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使邸宅孤立起來的理由——被封閉的空間

第三篇 使邸宅孤立起來的理由——被封閉的空間

在山道的兩旁,積滿了如污棉般的雪。但在今天這晴天日子裏,沒有風,在一片令人不安的寂靜中,只能聽見吉普車的機器聲和車胎鏈的聲音。

“還很遠嗎?”問了一下司機——是他從車站接我前來的。

“還有五分鐘的路程。”穿上了襟上附有毛皮的大衣,那個司機以輕鬆的語氣答道。

吉普車開始走上了狹窄的山路,右邊是直望上去的峭壁,左邊則是掉下去必到地獄的懸崖,假如忽然發生雪崩的話,這裏必定無法通行。

今次的故事已隱約浮現於腦海中。

吉普車停下來的地方,是在背靠山崖而建的西式邸宅前面。

“呀,這兒、這兒。辛苦你了,大河原警部。”出來迎接我的是這所邸宅的主人矢加田傳三,一位又肥又老的紳士。他是在這一帶屈指可數的富豪,繳納的稅款極多,可說是我等公職人員極大的贊助人。

“很豪華的邸宅啊。”我說的是真心話與場面話各佔一半。

“不、不,太過獎了,歡迎大駕光臨。”矢加田那樣說完后,便又走到接下來出現的客人那邊。

今天是慶賀這所邸宅新落成的日子,矢加田雖然在市區擁有豪華的住宅,但據說由於想在周末渡過四周被大自然包圍的日子,因此在這兒建造了一所別莊,富有確實是與眾不同。

事實上今天被邀請到這裏來的原本是署長,但托那間歇性腰痛發作的福,換了剛巧不用值班的我前來。

在廣闊的宴會禮堂舉行着自助形式的酒會,參加者一眼望去也有幾十人吧,並且全都是在地區報章上曾出現過的人物。

正想趁着這個機會,把平常吃不到的東西狂吃,並正當剛把食物放進碟里之際,從後面傳來了聲音。

“你好,大河原警部。”我猛然回過頭來,一個擁有皺巴巴的外衣、和亂蓬蓬的頭髮的男人正望向這兒。是這篇小說的主人公、天下一大五郎。

“啊,是你!”我目瞪口呆的說道,“你也有被邀請么?”

“還算是吧。我也有少許知名度呀。”天下一摸了一下鼻子,然後儘管在室內也揮舞着那古舊的手扙。

“哼,好像很了不起的樣子啊。只不過是偶然解決了兩三宗事件罷了,真拿這種誤打誤撞的外行人沒辦法。”我說出那句慣例把私家偵探看成傻瓜的台詞。身為配角警部的角色,不得不作出那種態度。

“無論如何,”天下一急忙放輕了聲音、在我的耳邊細聲說道,“看見了前來這裏的道路之後,想到了什麼呢?”是離開了所扮演角色的語氣。

“很狹窄哩,”我也從小說的世界中離開,然後不懷好意的笑道,“大概很快便會被大雪所阻隔的了。”

“正有同感。”天下一也點着頭道。

“大概很快便要下雪了,而且,還是令人吃驚的大雪啊。”我斜視着說。

“然後便會無法通過了吧。”

“就連電話線都會被切斷。”

“便那樣,這邸宅被雪所封閉,也無法與外界聯繫。”

“總之今次的事件是那個模式的吧。”

“大概是了。這個作者很喜愛這個模式,可是,”我環顧禮堂四周后說道,“登場人物不是太多了些么?”

“我想這一點應該沒問題的,因為不會全部人都在這裏過夜,多半是大部份人都回去,剩下來的大概只得七、八人吧。”

“那樣的話便好了。”

“准沒錯的,從這個作者的能力方面考慮,假若再增加更多的登場人物的話,便應該無法描寫得清楚了。”

“原來如此。”

我接受那樣具說服力的說明。

很快便開始了矢加田的致歡迎辭,與他相熟的幾位人物也說了祝賀的說話,接下來的是滿場的遊戲與餘興節目,轉眼間時間便溜過去了。

然後到了晚上時份,正如天下一所預料那般,說起來那也是作為這種小說的固有模式,已經在下雪了,並且也如預想的一樣,大部份客人開始踏上歸途,剩下來的除了兩名傭人之外,便只有主人矢加田、他妻子綾子,及包括了我和天下一的合共五位客人。

我們離開宴會場地,給帶路到經走廊相連的別屋,在那兒也有休閑寫意的客廳,作為繼續喝酒的地方。假如放棄這個機會的話,一生人想必也享用不到的高級美酒都會全部給錯過了,因此在這個時候,我也不客氣了。其他的客人也暢飲着矢加田拿來的珍貴美酒,雖然每幾個人中就有一個是沒酒量的,但今晚也都共聚一堂在喝,即使是裝成一本正經地坐着的天下一,調子都已漸漸高了起來。

正當已不知喝光了多少瓶白蘭地和威士忌的時候,電話響了起來,矢加田拿起了聽筒。

交談幾句之後的矢加田放回了聽筒,接着便露出了困擾的神情並望向這邊。

“出現了一些麻煩的事情。”

“什麼事呢?”我詢問道。

“喔,那是,途中的山路發生了爆炸意外,受此影響因而出現了山崩,由於這個緣故,道路變得暫時無法通行了。”

“呵呵呵!”

我想也不想的便望向天下一,也知道他是強忍着沒笑。我咳了一聲后再度望向矢加田並說道,“爆炸意外很是奇怪哩。”

“嗯,原因仍然正在調查中,由於這等大雪……怎也好,最重要的還是道路障礙的清理吧。”

“那麼大約要花多少時間來修復呢?”其中一名客人大腰一男問道。大腰是矢加田的舊朋友,雖然像很有錢,但卻無法確定他是從事什麼工作的。

“大概當雪停了便可以修復了,擔心也沒用啊,但即使各位在這裏住上一星期的儲備也還是有的,來,趁這個機會請慢慢的享受吧。”

“那麼打擾了。”客人們都點頭說道。

然後我們繼續在客廳內喝酒。也不知是否給我面子,矢加田請我說出以前曾經解決過的各宗事件。說起那些事情來心情倒也不壞,我簡略的說明了關於“壁神家殺人事件”、“人頭村詛咒殺人事件”、“無人島屍體連續消失事件”等的事件。其實不論哪宗事件本來都是天下一偵探的功勞,但我只得扮作忘記了這個,而天下一也只是在旁邊裝成一概也不知道的表情。

就在我的話告一段落的時候,大腰一男站起來說道:“那個……”吞吞吐吐的,大概是想去洗手間的樣子,但由於建築物與宴會場地有所不同,或許不知道洗手間的位置吧。

“洗手間在這邊,由我來帶路吧。”矢加田很快的便站起身來,與大腰一起離開了客廳。

我覺得其他的客人要去洗手時只是由女佣人帶路,但對大腰卻顯得特別關心。

“我感到有少許寒冷。”綾子夫人說道。

“外面下着很猛烈的雪吧。”其中的一名客人、長有糰子鼻的鼻岡說,“雖然這裏沒有窗戶,所以無法了解清楚。”

數分鐘后矢加田回來了,然後再對女佣人吩咐道:“酒已剩得很少了,再拿多點出來。”

“不用了,我已足夠了。”年輕的企業家足本搖手說道,“好像已有點醉了。”

“在說什麼啊,還那麼年青。”矢加田再把白蘭地倒入足本的酒杯內。

這麼一來,或許仍然未厭吧,或許覺得不好意思,足本一邊說“夠了、夠了”一邊還把酒杯放到嘴邊去。

然後我們又喝了約一個小時,但正想去洗手間的鼻岡卻於途中回望過來並問道:“呀,究竟大腰怎麼了?”

“說起來,”女佣人顯露出不安的神情望向眾人然後說道,“早前去了洗手之後便一直不在了。”

“大概已經回房間休息了吧,不用擔心。”矢加田儘管是那樣說,卻望向了牆上的時鐘,“嗯,還是去看一下好吧。你到大腰的房間一趟去看看。”對女佣人吩咐道。

“不會是已醉倒了吧,勉強着還要咕嚕咕嚕咕嚕咕嚕的喝。”但差點也酩酊大醉的足本卻把自己拋諸腦後。

這時女佣人飛奔入客廳說道:“大腰先生不在房間內。”

“什麼?”矢加田向上跳起了幾公分,“那麼我們在屋內四處找找看。”

“我也來幫忙。”我站起了身。

“我也來。”天下一也說道。

最後全部人都往四處找,但卻沒發現大腰的蹤影。我從別屋的門走到外面看,雪已經停了,但地上則一片雪白,足印卻連一個也沒有。

突然發覺天下一已經走到了旁邊,並蹲下來觸摸庭院裏的雪。

“怎麼樣?”

“不,沒什麼。”天下一四處張望,在確定了附近沒有人後輕聲說道,“事件好像已經發生了。”

“嗯。”我點着頭,“時間上也已差不多,單隻得喝酒的場面,讀者也感到厭了。”

“今次是什麼樣的詭計呢?猜兇手嗎?不可能犯罪嗎?”

“是密室吧。”我故意沒安好心的試探着說。

一如所料,天下一一副想哭的表情說道:“只有那個要說句抱歉了……”

這時傳來了矢加田的聲音:“警部、大河原警部在哪兒呀?”

“來了,現在來了。”我回復一貫嚴肅的表情走進屋內。

矢加田一看見我便向我揮手說道:“請到這邊來。”

由他的帶路下,我們進入了一處像雜物房的房間內。然而當開了燈之後,便發現裏面大得驚人。

然而比這個更甚的是,一看放在這裏的東西便眼睛也瞪大了。在這處放了一輛登山纜車。

“為什麼這兒會有登山纜車呢?”我向矢加田詢問道。

“因為在這裏可以乘坐它上到後面的山頂,上面建造了一所附有展望台的小屋,在夏季時可以一邊喝着啤酒一邊觀望下面。”

“啊,想法果然與眾不同。”

“可是這輛纜車怎麼樣呀?”天下一質問道。

“喔、其實這纜車有被誰使用過的痕迹。”

“嗯……”我喃喃道,“好,那麼我們上去瞧瞧吧。”

我、天下一、矢加田和另外兩名客人乘上了這部纜車,只留下了綾子夫人和女佣人。

“啊,很峭的斜坡。”足本望向窗外感嘆的說道,“那麼,徒步而上是沒可能的了。”

“大腰也醉得胡鬧了,這樣大雪的時候上去展望台幹什麼呢。”鼻岡悠閑的說道。

“大腰並不是一個人乘坐的。”天下一說道,“假若真是的話,那麼纜車應該還留在上面。”

各人都紛紛以“原來如此”的表情點着頭。

花了約十五分鐘,纜車便到達上面的小屋,然後各人離開小屋往四周尋找。

與下面不同,這裏降着冷得刺痛的雪花。

搜索了約十分鐘后,便發現了大腰的屍體。儘管是倒在小屋的貼鄰,但被雪覆蓋著不大看得見。

大腰於後腦部位被襲擊。

在孤島、被封閉的山莊等地方發生殺人事件,這個模式在推理小說世界中已是司空見慣,即使在這個天下一系列裏也有幾篇,作為登場人物的我說的准沒錯。當然,由於有讀者喜歡這個模式的作品,因此便被寫出來了。

本來在日本,關於這個也許是沒有附註的必要,據評論家說在今日的歐美,那樣的作品已全然沒有了,因為喜愛這類作品的便大概只有日本的讀者了,可是由於日本有日本本身的文化,喜愛歐美人種不喜愛的事物,也不能說日本人幼稚或差劣。想寫的作家便去寫、想讀的讀者便去讀好了。只是——希望從登場人物的立場作出少許發言。

又是不費工夫的作業么,經常經常都是被大雪封閉的山莊,被暴風雨孤立的山莊,想來全部讀者都已厭倦了吧,就算是登場人物都覺得煩了。

本來,把舞台孤立的理由在哪兒呢?若然不被孤立的話,又有哪一點不方便呢?

“首先,有能夠限定嫌疑犯的好處。”在旁邊聽見我自言自語的天下一插口說道,“消除了外來犯的可能性,從而更能向讀者展示不可能犯罪。在今次場合類似的也是這樣吧。儘管全部的人都在客廳而大腰則在山頂上被殺,但疑犯卻想必不會是外邊的人。縱使不奇怪但謎也便變得更深了,而這個也是作者那邊的事情哩。”

“好處便只得這個嗎?”

“還有還有,雖然那是從我的立場來看。”天下一搔着鼻樑說道,“偵探能夠孤軍作戰這一點確是很有魅力,一旦加上了警察,智力遊戲的氣氛便會給科學搜查和人海戰術等破壞了。假如是孤立的話,則能夠變成是純粹名偵探與兇手的戰鬥了。”想來,自己把自己說成是名偵探的人實在罕見,緊瞪着天下一的面,那傢伙誤解了什麼嗎?只見他不斷的在點頭。

“至於對兇手的好處也不可以忽略啊。假若舞台被孤立,警察便無法介入,有關人等也逃不掉,所以兇手才能夠屢次的進行殺人。如果意圖的話,甚至能夠把全部人都殺死並且就連自己也死掉,這種模式也曾有名著出現啊。”

“那麼,如果只計劃殺一個人,孤立便沒有必要了吧。”

“也未必如此,可能對詭計有幫助哩。”

“原來如此。關於好處方面已很明白了,但是也還有缺點啊。對於兇手來說,多了嫌疑犯應該更好吧。在相關人等被限制的情況下進行犯罪,怎想也是有點不自然。”

“那的確是。”天下一苦着面說道。

“究竟兇手為什麼選擇這種場所呢?讀‘暴風雨山莊’小說時都會經常那樣的想,以街頭歹徒的方式殺人,多半被逮捕的可能性甚低吧。”

“嗯。”天下一雙手抱着臂,“說起來,真的是無遮無掩啊。”

“是吧,所以很討厭那些故事。一切全都是不自然的、空想的、描述的是人工世界。”

“喔、但是這次應該沒問題吧。”

天下一很有自信的說道:“我相信這宗事件能夠消除警部的不滿。”

“是么,那就好了。”

“沒問題的、沒問題的,請看下去吧。”天下一大笑着離開。

在小說世界那兒,我對各人進行了查問,結果得悉了以下的事項。

——足本向大腰借了錢,而且不斷的被追還債。

——鼻岡愛上了大腰的妻子。

——矢加田夫婦則是大大的好人。

——傭人們與大腰只是初次見面。

根據以上的事項,我會懷疑足本和鼻岡,當然我在心裏面想他們兩人都絕非兇手,可是,在這裏使他們受嫌疑,是我在這天下一系列的職責,因此沒辦法了。

“唉,真壞。”在事發的第二天早上,我坐在沙發上搔着頭說道,“怎也是束手無策。”那是一貫的台詞。

接着,矢加田出現在那兒並說道:“就連警部也不行么。”

“唉,真丟臉。”我滿面惆悵,“雖然已找出了嫌疑犯,但卻還是不知道殺害的方法。在那個時候誰都沒有長時間的離開過,但要到山頂即使用纜車每程都需要花上十分鐘。”

“那麼,有考慮是自殺的嗎?”

“無可能。從沒聽見過有擊打自己後腦的自殺方式。”

“既然如此,那麼會是意外嗎?”

“意外?……”我咕噥了好一會後說道,“嗯,可能真是那樣。喝醉了的大腰帶半點胡鬧的坐上了纜車,可能是在到達上面的小屋時不知怎的撞擊了後腦,然後,可能又不知怎的按下了纜車的開關掣,便這樣空蕩蕩的纜車折返了下來……”

‘不知怎的’這個詞語,對於像我那樣的配角警官來說很是方便好用。

“喔,是那樣,必定便是那樣了。”我下了結論,“矢加田君,那隻能是意外啊。”

在這個時候,天下一出現在客廳的入口處並說道:“各位,請前來集合。”

屋內的眾人依照他的話集合起來了。

“有什麼事情嗎?”

“怎麼樣?”

全部的人簡直就像早已安排好的那樣,圍着天下一坐了下來。

“怎呀,怎麼樣呀,”我提高嗓子叫道,“你又想幹什麼呀?”

天下一望着我這邊竊笑着道:“當然是來解謎的,我已知道了殺害大腰的兇手。”

“殺害?”我嘲諷着說,“那是意外,剛才已斷定了。”

“不對、警部,那是殺人。”他回望各人後說道,“當然兇手便在我們之中。”

“嘩!”開始了一片騷亂。

“是誰啊?”鼻岡問。

“誰?”足本也問。

矢加田也接續眾人問道:“究竟是說誰殺了大腰?”

接着天下一作出了一次深呼吸,然後凝視着矢加田那邊,在圓眼鏡下的眼睛深處,閃着耀目的光芒。

“兇手便是、你,矢加田先生!”

除了矢加田以外的其他各人都“咦”的一聲驚叫起來,然後望向矢加田。

雖然這邸宅的主人就那樣的動也不動好一會兒,但接着便胸口上下起伏的對着偵探說道:“說什麼啊?當時我還在客廳之中,想必大家也是知道的。”

“對啊,天下一兄。”我也幫着矢加田說話,“他應該沒足夠時間殺大腰的。”

“是嗎?”然而天下一偵探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說道,“大河原警部大概也記得吧,最後與大腰接觸的人是矢加田,確實是帶了他到洗手間去。”

“說笑吧,所謂在一起都只不過是那兩、三分鐘而已。”矢加田苦笑着說。

“假如有兩、三分鐘的話,便已足夠做出像襲擊後腦那樣簡單的事來。”

“那樣一來雖然可以殺人,但要搬運上山頂則沒可能吧。”我說。

然而天下一又竊笑着然後說道:“那也是可能的。

“不會吧。”

“是真的。如果認為那是說謊的話,就請跟我來啊。”天下一突然轉往另一個方向行去,我也緊追在他的後面,當然其他的人也跟隨着我。

他來到了走廊,像是向著洗手間的方向走去,但過了洗手間后還一直去到走廊的盡頭,在那兒有一扇門。

“來,請大家看看這裏。”天下一把門打開。

“啊!”客人們發出了驚訝的叫聲。也不是沒道理的,因為在門外是被雪覆蓋著的斜坡,混合了雪的冷風呼呼的吹進來。

“這兒……豈不是山頂么?”鼻岡口吃的說。

“就是了。”天下一說道,“我們……不,是這座別屋在我們沒察覺的情形下來到了山頂,這個設施,是屬於這所邸宅的一部份。”

“怎麼回事呀,請向大家說明吧。”我對天下一說。

“設置很簡單,其實只不過是把這一整座別屋建造成為一輛登山纜車,但行駛的速度則緩慢得多,每程大概也需要花上一個小時,所以在裏面的人都感覺不到在移動着。”

“昨晚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來到了山頂嗎?”鼻岡問道。

“是的。在這個狀態下,矢加田殺死了大腰,再從這個緊急出口把他推出去,然後開始折返邸宅那原來的位置。在這期間為了不讓我們察覺,因此才繼續不斷的在客廳喝酒。當然,矢加田始終要在屋子還移動着的時候,盡量避免我們回到房間往窗外望去。當大腰沒有從洗手間出來而開始騷動的時候,矢加田也只得暫時保持不太擔心的樣子,因為大概他想屋子或許仍未曾返回原來的位置吧,直至看了時鐘知道已經過了足夠的時間之後,才突然開始擾攘起來。是這樣嗎,矢加田先生?我的推理有不對的地方么?”

然而矢加田什麼也沒說,只是動也不動的呆在那裏。

“你怎麼能注意到這個?”我反而問天下一。

他微笑着說道:“在找尋大腰的時候,和警部你一起走出庭院外面,那時便覺得奇怪了。附在這座建築物上的雪,與堆積在庭院的雪在質感上截然不同,簡直就像只得那座建築物走到了山頂一樣。”

“果然,實際上便只是建築物在移動。唉,投降了,只今次又輸了一着。”我說出了慣常的台詞,稱讚着偵探角色。

矢加田突然伏倒在地上然後說道:“全部就像你所說的那樣。我曾經當過強盜,依靠那時得到的錢才能建立起現在的地位,可是強盜夥伴之一的大腰卻以那時的往事不斷向我勒索金錢,給了他的錢已經有不知道多少千萬了。我想這樣下去極之不妙,因此才考慮殺了他。建造這所邸宅也是為了這個目的,而且我也對這個詭計充滿自信,為了使得日後也不會被誰懷疑,所以才邀請了名偵探天下一前來。”

“只是這個想法實在是太樂觀了。”

“好像真的是那樣。”矢加田沮喪的點頭說。

天下一帶着少許不忍的目光望向矢加田,但突然神情變得開朗起來並望向我這裏。

“怎樣呢,大河原君。今次的事件並沒有不自然的地方吧。兇手特意叫被害者到這所邸宅來,是由於如果是在這裏,詭計便變得可行了。利用爆炸使邸宅變得孤立起來的理由當然也清晰得很。假如建築物沿着斜坡登山這事情給誰目擊的話,那麼所有的一切便完了。”

“是吧。”我點頭說道,“今次的模式是以建築物作為機關設置。”

然而……說到這裏卻又住口了。

“什麼呢?”天下一質問道。

“不、沒什麼,只是……”

既然有製造那樣複雜龐大機關所需的金錢,那麼以那些錢去聘請殺手不是更方便快捷么。這個想法儘管在我腦海中盤旋着,但這個到底是本格推理的場合,我想總不能說出那樣的話來吧。

(原文初發表於“INPOCKET”1993年2月號)

雜談感想

不論是了無人跡的海上孤島、或是由於道路封閉而與外界隔絕的陸上孤島,自古以來都成為了本格推理小說的最佳舞台。這種發生於所謂“暴風雨山莊”的連續殺人故事模式,對不少讀者來說的確有一種很特別的吸引力,而對於我個人來說,對這類作品百看不厭的理由則有以下幾項:首先,是別具魅力的整體氣氛。一般來說,在一個被封閉起來的環境下,發生一宗接一宗的殺人事件,不要說身在現場的“准被害者”,即使是作為隔岸觀火的讀者,都能夠深切感受到那種恐怖、無助和草木皆兵的氣氛。也是由於這氣氛,大大的增加了讀者對故事內容的投入感,從而加強了閱讀的樂趣。

其次,是精簡的人物架構。既然案發現場是一所被封閉了的空間,一般被困在裏面的人數不會太多,通常少則只有六、七人,而最多也不會超過十二、三人,再加上期間應該不會再有新的人物加入,所以絕大部份的暴風雨山莊小說,都在前半段便已清晰的交代有關人等的簡單背景資料,而讀者也能更容易的掌握關於各個角色的特點、和他們各人之間的表面關係,這比較起其他場所完全開放、隔不多久便會加入新角色的小說,讀者更能把注意力集中於劇情和推理這兩方面。

還有的,是緊湊的情節。即使在虛構小說世界中,也很難想像一行十人與外界完全隔絕太長時間,被封閉超過七天的情形已非常罕見,而不論是兇手或偵探,在這有限時間之內可說是需要分秒必爭,因此故事的情節絕不能像其他推理小說那樣,兇手蟄伏多日在等待最佳的殺人時機,而偵探也不會花上大半個月來慢慢搜尋證據,所以節奏緊迫、絕無冷場可說是這類作品的特徵。

最後一點,便是本格的保證。暴風雨山莊不但是兇手展開其殺人計劃的最佳環境,同時也是作者編排絕世詭計的最佳舞台,所以我想大概只有以詭計作為出發點的本格推理,才會用上這個故事模式,因此對於詭計至上的本格迷來說,選擇閱讀以暴風雨山莊為主題的作品,會得到一定程度上的風格保證。

當然,有利則必有弊,暴風雨山莊給人最大的詬病,便是它的非現實性,它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推理世界中的童話故事。一行人被困於邸宅內的原因,多為暴風雨、大雪、山崩、地陷等難以預計的天災,就正如童話中美麗的公主遇到醜惡的巫婆一樣,總是會巧合地出現。同樣的,儘管通常都是兇手單獨犯案,但其他並非手無縛雞之力的被害者們都像愚笨的公主一樣,輕易便給兇手逐一擊倒,而到了最後,當然也會有一位王子般的名偵探出現,他不但不會成為殺害目標,反而能在最後的一刻找出真兇來,這一切確實令人難以置信。當然,假如要故事更接近童話世界的話,那麼便得請中村青司或涉谷進平來當建築設計師,他們必定能夠把邸宅建造得比大魔王居住的古堡更為古怪、有趣。

總結一句,假如說密室是本格詭計的王道,那麼暴風雨山莊便大概能稱得上是本格模式的王道吧。

——香港路人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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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偵探的守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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