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綁架-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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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朋把棉球叫來,問:“姓黃的那邊賬收清楚了沒?”
棉球搖頭,一月前張朋就讓他盯着黃蒲公,說這龜兒子不是東西,明着跟他拉交情,暗中卻跟皮天磊臭在一起。皮天磊那天在東方大酒店大擺威風,姓黃的居然去捧場,這事徹底激怒了張朋,他要棉球在半月內把黃蒲公那邊的賬清掉。棉球算了一下,這兩年黃蒲公前前後後從“放水”公司一共貸走四千八百萬,加上利息,差不多就要翻一個跟斗。這麼多的錢想在半月內收回,簡直是在說夢,除非你拿刀去砍他的頭。
“怎麼,他想賴賬是不?”張朋問。
“老大,不是他想賴賬,是我們壓根就找不到他。”棉球添油加醋道,“我帶人找過他三次,第一次好賴見着了人影,他答應拿個計劃,還說大不了把他在開發區那幾個項目都拿去。可是第二次去找他,龜兒子就沒了影。”
“跑了?”
“沒跑,我找他手下問過,人還在東州,但就是找不到。”
“找不到那就去找啊,難道他會入了地縫?!”
正說著,小閻王推門進來了,對着張朋耳朵嘀咕了幾句。張朋忽然扭過目光,怒視住棉球:“你不是說人找不到嗎,他就在三里橋,跟那個蘇小然在一起。”
棉球心頭一震,其實黃蒲公的藏身地他比誰都清楚,蘇小然是黃蒲公最近才泡到手的一個女人,這女人以前也在北京娛樂圈混,聽說出了兩張專輯,賣得很不好,唱片公司賠得一塌糊塗,這才跑回老家東州,以歌星的身份四處招搖撞騙。這個世界說來也是邪門,有賣當的就有上當的,已經有好幾個情人的黃蒲公跟蘇小然吃過一次飯後就對她着了迷,眼下在自己新項目的所在地三里橋將蘇小然金屋藏嬌,兩人纏綿得很。棉球所以在張朋面前撒謊,就是想激怒張朋,這是龐龍跟他叮囑過的,要設法讓張朋惹出事來,惹出事龐龍才好下手。
“老大,三里橋我去過的,真是沒找到他啊。”棉球故意裝出一副委屈相,他相信,到現在為止,張朋並沒對他產生警覺。
“你去過是不假,可你挖地三尺了嗎?”一旁的小閻王陰陽怪氣說。
這雜種,他最不服氣的就是棉球,老在張朋面前挑撥棉球的是非。
“三平你怎麼說話呢,難道我不想把他找出來?”棉球沖小閻王說。
“鬼知道呢。”小閻王鼻孔哼了一聲,帶着不屑的口吻道。
“你什麼意思,當著老大的面你把話講清楚!”這個時候棉球絕不能服軟,他往前跨了一步,目光凶凶地擱在小閻王臉上。
“好啦好啦,就知道窩裏鬥。”張朋怕棉球跟小閻王起衝突,不耐煩地制止道。
“老大,我棉球雖不能說出生入死,但對老大交代的事,從不兒戲,他這樣說,是存心找碴!”
“夠了!”張朋惡惡地打斷棉球,黑着臉站在那兒,他現在是沒有心情去聽手下吵架的,正經事還應付不過來呢。默了一會,張朋道:“棉球,這事你不用管了,交給三平去做。”然後轉向小閻王:“你和小米湯帶幾個人過去,別鬧出太大動靜,這次我不是要他一個,是要一雙,那個姓蘇的小娘們,給我一併帶來!”
小閻王很利落地說了一聲是,然後不懷好意地瞅了棉球一眼,得勝似的離開了。
棉球心裏一松,他就怕張朋把這事交給他,小閻王和小米湯兩個出場,很快就有好戲看了。
棉球正要轉身出門,張朋喚住了他:“你先等等,有件事要你去做。”
“老大儘管吩咐。”
“我想請大龍頭吃頓飯,你幫我約一下吧,最近他好像不大愛接我電話。”
“大龍頭?”棉球眉頭皺在了一起,大龍頭就是龐龍,道上人送給他的大號。棉球平靜一下自己的心,裝作有難度地道:“老大,請他,我怕是不夠格吧?”
“你是不夠格,但現在除了你,沒人能請得動他。王八蛋,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咋?你現在就去請,直接跟他說,我張朋備了一桌菜,看他敢不敢來吃。”張朋咬牙切齒。
棉球的眉頭皺得更緊,難道張朋嗅着了氣味?不可能啊,要是他真的嗅到氣味,那他現在就不可能站張朋身邊了。於是心一橫,坦然道:“既然老大吩咐了,我就試一次。”說完沉默了片刻,又問:“是直接請到酒店還是先來公司?”
“來公司做什麼,大三洋,3208房!”
位於東州宣中區公園路29號的大三洋大飯店,是張朋經常出入的一個場所,這家飯店是張朋一個死黨開的,據說當年張朋赤手空拳打天下時,這家飯店的老闆、人稱賀大頭的對他幫助很大。張朋把碼頭坐大后,就把這裏當成了自己的家,除了平日跑來跟賀大頭敘敘舊情,每逢好事或壞事臨門時,還要特意在這裏擺上一桌,依他的話說,他是一個孤魂,只有到了賀大頭這,心才能安下來。張朋一年花在這裏的錢,足可以建一所中學。據說這家酒店但凡有點姿色的服務員,都沒逃過他的魔掌,他是跟賀大頭沆瀣一氣,把這裏當成了玩弄女人的場所,卻非要冠冕堂皇給自己找一個漂亮的借口。張朋現在養的女人柳葉葉就住在這裏,以前也是這家飯店的服務員。
棉球將張朋的話轉達給龐龍,龐龍想也沒想便說:“好啊,有飯局我當然要去,他龜孫子說請不到我,胡說嘛,他啥時請我了?”
“局長,要不要再考慮考慮,我擔心……”棉球不想讓龐龍赴約,怕龐龍喝了酒亂說話,把底給漏了。
龐龍在電話里臭他:“就你那破膽子,怕什麼怕,放心,我就是喝成一堆泥,也不會出賣你。”
“我不是怕這個,我是擔心……”
“擔心什麼,擔心我被他俘虜了?笑話,我一身正氣,他們哪個能把我拉下水?!”
龐龍這樣說,棉球就不好再說什麼了,心裏嘀咕着,是一身正氣,正得都不能再正了。不多時,龐龍駕着他的座駕,到了樓下,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故意鳴了幾下喇叭。棉球看到了,心裏惶惶着下樓。龐龍見面就道:“怎麼,擔心他們知道我跟你的關係啊,甭怕,沒人會想到你是我的眼。”
等上了車,龐龍突然正經起來,說:“今天我不帶任何人,記住了,要是我跟姓張的幹起來,千萬別護着我。”
“為啥要干?”棉球有點緊張,龐龍常常做出一些奇怪的舉動,他腦子裏想什麼,別人永遠都猜不透。
這是一個讓人既費神又憎恨但又不能擺脫的魔頭!
車子一路吼叫着駛向公園路,十字路口有認得這輛車的交警,遠遠就沖龐龍敬禮。龐龍看上去很享受,一邊握着方向盤一邊沖棉球說:“看看,我比市長牛吧,快趕上省長了,呵呵,姓張的敢跟老子較勁,他龜兒子還嫩着呢!”
等到了飯店,龐龍立刻換了一副臉色,老早就伸出手,沖前來迎他的張朋高聲笑道:“我說大兄弟,幹嘛這麼客氣,打個電話不就行了,還讓棉球兄弟專門來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張朋握住他的手:“談不上客氣,龐局長是貴客,我怕你讓別人搶走了。”
“搶我?哈哈,大兄弟真會說話,我又不是黃花閨女,哪有那麼搶手。”說著,目光朝張朋身邊的柳葉葉一掃,“這位美人是誰啊,快介紹認識一下。”
柳葉葉伸出白嫩的手,軟軟朝龐龍一笑:“我叫柳葉葉,龐局長大駕光臨,令小店蓬蓽生輝。”
“柳葉葉?”龐龍故意做出一個誇張的表情,“這名字好,人也好,怎麼,這飯店是柳小姐開的?”
柳葉葉受寵似的笑了笑:“我哪開得起這麼大的飯店,我是打工的。”
“打工,不可能吧?”龐龍轉向張朋,“我說大兄弟,你這可就不夠意思了,這麼靚的美女,怎麼能捨得讓她打工?葉葉,馬上做老闆,張總旗下那麼多產業,隨便挑一個,龐大哥給你做主。”
“真的啊?”柳葉葉像是被什麼燙着似的,回應了一聲。張朋不滿地瞥她一眼,柳葉葉知趣地退後面去了。張朋引着龐龍,往包房走。飯店老闆賀大頭聞聲走過來,又是一陣虛張聲勢的寒暄。棉球看着他們的樣子,心裏驚訝龐龍演戲的能力,同時也嘆服,自己這方面是弱項,這種戲如果讓他來演,一定會給演砸。
張朋沒請別人,桌上就四人,張朋跟柳葉葉、龐龍、棉球,賀大頭跟龐龍客氣完,又跑別的包房去了,說是今天客人特別多,都是得罪不起的主。
棉球心裏嘀咕着,張朋到底要唱哪出,不會真是給龐龍擺鴻門宴吧?龐龍看上去倒是很從容,不停地跟張朋和柳葉葉鬥着嘴,當然,一大半話題,他是沖柳葉葉的。這是龐龍的強項,每到一個場合,只要一見美女,他的話就不能停下,彷彿美女身上有股巨大的磁場,把他毫無原則地就給吸引了過去。其實這是一種策略,龐龍是借女人敲打男人,敲打張朋,同時也想將話語權掌握在自己手裏。柳葉葉自然不明白其中玄機,還以為龐龍真是被她迷住,臉上的笑越來越粉,越來越沒了矜持,說話的姿勢還有腔調都有點飄。張朋暗暗瞪她幾眼,柳葉葉居然渾而不覺,一個勁地往龐龍套子裏鑽。龐龍覺得差不多了,猛地打住,把話頭從柳葉葉身上移開,沖張朋道:“說吧,今天擺的什麼宴,張大老闆不會是請我來敘舊吧?”
張朋沒想到龐龍會這麼直接,剛剛捧了酒杯的手有點發抖,努力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道:“龐大局長果然是高人,什麼也瞞不過你的眼睛。”
“別誇我,我這人有自知之明。”龐龍擺擺手,從盤子裏抓起一隻龍蝦,邊操練邊說:“我這人喜歡聽實話,那些曲里拐彎的話,你還是留着跟別人說吧。”
“好,龐大局長就是痛快,來,我敬龐大局一杯。”張朋舉起了杯子。
“酒就免了,我最近肝火旺,喝了怕出事。”龐龍又抓起一隻龍蝦,他吃蝦的姿勢真是叫絕,別人是小心翼翼剝了殼,蘸了醬,很講究地放進嘴裏。他不,他三下五除二,把皮一剝,丟嘴裏就嚼,還嚼出很響的聲音。嚼的時候,目光還不陰不陽望着你,好像在嚼你骨頭一樣。
張朋讓龐龍駁了面子,臉上有些不快,他清楚龐龍肝火旺是什麼意思。但今天這齣戲,他必須低調。
“既然龐大局長怕傷肝,那我也就不勉強了,恭敬不如從命。”
“這話中聽,張老闆看來進步不小啊,說吧,別讓我等。”龐龍邊嚼蝦邊說。
“今天請龐大局長來,還是房子的事,上次沒能讓龐大局長如願,是我張朋不厚道,當然,我也是有困難嘛,做我們這行的,哪路神仙照顧不過來都不行啊,我想龐大局長不會因這點小事傷肝損脾吧?”
張朋說的房子,就是這次引發他跟龐龍矛盾的導火索。不久前,張朋在宣北區風景宜人的翠鳥山下竣工幾幢樓,這樓雖說比不得皮天磊在龍女山的別墅,但在東州,也算上好的景區房。開盤之前,張朋照樣按慣例給龐龍送去一把鑰匙,將風水最好的五號樓二單元三樓一套面積二百平米的大房送給了龐龍。哪料想龐龍來了個獅子大開口,說一套就免了,如果實在想送,就把二單元的鑰匙全拿來,他手下那麼多人,一套怎麼分呢?
張朋聽后,差點沒背過氣去。“他姓龐的也真敢要啊,這些年他從我手裏拿走的還少嗎?!”張朋氣急敗壞沖打發去送鑰匙的林惠吼。
林惠寬慰似的說:“老闆,你就消消氣吧,這些人的胃口你又不是不清楚,怪只怪咱這景區房太招人眼。”
“我修景區房怎麼了,法律哪一條規定不許我張朋修景區房?”
“老闆不是這意思,我是說這些人可都是張着血盆大口來的啊。”
“操,敢要老子一個單元,我讓他一套也拿不到!”
張朋說到做到,第二天,他就派林惠給龐龍送去一張單子,上面列了一長串名字,有稅務局長、工商局長、規劃局長、建委主任,總之都是些東州重量級的人物。龐龍在上面看到了華喜功和錢謙秘書的名字,默默一笑,這些單子上,秘書就代表老闆。意外的是,他也看到了佟昌興新任秘書周政的名字。巧得是,周政的房號跟張朋送他的那套房挨着。
龐龍笑笑,不管是真是假,張朋的用意再也明白不過,他把單子遞給林惠:“這東西太燙手了,你還是拿回去吧,麻煩你轉告張老闆,他的房太搶手了,我龐龍湊不起這個熱鬧。”說著,將林惠放桌上的那把鑰匙拿起,仔細把玩一會,然後交林惠手裏:“拿好,這可不是一把普通的鑰匙,指不定哪一天,它就變成了炸彈。”
張朋原以為借這招震住了龐龍,至少打壓了他身上那股狂勁。這麼多年,張朋有點讓龐龍壓得喘不過氣,別人是給了糖便叫娘,龐龍是吞了你的糖還要罵你娘。張朋一直在尋找機會,想跟龐龍清算一下,他覺得這筆賬要是算起來,真有算頭,弄好了,放倒一個龐龍不在話下,就是再放倒幾個官員,他也覺得有把握。可是張朋哪裏料到,龐龍早就把這些想好了,想透了,不用他找龐龍算賬,龐龍就主動找他了。
就在林惠拿回鑰匙沒幾天,位於宣北區解放西路的百福門地下賭場,突然遭到警察襲擊,這家場子是張朋最早開在東州的賭場之一,裏面除公開銷售香港六合彩外,還聚齊了各種性質的賭博遊戲。賭場共三層,每層大約有一千三百多平米。一層為大眾廳,是平民型的,以老虎機、轉盤為主,玩者多為收入不高的公務人員或打工仔。二樓多是撲克牌,玩法因人而異,但大多是玩21點。還有就是地下室,非常之豪華,賭客的身份也很神秘。出入地下室的全是黃金尊貴會員,其中一大半,是張朋的死黨還有黑道上的人物,當然,裏面也不乏身分顯赫的政府官員。最近,地下室又多了一個項目:賭球。張朋跟東州最大的足球俱樂部大華俱樂部董事長關係不錯,全國賭球熱是越來越火,大華這位董事長也耐不住了,跟張朋暗暗一合計,就在地下賭城增設了這一項目,沒想,生意出奇的火。
這家場子一直由解放路派出所罩着,派出所雖是連着換了幾任所長,但百福門卻是從未出事,現在的所長叫胡正,他跟張朋的關係那可絕非一般,胡正也好賭,是百福門常客,張朋還兩次帶他和所里一位女民警姚瑤去過澳門。
百福門被圍后,張朋馬上打電話給胡正,問怎麼回事?胡正在電話里發牢騷:“我還正要問你呢,你膽子不小啊,敢開罪龐局?”
一聽是龐龍,張朋心裏當下有了底,不過他還是不服氣地說:“我就不信,姓龐的敢把我如何!”
胡正沒好氣地說:“不信是不,不信你就等着手下人報喪。”
電話通完不出十分鐘,百福門一個叫棒子的打手氣喘吁吁跑來說:“老大,不好了,四十多個警察圍了場子,收走全部賭資,還把常叔也帶走了。”
“把常叔帶走了?”張朋大驚,常叔叫常天罡,已經五十多歲,他對張朋有養育之恩,張朋結髮妻子就是常叔的女兒,可惜早年張朋起家時,跟當時的黑社會老大丘八有過幾場火併,後來丘八見張朋勢力漸漸坐大,派手下將他老婆綁了票,逼張朋退出東州,否則就撕票。張朋當時年輕氣盛,沒把丘八的話當回事,誰知丘八真就殘忍地撕了票。失去唯一的女兒后,常叔變得沉默寡言,但經營賭場是常叔的絕活,在張朋的再三哀求下,常叔才答應出山,替他打理百福門。
“老大你快想辦法吧,再不想就來不及了。”棒子又叫。
“哭什麼喪,告訴我,領頭的是誰?”
“叫……叫李宏勇,治安支隊支隊長。”
“什麼?!”一聽是李宏勇,張朋泄氣了,臉上那股凶蠻不見。張朋跟李宏勇有過節,五年前李宏勇還不是治安支隊支隊長,一次奉命緝拿一位外地在逃犯,不料那位逃犯就藏在張朋家裏,李宏勇帶人衝進張朋家時,張朋剛剛把那位在逃犯轉移出去,疑犯的手包還在張朋家茶几上。一怒之下李宏勇將張朋帶到了局裏,最後雖說在各方努力下將張朋放了出來,但張朋也在看守所吃了半個月的飯。張朋氣急敗壞,不聽任何人勸阻,指使手下將李宏勇在海東大學讀書的妹妹綁架,以泄私憤。誰知那個綁架者見色起歹心,一不做二不休,竟將李宏勇妹妹強暴了。當時若不是龐龍從中周旋,怕是那個時候李宏勇就能要掉張朋的命。
仇恨一旦種下,再想化解就很難。李宏勇這次奉命緝查百福門,不能不說有雪仇的因素。他料定張朋會找人說情,索性將常叔帶到了一個很少有人知曉的地方,其他的事交給治安支隊副支隊長陳少朋去做。
百福門查賭算是龐龍狠狠扇給張朋的一記耳光,到現在,這樁事也沒了掉,張朋除損失兩千多萬的設備外,還交了數額不菲的罰金,這都罷了,損失點錢財對張朋也不是多心痛的事,關鍵是他得把常叔要回來,沒了常叔,除了內心無法安寧,以後百福門再想二度輝煌,那就很難,常叔等於就是百福門的掌門人啊。
張朋現在是打掉牙往自個肚子裏咽,明明對龐龍恨得咬牙切齒,卻還要裝出孫子的樣,求他把那個單元收下,只有收下,他跟龐龍的關係才能緩一步。
龐龍卻說:“房子的事就當我沒說過,我龐龍還沒到露宿街頭的地步,今天有別的事咱們談,沒別的事,咱們就吃飯。”
“龐大局長,這麼說不好吧,怎麼說你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關係,這個面子,龐大局長難道就不能給?”
“能給,多大的面子我龐龍都能給。但有一條,就是過去的事不提!”龐龍把一盤龍蝦吃了個盡,吃得身邊的柳葉葉都坐不住了,柳葉葉還從沒見過這麼沒風度的男人,柳葉葉對龐龍的好感很快沒了。
龐龍壓根就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抓起一塊紙巾,擦擦手:“你們也吃啊,都干望着我做什麼,是不是我吃太多了。”
棉球趕忙道:“局長請,局長吃好我們也就吃好了。”
“你個渾球,還會說這種話。好了,時間不早了,如果沒別的事,我想我該告辭了。”說著真要起身。
張朋這時候開口了:“龐局長先等等。”
龐龍站起的身子復又坐下:“還有什麼事,儘管講啊,你我又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不會難為得連自己也張不開口吧?”
張朋艱難地笑了笑:“還真讓龐局說准了,這事真是張不開口。”
“張不開就別張。”
“不,這事非要講。”張朋像是狠下了決心。
“哦,那我倒要聽聽,什麼事把張大老闆難為成這樣。”
“常叔,龐局長,我現在什麼也不要,只要常叔。”
“常叔是誰?”龐龍一手把玩着打火機,另只手在桌子上敲着,樣子非常二。
柳葉葉終於忍不住了,帶着鄙夷的口氣道:“龐局長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才帶走幾天,就不記得了?”
“是嗎?”龐龍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柳葉葉:“我帶走什麼了,我不就吃了一盤龍蝦么,要不要我吐出來?”
“龐局長,你太過分了!”張朋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站起,狠狠拍了一巴掌桌子。
龐龍抬起目光:“拍得好,再拍一聲我聽聽。”
“你當我不敢?”
“敢,張大老闆有啥不敢的,你就是把這家飯店砸了,也沒人敢跟你說個不字,是不是啊張大老闆?”
正說著,賀大頭進來了,一看陣勢,連忙勸道:“幹嘛呢幹嘛呢,大家好不容易一起聚聚,何必要吹鬍子瞪眼。來,我敬龐大局長一杯,消消氣,消消氣啊。葉葉,愣坐着幹什麼,快給龐大局長換茶,你看,茶涼了都半天了,你是怎麼招待客人的?”
柳葉葉極不情願地起身,想替龐龍換茶,龐龍一把奪過杯子,道:“不必了,我龐龍不是客人,柳小姐不必難為自己。”
賀大頭難堪地站在邊上,一時不知說什麼是好。
張朋努力壓着心中的火,但這火實在是太難壓:“龐局,我拍桌子是不對,不過……”
“沒有什麼不過,你不就是想給我擺一桌鴻門宴么,來啊繼續擺,我龐龍要是怕你這點小把戲,我還在東州混個鳥!”
棉球怕張朋翻臉,緊忙站起道:“龐局長言重了,我們老闆沒那個意思,真沒。”
“滾一邊去,這裏沒你說話的份!”
賀大頭看不下去,插嘴道:“龐局幹嘛呢這是,有話就不能好好說?”
龐龍斜瞪了賀大頭一眼,罵道:“閉上你的嘴,你算什麼玩意,也敢在我姓龐的面前瞎咋呼!”
誰也沒想到賀大頭髮火了,他一腳踹翻面前的凳子:“我他媽什麼玩意也不算,你他媽算什麼玩意,不就披着人皮的狼,吸血鬼一個。”
龐龍霍地起身:“姓賀的,有種你再把這話重複一遍。”
賀大頭也是豁出去了:“老子就重複一遍,怎麼了,吸血鬼,白眼狼,人渣!”
“嗵”一聲,龐龍出手了!一拳打在賀大頭臉上,賀大頭沒防範,一個趔趄,往後退了好幾步。龐龍接着飛起一腳:“讓你踹,敢在老子面前踹凳子,長膽了是不?”
賀大頭重重倒地。
包房裏響起柳葉葉尖利的叫聲:“快來人呀,局長打人了,快來人啊—”
包房門砰地推開,閃進五六個影子,小閻王帶着五六個光頭弟兄,沖了進來。
“哈哈,我說今天的龍蝦咋這麼臭,原來有這伙王八蛋啊。”轉而盯住張朋,“準備好了是不,準備好了就來啊,甭他媽給我裝孫子。”
小閻王蠢蠢欲動,藏在懷裏的手幾乎都要拔槍了。棉球閃身過去:“別亂來,聽老大的!”
“棉球你個王八蛋,還說你們老闆真心給我賠不是,就這個賠法?!”
“局長,這……”棉球望望這,又望望那,不知該向著誰說話。
張朋這邊一直低着頭,像是在做最最艱難的抉擇,等龐龍叫囂得差不多了,他說:“龐局長,看來常叔你是不放了?”
“放你媽個頭,張朋你給我聽好了,你那幾個場子,立刻給我關門,要是再讓老子看見有人進出,一個不剩給你抄了!”
“你敢!”小閻王往前跨了一步,沒等張朋吭聲,嗖地從懷裏掏了槍,“姓龐的,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把你小命要了?”
“信,信,怎麼不信呢,有種你開一下試試。”龐龍一副見慣不驚的架勢,這場面,他真是經得太多太多了。
“把槍收回去!”張朋終還是怕,沖小閻王狠狠喝了一聲。
“老大,這雜種太欺人了。”
張朋反手就甩給小閻王一嘴巴:“都給我滾,滾出去!”
小閻王又站了片刻,一揮手,帶着幾個人出去了。門剛打開,驚訝地看到,李宏勇正帶着三個警察站外面,看見小閻王,李宏勇做了個很下流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