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經過充分的討論,公司定名為奇才集團。公司名和學校名重合,也是為了突出大學特色。股東會開了三天,所有的重大事項總算原則上定了下來。股東會實際上就是集團領導幹部會。會議原打算在學校開,但畢竟是全校第一家個人參股的企業,宋校長覺得在學校開弄得全校都知道,難免有人議論紛紛,影響不好,也讓人眼紅。宋校長說到賓館租個會議室,住在賓館開。這樣會議就在賓館悄悄地開了三天。
作為總工程師兼副總的馬長有,他要考慮的是改制后工廠主要生產什麼,同時為生產做哪些方面的研究。根據工廠的實際情況,在大會上,他提出了兩大重點生產方向和兩大研究任務。他的兩大方向和兩大任務提出后,很快就得到了與會者的一致贊同。這讓馬長有在高興的同時,也為自己的一肚子才華感到得意。這些年的書總算沒有白讀。古人說書中自有黃金屋,他原以為只是說書讀多了就能當大官掙大錢。現在他覺得,其實這句話的內涵實在是很深。比如書讀多了,你的眼界就開闊了,思路就靈活了,決策當然也就高明了。兩大方向和兩大任務的提出,其實他只思考了兩天。他認為,經營企業的方法雖然很多,但關鍵的只有三個字,就是新、特、好。如果用三句話來解釋,那就是人無我有,人有我新,人新我好。企業原來有兩大工廠,一個主要從事脫水蔬菜生產,另一個主要從事肉製品的加工。馬長有認為,脫水菜加工一是工藝簡單,全國這樣的工廠不少;二是脫水菜並不如鮮菜好吃,脫水是為了貯藏,是沒辦法的辦法,但目前保鮮技術不斷更新,反季節蔬菜也大量種植,脫水菜的銷量會越來越小。所以說脫水菜生產是一個夕陽行業,必須從現在就開始轉產,轉向山野菜的加工。根據世界市場情況和人類未來對食物的需求方向,人們將越來越重視回歸自然,越來越重視自然的東西。山野菜加工,不僅適應了人們的需求方向,也適應了得天獨厚的自然資源。全省及周邊有名的山野菜很多,比如蕨菜、沙蔥、苦菜、甜苣、地刮皮等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而且原料便宜,而加工銷售,就身價倍增。至於肉食品加工,這一類的工廠也太多,總體盈利水平不會太高,一時也很難花樣翻新弄出個新特產品來。不如改成瓜果蔬菜飲料生產。比如籽瓜飲料,鮮瓜汁飲料,鮮果品飲料,鮮蔬菜汁飲料等。加工飲料,這也是為了適應人類未來的飲食習慣和需要。因為人類直接啃咬食物遠不如飲用食物方便快捷。有了生產方向,還要有先進的生產工藝和味美價廉的產品,這就需要不斷的研究。兩大研究任務,就是一是不斷研究生產工藝,二是不斷研究新的產品。在大家一致讚揚的同時,他還提出了目前要進行的生產和研究任務。首先聘請技術人員,把脫水菜加工轉化成山野菜加工。肉製品加工繼續生產,但要把高歌和他目前從事的籽瓜飲料的研究納入到奇才集團的研究中來,並且要加大投入加緊研究。如果籽瓜飲料研製成功了,那麼西瓜汁飲料也就能生產。想想看,如果把兩三毛錢一斤的西瓜加工成鮮瓜汁飲料,利潤有多大簡直不敢想像。但研究的困難也是明擺着的。瓜汁不殺菌不消毒,瓜汁很快就會腐爛變質。如果用高溫或者低溫殺菌,瓜汁又會變味。如果添加防腐劑,不僅會變味,保質期也不長。但他相信通過研究能夠解決,如果一旦解決,蔬菜飲料加工的難題也會迎刃而解。如果是這樣,那將是人類食品加工業的一次重大革命。他的這些想法,也得到了大家的贊同,同時還得到了宋校長的讚揚和信任。要他不僅負責研究,生產方面的事也要多考慮考慮,而且要他在生產方面不僅要多提建議,還要多參與管理。
馬長有決定把被褥搬到實驗室去,吃住在實驗室。這樣做一是爭取早日實驗成功,二來也是躲開杜小春。眼不見心不煩,如果繼續呆在家裏,氣不死,也要氣出一場病來。
但他還是無法想通。杜小春竟然公然穿回胡增泉給她買的衣服。當他追問衣服是哪裏來的時,她竟然承認就是胡增泉給她買的,這還不算,爭吵起來后,她還公然提出了離婚。
杜小春的背叛讓他心裏痛得流血。更讓他不能理解的是,那麼多年艱難的日子都熬過來了,現在條件越來越好了,而且他已經是總工程師了,她卻要提出離婚。真的是鼠目寸光。但心痛歸心痛,他還是想好了,離就離吧,誰怕誰呀。既然沒有了感情,如果她想好了決定了要離,他決不勉強她,更不挽留她。至於離了婚日子怎麼過,馬長有不但不擔心,而且有時還有點美好的憧憬。他知道,憑他目前的條件,憑他的學問和聰明的頭腦,別說再找一個杜小春這樣的已婚女人,即使再娶一個在校女大學生,也是輕而易舉任意挑選。
馬長有要住在實驗室搞實驗,這讓高歌有點感動。以前聽說過馬老師刻苦敬業,沒想到敬業到了如此程度。她覺得其實大可不必住在這裏吃苦,每天早來晚回一點也就可以了。馬長有覺得和杜小春的矛盾還不能讓別人知道,更何況胡增泉是高歌的姐夫,杜小春和胡增泉的事,更不能告訴高歌,以免事情鬧大。如果事情鬧大,滿城風雨丟人敗興不說,高潔知道了也無法閉上眼睛。馬長有隻好說住在實驗室方便,什麼時候有了靈感,爬起來就可做。
馬長有隻帶了一條褥子一床被子。褥子雖然是棉的,但鋪在光光的水泥台上睡,肯定還是擋不住冰冷。高歌想起家裏有條狗皮褥子。那是父親上大學時用的。那年搬家時清理出來,本來是要扔的,父親堅決不肯,說這不是一條普通的褥子,是立過汗馬功勞的東西。說那時的宿捨生的是煤爐,半夜煤爐熄滅,別人冷醒在床上做掌上壓,他有狗皮褥子,越睡越熱乎。正好拿來給馬長有鋪上。
馬長有的意思是先開一個分析討論會,先把研究的方法確定下來。如果方法不對頭,研究只能是南轅北轍。高歌也同意馬長有的意見。她說有空把參與研究的人都請到一起,商量討論一下實驗究竟再從哪方面下手。
高歌能積極配合,讓馬長有心裏高興。高歌雖然很願意加入奇才集團,但奇才集團並沒有確定給她股份,只象徵性地每月補助高歌一千塊錢。高歌歸不歸奇才集團領導,誰也沒說清楚。按他的理解,高歌的實驗已經歸入了奇才集團,高歌就應該歸奇才集團領導。他是奇才集團的總工程師兼副總,而且已經確定研究方面的事由他全權負責,高歌就應該歸他來領導。但問題是在這個實驗中,高歌又是主持人,他是給高歌打工。馬長有最擔心的是將來的領導關係沒法理順。現在看來,高歌好像願意聽他的領導。不知高歌是無意的還是已經明白了新的領導關係,已經願意服從他的領導。但不管有意還是無意,他覺得還是說清了為好,因為在領導關係的問題上,不說清就職責不明,也沒法工作。但話到嘴邊,馬長有又有點不好意思開口,感覺也說不出口。哪有自己封自己為領導的。葉天聞是總經理,還是讓葉天聞去說好了。
天黑盡時,高歌的男朋友何宏偉來了,說他也還沒吃飯。高歌說,乾脆我們和馬老師一起去吃飯。廣場街那邊有家湘菜館,有幾樣菜做得味道特別好,我吃過幾回了還想吃。
一起打車來到湘菜館,馬長有感覺這家菜館的檔次不低。他原以為是一家小菜館呢。但也沒關係,反正集團每月給他五千塊錢的補助,而且還有股份。以後的錢,足夠花了。他決定今天他請客。但高歌又要了一間豪華包間。服務員明確告訴說,豪華包間的最低消費是六百元。馬長有覺得太浪費了。三個人吃飯,能花得了六百嗎?但高歌和何宏偉已經毫不猶豫地跟着服務員進了包間,他也只好跟了進去。
點了菜,高歌又要了洋酒。說今天是個好日子,得慶賀慶賀。
馬長有不知高歌說的好日子是指什麼,是指加入奇才集團還是另有什麼好事。馬長有想問清楚。高歌卻說,今天咱們第一次出來吃飯,不是好日子還能是什麼日子。
嗨,這算什麼好日子。馬長有覺得也許高歌心裏確實有喜事,只是不願意說出。加入奇才集團對高歌來說,也不是一件小事,她說的好日子,估計也許就是指這個。但他當奇才集團的總工程師兼副總,對他來說,確實才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喜事,是他人生的一個歷史性的大轉折,確實應該好好慶賀一番。馬長有也突然想喝點酒。當一杯熱辣辣的洋酒下肚,他又覺得這洋酒的滋味也不大好受,喝下去,感覺到的不是舒服,而是難受。他突然覺得自己想喝酒的原因也全不是因為喜事。杜小春和胡增泉勾搭在一起,只要想起這事,就如同有一把生鏽的刀子在他的心裏攪動。他不想想她,他決定用百倍的繁忙把她忘掉。馬長有將話題轉到研究實驗上。可三人說過來說過去,還是沒有一個切實可行或者是有一定把握的辦法。最後只好決定先化驗分析,化驗分析籽瓜汁高溫消毒後為什麼變了味,是哪些成分發生了改變。只有弄清楚了,才能有針對性地採取對策。
飯還沒吃完,何宏偉的手機響了。一個學生舉報說她們宿舍的一個女生看黃色錄像,要他過去管管。
何宏偉兼了班主任。他立即說得過去看看。高歌說,這樣的事你怎麼管。現在允許大學生結婚,婚都可以結,看看錄像又怎麼樣,生理本能的需要,你能管得了嗎。
何宏偉說,畢竟是學生,況且又影響了別人,我當班主任的當然要管。再說,人家家長把孩子送到學校交給你,我們當班主任的,就應該擔負起家長的責任。
看來何宏偉是執意要走了。但高歌還是說,如果真是看黃色錄像,倒應該管管,但我估計這裏面有詐。我想,如果是真看黃色錄像,未必會有人舉報,說不定大家一起看得津津有味。也許是那個女生想你了,然後和你調調情搞搞惡作劇。
不知為什麼,何宏偉卻一下不耐煩了。何宏偉煩躁又生氣地說,你怎麼經常這樣看待別人,你的情趣怎麼這麼低下,你把別人都當成了你自己。
高歌想不到何宏偉會這樣說,而且是當著馬長有的面。高歌一下跳了起來,然後指着何宏偉的鼻子說,你他媽的別道貌岸然,你是什麼東西我還不知道?你說,你看過多少黃色錄像,你買過多少黃色光盤。學生給你打電話,肯定是要向你借光盤,肯定是要和你一起看黃色錄像,看完肯定要在一起鬼混。說不定你們已經鬼混了,你玩了人家,人家不饒你,才打電話說要舉報你,要你快點過去。
何宏偉氣急敗壞地連說幾聲不可理喻,然後拿起皮包憤然離去。
高歌趴在桌上平靜一陣心情,才意識到自己的過激。她不好意思地對馬長有解釋說,我也當過班主任,對學生我比他更了解,而且我當學生時,也在宿舍住了幾年,有些女生什麼樣我也很清楚。那年我們宿舍一個女生的男朋友來了,我們一起玩到深夜后,樓門已經鎖了,男朋友只好和他的女朋友擠在一張床上睡。剛睡下不久,下鋪的女生就叫開了,說你倆別搖晃得太厲害,我都被你們搖暈了。全宿舍的人嘩的一下一起爆笑起來。大家剛有了睡意,那兩位又搖晃,下鋪的女生又叫喊。害得大家一晚上沒睡着。但大家誰都沒怨言,感覺那晚整個宿舍都很激動,都很神秘,都很興奮,更別說去舉報。
馬長有覺得高歌的話也許有道理,現在有些女生確實比男生更開放,更大膽,甚至說話比男生還粗野一些。這一點馬長有深有同感。那天上課他早到了幾分鐘,便站在教室門口等待。這時一個男生扶着一個一瘸一拐的女生來上課,門口一個女生大聲喊着問怎麼了,女生說腳扭了。門口那個女生卻高聲說,我還以為是懷孕剛做了人流呢。弄得大家一陣尖叫。但他認為那個女生是故意說給他聽的,因為說這話時,女生看着他。從此,他上課時有意無意要注意一下這位女生,發現這位女生常常用異樣的眼神盯着他,發現他看她時,還向他做個笑臉或者飛個媚眼。他感覺這位女生喜歡上了他,以後上課時他再不敢看她一眼。更讓馬長有感慨的是高歌和何宏偉的關係。平日倆人親親密密,雖然沒結婚,但日子已經過在了一起,已經和結婚沒什麼差別,而且給人的感覺是全校最恩愛的一對。想不到一句話不投機,就互相如此仇恨地挖苦攻擊。聯想到自己和杜小春,更不由得感慨萬千。看來不吵鬧沒矛盾的夫妻不大可能。但人家的矛盾吵鬧是生活小事,並沒有什麼原則性的問題。而杜小春移情別戀,卻是個原則性的問題,是一個不可原諒也不可調和的問題。他不由得長嘆一聲,然後猛喝一口苦酒。
但高歌卻同樣不能釋然,感覺比他的心情更加沮喪。她一口接一口地喝酒。馬長有真擔心高歌喝醉。他勸高歌小心喝多,高歌卻苦笑着說,我今天倒真想喝醉,我長這麼大還沒喝醉過。都說一醉解千愁,我倒想看看能不能解一愁。
高歌給他的感覺是天真活潑,和戀人吵幾句就發愁,這不應該是她的風格。也許還有別的什麼事。都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看來這話確實不假。聽說高歌和何宏偉的事家裏不同意,也許這就是高歌發愁的主要原因。人家這麼點小事就發愁,就想喝醉,如果遇到自己這種當王八的窩囊事,還不知要怎麼樣。馬長有心裏又止不住刀絞。他一下更想喝醉,更想試試是不是能解千愁。說實話,他長這麼大也還沒喝醉過呢。他曾以不喝酒為榮,現在看來,還是沒遇到傷心想醉的事。馬長有悲壯地舉起杯,和高歌很響地碰一下,然後一飲而盡。
一連喝幾杯,馬長有感覺一下,好像還很清醒。看看高歌,倒好像有點酒意,眼睛都喝成了紅色。他提醒高歌不能喝了,高歌卻又一連喝幾杯。
很快,高歌趴在了桌子上,然後一動不動。
馬長有也不再想喝。婚姻的事怎麼辦,研究的事怎麼辦,都需要好好想想。他清楚,越是事情麻煩,越是事情棘手,越是關鍵時刻,越要仔細冷靜地想想。他決定先想婚姻的事。但越想,心裏越痛,越沒有一個可行的主意,而且又越想喝酒。再喝幾杯,感覺胃裏有點難受,頭也有點發暈。他知道再喝就真的醉了。他知道該走了。但高歌趴在桌上一動不動。馬長有喊幾聲高歌,高歌沒有一點反應。急忙湊近細看,高歌卻睡得沒有一點聲息。
還是讓她休息休息吧,也許她太累了。將自己的外套給高歌披上,馬長有再回到自己的坐位上坐下。他決定不去想婚姻的事,好好想想研究從哪裏入手。
服務員敲門進來說她們要下班,馬長有再看看錶,已經零點了。其實他已經叫過高歌幾次了,不但叫不醒,搖都搖不醒。馬長有將高歌扶起來,但高歌眼睛睜都不睜一下,頭也東倒西歪沒法豎直。馬長有嚇一跳。立即將手放在高歌的鼻子上試試,呼吸倒還正常。服務員建議背到外面打個車回去。但把高歌送到哪裏讓馬長有犯難。高歌的父親也算馬長有的老師,但住在哪棟樓馬長有不清楚。深更半夜背一個女人回來,又要喊門衛開校門,又要找人問住處,不用別人笑話,自己也覺得荒唐,自己也覺得解釋不清楚。
服務員叫來了經理。經理像個經驗豐富的大夫,他將高歌的頭扶起看看,再摸摸高歌的脈搏,說,都醉得不省人事了,還折騰什麼。我們樓上還有房間,你去開一間房讓她安安靜靜睡一晚,睡一晚就沒事了。
見馬長有仍然猶豫,經理說,現在已經後半夜了,房價可以打五折,一百二的標準間,六十塊就可以住到明天十二點。
將高歌背進房間放到床上,馬長有長長地鬆了口氣。當將門關好時,馬長有一下意識到今天的事有點新奇,也有點離奇,甚至是荒唐。簡直就像做夢,更有點像說書唱戲。不可思議的是高歌醉了竟然是這樣,就像喝了江洋大盜的迷魂藥,竟然像熟睡,竟然什麼都不知道。這樣的醉酒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記得好像是分田到戶那年,村裡突然颳起了一股喝酒風。漢子們背一袋糧食賣掉,然後買回一塑料桶九毛多錢一斤的薯干酒。天黑喊一聲,全村的漢子們就聚到了一起,然後拚命叫喊了划拳喝。很快,就會有人喝醉。漢子們喝醉沒有一個像高歌。他們醉了或者亂罵亂打,或者亂喊亂叫,當然也有拚命哭鬧的。記得有次漢子們好像都喝醉了,大家一起跑出屋外,有的拿了臉盆,有的拿了水桶,還有一個乾脆將鍋提到手裏,然後敲着喊着滿村子瘋跑。有人把鞋跑掉了,有人把衣服跑丟了,但都不管不顧,只顧拚命吶喊着狂奔狂跳。那時他十幾歲,誰家喝酒他都跑去看熱鬧。漢子們也有喝得不省人事的,但不省人事也不躺倒。記得有個叫二狗的喝醉了,歪歪扭扭下了炕解開褲子對着鍋台就撒尿。女主人急了急忙去拉,二狗一轉身就將尿撒在了女主人的肚子上。女主人不饒了,男主人也醉醺醺地上來幫忙,但男主人不打二狗卻打老婆。立即就滿屋子打成一片。而高歌喝醉卻靜靜地睡在那裏,靜得讓他心裏發慌。
枕頭似乎高了一點,感覺高歌出氣有點不暢通,偶爾有氣憋悶在嗓子裏,發出了呼呼的響聲。馬長有輕輕地扶起她的頭,將兩層枕頭抽掉了一層。再細看她的臉,臉色已經不再發紅,而是變成了粉白色,感覺比平日更好看了許多。
他從沒盯着看過她。他發現她的皮膚是那樣的細膩,細膩潔凈得沒有一個斑點,如同蠟像館裏的蠟像。馬長有禁不住伸出手,輕輕地將一根手指放在她的臉上。就像導電,綿軟軟麻乎乎的感覺一下傳遍他的全身,連心裏都麻成了一片。他急忙收回手,但心裏的痒痒卻無法中止,而且強烈地希望再摸一摸。這是怎麼了。竟然乘人家喝醉不省人事偷偷摸摸地打人家的壞主意。這哪裏還像個知識分子,甚至不像個正派的男人。他在心裏將自己狠狠罵一通,然後坐到了另一張床上。
今天還真是個奇怪的日子,想不到這樣的事竟讓他遇上。細想起來,他這人雖然老實規矩,但命中卻註定有意想不到的桃花運。記得要考大學那年,晚自習后獨自一人回家,突然發現同班很漂亮的一個女生蹲在路邊,說她扭傷了腳不能走路。他只好扶着她走。後來扶着她也走不成了,他只好背着她走。這讓他第一次感覺到了女人身體的滋味。後來他才知道,腳傷是女生裝出來的,原因是女生愛上了他。大學畢業時,班裏又有一位看起來很高傲的女生喜歡他。同樣是他毫無準備,那個女生就拿了留言簿讓他留言。他隨便寫了一句話,但女生卻要了他的留言簿寫了很動情的一大段話。然後悄聲約他晚上到校門口等她。他如約去后,她挽着他一直在大街上走到天亮,以後他還擁抱親吻過她多次,有次還摸了她的身體。可惜她分配回了原籍,他考研留在了學校。關係便自然地斷了。和杜小春也是如此。葉天聞找到他說給你介紹個對象怎麼樣。他答應后,葉天聞便把杜小春介紹給了他。第一次見面,杜小春就看上了他。但結婚後,再沒有過類似的事情。可今天,突然又一個女人睡在了他的面前,而且還是這種情況,而且還是妻子提出離婚的時候。難道冥冥中真的有個命運?難道自己的婚姻真的要出現一次轉折?這不可能。不是杜小春不可能離婚,而是高歌不可能嫁他,兩人的差距,連他都覺得巨大,況且人家已經有了男朋友。
高歌的鼻涕流了出來,而且吹起一個小泡。馬長有急忙上前。但身上並沒帶紙。他急忙用手給她擦盡,然後伸出小拇指,將她鼻孔內的也輕輕地掏乾淨。再細觀察,她仍然一動不動,對這一切全然不知。
到衛生間洗凈手上的鼻涕,他不由得再次來到她的身邊,再一次凝視她的全身。感覺她是那麼的年輕,那麼的飽滿,渾身都充滿了生機和活力,也充滿了擋不住的誘惑。和妻子戀愛時,那時的妻子比高歌年輕,但好像並沒有感覺到如此的年輕,如此的活力,如此的誘惑,如此的神秘。他的心不禁再一次狂跳起來。想親親她嘴唇的念頭突然閃現了出來,而且親親她嘴唇的慾望一下無法遏制。俯下身,感覺她的嘴唇很軟很薄,上面還有細細的一層絨毛。他閉了眼,將自己的嘴唇輕輕地貼了上去。一瞬間,他止不住渾身戰慄,進一步的衝動像潮水一樣將他淹沒。他的手不由得伸向她的前胸。他清楚,解開那顆紐扣,一切的神秘將會一覽無餘。可他的手哆嗦得竟然解不開那顆紐扣。他突然感覺她動了一下。猛然一驚讓他清醒了不少。這是怎麼了,怎麼墮落到了如此地步。乘人家不知偷窺人家,不僅是對人家的猥褻,也是對自己人格的強姦。活這麼大,別的不敢吹噓,他的人格品質,他自信沒有一點問題,好像別人也是這麼看的。這些年身處困境他依然精神不垮,就是自信他的人格比別人高大。可現在竟然干起了偷窺女人的勾當,還哪裏談得上什麼人格。簡直是禽獸不如。他狠狠地打自己一個嘴巴,然後頹然坐到對面的床上。
他想回去,但回去萬一高歌出個什麼問題怎麼辦。他想從高歌的手機里找到何宏偉的手機號碼,然後給何宏偉打個電話。但他立即又覺得更加不妥。一男一女深更半夜住在賓館,然後再把人家的男朋友叫來,人家的男朋友怎麼能相信你們之間沒有出格的事,人家怎麼相信你沒有乘高歌不省人事猥褻高歌,而且從飯店到賓館,你是怎麼把她弄到房間的,這一漫長的過程是怎麼進行的。這一切誰又能說得清。況且今晚何宏偉走時和高歌發生了爭吵,而且從爭吵看,兩人的關係也不是那麼親密無間,兩人之間已經互相有了猜疑。還是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好。這樣誰都不知道,明天一覺醒來,大家一切照舊,就等於什麼也不曾發生。他突然覺得就這麼悄悄地呆下去最好。突然覺得人的一生不知要有多少秘密。如果把秘密都公開了,那麼這個世界就麻煩了。
但他的心裏還是騷動不安,而且時時讓他衝動難耐。他想儘快睡着,睡著了,也就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了。
但睡了,卻無法睡着。強迫自己想別的,但心和注意力卻不由得要往對面床上跑。上一趟衛生間,卻更加心煩意亂。這一陣和杜小春鬧彆扭,已經好久沒有那事了。井滿自流,感覺下面又有點憋不住。不如乾脆自己解決掉。他來到衛生間,閉了眼對着馬桶努力一陣,總算把廢物和慾望都排了出去。
不知不覺竟然睡著了。感覺身邊有人站着,猛然睜開眼,馬長有發現高歌就站在他的床前。
高歌已經梳洗打扮好了,感覺是要叫醒他。高歌說,看起來你人挺老實,想不到膽子卻這麼大,竟然把一個姑娘弄到房間裏睡到一起。
馬長有急忙一下坐起,然後急忙解釋。高歌站在那裏聽一陣,然後說,我怎麼越聽越覺得虛假,難道你是聖人不食人間煙火?難道你是廢人沒有男性的能力?難道是我醜陋得對你這個老男人都沒有一點吸引力?男子漢大丈夫,就應該敢做敢當,做了不敢當,還像什麼男子漢。
馬長有急得指天發誓。高歌疑惑地說,難道你就摸都沒摸一下,看都沒看一下不該看的地方?馬長有再次說沒有。
高歌真有點分辨不清馬長有說的是不是真話。她醒來發現馬長有就睡在對面時,真的嚇了她一跳。隨後她就細細地感覺,感覺她的身體好像還和睡前一樣,好像馬長有並沒有動她。她再脫下內褲細看,也沒發現什麼痕迹。也許真的就像電影電視裏演的那樣,男主人在對面安安靜靜地睡了一夜。但她還是問他為什麼。馬長有說,為什麼我說不清,反正是沒幹一點越軌的事。如果你硬要問個為什麼,也許是因為我的人格太高尚,道德感太強烈。
高歌說,你如果解釋說你性慾太低下,我說不定還相信;如果說你人格太高尚,我就有點懷疑了。人格是什麼?難道就是不愛可愛的女人?
這女子,性格天生的叛逆,觀點天生的古怪,思想也天生的激進,竟然認為偷偷和她上床都不是人格低下。早知這樣,何必空背一個壞名虛名。他還是告訴她真的什麼也沒幹,但他卻承認確實是想干點什麼,還是被他剋制住了。
高歌說,剋制住了也好,如果剋制不住,受害的可就是你,就像《紅樓夢》裏的那個賈瑞,被王熙鳳捉弄后得了相思病,跛足道人給了他一面風月寶鏡,讓他只照背面不能照正面,他卻不聽。見正面是光身子的王熙鳳,便一次次地照,結果是狂泄了一攤精液后死了。
高歌這姑娘,真的是潑辣過了頭,怎麼說也是未婚姑娘,說起精液這樣的詞,竟然毫無忌諱,就像隨口吐唾液一樣。馬長有想說他決不會得相思病,又覺得這樣說有點傷高歌的良好感覺,好像她高歌就沒有一點吸引力。馬長有改口說,昨天我也泄了,但我泄在了馬桶里。
這回高歌終於紅了一下臉。她含羞笑着偷看他一眼,想說難道我連馬桶都不如,但又沒說。
高歌上午三四節有課,必須得儘快趕回去。匆匆忙忙回到學校,還是沒有了備課的時間。怕鬼就有鬼,偏偏督導王老師就坐在後面聽她的課。督導是學校專門組建的一支由退休教師組成的隊伍,職責是專門監督教師講課,不少人戲謔說有點像克格勃或者錦衣衛,如果認為某位教師講得有問題,就可以報告學校教務處,然後由教務處來決定怎麼處罰。對這些督導,高歌反感至極,感覺這督導就是套在教師頭上的緊箍咒,備課時,也不由得要想到督導,然後按督導可能的要求去備課講課。更糟的是如果有督導坐在後面聽課,有時就會莫明其妙地緊張,連思路都不能連貫,更沒法滔滔不絕超常發揮,從而將課講得索然無味甚至亂七八糟,連自己都覺得沒水平。今天沒備課,坐在後面的又是剛退休的原系副主任王教授。高歌更加心虛,突然緊張得聲音都有點發抖。只好先照着書講,控制一下情緒。但不緊張以後,她突然覺得腦子裏也一片空白,根本沒法離開書講,因為教材是新教材,今年第一次講,沒備課,根本不知道後面要講什麼。各種惱火不由得一起湧上心頭。媽媽的,乾脆就照書念了串講吧,這樣反倒流利一些。
課間休息的鈴聲響起時,還沒等高歌說休息,王督導便走上講台,然後當著學生的面指責高歌沒認真備課,然後要看高歌的備課教案。
竟然當著學生的面指責她這個老師,以後她還怎麼再站在學生面前,還怎麼再給學生上課。真是豈有此理。高歌沒好氣地說教案忘帶了。更沒想到的是督導立即嚴厲地說,忘帶教案你幹什麼來了,難道你來這裏不是來教學的?
高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她一下將書摔到講台上,怒沖沖地反問你幹什麼來了。然後說,你是老師還是我是老師,如果你是老師,你可以站在講台上,這節課就可以由你來講。
王督導沒料到他的學生竟然跟他發這麼大的脾氣,一時氣得愣在了那裏。
還沒有哪個老師敢頂撞督導。惱怒讓王督導迅速做出了反擊。王督導厲聲說,好吧,既然你沒有能力講課,我來替你講,你就回家休息去吧。
走就走!高歌收拾好東西氣沖沖地離開講台出了門。走幾步,又無法咽下這口氣,也很不甘心就這麼離開。見王督導已經走上了講台要講什麼,高歌立即返回來,說,這個講台是我神聖不可侵犯的崗位,講課也是學校賦予我的神聖職責,我是拿到了教學任務通知書才來上課的,通知書上有教務處的公章大印。我有這個職責,我就要捍衛我的三尺講台。現在我問你,你憑什麼要站在講台上,你有沒有蓋了公章的教學通知書。
王督導渾身都有點顫抖,然後喊了說,我是督導,我有權監督指導你。
高歌只好用平和的語氣說,好,既然你知道你是督導,督導的職責我想你也知道。坐到後面去,坐到後面認認真真聽我講課,聽完了,有什麼話你和我說,也可以去向教務處反映。
王督導愣半天,然後憤然離開了教室。
高歌知道這下捅了馬蜂窩。督導還不知要怎麼添油加醋告她的惡狀呢。對督導的意見,學校是重視的,每年都有不少的教師因此被通報批評,有些人還被扣了獎金,還有人因此被定為年終考核不合格,然後勒令停課外出進修培訓。但被處罰的教師有的是因為課沒講好,有的是上課遲到幾分鐘,有的是記錯了星期幾,有的是衣冠不整或穿着過於暴露等等。確實還沒有人頂撞過督導。還不知道要怎麼處理她呢。
高歌再無心講課。她要學生自己看書,然後她就坐在講台上發獃。
她雖然講課時間不長,但也是三年教齡的教師了。她一直認為她的課講得不錯,學生反映也算很好。她有時甚至驕傲地想,她就是天生的講課的材料,說不定若干年後她會成為名師。記得不止一個人說她有于丹那樣的口才,有演員那樣的天賦。但如果被通報,肯定會把她說得一塌糊塗,別說名師,人們不把她當成混飯的假冒偽劣就不錯了。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雖然不能說惡人先告狀,但你不去說明解釋一下,領導還真以為你多麼不稱職呢。
但讓她去找那些領導,她想想渾身都不願意。她知道,她的高傲和尊嚴,也絕不允許她去哭訴去檢討,然後再恭恭敬敬地聽領導的批評教訓。
她當然想到了姐夫胡增泉。她決定給姐夫打個電話,和他說說今天的事,聽聽他的意見,看這事有沒有別的辦法。
打通姐夫的手機,高歌真的有點想哭。雖然竭力忍住,但還是帶了哭音。
不知為什麼,自從那天妻子要他娶高歌,他對高歌的感情,就一下變得讓他都難以置信,不僅腦海里時時會出現高歌的影子,聽到高歌的聲音,就會心跳加快渾身興奮。娶高歌的事不知高潔對高歌說了沒有。但高歌受了委屈首先想到了他,說明她是依賴他的,他也是她最信任的人,甚至是她最親的人。如果高歌知道了姐姐的意思仍然找他,那就說明她是願意嫁給他的。胡增泉止不住一陣激動。興奮幾乎讓他聽不清高歌在訴說什麼。這不行,聽不清怎麼給她解決問題。如果遺漏了什麼,就沒法給她辦事解決問題。胡增泉努力平靜半天,才漸漸正常下來。但很快,高歌帶了撒嬌的哭訴又讓他止不住心裏疼惜。一個弱女孩子,竟受了這麼大的委屈,竟擔了這麼大的憂愁。他這個最親的親人,就應該為她承擔委屈,分擔憂愁。待高歌基本說完,胡增泉立即表態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你更不用擔心。好了,你別難過,一切有我,一切由我來辦,你只管快快樂樂和平常一樣,一點也不要再考慮這件事,我保證想辦法把事情平息下去。
掛了電話,胡增泉覺得這事有點難辦。如果是別的事情,比如分個房子評個職稱這一類的事,他覺得很好和人家說,因為這些事涉及的是個人的生活利益,爭一爭跑一跑人之常情。可犯了錯誤也讓姐夫出面說情,傳出去會成為人們的笑料,這遠比通報批評還難堪丟人。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做王督導的工作。只要王督導不上報不反映,事情就算平息了。但王督導是老同志,怎麼做人家的工作,怎麼和人家談,確實是件頭疼的事。
胡增泉反覆考慮,覺得認錯是最好的最有效的辦法。認了錯道了歉,如果王督導還不罷休,那時再想別的辦法。再說,王督導也算高歌的老師,給老師認個錯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胡增泉想打電話勸高歌給王督導道歉,可拿起電話,又於心不忍。高歌一個嬌女子,受了那麼大的委屈,丟了那麼大的面子,現在又要讓她給人家道歉,別說高歌心裏更難受,他心裏都疼得有點發軟。
胡增泉決定先給王督導打個電話,他給王督導道個歉,探探王督導的口氣,也做點解釋工作。如果王督導口氣不是太強硬,就再求求他,看能不能爭取和解,把事情平息掉。
王督導沒有手機,又不在家裏。直到中午十二點,王督導才回到家接了電話。胡增泉問候王督導幾句,然後便代表高歌道歉。讓胡增泉高興的是,王督導的態度比他想像的要好許多,不僅沒發脾氣,還姿態很高,說自己也有不妥的地方。胡增泉覺得完全可以求王督導不要再追究。但怎麼說,胡增泉還是張不開口。猶豫之間,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去年或者前年,王督導拿了一沓書稿來找他,說他編寫了一本書,感覺很有價值,但出版社要他掏出版費,他一時沒有那麼多錢,問科研處能不能把他的書當做一個研究項目,給他撥付一點費用。他當時出於工作習慣讓他先放下,等研究過後再說。過後,他當然再沒管過。這個書稿應該還在他這裏。胡增泉立即說,王老師,你寫的書稿我看過了,我覺得寫得很好,也很有意義,如果你還沒有出版,下午你能不能來一趟我辦公室,咱們商量一下再說。
王督導一連聲說可以,然後又表示感謝。胡增泉聽得出,王督導是興奮的,甚至有點激動。他覺得再沒必要說什麼,一切等下午王督導來了再說。胡增泉告訴王督導下午幾點來,然後掛了電話。
王督導也是聰明人,他不可能理解不出他為什麼給他打電話,為什麼要給他錢出書。他接受了出書,自然就不會再說什麼,事情當然也就平息了。這算什麼事。胡增泉也覺得真是可笑。他不由得笑出了聲。胡增泉想給高歌打個電話,立即告訴她這一喜訊,免得她現在還在擔心。可事情還沒最後決定,如果有什麼變化,讓她白歡喜一場就難堪了。胡增泉覺得還是等下午定了再說。
在回家的路上,胡增泉還是止不住想給高歌打電話。他想,打電話也不說結果,只告訴她王督導要求他出書,然後說這件事有可能平息。
還沒等他說完,就傳來了高歌愉快而嬌嗔的聲音。高歌說,好啊,你到底是有點本事,也算你權大面子大。但我可不感謝你,因為你以權謀私,違反了組織紀律,是一個投機分子。
高歌嬌柔的聲音如同蜜汁,澆得胡增泉渾身發酥發甜。高歌雖然常和他這個姐夫開玩笑,但好像還從來沒像今天這樣撒嬌撒痴。當初和高潔談戀愛時,高潔就常常這樣撒嬌。遺傳真的是不得了,姐妹倆竟然如此相像。胡增泉甜蜜得心裏發熱。如果高歌在面前,他真想一下將她摟入懷裏,然後狠狠地親親她那雙黑黑的眼睛,親親她那張紅紅的嘴唇。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想問你姐是不是把那事和你談了,又覺得這樣問太傻。想說我特別愛你,又覺得還不是時候,畢竟她姐還活着,他現在還是姐夫。這話應該等到正式向她求愛或者將她摟到懷裏時再說。結巴半天,他只好問你在幹什麼。高歌說我在睡覺。再問怎麼這麼早就睡覺。高歌說,昨晚沒睡好,也不想吃飯,就只想睡覺。
胡增泉說,那你就來我家吃飯吧,我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高歌說,我已經睡下了,也不想吃飯。
掛了電話,胡增泉還是難以平靜。回味高歌的話,他突然覺得大有深意。高歌說他以權謀私,這個私是不是指她,以權謀私就是以權謀她,是用這件事來討好她。這麼說,高歌是知道了她要嫁他。還有,違反了組織紀律也可以引申理解。姐夫要娶小姨子,這不合常規,也算違反紀律。胡增泉笑了。他覺得他的理解是有道理的,雖然高歌說話時可能沒考慮這麼深,但潛意識裏有她和他的關係,說話時就會不由得帶出那樣的意思。
但也許高歌說那些話是無意的,是自己理解得太多太深。胡增泉又冷靜了下來。他覺得還是儘快和高歌說清楚為好。當然,高歌同意不同意,妻子高潔也許會告訴他。高潔沒告訴他,也許是還沒和高歌說,或者是高歌還沒給一個肯定的答覆。胡增泉的心裏又不安起來。
下午,胡增泉找到了王督導的那沓書稿。原來是有關豆製品科學加工及食用的科普類讀物。這更好。每年科技三下鄉時,正缺少這樣的科普讀物給群眾散發。科研處出錢出這樣的書,理由就更充足一些。下午王督導準時來到辦公室時,胡增泉當即就拍板全部出版費都由科研處掏。王督導也不含糊,要胡增泉轉告高歌,忘掉上午的事,也不要再生氣,上午的事權當從來就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