電話聽筒。
第二天一早,她走上了瑞士航空公司飛往裏約熱內盧的班機。
她單獨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