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已經來了,只好硬着頭皮應酬
(2000年3月18日晚至午夜)
1
一想到要見何大來,林蔭心就發堵。此人雖當著地區政法委副書記,可平時的言行舉止就跟地賴子似的,尖酸刻薄,又黑又冷,動不動還從嘴裏溜達出兩句髒話。可是,用他自己的話說,他當著全區政法工作一半的家,做糖不甜,做醋准酸,全區公檢法司的頭頭們要想穩穩噹噹干好工作或者升遷,必須要討他高興。林蔭也不能免俗,雖然討厭他,可也不願、不敢得罪他。此時又想到把他說情頂回去那碼事,心中未免忐忑不安。
話還得說回來,何大來雖然作風不佳,可一上台講話,還真有點水平。林蔭不止一次聽過他對公安工作發表意見,什麼維護穩定、隊伍建設、反腐倡廉,都講得正義凜然,頭頭是道,可一散會就不是他了。林蔭和他正面接觸過一次,那是他到分局檢查工作,班子成員陪着喝酒,三杯下肚就失態了,說話的粗勁兒不說,還和飯店的招待小姐拍拍打打摸摸索索。好在那時林蔭是掛職鍛煉的副局長,趁着亂勁兒,找個借口就溜了,少遭不少罪。可這次不同了,你是清水公安局長,是一把手,他又指名叫你,這一晚上可怎麼過呢……
可是,已經來了,只好硬着頭皮應酬。
4500駛進清水時,天已經黑下來。這時方政委又打來電話,讓他直接到皇朝大酒樓。林蔭問去那裏幹什麼,方政委說:“我看你一半會兒回不來,只好請他讓飯店,可他指名要上皇朝大酒樓,有什麼辦法……你快來吧,他已經等得有點不高興了!”
林蔭雖然來的時間不長,已經知道局裏經費緊張,再加上出於紀律作風建設的需要,對民警進飯店做了嚴格規定,非警務活動出入娛樂場所更是嚴格禁止,皇朝大酒樓是全市最有名的大酒店,檔次高,消費大,名聲也不怎麼好,就更是禁區。可現在何大來卻要自己前往,有什麼辦法?他只能讓老孫開往皇朝大酒樓方向。可是,行到一個路口時,秦志劍突然大聲說:“停車,我下去!”
林蔭:“下去幹什麼,都過飯時了,一起去吃點吧!”
秦志劍聲音挺難聽地說:“不行,我這人沒出息,上不得大場面,別影響領導興緻!”說完下車,擺手攔了輛出租車走了。
老孫邊開車邊自語道:“這人,吃了多少虧,還是不改!”
林蔭:“嗯?我看他挺有能力的!”
小楊:“能力是沒說的,可好本事不如好脾氣……能幹的人老是吃虧,想起來真叫人心冷!”
林蔭心動了一下,還想問點什麼,皇朝大酒樓已經在前面出現了。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遠遠望去,高大的皇朝大酒樓通體輝煌,樓型燈、射燈、裝飾燈交相輝映,酒樓門前還要假山噴泉,在燈光的輝映下,顯得絢麗多姿。車未到近前,已見飯店門外方政委的身影和揚起的手臂。車沒停穩,他就急急奔過來:“快點,何書記已經着急了!”
林蔭隨着方政委走向皇朝大酒樓,看見大樓外面停着好多轎車,其中有幾台特別高級,忽然,其中有一台黑色高級轎車引起了他的注意,看上去十分眼熟:通體程亮,閃着高貴的光芒,還掛着警用牌照和警燈。對,是“奔馳”,這不就是來時路上見過的那輛嗎?這……它怎麼停在這裏?難道何書記和這台車有什麼關係?對了,何書記為什麼急着見自己,還非要到皇朝大酒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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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朝大酒樓門口,早有人迎接:四男四女八個年輕服務員,分成兩列,個個笑容可鞠,謙恭親切。還有一個儀態萬方的年輕女子,站在最前面,伸出纖纖素手,用迷人的笑容和好聽的嗓音致辭歡迎:“林局長您好,我是皇朝大酒樓經理陶素素,我代表全體員工對您的光臨表示熱烈歡迎,請--”
林蔭看了一眼這個女人,身材頎長,明眸皓齒,美得逼人,讓人不敢直視,這樣的人好象只在電視屏幕上見過。年紀很難分辨,好象剛剛二十齣頭,又象二五六二十七八,言談舉止分寸感極強,又給人以很成熟的感覺。
走進酒樓,又是幾個青年男女服務員鞠躬迎接。面前是一個寬敞的大廳,大理石地面閃着華貴的光澤,壁上鑲着高檔壁畫,還有一座假山噴泉,在霓虹燈下飛揚起絢麗的彩虹。林蔭平時很少出入這種場合,卻也不是孤陋寡聞,但聯想到清水只是個縣級市,能有如此高檔豪華的飯店,仍然感到驚訝。
陶素素引着林蔭和方政委上了二樓,引向一個貴賓間,陶素素推開門,林蔭第一個進入,一眼看到何書記正坐在沙發里和兩個年輕女人調笑。他看到眼裏十分尷尬,不知是進還是退。何書記卻滿不在乎,拍拍兩邊女人的腰肢:“好了,你們去吧!”然後眼睛望向林蔭:“好哇小林子,我來到清水,你不說主動來看看,還得我三請諸葛才肯朝面,架子也太大點了吧!”
這就是何書記、何大來、何大賴子。瞧吧,五十大多了,可鬍子颳得光光的,臉頰倒也豐滿,只是血色不足,陰乎乎的白里透黃,還旮里旮疙,黑髮濃密閃光,可惜是假的。可是,雖然心裏反感,表面上還必須裝出親熱的表情。林蔭急忙笑着解釋:“對不起何書記,我上寶山去了,您聽說了吧,是為我們市委大樓發生的那起盜竊殺人案!”
何大來哼聲鼻子:“少找客觀,什麼破案不破案,還不是沒把我放到眼裏?是啊,政法委算個什麼,地區公安局才是你的頂頭上司!”
林蔭有些尷尬,正在為難,方政委在旁接過話頭:“何書記,林局長真忙,您想,他剛上任就出了這麼大的案子,能不着急上火嗎?現在破案正處在關鍵時候……他剛才在電話里還說呢,您來了他心裏就有底了,有些事還得向您請示彙報呢!”
林蔭感激方政委解圍,知趣地接過來:“是啊是啊,也真是巧,何書記一來,我的案子就破了,這得感謝您哪……說實在的,我已經把辭職報告寫好了!”
何大來臉色這才緩和一些。陶素素見狀急忙開口:“看來,這是托何書記的福……快,都上桌吧,邊吃邊嘮!”
何大來總算有了笑容。“媽的,你小子也會說話呀!好吧,咱們聽素素的,上桌……哎,小牛呢?媽的,這小子,也不來看看我……”
正說著,何大來的手機響起來,正是牛明打來的。何大來衝著手機親昵地罵道:“好你個小牛犢子,就知道破案,我來都不朝面,媽的,你等着……啥?都交代了,媽的,在你手下,哪個罪犯敢不交代,行,給我爭臉……好好,我跟他說!”
關了手機,何大來沖林蔭道:“小牛讓我告訴你,罪犯全部交代了,好幾十起……咋樣?這小牛還行吧,你要當好這公安局長,一定要依靠他!”手一揮:“來,上桌吧……我這次來,主要是檢查一下清水的綜合治理工作,順便也考查一下新調整的政法機關領導班子,尤其想見識一下你這位公安局長。現在全區都知道了林局長的大名,‘不破案,就辭職’,真他媽的有氣派,可你知道我替你捏把汗嗎?真要破不了怎麼辦?這話怎麼能隨便說……來,都坐下,上菜吧!”
司機們已經安排到另外一個房間,這屋裏也就何大來和林蔭、方政委。人少,估計何大來鬧得能差一點,林蔭稍稍鬆了口氣。不想何大來又說了:“我得把話說在前面,林蔭、方永祥,我知道你們經費緊張,所以這頓飯不用你們花錢,是我請你們……跟你們說實話,我當然請不起,可我兒子有錢,他們替我請……素素,你看看大軍子還幹什麼呢,快叫他過來!”
“大軍子?”
聽到這個名字,林蔭心“咚”地響了一聲。自來清水,這名字就沒少聽過,難道他是何大來的兒子?不可能啊……和方政委對視一眼,方政委搖搖頭,好象是讓他忍耐,又好象是無奈。林蔭明白了,一定又是乾兒子。
傾刻間,酒菜上來,一道接一道,除了少數幾樣,雞、魚、烏龜之類的,其它好些林蔭都不認識。酒也好幾種,茅台,CO,白蘭地,五糧液,全是國內國外的名酒。上酒上菜時,林蔭發現服務員都是年紀很輕的小姑娘,頂多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最小的也就十四五歲。腦袋裏閃過一個念頭:使用童工可是違法的呀!正好,一個小女孩兒過來倒茶,長得很清秀,可臉上帶有與其年令不附的憂鬱,就隨口問了句:“叫什麼名字,多大了?”小女孩兒戚眉一笑,輕輕一聲:“秀娟,十八了!”就急急走出去。
林蔭雖心生疑慮,可忙於應付眼前場面,疑慮也就在腦海中一閃即逝。酒菜很快上齊了,只聽包間外面一陣腳步聲和爽朗的笑聲響起:“對不起,我有事,來晚一步……”隨着話音,一個男子瀟洒地走進來:三十七八歲年紀,身材高大勻稱,面容英俊,黑眉大眼,筆直口方,滿面笑容。進屋后先把手伸向林蔭:“林局長您好,歡迎歡迎!”
林蔭遲疑着沒有伸出手,何大來在旁說了:“林蔭,這是我兒子,鄭光軍,光華集團的董事長兼總經理,就是他請的你,這小子本事大着呢,我辦不了的事他都能辦,今後你有啥難事就找他,別客氣……好,先認識一下吧,以後長處!”
無奈,林蔭只好伸出手去,立刻被大軍子雙手緊緊握住,一股真誠熱情從手上傳過來:“林局長,今後您有事儘管吱聲,快請坐!”
何大來:“什麼林局長,你們都是我的人,從今以後都是兄弟!”
大軍子立刻改口:“對,不知林局長的年紀……四十,那您比我大兩歲,您是大哥,林大哥,你坐,坐!”
3
林蔭雖然是第一次跟大軍子見面,可名字早灌滿了耳朵,知道前些日子拘留那三個小子和逃跑的赫剛就是他手下,知道他在清水肯定不是善主兒,如果聽到的反映屬實的話,他可能涉嫌黑社會犯罪,是公安機關的打擊對象。可現在,自己堂堂公安局長卻要跟他坐在一起,交杯換盞,成何體統?林蔭想到這裏,恨不得馬上離開,可何大來在旁,身不由己,頓感坐在這貴賓房裏比蹲監獄還難受。
座位是這樣安排的:何大來坐在中間,兩邊分別是林蔭和方政委,林蔭的旁邊是大軍子,方政委身旁則是陶素素。林蔭一向不喝酒,也討厭酒場,可自打當上公安局長之後,應酬的事在所難免,由不得他了,可酒戒一直未破。而此時,他左攔又擋也沒擋住,大軍子給每人倒了滿滿一杯酒,然後把酒杯高高舉起:“好,我先張羅一杯。我大軍子文化不高,毛病不少,可有一個優點,那就是實在,愛交朋友,聽說林局長來清水,我特別高興,一直想給您接風,可您是官,我是民,以前又沒來往,不好太冒昧,今兒個也是有緣,乾爹來了,給我創造了這個機會。今後,咱們就當朋友處,您生活、工作上有啥難處儘管吱聲,保證好使。這第一杯……乾爹你別不高興,你常來就不客氣了,這杯酒是給林局長接風。好,我先干為敬!來,干!”
大軍子脖子一仰幹了進去,然後把酒杯伸到林蔭面前。林蔭使勁搖頭擺手:“不行不行,我不喝酒,從來不喝酒……”
沒等大軍子說話,何大來先不快了:“小林子,你怎麼回事?不喝酒?不喝酒你當什麼公安局長?不會給我學,把杯子端起來,喝,你要是不喝,就沒把我放到眼裏!”
方政委見狀,急忙對何大來道:“何書記,林局長確實不喝酒,他來這麼多天了,滴酒未沾……林局長我看這樣吧,你雖然不喝酒,可何書記在這兒,今天就破破例,用不着乾杯,喝一口,意思意思吧!”
方政委邊說邊使眼色,沒辦法,林蔭只好勉強喝一小口。何大來嫌少,大軍子卻沒有勉強,反而高興地大聲道:“好,喝一口就一口,夠意思……來,林局長您吃菜!”
吃了幾口菜,第二杯又開始了,還是大軍子張羅:“剛才說過了,我大軍子就愛交朋友,公安局各位領導更是我的老朋友,當年,曾局長和我處得就不錯,現在林局長又來了,我希望能繼續保持我們的關係,這杯酒是友誼酒,來,干!”
又是一番軟硬兼施的逼勸,林蔭只好又喝一小口。
第三杯酒又舉起來:“這第三杯酒,是決心酒,什麼決心呢?是我大軍子支持林局長的決心。林局長,我知道公安局經費緊張,你又剛來,不是本地人,家也沒搬來,有許多不便之處。我代表光華集團向您表決心,無論是工作還是您個人生活遇到困難,儘管吱聲,我們保證全力以赴,要錢出錢,要人出人。我們弟兄有個信條,那就是有錢大家花,我們的錢不是我們個人的,是屬於朋友大家的……來,干!”
何書記也在旁滿面笑容地把杯子沖林蔭舉起:“小林子,聽清了吧,媽的,他們有錢,不花白不花,你家還沒搬來,住房也沒安排吧,交給他們了……大軍子,聽見沒有,林局長的家一定要安排好,住宅樓最少要一百平方以上的!”
大軍子大聲道:“那是,乾爹你放心吧!”
林蔭慌忙站起來:“別,別,謝謝你的心意,可我的家暫時還不搬來,謝謝了!”
何書記笑着拉林蔭坐下,拍着他的肩膀說:“小林子,你都當了公安局長,咋還這麼書生氣呢?這不行,無論是什麼長,都是在社會中生活,都是人,都需要別人的幫助,因此,就要廣交朋友,你看我不就這樣嗎?你公安局長更該這樣,只有什麼樣的人都接觸,什麼樣的朋友都交,才能更全面深入地了解社會,才能更好地開展工作。你別誤解,我這意思不是喪失原則,別看他是我兒子,可你對他們別客氣。錢花他們的,他們真有什麼毛病,該整照樣整。對了,這個任務就交給你吧,替我管着點他們,出了啥事,該打打,該罰罰,我絕不會有想法……來,咱倆喝一杯……”
看着何大來的表演,林蔭心情十分複雜:這也是領導幹部?說起來,他和谷局長是同級,某種角度上還是谷局長的領導,可他們是多麼的不同?說的都是啥話呀?我堂堂公安局長,怎麼能跟大軍子這樣的人交朋友,群眾知道會怎麼看我?我再沒錢也不會花他的錢哪!啊,你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花人家的,人家發生違法犯罪行為,你還能秉公執法,從嚴處理?扯蛋!再說了,大軍子他到底是什麼人哪?他的錢又是怎麼來的……然而,心裏雖這麼想,可還是不得不捏着鼻子喝一口。
大軍子雖然已經張羅了三杯,可何大來的酒杯剛放下,他又端起來:“林大哥,我本來不應該再跟你喝了,可又一想,這杯不喝還真不行。對,你要實在不喝我自己喝,這杯是什麼酒呢?還是決心酒,什麼決心?我一說你就明白了。你雖然被地委派來了,可公安局長還要通過人大任命,而你弟弟就是一名人大代表,還是個小小的常委,不但手中有一票的權力,還有點活動能力,給你拉個十票八票不成問題。現在我要表示的決心就是:我大軍子要保證林大哥的任命能夠通過!媽的,誰要敢不投林大哥的票,我饒不了他……林大哥,你喝不喝,不喝我一個人喝!”
大軍子說完一飲而盡,可林蔭卻難以喝下去。怎麼的?他還掌握着自己的命運?真他媽的……一股火忽的竄上來,舉起酒杯對大軍子說:“這杯酒我要喝,可它是信心酒。我林蔭走入社會多年,從警多年,可從來都是靠自己的雙腿走路,憑本事吃飯。我相信,清水市人大常委們是有覺悟的,不是能被人操縱的,我相信他們能選中自己,相信自己能夠通過任命!”望了一眼何大來,又把口氣緩和下來,對大軍子說:“當然,我還是感謝您的一番心意,不過光說不算,還得看你的實際行動!”說完一飲而盡。
林蔭說前半截話時,大軍子的臉陰下來,可聽到後邊又高興起來,急忙又倒了一杯酒呼應:“好,林大哥說得好,有自信,是個男子漢。大哥,你等着吧,弟弟這張票現在已經投給你了,到時你看吧……為了讓你相信,我再來一杯!”
大軍子張羅完,何大來又張羅,然後又是陶素素。林蔭雖然每次只喝一口,可轉眼間,三兩多的杯子也快下去了,看每個人都張羅過了,以為快完了,心裏就輕鬆了一些。不想,包間門“砰”的一聲推開,一個人風風火火地闖進來:“哎,乾爹,林局長,二軍子也來敬你們一杯!”
進來的男子約二十七八歲,長得跟大軍子差不多,只是年輕些,粗俗些,額頭上還有一塊閃亮的刀疤。身體的型號也小一些,但更為健壯。他興沖沖地舉杯對林蔭道:“林局長,這杯酒就咱哥倆,你剛來,還不了解我們弟兄,跟你說,在清水沒有我們弟兄辦不了的事,就是你辦不了的事,我們也能辦,你信不信?跟你說實在的,你要想在清水干好,也離不開我們,今後你用我們弟兄的時候多着呢。咱們一定要互相幫助,我們有錢,你有權,只要咱們團結在一起,這世界上就沒有辦不成的事……來,咱哥倆幹了!”
聽着這無恥之言,林蔭氣得的心咚咚直跳。從相貌上可以猜到此人是大軍子的兄弟。可他拒不舉杯,只是用眼睛盯着對方,目光中露出明顯的敵視。大軍子看出了這一點,急忙在旁喝止:“二軍子,別說瘋話!”然後把話接過來:“林局長,他喝多了,你別當真……不過,咱們確實要互相幫助,你看,你們公安局給我們保駕護航,我們才能平安的掙錢,我們掙了錢,也不能忘了你們的功勞……來,我們哥倆陪您喝一杯,對,你還是喝一口!”
林蔭手放在桌下,不端面前的酒杯。可何書記在旁不饒人,二軍子更是咄咄逼人:“林局長,咋,你是瞧不起我乾爹還是瞧不起我二軍子?別看我二軍子瘋,可心裏啥都明白,來,林局長,喝!”
林蔭想發火,可何大來在旁,又不能這樣,只覺得心裏發堵。這時,想起谷局長的囑咐,還是妥協了,端起酒杯淺淺地喝了一口。二軍子還想張羅,被大軍子推了出去:“去去,這裏沒你的事了!”
林蔭有些不解,既然是親兄弟,二軍子為什麼不上酒桌呢?大軍子又為什麼不讓他多說話呢?
二軍子出去后,陶素素又給林蔭倒上酒,林蔭這回說啥也不幹了。何大來見狀大聲道:“素素,唱個歌兒……小林子,你沒聽過素素唱歌吧,聽完歌兒你就能把酒喝下去了。素素,唱!”
陶素素打開包間角落的大彩電和VCD,插上一個光盤,拿起麥克,含笑對林蔭道:
“獻醜了,為了表示對林局長的歡迎,我獻上一首歌曲……”
林蔭也喜愛音樂,少年時代就學會了簡譜,平時也愛哼哼一些好聽的歌曲,因此,對陶素素唱歌也引發了一點興趣。然而,陶素素一張嘴就把他震住了,因為,那完全是專業水準,氣息、聲音、咬字,聽起來都那麼暢通圓潤,而且聲音帶着滋性,滿含感情。她唱的是一首通俗歌曲,是電視劇《情滿珠江》中的插曲<所有的往事>:
“所有的往事都刻在心裏,所有的真情都給了你,腳下的世界已經改變,這份愛卻始終為你牽挂……過去的一切也許有點傻,自己的眼淚讓我自己擦,默默地穿過你的黑夜,可曾想過付出的代價……”
林蔭熟悉這首歌,也很喜歡這首歌。可是,他聽出,陶素素對歌曲進行了個性化的處理,加進了一種哀婉、無奈和壓抑的痛苦,如泣如訴,一聽就是發自內心唱出來的,而且,聽上去好象是為自己唱的,她做動作的時候,還有意無意地把手伸向自己,好象在祈求,在呼喚,把人一下打動了。林蔭一時有點發獃。他萬沒想到,在這裏會遇到這樣的女人,聽到這樣動人的歌聲。
陶素素唱完歌,在餘音中側過頭擦了一下眼睛,等回過頭來又變成了另外一張面孔,一張充滿歡樂還帶有幾分戲虐色彩的面孔。接着,她唱起了一首和原來截然不同的歌曲,那是電視劇《人在旅途》主題歌:
“從來不怨命運之錯,不怕旅途多坎坷,向著那夢中的地方去,錯了我也不悔過。人生本來苦惱已多,再多一次又如何,若沒有分別痛苦時刻,你就不會珍惜我……縱然此時情如水,心裏話兒向誰說……”
唱着唱着扭動起身肢,隨着歌曲的節奏邊扭邊唱,臉上還露齣戲虐的笑容,眼波流動,不時從幾個聽歌的人臉上滑過,有幾次和林蔭的眼睛碰到一起。
這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哪?
林蔭聽着歌聲,瞥了何大來一眼,見他痴痴地盯着陶素素,手還在輕輕地打着拍子,也不知他聽出個什麼滋味來。歌聲一結束,他帶頭使勁鼓起掌來。
“好,素素,唱得好,太好了……”
陶素素擦了下眼睛回到酒桌,把酒杯舉到林蔭面前:“林局長,請喝吧!”
又回到了現實,可歌聲還響在耳畔,林蔭端着酒杯站起來,正迎着陶素素的眼睛,她的眼睛黑而深幽,此時望着自己,透出有一種特殊的感情。林蔭不由心一跳,趕忙垂下眼睛,與其碰了一下杯,實實在在地喝了一大口,然後才平靜着問道:“陶經理,您從前是幹什麼的呀,歌兒唱得這麼好,完全可以去干專業嗎!”
陶素素眼睛水汪汪的一笑,不置可否地嘆口氣:“那只是個夢了……”話題一轉:“林局長,多謝您的欣賞,我們再喝一口!”
話中有話,讓人思量。林蔭又喝一口。大軍子不失時機,一手端起酒杯,一手摟住林蔭,極為親熱地說:“林大哥,咱們有緣,今後就是弟兄,來,咱們再喝一杯……”
在大軍子摟着自己的時候,林蔭感到他的腰間有個硬梆梆的東西,頂得自己不舒服的,就順手摸了一下,不摸則已,一摸嚇了一跳:“什麼,槍?你怎麼帶着槍?哪裏來的?”
大軍子卻滿不在乎,掀開衣襟,果然是一把手槍插在槍套中。大軍子將槍掏出讓林蔭看,是支“六四”式。大軍子笑着說:“是槍,還是你們公安局發的呢!”
什麼?林蔭眼睛看向方政委,方政委輕輕搖頭。何大來在旁開口了:“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大軍子是光華集團的董事長、總經理,是對清水有貢獻的企業家,還是市人大常委,人身安全很重要……對了,他還身兼保衛處長,自然需要配一支槍,這是我當年跟老曾說的,你們局特批的!”
特批的?這符合配槍規定嗎?萬一出了事什麼辦?
林蔭實在無法想像,居然有這樣的事發生,正想說些什麼,手機的鈴聲又及時地響起,傳來的是秦志劍冷冰冰的聲音:“林局長,打擾您的興緻了,我是報告您一聲,牛局他們已經押着沈勇回到局裏了!”
林蔭一下清醒過來,關上手機急忙站起:“對不起,我得走了,罪犯已經押回來了……何書記,你還有什麼指示沒有?晚上住哪兒,用不用我給你安排?”
何大來眼睛轉了一下,看看大軍子,又看看林蔭,手輕輕一抬:“行了,你走吧,我看出來了,你心根本沒在這兒。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只要你別忘了我的話!”
好歹可以脫身了,林蔭舒了口氣,向外走去。方政委跟何大來陪了兩句話,也跟在後邊走出。大軍子和陶素素急忙緊跟着往外送。大軍子邊走邊說:“林大哥,我看這樣吧,你家沒搬來,吃住都不方便,乾脆到我們酒樓來吧,方便得很,也不用你交一分錢,怎麼樣,就定下來吧!”
林蔭邊走着邊搖頭:“不不,公安局有小食堂,辦公室有套間,方便得很……”
大軍子:“小食堂和辦公室怎麼能和我們皇朝大酒樓比?這二樓是飲食中心,南北風味俱全,三樓是洗浴中心,還帶按摩的,四樓是娛樂中心,你工作累了,可以玩玩,放鬆一下,五樓往上是旅館,房間都夠檔次,就這麼定了吧,明天就過來……”
陶素素也幫着勸,可不管怎麼勸,林蔭也不點頭,腳下加快,把二人甩到身後。
林蔭走出皇朝大酒樓,又一眼看到了那輛黑色奔馳,它顯得是那麼刺眼。為了證實一下猜測,他林蔭手指着車問大軍子:“那是你的車嗎?”
大軍子自豪地:“是啊,不過我有點坐夠了,想換換……對了,你要喜歡就開去,要不,咱們換,我正想坐4500呢,來吧,咱現在就換,怎麼樣?”
大軍子說著,從身上掏出車鑰匙遞過來,林蔭急忙拒絕:“不行,我坐4500都覺着屁股發燒,還想把它賣了換台‘三棱’呢,奔馳就更不敢坐了!”
大軍子固執地把鑰匙往林蔭手中塞:“林局長……啊,林大哥,我從不玩虛的,你要是不想換就不換,你開去坐就行了。咱們弟兄,啥你的我的,快,拿着吧……”
陶素素也在一旁勸,可林蔭不客氣地推開大軍子的手,對他說:“對不起,我聽說過一句話,天下沒有免費的宴席。如果我收下你的車,將來咱倆都會後悔。因為我這人不講人情,雖然坐了你的車,你有什麼事也不一定能幫忙,那會讓你失望,而我則會覺得欠你的情。所以,咱們還是各坐各的車吧……多謝了,再見!”
林蔭說罷轉身上車。在關車門的時候發現,陶素素的黑眼睛正在黑暗中對着自己,心不由又動了一下。
大軍子望着林蔭的車影消失好一會兒,才轉過身往樓里走。剛走兩步才發現陶素素還在原地站着,就轉回來,粗魯地拽了她一把:“看什麼呢?快走……怎麼,對他有興趣?那好,你去勾引他,要能把他勾引上,我獎勵你十萬元!”
陶素素猛醒過來:“啊……你說什麼呀……我覺得,這個公安局長好象挺特殊的!”
大軍子冷笑道:“特殊的東西都長不了。走吧!”
大軍子拉着陶素素向樓內走去,陶素素可還是忍不住回頭往林蔭消失的方向又看了一眼。
走進樓內后,她的手機突然響起,她拿出來看了一眼熒光屏上的號碼,微微戚了一下眉頭,放到耳邊,輕聲地“嗯”了兩聲,最後說了聲“知道了”,把手機放回懷裏。
在旁註意聽着的大軍子問了句:“是假老正吧!”
陶素素沒有出聲。
回到包間,大軍子對陰着臉的何大來調笑說:“乾爹,我看這姓林的不行,他表面上對你恭恭敬敬,實際上並沒把你放在心上!”
何大來果然火了,酒杯往桌上一敦罵道:“他媽的,敬酒不吃吃罰酒,跟我裝,我看他能蹦達哪兒去?”
包間門又突然被撞開,二軍子風風火火闖進來:“姓林的走了吧……乾爹,桌兒早支好了,兒子們都等急了!”
何大來在鄭氏兄弟的攙扶下,走進另外一個包間,裏邊早擺好了一桌麻將虛位以待,幾個剃平頭板寸的漢子見到何大來立刻紛紛站起:“乾爹,乾爹來了……快,上次讓您蠃了一萬多,今兒個說啥我也得撈回來,乾爹快上桌……”
何大來坐到麻將桌旁,邊洗牌邊說:“你們這些小家雀,跟我老家賊斗,還有個贏?操,紅中……和了……”
不到半小時,何大來就贏了三萬多元,隨身帶的小皮包很快被人民幣塞滿。
他來清水打牌,永遠是贏,從來沒有輸過。
可是,這和他的牌技手氣一點關係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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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開起來后,林蔭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問方政委道:“何大來到底幹什麼來了,一晚上也沒說一句正事啊,到底找我幹什麼呀?”方政委輕聲一笑:“你還沒覺出來嗎?介紹你認識大軍子弟兄,難道不是正事兒嗎!”
林蔭沉了沉問:“他們弟兄到底是幹什麼的?”
方政委一笑:“啥人?講究人,剛才你不是聽說了嗎?老大還是市人大代表呢……對,現在已經是常委了。去年咱公安局蓋樓還贊助一百萬呢!”
林蔭沒來清水時就聽說過,清水公安局蓋樓時有人贊助一百萬,當時以為是哪個企業,沒想到卻是鄭氏兄弟。可他們的架式、氣味……林蔭忍不住道:“他們就無償贊助咱們蓋樓,什麼也不圖?”
方政委沒吱聲,開車的老孫卻輕笑一聲。林蔭問:“你笑什麼?”
老孫:“這年頭,哪有無償的事?人家圖啥?還不是圖咱公安局有事能罩着點?林局長,你可真是,奔馳換4500還不幹?我聽着都動心了,以為能開開奔馳呢,結果一場空!”
林蔭:“我再傻也知道奔馳和4500哪個檔次高,哪個坐着舒服氣派,可我想鄭氏兄弟也不傻,他們不會把幾十萬元白白給我。我沒來清水當公安局長時,他們咋不跟我交朋友,咋不給我車呢?”
老孫樂了一下,不吱聲了。
林蔭想了想又問:“那陶素素是什麼人?”
方政委:“不是給你介紹了嗎?皇朝大酒樓的經理,清水有名的美人,交際花。”方政委說著笑了:“我看,她對你好象有點意思呢!”
林蔭臉上發熱,眼前映現出陶素素的身姿和臉龐,解嘲地笑了一聲:“好象是有點意思,不過我有賊心沒賊膽。方政委在清水這麼多年,難道她就沒跟你有過一點意思?”
方政委笑了一聲:“咳,她能看得上我嗎?老了,哪象你這樣年輕瀟洒,魅力十足。男人四十一朵花,象我這樣,過了五十就豆腐渣了。如果說你是有賊心沒賊膽的話,我就是有賊膽沒好身板了!”
想不到開車的老孫接過話,沒頭沒腦說道:“過五十怎麼了,五十正在浪頭上呢……我看,你們這局長政委都跟不上形勢,見着美女就躲。可你們知道嗎?今天晚上,她陪你們吃過飯,恐怕還陪領導睡覺呢!”
方政委聽了這話沒出聲,林蔭卻問了句:“陪領導睡覺?陪誰?”
老孫:“這……反正比你們倆大!”
林蔭還想再問,方政委悄悄碰了他一下,使他把話咽回去。但是,眼前卻現出陶素素的面容,浮現出她跟一個男人在床上翻滾的鏡頭。而且,那個男人已經不年輕了。
老孫說得沒錯。他們離開皇朝大酒樓不久,陶素素也換了一身比較素雅的衣服走出來,招了一輛出租車,駛向市郊的一片居民區,進入一幢居民樓,進入一個房門。
門廳,一個穿着睡衣的男人迫不及待迎上來,果然不是個年輕人。他攬起她的腰肢:“怎麼才回來,把我急壞了!”
陶素素勉強一笑:“地區政法委何書記來了,陪他來着!”
男人:“誰?何大賴子?媽的,他才不是好東西呢,吃喝嫖賭,沒有他不幹的。還有誰?”
陶素素:“還有新來的公安局長和方政委……哎這個局長挺有意思的,和一般人不一樣!”
男人警覺地看着陶素素:“怎麼個不一樣?”
陶素素也警覺起來:“這……啊,沒有什麼,我是說,他挺有能力呀,到底把市委大樓的案子破了!”
男人:“哼,算他運氣好!”
陶素素:“怎麼,案子破了難道你不高興?”
男人:“案子破了當然好,可不應該是他破……對了,也不全是他的功勞,我聽說,牛明發揮了很大作用,全是他審下來的!”
陶素素:“可林蔭是公安局長!”
男人哼了聲鼻子,臉色又不好看了。陶素素急忙轉了話題:“等一會兒再嘮吧,我今天去了好幾次廚房,身上有味,得去衛生間洗一洗!”
男人高興起來:“好,洗洗吧,我跟你一起洗,來個鴛鴦浴!”
陶素素又皺了皺眉頭,但馬上笑了,輕輕打了男人一下:“耍流氓,你們領導也幹這種事?”
男人:“領導怎麼了,領導也是人。你沒聽說嗎,省領導搞破鞋,精力旺盛;地區領導搞破鞋,娛樂活動;縣領導搞破鞋,深入群眾……我這是深入群眾啊!”
陶素素聽得忍不住真的笑了,追問着:“那,鄉鎮領導呢?”
男人說:“鄉鎮領導搞破鞋,作風不正;只有老百姓搞破鞋,才流氓成性呢!”
陶素素忍不住咯咯笑起來,然後一扭身進了衛生間,從裏邊把門鎖上了。男人推了推進不去就放棄了,回到卧室脫掉外衣,拿出一小片葯放入口中,咽進肚裏,很快,下部就迫不及待地顯露崢嶸。他往下看看,自言自語地說:“媽的,老外發明這玩藝真好使!”又走到衛生間外面沖裏邊叫起來:“素素,快點呀!”
衛生間裏邊傳出陶素素的應聲,聲音聽上去還挺歡快的。可是,男人卻沒能發現,她此時正對着鏡子端詳自己,臉上充滿了厭惡的表情。
5
4500把方政委送回家后才回到公安局。這時,林蔭下車時才發覺自己雖然竭力控制,還是喝多了點,頭有點發暈,下車時甚至腳還閃了一下,往台階上走的時候腳步也有點踉蹌。正巧秦志劍這時從樓里走出來,看到他的樣子皺皺眉頭,話也沒說就向外走去。林蔭卻將他叫住:“秦志劍,都這時候了,你幹什麼來了?”
秦志劍站住腳步,皺眉回答:“沈勇招供后,非要見我不可!”
林蔭:“見你?他是不是說了什麼?”
秦志劍搖搖頭又點點頭:“我也以為有什麼重要的話要談,可他只讓我替他去看看他母親!”
林蔭又問審訊的事,秦志劍說:“這你去問牛局吧,我的任務完成了,該回家睡覺了。案子破了,這時候我得躲遠點!”
正說著,牛明和羅厚平、江波押着沈勇走出來,看見林蔭,都站住了。此時,沈勇顯得身軀十分瘦小,臉色陰鬱,目光茫然,看上去有幾分可憐。林蔭低聲問牛明:“口供都拿下來了?”
牛明掩飾不住得意:“拿下來了,總計二十三起,近三年我市撬盜辦公樓案件全部告破。其中特大七起,重大四起!”說著拍拍沈勇的肩膀:“還行,這位兄弟挺配合的,得反映給檢法兩家,從輕處理!”說完向羅厚平、江波一揮手:“帶走!”
林蔭又問筆錄和案卷情況,牛明說遲疑一下:“沒問題,筆錄做得很詳細,與報案的情況差不多,已經辦了手續,先刑拘,明天完善一下材料,就報捕!”
林蔭:“卷在哪兒,我看看!”
牛明遲疑了一下,“這,都讓我鎖櫃裏了……”
在林蔭的堅持下,牛明有點不情願地返回樓內自己的辦公室,打開一個帶暗鎖的鐵皮櫃,把一本卷宗拿出來交給林蔭,還特意補充一句:“明天還要用!”
林蔭拿着卷宗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牛明則走出辦公樓,鑽入自己的轎車,直奔皇朝大酒樓,邊駕車邊把手機放到耳邊:“我是牛明,大賴子還在嗎,幹什麼呢……”
電話里是大軍子笑嘻嘻的聲音:“他是啥樣人你還不知道?一個人要兩個小姐,八成不要命了……
“老色鬼,”牛明罵了一聲說:“那我今天晚上就不見他了……哎,你跟姓林的接觸了吧,感覺咋樣?”
大軍子:“不咋樣,好象是個不識抬舉的傢伙!”
牛明:“不識抬舉就不抬舉他……哎,我有個主意,你覺得咋樣……”
他把想法說了,大軍子聽得哈哈大笑起來:“好,我同意,看這位林局長怎麼秉公執法,就這麼辦!”
林蔭回到辦公室,打開案卷大致看了一遍,覺得還可以,確實是二十三起案件,有時間、地點,脈絡都能串得起來,市委大樓案件也與現場勘查完全相符,所盜現金也和幾位領導所報數字大致相同。正如分析的那樣,沈勇是在盜完三樓,下樓的時候驚動了值班員,他見勢不妙隱藏在樓梯陰影里,趁值班員不備人後邊衝上,用在特務連時練就的制敵手法將其控制住,本擬將其弄暈過去逃走,不想值班員心臟不好,震驚之下,心臟病發作死了。
案卷合上,林蔭感到一種難得的輕鬆。剛剛上任,就破獲了這麼一起大案,還帶出一大批積案隱案,應該說是開了個好頭,是件可喜的事。可現在回想起來,自己在發案時的表態確實有點冒失,案子破了怎麼都好說,要是不破可真不好收場了。說起來,這案子能破,秦志劍從中發揮了關鍵作用,這是個人材,今後要重用,還得讓他回刑警大隊。
這時,他才感到疲乏,洗了把臉,躺到床上,閉上眼睛。自來清水任職后,還沒睡過一宿安穩覺,今天晚上,總算能睡到天明了吧!
可是,他想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