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血染三河-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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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百山還是搶在前面得到了消息。當時他正在電話里跟省人大程副主任激烈爭吵,程副主任怪他做事張揚,沒把馬其鳴放眼裏,惹下這場大禍。童百山卻認定是程副主任無能,沒將火滅掉。兩人很不友好地爭吵一陣,程副主任啪地壓了電話。
電話二次響起時,童百山心中還燃着熊熊烈火,沒想傳來的是老大的聲音,老大讓他火速趕到省城,一分鐘也不能耽擱。
“情況緊急,見面再說吧。”老大啪地掛了電話。
車子離開三河一個小時后,李春江他們才出現在百山集團。
那輛尾號為四個8的奧迪一駛上高速,便如同野馬,奔行的速度遠遠超過了限速,簡直就像瘋了。車子連續穿過三個收費站后,駛上了著名的烏鞘嶺。此時是上午十一時,離三河市作出重大決定的時間剛喇過去十二分鐘。烏鞘嶺坡陡彎急,俗稱死亡之嶺,是國道312線的高危事故區,大凡車輛到此路段,必然減速緩行。可此時的車主顯然顧不得這些,仍然加足了馬力往上沖。就在奧迪快要衝上嶺頂的一瞬,嶺上突然衝下一輛康明斯,逆道而行,醉酒一般朝奧迪撲來。奧迪發現不妙,急閃疾躲,眼看要躲過去,卻終因坡陡路險,加之司機猛然間發現康明斯竟無人駕駛,腳下一亂,重重地撞向瘋牛般朝它撲來的康明斯。一聲慘叫后,奧迪連翻幾個滾,如同滾石一樣墜下山嶺。康明斯也失去控制,一頭撞向路邊懸崖。
一團火焰燃起,爆炸聲響徹了山谷。
百山集團撲空后,李春江迅速命令各路力量圍追堵截,就在此時,他接到報告,童百山出了車禍,被一輛康明斯撞向谷底。一個多小時后,李春江趕到烏鞘嶺,望着嶺底的慘烈場面,直恨有關方面在批捕時故意拖延,才讓童百山有了脫逃的機會。可是一個小時后,負責事故現場的交警報告說,車內坐的不是童百山,死者是副總老黑和司機。李春江驚大了眼睛。隨後,三河警方在全市展開一場大搜捕,賓館、酒樓、南湖花園,包括正在開發的幾處工程,童百山有可能藏身的地方几乎全搜了過來,可哪有童百山的影子!
不僅童百山沒搜到,就連童小牛也沒了影!
童百山壓根兒就沒上那輛車,臨出發前,他突然多了個心眼,叫來副總老黑,讓他坐奧迪前面開道,自己則從別處叫了另一輛車,悄悄跟在後面。車禍發生時,童百山距奧迪只有二百多米,他親眼目睹了副總老黑車毀人亡的悲烈場面。
“他媽的,果然要對我下黑手!”童百山從驚恐中醒過神,立時明白老大命他急忙上路的真正緣由。他在心裏恨恨罵了幾聲娘,閉上眼睛,告訴司機繼續往省城開。
童百山知道,三河是回不成了,李春江和馬其鳴正等着他呢。想到這,一股悲愴之情突然湧出,躺在車後座上的童百山不由地淌出幾滴清淚。
童百山這一生,可謂極其的不平坦。想當初他在廠子裏當學徒,跟老季同拜一個師傅,那時候單純,就想多學點技術,早一點出徒,幫有病的父親多掙幾個葯錢。沒料師傅偏是不喜歡他,有什麼絕活都給老季教,自己卻只有干粗活的份。這也罷了,反正出徒是遲早的事,老季學了等於他也學了,老季還能把那些活兒一個人吞了?不幸的是,他喜歡上了師傅的女兒,這—喜歡,就等於給他一生帶上了枷鎖,這是一副脫不掉的枷鎖啊。
童百山挪動了下身子,這時候想這些久遠的事,真有點不吉利,他搖搖頭,人是不能陷到往事裏的,陷進去,等於把你自個捆住了,這一輩子,休想做成什麼事。因為你每走一步,都有往事的影子,往事有時候是很可怕的,比枷鎖還可怕。還是想想怎麼對付眼下的情勢吧。
車子徑直駛進省城,司機問往哪兒開。童百山說停車,你回去吧。司機不解地望望他,童百山沒多說話,丟給司機一沓子錢,意味深長看了他一眼。司機當然懂給錢的意思,放心地笑了笑,啥也沒再問,掉頭走了。
悵立在人來人往的省城街頭,童百山忽然有種被人遺棄的感覺。
當晚他住進一個神秘的地方,這地方除了他自己,沒第二個人知道,包括兒子童小牛。
人必須為自己多準備幾個窩,尤其像他這樣的人。
他得在這裏好好想一想,如果有必要,他會給那些遺棄他背叛他的人找點麻煩,大麻煩。季小菲失蹤了。上午十點,季小菲坐車去火車站,母親要回來了,父親打電話說,他們坐北京開往烏魯木齊的火車,十點一刻到站。季小菲剛下出租車,一輛麵包車嗖地開過來,還沒等出租車司機看清咋回事,季小菲已不見了。
李鈺帶人正在四處搜捕童小牛,秘書小田打電話說,季小菲不見了。
“什麼?”李鈺猛地一震,腦子裏很快將季小菲的失蹤跟童小牛聯繫了起來,頓感情況不妙。
“她是幾點不見的?”李鈺在電話里大聲問。
不大功夫,秘書小田踉踉蹌蹌跑來,告訴李鈺,季小菲臨去火車站的時候,給他打過電話,當時他正在給馬書記準備一份會議材料,沒時間陪她去,他答應季小菲,一忙完,馬上就去她家。可是過了十幾分鐘,他再給季小菲打電話,手機就沒了信號。
“馬上去火車站!”一行人火速趕到火車站。初冬的陽光下,火車站顯得比平日要冷清,剛剛下車的旅客已陸陸續續離開站台,在出站口,一位出租車司機正在鍥而不捨地向老季獻着殷勤,老季的目光越過司機肩膀,焦急地四下張望。李鈺讓秘書小田先接走老季夫婦,他帶人迅速在車站附近展開調查。直到晚上十點,才找到那位拉季小菲去車站的夏利司機,據司機講,當時他正在給季小菲找零,找了零往外遞時,季小菲已沒了影,他看到一輛白色麵包車,朝子蘭山那邊駛去。
“車號看清沒?”李鈺焦急地問。
“沒看清。”
“你確信季小菲上了那輛車?”
“這我不好說,不過按當時情況看,她應該在那輛車上。”司機講話吞吞吐吐,可能是被李鈺的勁兒嚇住了。
對全市的麵包車做完摸排,沒有發現出租車司機說的那種車型的白色麵包,顯然,這輛車不是三河的。
怎麼辦?李春江也急得團團轉,馬其鳴已打了三次電話,追問季小菲的下落,眼下所有人的心都系在季小菲身上。
“不急,如果真是這臭小子乾的,他會打電話來。”老曾說。
“你怎麼斷定他會打電話?”李春江反問。
“他沒道理綁架季小菲,如果真是他綁架,也是想跟我們提什麼條件。”老曾說。
李春江搖頭,他心裏,一點也不樂觀。從童小牛手下那兒了解到的情況看,童小牛並不知道三河公安的行動,甚至不知道他父親童百山去了哪兒,季小菲失蹤前一個小時,童小牛還在三河大酒店總統套房裏跟一名女服務員調情。這就是說,童小牛綁架季小菲,一定是因了什麼突然的事。
秘書小田再三回憶,還是想不起季小菲有啥異常,這陣子她正在寫李欣然父子走向犯罪的長稿,門都很少出。
“會不會是季小菲掌握了童家父子什麼?”李春江猜測道。
秘書小田搖頭,季小菲連續遭到童小牛幾次恐嚇后,心情很是鬱悶,況且她還沒完全從照片事件的陰影中走出來。
分析來分析去,還是找不出童小牛突然綁架季小菲的理由。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直到第三天仍是沒有童家父子一點消息。情勢非常緊迫,如果再找不到線索,季小菲的生命很可能會有危險。三河公安上下,全都陷入到焦躁中。
就在這時候,負責調查照片事件的專案組查到了當初製作並散發季小菲跟馬其鳴照片的人。此人名叫劉涌,是一家婚紗影樓老闆,三十二歲,大學文化程度,原來是市攝影家協會秘書,後來下海,辦起了影樓。
是王雪順藤摸瓜,查到此線索的。
據劉涌交待,照片事件的真正主謀是童百山,這些年,童百山的各種宣傳照包括百山集團的全部照片都是他拍的,劉涌的攝影技術的確在三河數得上一流,正因如此,童百山對他很賞識。當初辦這家影樓,資金也是童百山提供的。那天童百山像是心事很重地跟他談起三河的事,言語間流露出對馬其鳴的不滿,還說上面瞎了眼,居然將如此作風不檢點的貪財好色之徒派到三河,攪得三河人心惶惶。說著遞給劉涌一張照片,照片是馬其鳴跟唐如意坐一起喝茶的鏡頭,背景正是牧羊人家。童百山並沒直接要求劉涌幹什麼,但他提起一件事,說某市有個秘書長,做人很不正派,竟然勾引了兩名女下屬,結果讓人偷拍了床上照片,最終將這個可惡的傢伙搬倒了。
劉涌自然清楚童百山說這番話的用意。當天他便製作了馬其鳴跟唐如意的裸照,童百山看后很滿意,暗示他如果能將這些照片加工放大,並且寄給有關方面,情況將大不一樣。
就在劉涌連夜加工照片的時候,童小牛突然找來,看了一眼照片,說:“讓一個老女人出什麼風頭,把她換了!”說著,丟過來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子正是季小菲。劉涌連夜搜尋電腦,終於在一家色情網站找到類似的照片,以他的技術,弄這些合成照真是太容易。就這麼著,劉涌先後製作了八百多幅裸照,為了不讓人發覺,他分七個地方將這些照片寄出,這才引發了照片風波。
沒想到,劉涌此舉非但沒得到童百山一分錢,反而讓童百山罵了個狗血噴頭。
“誰讓你換人的?知不知道季小菲是誰?”童百山火冒三丈,像是要把劉涌活吃了。劉涌搞不清這父子倆犯哪門子神經,一個讓換,一個卻又暴跳如雷。心裏悻悻的,卻又不敢亂說。
“童小牛呢?”李春江沒心聽他說這些,腦子裏只急着一件事,必須儘快將季小菲找到。
劉涌說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