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當戴維回到法院時,他在艾什蕾的羈押室里見了她。她坐在那張小帆布床上,盯着地板看。

“艾什蕾。”

她抬起頭來,她的眼中充滿了絕望。

戴維坐在她身邊。“我們得談談。”

她看着他,沉默不語。

“他們在說你的那些可怕的事情……它們沒有一個是真的。可是陪審員們並不了解這一點,我們得讓他們看看你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艾什蕾看着他,遲頓地說:“我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你是個得了一種病的正派的人。他們會同情這一點的。”

“你想讓我做什麼?”

“我想讓你上證人席作證。”

她在瞪着他,驚恐萬分。“我……我不能。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不能告訴他們。”

“讓我來管這些。你所要做的就是回答我的問題。”

一衛警衛走到羈押室前。“法庭就要開庭了。”

戴維站起身來,緊握艾什蕾的手,“它會奏效的,你看着吧。”

“全體起立。現在開庭。泰莎·威廉姆斯法官大人主審‘加利福尼亞州人民訴艾什蕾·佩特森案’。”

威廉姆斯法官在法官席上就座。

戴維說:“我可以到您面前去嗎?”

“你可以。”

米奇·布萊能跟戴維一起走到法官面前。

“什麼事,辛格先生?”

“我想傳喚一名沒有列在證人名單上的證人。

布萊能說:“在審理的這個時候引進新證人可是太晚了。”

“我想傳喚艾什蕾·佩特森作為我的下一位證人。”

威廉姆斯法官說:“我不……”

米奇·布萊能搶着說:“控告方不反對,法官大人。”

威廉姆斯法官看着兩位律師,“很好。你可以傳喚你的證人,辛格先生。”

“謝謝您,法官大人。”他走到艾什蕾跟前,伸出他的手,“艾什蕾……”

她驚慌失措地坐在那裏。

“你必須作證。”

她站起身來,她的心突突猛跳,她慢慢地、艱難地朝證人席挪動步子。

米奇·布萊能朝艾里娜小聲說:“我一直在祈禱他會傳喚她。”

艾里娜點頭說:“這個案子結束了。”

艾什蕾·佩特森由書記員領着在宣誓,“你確實鄭重發誓說出真相、整個的真相而沒有半點虛假,以便上帝保佑你嗎?”

“我發誓,”她的聲音低得像是耳語。艾什蕾在證人席里坐了下來。

戴維走到她面前。他溫柔地說:“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是非常困難的。你被指控犯下了你並沒有犯下的可怕罪行。我所想要的是,讓陪審團了解真相。你有作任何一柱案子的絲毫記憶嗎?”

艾什蕾搖了搖頭:“沒有。”

戴維朝陪審團瞥了一眼,然後繼續問:“你認識丹尼斯·蒂伯爾嗎?”

“是的。我們一起在環球電腦圖像公司工作。”

“你有任何要殺死丹尼斯·蒂伯爾的理由嗎?”

“沒有。”說話對她來說真是受罪,“我……我到他的公寓裏去,是為了給他提供他要求我給予的建議,而那是我最後一次見他。”

“你認識理查德·麥爾頓嗎?”

“不……”

“他是位畫家。他在三藩市被害。警察在那裏發現了你的DNA和指紋物證。”

艾什蕾在左右晃動她的頭。“我……我不知道說些什麼。我不認識他!”

“你認識治安副官山姆·布萊克?”

“是的。他當時在幫助我。我沒有殺他!”

“你知道你身上有兩個其他的人格或者說另我嗎,艾什蕾?”

“是的。”她的聲音很緊張。

“你什麼時候得知這一點的?”

“在審理前。薩萊姆醫生告訴了我這個。我當時不能相信它。我……我至今仍舊不能相信它。這真是……這真是太可怕了。”

“你在這之前一點都不知道這些另我?”

“不知道。”

“你從來沒有聽說過托妮·普利斯考特或者艾麗特·皮特斯?”

“沒有!”

“你現在相信她們存在於你體內嗎?”

“是的……我不得不相信它。她們肯定做了所有這些……這些可怕的事情……”

“那麼說來,你一點都記不得曾經遇見過理查德·麥爾頓,你沒有任何殺害丹尼斯·蒂伯爾或者殺害治安副官山姆·布萊克的動機,而後者在你的公寓裏是為了保護你?”

“對。”她的眼睛朝擁擠不堪的法庭掃了一眼,她感到一陣驚惶。

“最後一個問題,”戴維說,“你可曾犯過法?”

“從來沒有。”

戴維將他的手放到她的雙手上。“現在就到此為止。”他轉向布萊能。“你發問吧。”

布萊能站起來,滿臉堆笑:“好了,佩特森小姐,我們總算可以跟所有的你談談了。你可曾在什麼時候跟丹尼斯·蒂伯爾發生過性關係?”

“沒有。”

“你可曾跟理查德·麥爾頓發生過性關係?”

“沒有。”

“你可曾在什麼時候跟治安副官山姆·布萊克發生過性關係?”

“沒有。”

“那倒很有意思。”布萊能瞥了一眼陪審團,“因為,在三名男子的屍體上發現了陰道分泌物遺迹。DNA檢測結果跟你的DNA吻合。”

“我……我對此一無所知。”

“可能你被人陷害了。可能某個惡魔拿到了它……”

“反對!這是有爭議的。”

“反對無效。”

“然後將它撒到那三具殘缺不全的屍體上。你可有任何敵人會對你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我……不知道。”

“聯邦調查局的指紋實驗室檢查了警察在案發現場發現的指紋。我相信這會讓你大吃一驚……”

“反對。”

“反對有效。注意點,布萊能先生。”

“是,法官大人。”

戴維滿意地慢慢坐下。

艾什蕾正處於歇斯底里的邊緣。“那些另我肯定……”

“在三起凶殺案現場的指紋是你的,只能是你的。”

艾什蕾坐在那裏,沉默不語。

布萊能走到一張桌子前,拿起一把包在玻璃紙里的屠刀,把它舉了起來。“你認識這個嗎?”

“它……它可能是我的一把……一把……”

“你的刀中的一把?它是的,它已經被列入物證之中。它上面的血跡正是治安副官布萊克的血。你的指紋在這把兇器上。”

艾什蕾在盲目地左右搖晃着她的頭。

“我從來沒有見過比這更明白無誤的冷血凶殺案或者比這更蒼白無力的辯護。躲藏在兩個並不存在的、想像出來的人物後面是最……”

戴維又站了起來。“反對。”

“反對有效。我已經警告過你了,布萊能先生。”

“對不起,法官大人。”

布萊能繼續說:“我敢肯定,陪審團想見見你在談論的那些人物。你是艾什蕾·佩特森,對吧?”

“是的……”

“好。我想跟托妮·普利斯考特說說話。”

“我……我不能讓她出來。”

布萊能驚訝地看着她。“你不能?真的?好吧,那麼艾麗特·皮特斯怎麼樣?”

艾什蕾絕望地搖着頭。“我……我控制不了她們。”

“佩特森小姐,我是在試圖幫你,”布萊能說,“找想讓陪審團看看你的那些殺害並閹割了三名無辜男子的另我。讓她們出來!”

“我……我不能。”她在哭泣了。

“你不能,因為她們並不存在!你隱藏在化身後面。你是唯一坐在那個席位上的人,你是唯一有罪的人。她們並不存在,可是你存在,而且我要告訴你還存在什麼——那些你殺害了三名男子並將他們冷酷地閹割了的無可辯駁的、不可抵賴的證據。”他轉向威廉姆斯法官。“法官大人,控告方問話完畢。”

戴維轉頭看着陪審團。他們都在瞪着艾什蕾,而他們的臉上充滿了憎惡。

威廉姆斯法官轉向戴維:“辛格先生,你有何問題?”

戴維站起身。“法官大人,我想請您允準將被告催眠以便……”

威廉姆斯法官蠻橫地說:“辛格先生,在這之前我警告過你,我不會將這次審理變成一個馬戲穿插表演。你不能在我的法庭里將她催眠。回答是:不行。”

戴維情緒激忿地說:“你必須讓我這麼做。你不知道這有多重要……”

“夠了,辛格先生。”她的聲音冷冰冰的,“我第二次因藐視法庭傳喚你。你想要再詢問證人還是不想?”

戴維站在原地,一副被挫敗的樣子。“是的,法官大人。”他走到證人席邊。“艾什蕾,你明白你宣過誓了嗎?”

“是的。”她在深深喘着氣,拚命控制住自己。

“那麼你說過的一切都是你所知的真相?”

“是的。”

“你知道你的頭腦里和身體裏和靈魂里有兩個你控制不了的另我嗎?”

“是的。”

“托妮和艾麗特?”

“是的。”

“你沒有干那些可怕的凶殺案中的任何一起?”

“沒有。”

“她們中的一個幹了,而你不能負責。”

艾里娜探詢般看着布萊能,可是他微微一笑,搖了搖頭。“讓他弔死自己吧。”他小聲說。

“海倫……”戴維止住了話頭,因自己的口誤而臉色慘白,“我是說,艾什蕾……我要你讓托妮出來!”

艾什蕾看着戴維,無助地搖着她的頭。“我……我不能。”她小聲說。

戴維說:“不,你能夠。托妮此刻正在聽我們說話。她正玩得開心呢,她幹嗎不呢?她犯下了三樁命案,卻逃之夭夭。”他提高自己的聲音。“你很聰明,托妮。出來鞠躬答禮。誰也不能碰你。他們不能懲罰你,因為艾什蕾是無辜的,而他們要懲罰你就不得不懲罰她。”

法庭里的每個人都在瞪着戴維。艾什蕾僵坐在那裏。

戴維朝她移近了些,“托妮!托妮,你能聽到我嗎?我要你出來。現在!”

他等了一會兒,什麼也沒發生。他提高他的聲音。“托妮!艾麗特!出來!出來吧。我們都知道你們在那裏!”

法庭里鴉雀無聲。

戴維失去了控制。他在大喊了:“出來!露出你們的真面目……該死!現在!現在!”

艾什蕾情不自禁地淚流滿面。

威廉姆斯法官怒不可遏地說:“到我這裏來,辛格先生。”

慢慢地,戴維走到法官面前。

“你盤問完了你的當事人沒有,辛格先生?我準備把你的行為寫成報告遞交州律師協會。你是你這個職業的恥辱,我將建議取消你的律師資格。”

戴維無言以對。

“你還有證人要傳喚嗎?”

戴維慘敗地搖了搖頭。“沒有,法官大人。”

結束了。他已經輸了。

艾什蕾將要被處死。

“被告方證人作證完畢。”

約瑟夫·金開得坐在法庭的最後一排聽着,鐵板著臉。他轉向哈維·尤代爾。“擺脫他。”金開得站起來,離開了。

戴維離開法庭時,尤代爾截住了他。

“戴維……”

“你好,哈維。”

“很遺憾,結果是這個樣子。”

“這不是……”

“金開得先生很不想這麼做,可是,呃,他認為如果你不再回到公司可能會更好些。祝你好運。”

戴維一踏出法庭,就被電視攝像鏡頭和高聲喊叫的記者團團圍住。

“你有聲明嗎,辛格先生?”

“我們聽到威廉姆斯法官說,你將要被取消律師資格……”

“威廉姆斯法官說,她將因為藐視法庭而拘留你。你認為你……”

“專家們感覺你已經輸了這個案子。你打算上訴嗎?”

“我們的電視網法律專家們說,你的當事人將被判死刑……”

“你對將來有什麼打算?”

戴維一言不發地進了自己的轎車,開車離去。

二十一章

在他的腦海里,他將那些場景重演着,反反覆復,無休無止。

今天早晨我看了新聞,佩特森醫生。我無法向您形容我有多麼遺憾。

是的。這真是個巨大的打擊。我需要你的幫助,戴維。

當然。只要是我能做的事情。

我要你代表艾什蕾。

我做不了這個。我不是一名刑事辯護律師。不過,我可以推薦一名了不起的律師,傑絲·奎勒。

那就好。謝謝你,戴維…

你是個迫不及待的年輕人,是不是?我們的見面要到五點鐘呢。好吧,我有好消息給你。我們要讓你當合伙人。

你要求見我?

是的,法官大人。他們在英特網上談論這次審理,而且他們已經判定被告有罪。這會嚴重損害辯方。因此,我提出無效審判的動議。

我認為那些是絕好的提出無效審判的理由,辛格先生。我將允准它……

那個嘗起來苦澀難受的“如果……就好了”的遊戲……

第二天上午,法庭接着開庭。

“控告方準備好作總結陳述了嗎?”布萊能站起來。他走到陪審團面前,一個接一個地看了一遍陪審員們。

“在此,你們正處往一個創造歷史的位置。如果你們相信被告真的是許多不問的人,而且她對她所做的一切、對她所犯下的可怕罪行不負責任,因而你們讓她逃脫懲罰,那麼你們是在宣告,任何人殺了人都可以逍遙法外,他只要宣稱自己沒有干,是某個神秘的另我乾的就行了。他們可以搶劫、強姦和兇殺,那麼他們有罪嗎?沒有。‘我沒幹它。我的另我乾的。’凱恩或喬或蘇茜或者他們想要稱呼自己的無論什麼名字。不過,我認為你們都很聰明,不會上這種幻想的當。事實在你們看過的那些照片里。那些人不是被哪個另我謀殺的。他們都被坐在那張桌子旁邊的被告艾什蕾·佩特森小姐故意地、有預謀地、殘酷地殺害了。陪審團的女士、先生們,被告方在本法庭試圖做的事情以前曾被嘗試過。在‘曼訴泰勒’案中,其裁決是:發現多重人格錯亂症這一事實本身,並不規定必須作出無罪開釋的裁定。在‘美利堅合眾國訴威爾雷’案中,一名謀害了一個嬰兒的保育員申辯她患有多重人格錯亂症。法庭裁定她有罪。

“你們知道,我幾乎為被告感到遺憾。寄居在那個可憐的女孩身上的所有那些人物。我相信,我們當中誰都不想讓一夥瘋狂的陌生人在我們體內到處轉悠,是不是?到處去謀害和閹割男性,我會被嚇壞的。”

他轉身看着艾什蕾。“被告似乎沒被嚇壞,是不是?沒有被嚇壞到不能穿上一套好看的衣服、將她的頭髮漂漂亮亮的,還化了妝。她似乎一點都沒被嚇壞。她以為你們會相信她的故事並放她走。誰也不能證明這種多重人格錯亂症是不是真的存在。因此我們將不得不做出我們自己的判斷。

“被告方宣稱這些人物會出來並支配人。讓我們看看——有托妮:她出生在英國;還有艾麗特:她出生在意大利。她們都是同一個人。她們只不過是於不同的時間出生於不同的國家。這是不是把你們搞糊塗了?我明白,它可把我給弄糊塗了。我主動給被告一個機會來讓我們看看她的另我們,可是她並不領我的情。我疑惑,為什麼?會不會是因為她們不存在?加利福尼亞州法律承認多重人格錯亂症是一種精神狀況嗎?不。科羅拉多州法律呢?不。密西西比州呢?不。聯邦法律呢?不。事實上,沒有哪個州有法律確認多重人格錯亂症是一種法律辯護。那麼為什麼呢?因為它不是一種辯護。女士們、先生們,它是一種為了逃避懲罰的編造出來的借口……

“被告方要你們相信的是,在被告體內有兩個人,因此沒有一個人為她的犯罪行為承擔責任。可是,坐在這個法庭里的只有一名被告——艾什蕾·佩特森。我們已經毫無疑義地證實了她是一名殺手。可是,她宣稱自己沒有作案。那是由別的什麼人乾的,那個人——她的另我們借用了她的身體去殺害無辜的人。如果我們大家都有另我,那豈不是太好了嗎?——另我可以做任何我們暗地裏想做可是社會不允許做的事情。或者,可能並不太妙。你願意生活在這樣一個世界裏嗎?在那個世界裏,人們可以到處殺害他人,然後說:‘你們不能碰我,我的另我乾的’或者‘你們不能懲罰我的另我,因為我的另我其實就是我’。

“然而,這次審理的並不是關於某些並不存在的神秘人物。被告艾什蕾·佩特森因為三樁惡毒的、冷酷的凶殺案而受到審判,而控告方要求判處她死刑。謝謝大家。”

米奇·布萊能回到他的座位上。

“被告方準備好總結陳述了嗎?”

戴維站起身來。他走到陪審團席位前,直視着陪審員們的臉,而他從那兒所看到的實在讓他泄氣。“我知道,對我們大家來說,這是一個非常棘手的案子。你們已經聽過了專家們作證說,他們治療過多重人格錯亂症;你們也聽過其他的專家作證說,根本就沒有這種東西。你們不是醫生,因此,誰也不期待你們作出基於醫療知識的判斷。如果我昨天的舉止似乎有點粗野,我想向你們所有人道歉。我朝艾什蕾·佩特森大喊大叫,只是因為我想迫使她的另我們出來。我曾經跟那些另我交談過。我知道他們存在。真的有一個艾麗特和一個托妮,而她們可以想在什麼時候控制艾什蕾,就在什麼時候控制她。她對犯下的任何一樁凶殺案都一無所知。

“在本次審理的一開始,我就告訴過你們,某人要被判一級謀殺罪,必須有物證和動機。在此案中沒有任何動機,女士們、先生們。一個都沒有。而法律規定,控告方必須毫無疑義地證明被告是有罪的。我相信你們會同意,在本案中,確實有一個合情合理的疑義。

“就證據而言,被告方並不質疑它。在每一個作案現場都有艾什蕾·佩特森的指紋和DNA遺迹。可是,正是它們在那裏這個事實應該讓我們停下來思考一下。艾什蕾·佩特森是一個聰慧的年輕女子。如果她犯了凶殺案而又不想被抓住,她會笨到把她的指紋留在每一個作案現場嗎?回答是:不。”

戴維接着又說了三十分鐘。最後,他看了看他們的臉,並沒有消除疑慮。他坐了下來。

威廉姆斯法官轉向陪審團。“現在,我想就本案適用法律向你們作最後說明。我要你們仔細聽。”在接下來的二十分鐘裏,她一一列舉,詳細說明什麼是法律容許和准許的。

“如果你們有任何問題,或者想讓證言中的任何一部分再念給你們聽,法庭記錄員會照辦的。陪審團准許出去商議。法庭休庭,直到他們帶着他們的裁決回來。”

戴維目送陪審員們從席位上魚貫而出,進入陪審團室。陪審員們花的時間越長,我們的機會就越多,戴維心想。

四十五分鐘之後,陪審員們回來了。

載維和艾什蕾注視着陪審員們魚貫而入,並在陪審團席的座位上坐了下來。艾什蕾的臉冷若冰霜。戴維發現自己在冒汗。威廉姆斯法官轉向陪審團團長。“陪審員們達成一致裁決了嗎?”

“我們達成了,法官大人。”

“請你把它交給法警。”

法警將那張紙遞交給法官。威廉姆斯法官展開它。法庭里鴉雀無聲。

法警將那張紙交還給陪審團團長。

“請你念一下裁決,好嗎?”

他用慢條斯理的、有節奏的語調念道:“在‘加利福尼亞州訴艾什蕾·佩特森’一案中,我們,陪審團,在上述案件的審理過程中,裁定被告艾什蕾·佩特森違犯刑法典第一百八十七條,謀殺丹尼斯·蒂伯爾罪名成立。”

法庭里大家都倒抽了一口冷氣。艾什蕾緊緊閉上她的雙眼。

“在‘加利福尼亞州訴艾什蕾·佩特森’一案中,我們,陪審團,在上述案件的審理過程中,裁定被告艾什蕾·佩特森違犯刑法典第一百八十七條,謀殺治安副官山姆·布萊克罪名成立。”

“在‘加利福尼亞州訴艾什蕾·佩特森’一案中,我們,陪審團,在上述案件的審理過程中,裁定被告艾什蕾·佩特森違犯刑法典第一百八十七條,謀殺理查德·麥爾頓罪名成立。我們,陪審團,在所有的裁決中,進一步將謀殺等級定為一級。”

戴維發覺連呼吸都困難了。他轉向艾什蕾,可是他無話可說。他靠過去,用自己的雙臂摟住她。

威廉姆斯法官說:“我想讓陪審團的每一位成員明確表態。”

一個接一個地,每位陪審員都站了起來。

“剛才念的裁決,是你的裁決嗎?”

每個人都證實了之後,威廉姆斯法官說:“裁決將被記錄下來並登記在案。”她接著說:“我要感謝陪審團在本案中所付出的時間和服務。你們可以走了。明天法庭將討論精神正常與否的問題。”

戴維麻木地坐在那裏,看着艾什蕾被帶走。

威廉姆斯法官站起身來,連看都不看戴維一眼,徑直走向自己的辦公室。她的態度比言語更清楚地告訴戴維,明天她的裁定會是什麼。艾什蕾將被判處死刑。

桑德拉從三藩市打來電話。“你還好吧,戴維?”

他盡量使聲音聽上去高興些。“是的,我很好。你感覺怎麼樣?”

“我很好。我一直在看電視上的新聞。法官對你不公平。她不能讓人取消你的律師資格。你只不過在試圖幫助你的當事人。”

他無言以對。

“我真抱歉,戴維。我希望我跟你在一起。我可以開車來……”

“不,”戴維說,“我們不能冒任何風險。你今天看過醫生了嗎?”

“看過了。”

“他說什麼了?”

“現在很快了。就在這幾天。”

生日快樂,傑弗里。

傑絲·奎勒打來電話。

“我把它搞砸了。”戴維說。

“你確實搞砸了。你沒攤對法官。你曾經做了什麼,讓她這麼跟你過不去?”

戴維說:“她想讓我在申訴上討價還價。她不想這個案子進入庭審。可能我應該聽她的。”

所有的電視頻道都充斥了關於他的不光彩行為的新聞。他看了其中的一位電視網法律專家談論這件事。

“我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一位辯護律師會對他自己的當事人大喊大叫的。我必須告訴大家,整個法庭都驚詫得目瞪口呆。這是最無恥的……”

戴維關掉了電視機。這一切是在什麼地方搞糟的呢?生活理應有一個快樂的結局。由於我把一切都搞砸了,艾什蕾將必死無疑,我將被取消律師資格,寶寶隨時都會降生而我甚至沒有了工作。

半夜裏,他坐在賓館房間裏,眼盯着黑暗深處。這是他一生的最低點。一遍又一遍在他的腦海里迴旋的是最後的法庭場景。“你不能在我的法庭里將她催眠。回答是:不行。”

要是她允許我在證人席上將她催眠,我知道她會讓陪審團信服的。太晚了。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可是在他的腦海中,一個小小的縈迴不去的聲音說:誰說結束了?我還沒聽到那個胖女人宣判呢。

再也沒有什麼我可以做的事情了。

你的當事人是無辜的。你準備讓她死嗎?

別纏着我。

威廉姆斯法官的話持續不斷地在他腦海里迴響。“你不能在我的法庭里將她催眠。”

那幾個詞不停地重複着:“在我的法庭里……”

清晨五點鐘,戴維激動地打了兩個緊急電話。當他打完電話時,太陽剛剛開始躍出地平線。這是個預兆,戴維心想。我們會贏的。

過一會兒,戴維趕到一家古董店。

店員走近他。“您要買什麼,先生?”他認出了戴維。“辛格先生。”

“我在找一個可摺疊的中國式屏風。你們有這樣的東西嗎?”

“是的,我們有。我們沒有任何真正的古董屏風,不過……”

“讓我們來看看你們有些什麼。”

“當然可以。”他將戴維領到擺放着幾張中國式可摺疊屏風的場地。店員指向第一個。“瞧,這個……”

“這個很好。”戴維說。

“好的,先生。我該把它送到哪裏?”

“我自己把它帶走。”

戴維的下一站是一家五金店,在那裏他買了一把瑞士軍刀。十五分鐘之後,他扛着屏風走進法院的大廳。他對桌子旁的警衛說:“我已作了安排,跟艾什蕾·佩特森面談。我獲准使用戈德伯格法官的辦公室。他今天不在。”

警衛說:“是的,先生。一切都安排好了。我會讓人把被告帶上去。薩萊姆醫生和另外一個人已經在那裏等着了。””謝謝你。”

警衛看着戴維扛着屏風進入電梯。這人瘋瘋癲癲的,他心想。

戈德伯格法官的辦公室是一個看上去很舒服的房間,有一張對着窗戶的辦公桌,一把轉椅,在一堵牆附近有一張長沙發和幾把椅子。戴維進來時,薩萊姆醫生和另一名男子正站在房間裏。

“對不起,我來晚了。”戴維說。

薩萊姆醫生說:“這位是休·伊弗森。他是你要的專家。”

兩人握了握手。“讓我們快點擺好,”戴維說。“艾什蕾已經在來這裏的路上了。”

他轉向休·伊弗森,指了指房間的一角。“你在那兒怎麼樣?”

“好。”

他看着伊弗森開始工作。幾分鐘之後,艾什蕾和一名警衛一起進來。”我得呆在房間裏。”警衛說。

戴維點點頭。“好的。”他轉向艾什蕾。“請坐下。”

他看着她坐了下來。“首先,我要告訴你,對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我有多麼的抱歉。”

她點點頭,幾乎是恍恍惚惚的。

“可是一切還沒有結束。我們還有一個機會。”

她用不相信的眼光看着他。

“艾什蕾,我想讓薩萊姆醫生再將你催眠一次。”

“不。有什麼意義……”

“就算是為我做的。願意嗎?”

她聳了聳肩。

戴維朝薩萊姆醫生點頭示意。

薩萊姆醫生對艾什蕾說:“我們以前做過這個,因此你知道,你所要做的就是閉上自己的眼睛並放鬆。只要放鬆。感覺你身體裏的所有肌肉釋放出所有的緊張,你想要做的事情是睡覺。你正變得越來越困……”

十分鐘之後,薩萊姆醫生看着戴維說:“她已經完全處於催眠狀態了。”

戴維朝艾什蕾移近,他的心怦怦直跳。

“我想跟托妮說話。”

沒有反應。

戴維提高他的聲音。“托妮。我要你出來。你聽到我的聲音了嗎?艾麗特……我要你們倆跟我談談。”

沉默。

現在,戴維在大聲叫喚了。“你怎麼了?你是不是嚇壞了?法庭里發生的事就是這樣的,是不是?你聽到陪審團說的話了嗎?艾什蕾有罪。你害怕出來。你是一個膽小鬼,托妮!”

他們看着艾什蕾。沒有反應。戴維絕望地看着薩萊姆醫生。它不靈了。

“現在開庭。泰莎·威廉姆斯法官大人主審。”

艾什蕾坐在被告席上,戴維的旁邊。戴維的手上綁着一塊很大的繃帶。

戴維站起來。“我可以到您面前來嗎,法官大人?”

“你可以。”

戴維走到法官面前。布萊能跟着他。

戴維說:“我想出示本案的新證據。”

“完全不行。”布萊能反對說。

威廉姆斯法官轉向他,說:“讓我來作出那個決定,布萊能先生。”她轉向戴維,“審理已經結束。你的當事人已經被判罪而且……”

“這有關精神失常的申訴,”戴維說。“我所要求的是您的十分鐘。”

威廉姆斯法官憤怒地說:“時間對你來說好像無所謂,是不是,辛格先生?你已經浪費了大家的大量時間。”她還是作出了決定。“好吧。我希望,這將是你從今往後在法庭上能夠提出的最後一個要求。法庭休庭十分鐘。”

戴維和布萊能跟着法官到了她的辦公室。

她轉向戴維。“我給你你請求的十分鐘。有什麼東西,律師?”

“我想給您看一段錄像,法官大人。”

布萊能說:“我看不出這跟本案有什麼關……”

威廉姆斯法官對布萊能說:“我也看不出。”她轉向戴維。“你現在剩下九分鐘。”

戴維走到通往過道的門,將它打開。“進來。”

休·伊弗森進來了,搬着一台16毫米投影儀和一個可移動屏幕。“我該把它放在哪裏?”

戴維指向房間的一個角落。“那裏。”

他們看着那個人安放好儀器,並插好投影儀的插頭。

“我可以把百葉窗拉下來嗎?”

威廉姆斯法官所能做的就是強壓自己的怒火。“是的,你儘管拉吧,辛格先生。”她看了看她的手錶。“你剩下七分鐘。”

投影儀打開了。戈德伯格法官的辦公室閃現在屏幕上。戴維和薩萊姆醫生正看着艾什蕾,艾什蕾則坐在一把椅子上。

在屏幕上,薩萊姆醫生說:“她已經完全處於催眠狀態了。”

戴維走到艾什蕾面前。“我想跟托妮說話……托妮,我要你出來。你聽到我的話了嗎?艾麗特……我要你們倆跟我談談。”

沉默。

威廉姆斯法官坐在那裏看著錄像,鐵板著臉。

現在,戴維在大聲叫喚了。“你怎麼了?你是不是嚇壞了?法庭里發生的事就是這麼可怕,是不是?你聽到陪審團說的話了嗎?艾什蕾有罪。你害怕出來。你是一個膽小鬼,托妮!”

威廉姆斯法官站起身來。“我已經聽夠了這些!在這之前我已經見過了這場令人作嘔的表演。你的時間用完了,辛格先生。”

“等等,”戴維說,“你還沒有……”

“結束了!”威廉姆斯法官告訴他,並開始朝房門走去。

突然,一陣歌聲開始在房間裏響起。

“一便士一個線團,

一便士一根針。

那就是猴子走的路,

噗哧!黃鼠狼逃跑了。”

困惑不解的威廉姆斯法官轉回身。她看着屏幕上的畫面。

艾什蕾的臉已經完全變了模樣。這是托妮。

托妮忿忿地說:“嚇壞了,不敢在法庭上出來?你當真以為,就因為你命令我我就會出來?你把我當什麼了,一匹受過訓練的小馬駒?”

威廉姆斯法官慢慢地走回到房間裏來,盯著錄像。

“我聽了所有那些蠢物在那兒出醜。”她模仿他們中的一個聲音,“‘我認為多重人格錯亂症並不存在。’真是白痴。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

當他們看着的時候,艾什蕾的臉又起了變化。她似乎在椅子裏放鬆了,而她的臉呈現出一種害羞的神色。艾麗特用她的意大利腔調說:“辛格先生,我知道你盡了全力。我想在法庭上露面並幫你忙的,可是托妮不讓我。”

威廉姆斯法官在看着,她的臉上一片茫然。

臉和聲音又變了。“你說的真他媽的沒錯,我不讓!”托妮說。

戴維說:“托妮,如果法官判艾什蕾死刑,你認為什麼事情會發生在你頭上?”

“她不會判她死刑。艾什蕾甚至不認識其中的一個男人。記得嗎?”

戴維說:“可是艾麗特都認識他們。你幹了那些凶殺案,艾麗特。你跟那些男人發生性關係,然後你將他們捅死並把他們閹割……”

托妮說:“你真他媽的是個白痴!你什麼都不知道,是不是?艾麗特決不會有這個膽量干那些事。我乾的。他們該死。他們所想做的事情就是性交。”她喘着粗氣。“不過,我讓他們都為此付出了代價,是不是?而且誰也不能證明是我乾的。讓假正經小姐承擔罪責吧。我們都將到一個美妙溫馨的精神病院,然後……”

在背景上,牆角中國式屏風的後面,傳來一聲很響的咔嚓聲。

托妮轉過頭。“是什麼東西?”

“沒什麼,”戴維極快地掩飾說,“只是……”

托妮站起身,開始朝攝像鏡頭衝過去,一直到她的臉佔據了整個屏幕。她推了什麼東西,屏風傾倒;摺疊式中國屏風的一部分倒在畫面上。屏風中央被割了個小洞。

“你在後面藏了台操他娘的攝像機,”托妮怒吼道。她轉向戴維。“你這個狗娘養的,你想幹什麼?你蒙我!”

桌子上有一把開信封的刀片。托妮一把抓起它,沖向戴維,一邊喊道:“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戴維試圖抓住她,可是他絕不是她的對手。那把開信刀片在他手上劃了一下。

托妮舉起手臂又要進攻,這時警衛跑到她身邊,想攥住她。托妮一拳將他打倒在地。門開了,跑進來一名身穿制服的警官。當他看到正在發生的事情時,他撲向托妮。她在他的腹部踢了一腳,他倒在地上。又有兩名警官跑進來。三名警官一起總算把托妮按在了椅子裏,而她一直在沖他們喊呀叫的。

血從戴維的手上湧出來。他對薩萊姆醫生說:“看在上帝的分上,將她叫醒。”

薩萊姆醫生說:“艾什蕾……艾什蕾……聽我說話。現在你要出來了。托妮已經走了。現在出來安全了,艾什蕾。我將數三下。”

當大家看着的時候,艾什蕾的身體變得安靜和放鬆了。

“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是的。”這是艾什蕾的聲音,聽上去很遙遠。

“我數三下你就醒來,一……二……三……你感覺怎麼樣?”

她的眼睛睜開了。“我感到很累。我說了什麼沒有?”

威廉姆斯法官辦公室里的屏幕一片空白。戴維走到牆邊,打開了燈。

布萊能說:“瞧!多精彩的表演。如果他們頒發奧斯卡最佳……”

威廉姆斯法官轉向他。“閉嘴。”

布萊能看着她,驚愕不已。短暫的沉默后,威廉姆斯法官轉向戴維。“律師。”

“什麼事?”

有一個停頓。“我欠你一個道歉。”

高坐法官席上的泰莎·威廉姆斯法官說:“兩位律師已經達成一致意見,他們將接受那位已經檢查過被告的心理醫生——薩萊姆醫生——的觀點。本法庭的裁決是:被告由於精神失常原因而無罪。她將被安排到一家心理健康機構,在那裏她可以接受治療。現在閉庭。”

戴維站起來,疲憊不堪。結束了,他心想,終於結束了。他和桑德拉可以重新開始過他們的日子了。

他看着威廉姆斯法官,高興地說:“我們將有寶寶了。”

薩萊姆醫生對戴維說:“我想提個建議。我不能肯定是不是做得到,不過,如果你能安排妥當,我想它會對艾什蕾有幫助的。”

“什麼事?”

“東部的康涅狄格州精神病治療醫院是全國醫治多重人格錯亂症最多的醫院。我的一位朋友,奧托·露易森醫生,是那裏的負責人,如果你能安排法庭將艾什蕾送到那裏,我想是會非常有利的。”

“多謝,”戴維說,“我會去看看我能做什麼。”

斯蒂文·佩特森醫生對戴維說:“我……我不知道如何感謝你。”

戴維微笑着。“您沒這個必要。這是等價交換。記得嗎?”

“你幹得很出色。有一段時間,我擔心……”

“我也是。”

“可是正義佔了上風。我的女兒將被治癒。”

“對此我確信無疑,”戴維說,“薩萊姆醫生推薦了一家康涅狄格州的精神病治療醫院。他們的醫生專治多重人格錯亂症。”

佩特森醫生沉默了一會兒。“你知道,艾什蕾不應到這樣的地方去。她是一個這麼美麗的人。”

“我同意。我會跟威廉姆斯法官談談,試着得到轉院的許可。”

威廉姆斯法官在她的辦公室里對戴維說:“我能為你做點什麼,辛格先生?”

“我想請您幫個忙。”

她微微一笑。“我希望我能給予幫助。是什麼事?”

戴維向法官解釋了薩萊姆醫生跟他說的話。

“呃,這是一個非同尋常的要求。就在加利福尼亞州,我們也有一些很好的精神病治療機構嘛。”

戴維說:“好吧。謝謝您,法官大人。”他轉身要離開,大失所望。

“我沒說‘不’呀,辛格先生。”戴維停住了,“這是一個非同尋常的要求,可是這也是一個非同尋常的案子嘛。”

戴維等着。

“我想我可以作出安排,把她轉院。”

“謝謝您,法官大人。我不勝感激。”

在牢房裏,艾什蕾想:他們判了我死刑,在一個擠滿了瘋子的瘋人院裏的一個漫長的死期。還不如現在殺了我更仁慈些。她想到她前面的無盡無望的歲月,不禁開始哭了起來。

牢房門開了,她父親進來。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看着她,他的臉上充滿了痛楚。

“親愛的……”他坐在她的對面,“你會活下去的!”他說。

她搖着頭:“我不想活了。”

“別說這種話。你患有一種疾病,可是它治得好。而且它將被治好。當你好些時,你將來跟我一起生活,我會照顧你的。無論發生什麼,我們將永遠彼此擁有。他們不能將我們分離。”

艾什蕾坐在那裏,一言不發。

“我知道你現在的感受,可是相信我,那將會改變。我的女孩將回到家,回到我的身邊,病癒如初。”他慢慢地站起身來,“現在我得趕回三藩市了。”他等着艾什蕾說點什麼。

她沉默着。

“戴維告訴我,他認為你將被送到世界上最好的精神病治療中心去。我會來看你。你願意嗎?”

她麻木地點點頭:“是的。”

“好吧,親愛的。”他吻了她的臉頰,擁抱了她一下,“我保證你將享有世界上最好的照料。我想要我的小姑娘回來。”

艾什蕾看着她父親離去,她想:為什麼我現在不能死?為什麼他們不讓我死?

一個小時之後,戴維來看她。

“瞧,我們成功了!”他說。他美切地看着她:“你沒事吧?”

“我不想去瘋人院。我想死。我不能忍受像這麼活着。幫幫我,戴維。請幫幫我。”

“艾什蕾,你會得到幫助的。過去已經結束了。你現在擁有一個未來,噩夢將會終結。”他握住她的手,“瞧,到目前為止,你一直信任我。繼續信任我,你將會重新過上正常的生活。”

她坐在那裏,沉默着。

“說‘我相信你,戴維’。”

她深深吸了口氣。“我……我相信你,戴維。”

他咧嘴一笑。“好姑娘。對你來說,這是一個新的開端。”

判決公佈於眾的那一刻,媒體瘋狂了。一夜之間,戴維成了一名英雄。他接手了一個不可能贏的案子,竟然贏了。

他給桑德拉打去電話。“親愛的,我……””我知道了,親愛的。我知道了,我剛在電視上看到了。真是太好了!我是多麼為你感到驕傲!”

“我尢法向你形容,這案子結束了我有多高興。我今晚就回來。我等不及要見……”

“戴維……”

“什麼事?”

“戴維……哦……”

“什麼啊?怎麼了,親愛的?”

“……哦……我們的寶寶要出生了……”

“等着我!”戴維喊道。

傑弗里·辛格重達八磅十盎司,是戴維見到過的最漂亮的寶寶。

“他看上去就像你,戴維。”桑德拉說。

“他就是像,是不是?”戴維滿面笑容。

“我很高興,一切的結局都這麼好。”桑德拉說。

戴維嘆息說:“有些時候,我可不是這麼有信心的。”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

戴維擁抱了她,說:“我一會兒就回來,親愛的。我得清理一下我辦公室里的東西。”

當戴維到達金開得-特納-羅斯和瑞普雷國際法律事務所時,大家熱情地跟他打招呼。

“祝賀你,戴維……”

“幹得好……”

“你真讓他們看到了你的厲害……”

戴維走進他的辦公室。霍莉已經走了。戴維開始清理他的辦公桌。

“戴維……”

戴維轉過身。是約瑟夫·金開得。

金開得走到他面前,說:“你在做什麼?”

“我在清理我的辦公室。我被開除了。

金開得微笑着說:“開除?當然不是。不,不,不。產生了某種誤解。”他滿臉堆笑。“我們正要讓你當合伙人,我的孩子。事實上,我已經給你安排了今天下午三點鐘在這裏舉行的記者招待會。”

戴維看着他。“真的?”

金開得點了點頭。“絕對是的。”

戴維說:“你最好取消它。我已經決定重新做刑法。傑絲·奎勒已經主動提供了我合伙人資格。至少,當你在處理法律的那一部分時,你知道誰是真正的罪犯。因此,喬伊乖乖,你拿着你的合伙人資格,把它硬塞到太陽照不到的地方去吧。”

說完,戴維走出辦公室。

傑絲·奎勒環顧二聯式頂層公寓的里裡外外,說:“真不錯。它應該是屬於你們倆的。”

“謝謝你。”桑德拉說。她聽到嬰兒室傳來一點聲音。“我最好去看看傑弗里。”她趕緊走開,到隔壁房間裏去。

傑絲·奎勒走過去欣賞一隻漂亮的銀質相框,裏面已經放進了傑弗里的第一張相片。“這真可愛。它是從哪裏來的?”

“威廉姆斯法官送來的。”

傑絲說:“我真高興你回來了,合伙人。”

“我很高興回來,傑絲。”

“現在,你很可能想要一點時間放鬆放鬆。休整一下……”

“是的。我們打算,帶着傑弗里驅車前往俄勒岡去拜訪桑德拉的父母,而且……”

“順便說一句,今天上午辦公室來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案子,戴維。這個女人被控謀殺了她的兩個孩子。我覺得她是無辜的。不巧的是,我要去華盛頓處理另外一個案子……我原以為你會去跟她談談,並看看你是怎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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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我你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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