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看誰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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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龍萬萬沒想到,棉球讓他找的人竟是冷灧秋。
龐龍撥通電話,聽出對方是個女人時,心裏撲騰了幾下,心想棉球啥時也學會了這套,開始對女人動心思了。以前的棉球不這樣,龐龍的記憶里,棉球是個正經得有點過分的男人,那麼年輕,那麼帥,卻獨獨對女人沒有幻想。龐龍曾經還開過棉球的玩笑,說你不會是身體有問題吧,再不就是他們說的同志?棉球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很深刻地望了他一眼,然後就把話題扯到了別處。後來龐龍才知道,棉球受過傷,他曾經喜歡上一個女孩,那女孩是藝術學院舞蹈系的學生,高高挑挑的身材,一雙黑又亮的眼睛,更重要的,那女孩有顯赫的家世,父親是藝術學院院長,母親是省廣播電台著名播音員。兩人的關係一開始遭到女孩家的強烈反對,一度時期,女孩的父親都找到了棉球單位,警告他少打她女兒的主意,後來見他們還來往,而且女孩揚言非棉球不嫁,她母親急了,直接打電話給棉球當時的上司哈得定,說棉球作風不正,一個小小的警察竟敢打院長千金的主意。哈得定委婉地勸過棉球,做個安分守己的人吧,甭整天愛啊情的,那東西不能當飯吃,還是老老實實找個小老百姓的女兒結婚算了。哈得定還真就給棉球介紹了一位,姑娘是東州第二紡織廠的普通女工,長得有模有樣,可惜就是家境差了點,父母都是下崗工人,家裏還有一位八十多歲的奶奶。棉球並不是嫌姑娘的家境,實在是放不下那位舞蹈系女孩。但是天有不測風雲,突然有一天,棉球聽說,那女孩被張朋幾個手下強暴了,這幾個小流氓盯了女孩已是很久,一直找不到機會下手,終於有一天,女孩跟她的幾個好友去蹦迪,小閻王得知后心花怒放,火速趕到迪廳,他們先在女孩的飲料中下了葯,而後將女孩拖進包廂,六個男人輪番對女孩施暴……
女孩醒來后,覺得無顏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痛痛快快哭了一場,抓起衣服就走,剛出迪廳,就一頭鑽進一輛車下。
一個鮮活生命的猝然逝去,讓棉球從此再也看不到太陽,他的世界一片黑暗。這也是後來他為什麼能痛快答應當卧底的緣由。
龐龍懷着對棉球的驚訝,耐心等電話里那個女人的到來。這之前,他腦子裏反覆想過她的樣子,是什麼樣一個女人,能讓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的棉球重新燃起愛欲之火呢?是的,龐龍認定那是愛欲之火,就像他對吳江華一樣。一個男人,心裏裝了某個女人跟單純同哪個女人上床不一樣,從聲音里就能聽出來。龐龍對太多的女人說過愛這個字,說得還很甜,聽上去自然肉麻,他不知道那些女人們相不相信,但他自己不信。愛哪有那麼簡單那麼容易,逢場作戲罷了。真正讓他動了心的,怕只有吳江華一人。他相信棉球對這個女人也是動了心的,棉球電話里那句話說得很清楚,見她如見我,聽聽,這話多感人。
但不管怎麼想,龐龍都沒把電話里那個女人跟冷灧秋聯繫起來。當灧秋真真實實站他面前時,龐龍差點驚叫出聲,原來是她啊—
龐龍破天荒地站起,忙不迭迭地請灧秋坐,還接了灧秋外罩,殷勤地掛在衣架上。
“原來是冷老闆啊,失敬失敬。”龐龍眼睛直勾勾地瞪着灧秋,他忽然想起,這女人曾讓徐秘想入非非,若不是徐秘的寶貝女兒被毒餃子害死,怕是……
“龐局長客氣了。”灧秋嫣然一笑,她的笑有層玫瑰的味道。
“哪裏哪裏,真沒想到是你。”龐龍一邊說,一邊請灧秋坐。他的態度有點過分和藹了,臉上的笑也極其曖昧。灧秋一定是感覺到了,臉禁不住一紅。灧秋以前是厭惡男人這種目光的,現在卻不一樣,儘管心裏裝着棉球,但只要男人沖她獻殷勤,她還是樂於接受,而且,她也要還以曖昧的笑。這是逼出來的,自從接管了三和,灧秋跟男人特別是手中握有重權的男人打的交道多了起來,她發現一個真理,不管這些男人對她有沒有想法,她必須表現得先有想法,只要有了這個想法,辦事立刻就輕鬆起來。灧秋不知道是她賤還是男人賤,或許是這個世界賤。用一張賤賤的笑臉換來自己想要的東西,灧秋並不覺得吃虧。只是偶爾想起棉球,她會有那麼一種不安,感覺挺對不起他的。轉念一想,自己並沒跟他有什麼約定啊,就算成了他的妻子,也不能保證不跟別的男人拋媚眼。
灧秋髮現,男人有時喜歡的並不是女人這個具體,而只是女人對他們的態度,態度僵硬,你在男人眼裏也就僵硬,態度一曖昧,男人立刻就把你當回事了。
龐龍看着灧秋,感覺無比舒服。他並不是對灧秋產生了什麼想法,沒那麼快,從陌生到有感覺,這需要時間,龐龍不是一個趕急圖快的人,更不是不挑食的男人,對女人,他要求高呢。他只是覺得,眼前的冷灧秋看上去舒服,這女人,是個尤物呢,怪不得姓徐的要逼順三。龐龍還記得徐學逼順三的事,這事儘管已經很早,但一想起來,他還是忍不住要發笑。可憐的徐學,他是徹底打趴下了,再也沒了以前那猖狂,更沒了以前那份貪。龐龍替灧秋欣慰,如果不出那檔子事,眼前這女人,早就成了徐學的一道菜。
“冷老闆最近生意還好吧?”龐龍亂想一陣,忽然意識到今天找冷灧秋是有正事要談,於是正襟危坐,跟灧秋說起話來。
“龐大局千萬別叫我老闆,這麼叫讓我不自在。”灧秋盡量坐得跟龐龍近點,生意場上打拚這麼長時間,灧秋髮現坐座位也是一門學問。以前在夜總會,小姐們一進去就往客人懷裏鑽,恨不得黏客人身上,那是急着掏客人兜里的錢。現在不能,現在她是三和總經理,有身份的女人,要保持一種矜持。可矜持這東西如果保持得太過,是很容易讓男人反感的。有些女人條件非常不錯,卻總也得不到男人的好。為什麼?就是她們太矜持太把自己當回事了。正確的做法是,既讓男人感覺到某種意思,又讓他們什麼意思也感覺不到。比如這座位,你如果坐得太遠,那就人為地拉開了距離,男人很可能因這點點距離,而跟你有真正的距離。要是坐得太近,又容易讓男人誤會你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所以這坐座位,一定坐得恰到好處。
龐龍會心地笑了笑,作為一個風月場上的老手,他感覺到了灧秋的細膩,還有聰明。同時也斷定,這女人一定老辣,絕不是一張口就能吃到的。
“冷老闆喜歡哪種叫法,說出來聽聽?”龐龍收回臉上的曖昧,裝出一副正統來。男人有時候是要正統一些,千萬別讓女人以為你是一個經不住誘惑的人。
“龐大局如果不嫌棄,就叫我秋妹吧,也讓我有一點安全感。”灧秋邊說邊垂下頭,做出一副害羞狀。
“好,我這人別的能耐沒有,秋妹子給點安全感,還是沒問題。說吧,棉球都告訴了你什麼?”
“棉球?”灧秋故作驚訝地抬起頭,好像顯得很茫然,但那張紅潤的臉卻越發紅了。軟綿綿瞅了龐龍一會兒,紅唇一啟,軟軟地道:“這個棉球,怎麼啥都跟您說呢。”這次她用了您,而不是你。
龐龍明顯聽出了灧秋口氣的變化,只是裝糊塗,這點小把戲,他見得多了。呵呵一笑道:“怎麼,秋妹子不想讓我知道?”
“哪裏,我是怕局長您見笑,我跟他也就是……”灧秋抿住嘴不往下說了。
龐龍忽然伸出手,摸了一把灧秋的頭髮,灧秋剛要掙脫,他又旋即把手拿開,道:“我對你們的關係不感興趣,今天叫你來,就是想弄清楚,棉球有什麼秘密在你這兒?”
“秘密,沒有啊?”
“沒有?”
“您讓我想想,對了,龐局問的不會是張朋借地方的事吧,前兩天張朋帶棉球到我這邊來過一趟,說是要借我一個庫房用用,我想大家都是熟人,況且他又是大老闆,就借了。”
“庫房在哪?!”龐龍猛地一振,瞬間就有了精神。
“開源縣城,那兒有我一個屠宰場。”
“你怎麼不早說!”龐龍說著,一把抓起桌上的帽子,就往外走。灧秋驚愕地望住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出了酒店,龐龍急忙將電話打給李宏勇:“馬上帶人過來,跟我去開源。”幾分鐘后,李宏勇的車子到了,車上還有幾名幹警。龐龍說:“黃蒲公有消息了,做好戰鬥準備。”車子裏的幹警立刻摩拳擦掌,就跟大戰來臨一樣。
路上,龐龍又電話命令開源縣公安局,立刻派人包圍屠宰場,同時封鎖各交通要道,絕不能讓張朋溜掉。可等他們到了開源,才發現是白忙活一場。看庫房的老方講,庫房的確是借給張朋用了,張朋兩天前深夜來過,跟他要了鑰匙,然後就走了。至於庫房裏放了什麼,他也不大清楚。龐龍命令手下將庫房打開,裏面空空如也,但從現場看,這裏的確是關過人的,地上有一灘血跡,還有空飲料瓶和方便麵盒。
“人是什麼時候離開的?”龐龍怒問老方。
老方一頭虛汗:“我真的不知道啊,他們要了鑰匙,扔給我一沓錢,說不能讓別人靠近。老闆答應了人家的事,我一個老頭哪敢多嘴。”
緊接着調查,有名門衛提供了一條線索,說昨夜有輛東風車來過,從那幢庫房裏拉走一個大木箱。當時他也疑惑,想上去盤問,對方眼神很惡,說是張朋那邊的,他就嚇得沒敢多問。
“車牌號?!”一旁的李宏勇恨恨挖了門衛一眼,厲聲問。
“後面是26,前面的數字沒記清。”門衛是個老實人,一看這麼多警察,嚇得只管抹汗。
屠宰場忙活半天,什麼結果也沒查到,但可以肯定,一天前黃蒲公就關這裏。媽的,又讓他搶了先。龐龍邊恨邊命令全體收隊。李宏勇不太甘心,想留下來找證據,被龐龍狠狠教訓了幾句。
“證據證據,我要的是活人,不是死證據。再找不到黃蒲公,都給我睡牆壁去!”
睡牆壁是龐龍發明的一個折磨人的辦法,誰要是辦事不力,他也不做別的懲罰,讓對方睡牆壁。就是緊貼着牆壁反思,全身筆直,紋絲不能動,直到你想出好的辦法為止。有人實在站久了,居然就能貼着牆壁睡着。這辦法龐龍也常常用在自己身上,當遇到解不開的疙瘩或者破不了的案時,就用此法折磨自己。你還甭說,這辦法效果挺靈,好幾起大案,龐龍都是靠睡牆壁破了的。要不他怎麼老說,沒點邪招怪招還想破案,門都沒有!
李宏勇不敢吭聲了,龐龍讓他睡的牆壁最多,他現在一聽牆壁兩個字,腿就發軟。
往回走的路上,龐龍接到交警部門的電話,說尾號為26的那輛東風車找到了,棄在荒郊,車主一年前就死了,這輛車是報廢了的,至於怎麼又開了出來,交警部門也沒個說法。
“一群飯桶!”龐龍能有今天,與他對下屬還有部門的嚴格要求是分不開的,他從不容許下屬做事上拖拖拉拉,婆婆媽媽講不出個所以然。他要求分工精細,案無大小,事無巨細,總之要讓他滿意。可惜現在這樣的下屬太少。
就在龐龍為此事惱怒不安的時候,黑妹突然打來電話,說有急事求見龐局長。龐龍不想見這個女人,再說現在哪有心情。可黑妹很快說了一句:“龍哥,我剛剛得到一個消息,黃蒲公並沒轉移,仍然在三和公司里。”
“什麼?!”
黃蒲公的確沒讓張朋轉移,黑妹報信時,他仍然在三和公司。不過不是那幢黑暗潮濕的庫房,而是三和公司在開源新開的一家食品加工廠。這家廠子原來是開源縣上的企業,兩年前倒閉,灧秋看中了這塊地方,通過關係將原來的廠長拉到了旗下,以聯營方式拿到了廠子的經營權,然後又投入設備,目前廠子運轉得很不錯,主要加工紅薯粉條和水產品。年前灧秋跟海東農業大學達成一項協議,引進對方新技術,對紅薯產品進行深度加工。這家廠子的廠長叫王洪起,四十多歲,胖子,跟平胸女人孫二娘沾點親。跟這家廠子合作,就是孫二娘的主意。
張朋將黃蒲公轉移到這家廠子,出於兩個目的。一是想懲罰灧秋跟棉球。張朋早就懷疑棉球了,能在他眼皮下渾水摸魚的人,沒幾個。棉球那點小把戲,他閉上眼也能識穿。之所以遲遲不揭穿,是覺得揭穿沒有意思。張朋不像別人,別人對手下起疑心,那是立刻就要發狠的,要麼按道上的規矩,輕則暴打一頓,重則斷其十指或砍掉一條胳膊,然後趕出去,讓他永遠不能回東州。要麼就直接拔出刀子,一刀下去,啥仇啥恨就都痛快地了結了。張朋不,張朋喜歡玩遊戲,慢慢地玩,玩得你叫苦不迭,玩得你痛不欲生。另一個目的,張朋是想試探一下龐龍,看龐龍這次是真的要對付他還是虛晃一槍。說實話,到現在張朋也不相信龐龍會來真的,不敢!
他張朋是誰啊,東州地盤上敢動他的,還沒生下!
龐龍偏偏不信這個邪,如果不在肖長天家裏看到姓唐的,龐龍或許還會動搖,現在他是逼上梁山,只有豁出去一拼了。
當天上午,龐龍主持召開一次會議,與會者除他的六大金鋼外,又加了幾個人,其中就有副局長高安河的心腹季平。對這個人,龐龍一度是想拉過來的,但凡有點才能有點幹勁的,龐龍都想拉到自己旗下,這樣他就不只擁有六大金鋼,而是八大、十大甚至十二大了。可惜季平不識眼色,給了幾次機會,他都不把握。不把握也好,不把握者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讓你很慘!
龐龍鄭重其事,先是講了一通當前治安形勢的嚴峻,接着話題一轉,講到了黑惡勢力上,他說:“東州黑惡勢力已不是一天兩天,最近尤為猖狂,嚴格說起來,這是我們失職,我們對不起公安兩個字,對不起頭上頂着的金盾。在這裏,我要向大家做深刻檢討。”說到這,龐龍沖在座各位鞠了一個躬。而後猛地抬頭,挺起腰板道:“黃蒲公失蹤一案,是黑惡勢力公開向我們挑戰。我們是人民公安,是老百姓的鋼鐵衛士,更是東州經濟的保護神,有人利用苦心經營起來的黑惡組織,肆無忌憚地踐踏經濟秩序,破壞東州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我們絕不答應。大家對這場戰役,有沒有信心?!”
“有!”李宏勇第一個響應。其他人也跟着亮起了嗓子。龐龍發現,季平頭勾着,似乎對他的動員講話無動於衷。
“季平,你怎麼不說話?”龐龍走過去,站季平後面。
季平嗖地起身,沖龐龍敬了一個標準的禮:“該怎麼行動,我聽會議安排。”
“好!”龐龍重重拍了拍季平肩膀,沖會場掃了一眼:“下面我宣佈,這次行動,由我直接負責,會議之後,我會專程向上級領導彙報。現在我宣佈下一步的分工。”
“季平!”龐龍猛地轉身,沖季平叫了一聲。
剛剛坐下的季平再次起身,異常幹練地說了聲:“到!”
“你負責營救人質,據可靠消息,目前人質扣留在開源縣益民食品廠,負責看守人質的是張朋手下的小米湯,這傢伙詭計多端,心狠手辣,你們一要保證人質的安全,另外也要保證食品廠職工的安全,因此一定要智取,不能蠻幹,不到萬不得已不能開槍,明白不?”
“明白!”季平雙腳併攏,聲音格外洪亮。
季平說話的時候,李宏勇的表情非常難看。龐龍將如此大好的立功機會給了季平,他心中頗不服氣,但嘴上又不便說什麼,怪只怪自己沒及時把黃蒲公抓到。不過,李宏勇還是恨恨瞅了季平幾眼,心中道:“別得意,有你苦吃。”
跟季平交代完,龐龍轉向胡衛東:“你負責監控張朋公司,凡是他公司骨幹成員,這次一個也不放過,我們要打一場殲滅戰,明白嗎?”
胡衛東起身,學季平的樣子,給龐龍敬了禮,聲音洪亮地道:“明白!”
“其他人原地待命,手機全部關閉,交小鄭手裏,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能跟外界聯繫!”
眾人愕然,當場沒收手機,這還是頭一次啊。再說,沒了手機,中間怎麼聯繫?
他們哪裏知道龐龍的苦楚,龐龍懷疑,張朋所以每次都能搶先,將人質轉移走,就是因公安內部有眼線。張朋苦心經營這麼多年,甭說是東州公安局,就連省廳內部,他的眼線也不少。甚至有些高層領導,關鍵時刻也會給他通風報信。
以前這樣的事情龐龍也做過,他太了解自己這些戰友了。東州為什麼有這麼多黑惡勢力,還不都是公安培養的?當然,這話龐龍現在不能講,現在他要光明正大打一場黑!
龐龍沖小鄭瞪了一眼,年輕的小鄭是龐龍年前從基層抽上來的,小夥子精幹懂事,功夫也不錯,只是抽上來這段時間,什麼工作也沒讓他干,這次,龐龍要考驗考驗他。
佈置完任務,龐龍看也沒看吳江華,轉身離開會議室。他要去華喜功那裏,這次行動,務必要爭取到華喜功的支持。
“都安排妥了?”華喜功問。
“安排妥了。”龐龍回答。
“你估計找到黃蒲公的希望有多大?”
“應該是百分之百吧。”龐龍說的很有信心。
“要是繼續撲空呢?”華喜功忽然收掉臉上的笑,鄭重其事問。
“這個……”龐龍警惕地瞅着華喜功,華喜功這樣說到底什麼意思?
“我說老龐,凡事都不要誇海口,東州這地方,邪門着呢。剛才我還接到一個電話,有人跟張朋在一起吃飯,問我去不去,我說算了吧,最近胃口不好。”
“能透露一下是誰嗎?”龐龍心懷僥倖地問。按說這種話他是不該問的,官場規則,該遵守的必須遵守,華喜功能給他透露這消息,已經在違犯原則了。但他實在是忍不住,再者,行動之前,他必須搞清有多少人在替張朋捏把汗,又有多少人在為張朋賭輸贏。
“省廳的老田,他是錢副市長的同學,我揣摩着,錢副市長也應該在那裏。”
“他?”龐龍真的結舌了,單是省廳的田副廳長,這事倒也能講得通,畢竟這次行動沒向省廳彙報,再者田副廳長一向跟張朋走得近,龐龍跟田副廳長認識,還是人家張朋牽的線。但錢副市長也在那,就有點說不過去。他是市裡主要領導,這次行動雖說有爭議,但市委主要會議上還是通過了的啊,怎麼……
“怕了是不?”華喜功看着龐龍的樣子,故意激道。
“怕個鳥!如果有人敢幹擾,我連他一同打!”說這話時,龐龍猛地想起一件事。前些日子,也就一個多月前吧,他弟媳鄭建英給他領來一個人,此人也是搞房地產的,不過起步晚,在東州還沒什麼名氣。不過此人出手很大方,剛見面就送他五十萬。依龐龍的估計,此人花在他弟媳身上的錢,遠不止這個數,要不然,鄭建英短短時間開幾家賭場,就算有他這個哥幫忙,也難。那人看中開發區西區一塊地,二百多畝,想一次吃進。這事是有點難,可不難人家找他做什麼?龐龍耐不住弟媳鄭建英的軟纏硬磨,鄭建英纏起他來,可有一套,什麼手段都敢用,龐龍怕她。龐龍答應跟錢副市長說說,這事歸錢副市長管,那人立馬將一張卡交他手上,又從包里掏出一件古玩,說到時候這個也帶上。龐龍笑笑,現在這幫地產商,功夫真是到家了。誰料他帶着卡和那件古玩去找錢謙,錢謙竟一點面子也不給,還說以後這種事不要來找他,誰找他都不會辦!
過了一周,龐龍就從別的渠道聽說,那塊地錢謙答應給了一位來自溫州的地產商,那地產商龐龍也熟悉,最早是做皮鞋生意的,後來轉向地產業,做得也不是十分大。但此人有層別的關係,他有個表妹在海東電視台,號稱南方小甜女。
這事讓龐龍着實惱火,不但在弟媳和那位地產商面前丟了臉,而且也讓他嗅到另一種氣味,姓錢的並不拿他當回事。想想以前為錢謙做的那些事,龐龍就恨不得一腳把他從副市長位子上踹下來。
華喜功笑眯眯地看着龐龍,見龐龍被他刺激得差不多了,語氣一轉道:“你真有這勇氣?”
龐龍想也沒想便說:“這有什麼,誰也別想替張朋說一句好話。”
“好!”華喜功叫了一聲,他要的就是這效果,其實剛才他跟龐龍撒了謊,他根本就沒接過什麼電話,更不知道省廳田副廳長到底跟沒跟張朋吃過飯。至於錢謙,那就是更大的謊言了。華喜功這樣說,就一個目的,把火燒到錢謙頭上!
“市委只有一個要求,此舉只能成功,不能失敗,另外,要藉助這案子,在全市掀起一場打黑高潮,要徹底凈化東州的環境,還老百姓一個太平世界。”華喜功激情高昂地說。說這話時,他似乎已經看到錢謙的結局,在市級領導中,唯有錢謙跟張朋走得最近,類似的話題,他在佟昌興面前已說過不止一次了。至於他自己嘛,他相信沒有什麼重要的把柄留在張朋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