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二十二天法國,巴黎
《晨報》要到五點鐘才會在大街上出現。五點差幾分的時候,羅伯特在一個書報亭附近等候着。一輛紅色卡車開來,一個小夥子把一捆報紙扔到路上。羅伯特買了第一份,他翻到私人廣告欄。他的廣告在上面,現在只需要等待。
到了中午,羅伯特漫步走進一家小煙草店,那裏的佈告牌上貼着幾十個私人廣告,有求職的,有出租公寓的,有學生尋找同住者的,有賣自行車的。在佈告牌中央,羅伯特發現了他所尋找的廣告。“蒂利急於見你。給50412645打電話找她。”
電話鈴剛響一次,利波就接了電話。“羅伯特嗎?”
“早,利波。”
“我的天哪,夥計,出了什麼事?”
“我正希望你能告訴我。”
“我的朋友,你比法國總統還引人注目,有關你的電報一直沒停。你幹了什麼?不,別告訴我。無論幹什麼,你遇到了很大麻煩。他們監聽日本大使館的電話,我家的電話也受到監聽,他們還監視我的住所。他們一直在問我許多關於你的問題。”
“利波,你是否知道這一切究竟——”
根據石人、文忠譯本節選陳濤圖
世界末日陰謀作者西德尼·謝爾頓
(接上期)
“別在電話上談。你還記得宋的公寓在哪兒嗎?”
利波的女友。“記得。”
“過半小時我在那兒見你。”
“謝謝。”羅伯特很清楚利波把他自己放到一個多麼危險的境地。我是個他媽的災星。我接觸的每個人都死了。
公寓在貝努維爾大街——巴黎一個安靜的地區。當羅伯特到達這幢樓房時,天空佈滿烏雲,遠處響起隆隆的雷聲。他走進門廳,按響那個單元的門鈴。利波馬上打開門。
“進來,”他說,…陝。”羅伯特進來后,他把門鎖上。自從上次羅伯特見到他,利波沒變樣。他又高又瘦,看不出年齡多大。
兩人緊緊握手。
“利波,你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嗎?”
“坐下,羅伯特。”
羅伯特坐下了。
利波端詳了他一會兒。“你聽說過世界末日行動嗎?”
羅伯特皺起眉頭。“沒有,那和飛碟有關係嗎?”
“關係非常密切。世界面臨著災難,羅伯特。”
利波開始踱步。“外星人要到地球上來毀滅我們。三年前,他們在這兒降落,與政府官員見面,要求所有大工業家關閉核工廠,停止使用礦物燃料。”
羅伯特吃驚地聽着。
“他們要求停止製造石油、化工、橡膠、塑料產品,那將意味着關閉世界上成千上萬的大工廠,汽車廠和鋼鐵廠被迫停產。世界經濟將崩潰。”
“他們為什麼要——”
“他們指責我們污染宇宙,毀滅陸地和海洋……他們要我們停止製造武器,停止發動戰爭。”
“利波——”
“由十二個國家的大人物組成一個小組——美國、日本、蘇聯、加拿大等等的大企業家……一個代號為亞努斯的人把世界各國的情報機構組織在一起,搞世界末日行動來制止外星人。”他看着羅伯特,“你聽說過星球大戰嗎?”
“星球大戰是個衛星系統,用來擊落蘇聯的洲際彈道導彈。”
利波搖了搖頭。“不,那是偽裝。星球大戰不是對付蘇聯的,而是用來擊落飛碟的。這是唯一制止他們的辦法。”
羅伯特驚愕地坐在那兒沉默着,竭力吸收利波所講的每一句話,這時外面的雷聲更響了。“你是說,各國的政府在幕後——”
“不如說各國政府中有秘密組織。世界末日行動是暗中進行的,你明白了嗎?”
“我的天哪!政府不知道……”他抬頭看着利波,“利波——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非常簡單,羅伯特,”利波平靜地說,“我是日本的聯絡員。”他手裏拿着槍。
羅伯特盯着槍口。“利波!”
利波扣動扳機,射擊聲混在突然進發的霹靂之中,伴隨着窗外一道閃電。
最初幾滴純凈的雨水把她喚醒。她躺在公園的長椅上,疲乏得不能動了。兩天來,她感到生命的能源在離開身體。我要死在這個行星上。她沉入到她以為是自己最後一次睡眠之中。這時雨來了。神聖的雨水。她簡直不敢相信。她向天空抬起頭,感覺到涼爽的水滴順着面頰流淌下來。雨越下越大。新鮮、純潔的液體。隨後她站起身,高高舉起雙手,讓水傾瀉到她身上,給她新的力量,使她復生。她讓雨水充滿全身,吸收到她的生命精髓之中,直到覺得疲乏消失。她感到自己越來越強壯,最後,她想:我準備好了。我可以清晰地思考了。我知道誰能幫助我發現返回的途徑。她取出小發報機,閉上眼睛,開始集中精神。
閃電救了羅伯特的命。在利波扣動扳機的一瞬間,窗外突如其來的閃電分散了他的注意力。羅伯特一躲,子彈擊中的是他的左肩,而不是胸口。
當利波再次開火時,羅伯特用腿一個橫掃,利波的槍脫手了。利波向前撲去,一拳打中羅伯特受傷的肩膀。疼痛難忍,羅伯特的衣服被血浸透。他用臂肘往前一搪,利波疼得哼了一聲。他問羅伯特的脖頸狠命劈下去,羅伯特閃開了。兩人兜着圈子,都在氣喘吁吁,伺機尋找突破口。他們用最古老的方式決鬥,兩個人都知道,只有一人能活下來。羅伯特越來越虛弱,肩膀的疼痛更劇烈了,他看見自己的鮮血滴到地上。
時間對利波有利。必須儘快結束,羅伯特想。他猛地向前踢去,利波沒躲避,硬是接了這一着,隨即用臂肘擊中羅伯特的肩膀,羅伯特搖晃了一下。利波繞到側面,從他身後一踢,羅伯特站立不穩。剎那間,利波,連續猛擊他的肩部,把他逼得連連後退。羅伯特太虛弱了,無法抵禦雨點般的拳頭,他感到頭昏眼花。他撲到利波身上,緊緊抓住他,兩人倒下,砸碎了一張玻璃桌。羅伯特躺在地上,渾身無力。完了,他想,他們贏了。
他躺在那兒,處於半昏迷狀態,等到利波把他幹掉。什麼也沒發生。慢慢地,羅伯特忍着劇痛抬起頭。利波躺在他旁邊,眼睛瞪着天花板。一大塊碎玻璃片插在他的胸口,彷彿一把透明的匕首。
羅伯特掙扎着坐起來,失血過多使他虛弱不堪,肩膀疼痛難忍。我得找個醫生,他想。有個名字——情報局在巴黎使用的一個人——在美國醫院工作。希爾辛格。就是他,利昂·希爾辛格。
希爾辛格醫生正準備下班,電話鈴響了。護士已經回家,於是他拿起話筒。對方的聲音模糊不清。
“希爾辛格醫生嗎?”
“對。”
“我是羅伯特·貝拉米……需要你幫助,我受了重傷。你願意幫忙嗎?”
“當然願意。你在哪兒?”
“這沒關係,過半小時我在美國醫院見你。”
“我會去那兒的,直接到急診室。”
“醫生——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打過電話。”
“放心吧。”線斷了。
希爾辛格醫生撥了一個號碼。“我剛剛接到貝拉米中校的電話,過半小時我和他在美國醫院見面……”
“謝謝你,醫生。”
希爾辛格醫生放下話筒,他聽見候診室的門開了,抬起頭。羅伯特·貝拉米站在那兒,手裏拿着槍。
“又想了想,”羅伯特說,“在這兒給我治療更合適。”
醫生試圖掩飾自己的驚訝。“你——你應該去醫院。”
“那兒離停屍房太近。給我處理一下,要快。”說話很困難。
他打算反對,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說為好。“是,隨你的便吧。最好給你打一針麻藥,那會——”
“連想也別想,”羅伯特說,“別耍花招。”他用左手端着槍。“如果我不能活着從這兒出去,你也一樣。有問題嗎?”他感到頭暈。
希爾辛格醫生低聲下氣地說:“沒有。”
“那就干吧。”
希爾辛格醫生把羅伯特領進隔壁房間,一間擺滿醫療儀器的診斷室。羅伯特小心翼翼地脫下外衣,端着槍坐在桌上。希爾辛格醫生手裏拿着一把手術刀。羅伯特的手指緊緊貼在扳機上。
“放鬆,”希爾辛格醫生緊張地說,“我要撕開你的襯衫。”
傷口綻開着,呈紅色,往外滲血。“子彈還在裏面。”希爾辛格醫生說,“你受不了那種疼痛,還是讓我給你——”
“不!”他不能讓人給自己用藥,“就這樣把它取出來。”
“聽你的。”
羅伯特注視着醫生走到消毒台,把兩隻鑷子放進去。羅伯特坐在桌邊,驅除着要把自己吞沒的眩暈。他閉上眼睛,不一會兒,希爾辛格醫生站在他面前,手裏拿着鑷子。
“咱們開始吧。”他把鑷子伸進綻開的傷口,羅伯特疼得大叫一聲,覺得眼前金星亂冒。他快要失去知覺了。
“出來了。”希爾辛格醫生說。
羅伯特坐在那兒,一時渾身顫抖,他做着深呼吸,竭力控制自己。
希爾辛格醫生注視着他,“你覺得怎麼樣?”
過了一會兒,羅伯特才說出話:“還好……包紮起來。”
醫生給傷口澆過氧化氫,羅伯特又要昏過去。他咬緊牙關。挺住,咱們馬上就要熬過去了。終於,謝天謝地,最痛苦的關頭過去了。醫生把長長的繃帶纏在羅伯特的肩上。
“把外衣遞給我。”羅伯特說。
希爾辛格醫生瞪着他。“你不能現在離開,你還不能走動。”
“把外衣遞給我。”他的聲音極其微弱。他望着醫生走過去拿襯衫,他彷彿有兩個身影。
“你失血太多,”希爾辛格醫生告誡道,“出去很危險。”
留下更危險,羅伯特想。他小心翼翼地穿上外衣,試着站起來。雙腿支撐不住了,他扶住桌子。
“你不行。”希爾辛格警告說。
羅伯特抬頭看看面前模糊的身影。“我行。”
但他知道,只要一離開,希爾辛格醫生就會拿起電話。羅伯特的目光落在希爾辛格醫生剛才用過的那捲膠布上。
“坐在椅子上。”他的聲音急促不清。
“幹什麼?你要——”
羅伯特抬起槍。“坐下。”
希爾辛格醫生坐下了。羅伯特拿起膠布卷,他的動作很笨拙,因為他只有一隻手能用。他把膠布頭拉開,走到希爾辛格醫生跟前。“靜靜地坐着,你不會受到傷害。”
他把膠布頭粘在椅子扶手上,然後纏住醫生的手。
“這確實不必要,”希爾辛格醫生說,“我不會——”
“閉嘴。”羅伯特把醫生捆上。吃力的動作使疼痛再一次發作,他看看醫生,平靜地說:“我不會昏過去的。”
他昏過去了。
他漂浮在空中,穿過白雲,一片寧靜。醒醒。他不願醒。他希望這個神奇的感覺永遠持續。醒醒。一個東西在碰他的肋骨。外衣口袋裏的一個東西。閉着眼睛,他把手伸進衣袋,握住它。那是晶體。他漂回夢境。
羅伯特。是個女人的聲音,溫柔,親切。他在一片可愛的綠草地上,空中響起音樂,頭頂上出現明晃晃的光。一個女人向他走來。她身材很高,美極了,文雅的橢圓形臉蛋,柔軟的五官幾乎是半透明的。她穿着雪白的長衫。她的聲音非常輕柔。
“沒有人能夠再傷害你了,羅伯特。來找我。我在這兒等你。”
慢慢地,羅伯特睜開眼睛。他久久躺在那兒,然後坐起來,突然感到一陣激動。現在他知道誰是第十一個目擊者了,也知道去哪兒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