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律師與檢查官之間
法院終於開庭審判。審判長以威嚴的聲音宣佈開庭。
博格檢察官頗為自信地點了點頭,新聞記者們一齊打開筆記本,拿起筆。因為聽說著名律師梅森深信兩名被告無罪,許多記者前來採訪。泰娜秘書也在座無虛席的旁聽席中。第一名被傳的證人是司機詹姆士。
博格檢察官發問:“你什麼時候開始在巴沙德先生手下工作?”
“十八個月以前。”
“在此之前的職業是什麼?”
“私人偵探。”
梅森吃了一驚,扭頭朝被告席上的布爾內特和巴沙德夫人望去。布爾內特面無表情;巴沙德夫人面色蒼白,看來她並不知道司機詹姆士是私人偵探。
“那麼,受雇期間,你被吩咐做開車以外的工作嗎?”
博格檢察宮話音剛落,梅森便以極其輕蔑的口吻說道,“也就是說,證人詹姆上是被雇來暗中監視巴沙德夫人的嘍,並且是有事無事都要裝模作樣地向僱主巴沙德告密嘍。”
聽見這番話,博格檢察官面紅耳赤,提出抗議。
審判長用木敲了敲桌子:“梅森律師,檢察官訊問時,請不要擅自發言,另外,法庭不允許捉弄證人的發言!”
“對不起,檢察官,我道歉。”
梅森低頭致歉,不過臉上浮現出計謀得逞的笑容。
博格檢察官重新振作起來后,再次向詹姆士司機提問。
“巴沙德先生遇害的那天,你看見他的屍體了吧?那時現場有什麼人在場?”
“有兇殺科的霍爾科姆警官以及偵察人員。”
“死者手裏有什麼?”
“有一隻玻璃假眼。”
“當時,一名偵警為了日後鑒定,當著你的面給假眼作了一個記號嗎?”
“對。用黑墨水或者是硝酸銀在假眼背面作了記號。”
博格檢察官從桌上取出一枚假眼,遞給詹姆士。“是這隻假眼嗎?請仔細瞧瞧。”
“對,就是這隻。”
“你原來也見過這隻假眼嗎?”
“是的,殺人案發生的頭天晚上,我在巴沙德夫人的屋裏發現了它。”
於是,梅森大聲抗議道:“我對剛才的證詞有異議。不能斷然肯定證人詹姆士於事件發生頭天晚上在巴沙德夫人房中發現的假眼必定是檢察官現在出示的這隻。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偵警給假眼作記號是在第二天晚上殺人事件發生后。”
博格檢察官發出一陣竊笑,“梅森律師,請聽詹姆士證人把話說完再發表異議。”
詹姆士於是繼續說,“是這樣的,在巴沙德夫人的房間發現這隻假眼時,我手上帶着鑽石戒指,所以用鑽石在假眼背面劃上了一個小小的十字。”
“你為什麼要划個痕迹?”
“以我當私人偵探的經驗,如果這隻假眼日後成為某種證據,有必要事先作記號加以區別。”
“我剛才遞給你的假眼上有十字痕迹嗎?”
“對,有。”
詹姆土一回答完,博格檢察官就拿過假眼交給審判長。“審判長,我將這隻假眼作為物證A提出。梅森律師,你還有異議嗎?”
“沒有異議。”
梅森善罷干休了,因此博格檢察官繼續詢問:“那麼詹姆士證人,前一晚,你在什麼情況下在巴沙德夫人屋裏發現這隻假眼?”
“那天晚上,我從夫人的房前經過,聽見一男一女低語。因為巴沙德先生命令我調查夫人的行為,所以我叩了門。於是我聽見房間裏有人慌慌張張地跑動,開窗、關窗的聲音。夫人讓我等了好一會兒,最後才擰鎖開門。”
“後來呢?”
‘我說:‘夫人。您丈夫說家中好象來了小偷,讓我看看門窗關好沒有。’我檢查了窗戶,發現窗台上有鞋後跟的痕迹,而且還很新。一隻假眼掉在地板上。我乘夫人不注意,偷偷拾起來裝進了口袋裏。”
“再往後呢?”
“我一走出夫人的房間、就在那隻假眼的背面用戒指上的鑽石劃了一個痕迹,爾後交給了巴沙德先生。”
“巴沙德先生見后怎麼說?”
“他想知道失主是誰。因此我找了假眼專家作了調查。”
“可以了。這以後的事情,請專家作證詞。梅森律師,有反問請提吧。”
這回。梅森代替博格檢察官開始對詹姆土司機提問。
“在巴沙德夫人的房前聽見低語時,你從鑰匙孔往裏窺看了吧?你看見男人的身影嗎,暗探先生?”
聽到梅森譏諷挪揄,旁聽席爆發哄堂大笑。
“鑰匙孔很小,什麼也沒看見。”詹姆士司機面頰發紅,囁嚅道。
“那麼,你聽到聲音有可能是收音機里傳出來的。”
“不,的確是一個活生生的男人的聲音。”
“但是你並沒有看見那男人吧?”
“嗯,是的,不過……”
“那麼後來巴沙德先生被打死時,兇手是坐他的車逃跑的嗎?”
“不是。”
“你為什麼能這麼明確地斷言呢?”
“發現屍體之後,巴沙德夫人說犯人開她丈夫的車逃跑了,我立即去車庫,兩輛汽車都在我放的位置上原封未動。所以肯定是夫人撒了謊。”
梅森盯視着詹姆士司機,說:“詢問至此結束。”
全場竊竊私語后歸於沉靜。下一名被傳喚出庭的證人是假眼專家貝茨博士,貝茨博士描述了製作與肉眼難以區別的精緻的假眼的技術。博格檢察官將作為物證A的假眼遞給貝茨博士,就是那隻攥在被殺的巴沙德手中的假眼。貝茨博士仔細地審視之後說:“這是一流技工製作的,已經用了好長時間了,此外,配戴它的人具有很強的酸性體質。”
“您為什麼連這一點也知道?”
“這隻假眼的邊緣變色磨損了。酸性的體液一滲入玻璃,玻璃就變色,變脆,壽命縮短。”
“那麼,博士,請順帶檢查一下另一隻假眼。這是另一名被害人哈里·馬庫倫手中的假眼。”
博格檢察官從一個新信封中取出假眼,遞給貝茨博士。
“這是隨處可售的便宜的成品。只有一點不同的是,事後在白眼珠上燒了細小的血管,改製成了充血的假眼。此外.眼珠邊緣完全沒有變色,是尚未使用過的新貨。”
“審判長,這隻假眼作為物證B記錄在案。梅森律師,如果有反對提問,請吧。”
在博格檢察官的催促下,梅森站了起來,以若無其事的口吻問貝茨博士:“充血的假眼是為什麼場合準備的,博士?”
“配戴假眼的人非常討厭別人知道自己戴假眼。為了不為人所知,他們準備了白天用的。夜晚用的。睡眠不足和喝醉酒時用的各種各樣的假眼。”
“如果假眼鑲嵌合適是分辨不出來的,那末怎樣把假眼裝進眼眶?”
“利用真空的作用。使假眼和眼穴之間不留一點空氣。”
“取下裝好的假眼很困難吧?”
“不,不困難。用力向下扒下眼瞼,使空氣進到假眼後面,假眼就脫落下來。”
“這要戴假眼的人自己弄吧?是把下眼皮儘可能往下拽嗎?博士?”
“嗯,不盡量下拽就摘不下來。”
“這麼說,戴假眼的人殺了人,弓身瞧屍體時,假眼是不會自行脫落的吧,博士?”
旁聽席上發出驚愕的喊聲,大家全部明白梅森的提問是為了澄清什麼問題。
“不會那麼容易地脫落下來。”貝茨博士乾脆地回答。
“那麼博士,假設兇手離開殺人現場時一隻眼睛裏沒有眼珠的話,那一定是兇手本人有意摘下來的吧?”
“對。特別是象物證A那樣精緻的假眼。自己不去摘取,是絕對不會脫落的。”
另一方的博格檢察官聽到這裏,這時,急躁不安起來,因為形勢被梅森搞得急轉直下,他在重新考慮下一個作戰步驟。
博格檢察官慌忙傳上新證人。證人名叫薩爾比,是眼鏡店的老闆。
“薩爾比先生,你的店裏賣帶血絲的假眼嗎?”
“不賣,我的商店主要賣大眾化的便宜貨。”
“最近是不是有顧客去買?”
“嗯,有一個,在這兒。就是他。”
薩爾比手指的是坐在被告席上的布爾內特。眾人的視線一齊投向他,但是他抱着胳臂,毫無表情地一動也不動。坐在他旁邊的巴沙德夫人驚恐不安,面無血色。博格檢察官斜着布爾內特,繼續向薩爾比證人提問。
“被告布爾內特是哪一天去買假眼的?”
“本月14號上午9點。他說,丟失了充血的假眼,我1其原委,他說:‘昨晚去拜訪往日的戀人,不料被下人發現,跳窗而逃把放在西服口袋裏的假眼丟失了’。”
“你的話合情合理,看來被告布爾內特預先知道要發生凶殺案,為了使自己免遭懷疑,有計劃地準備了替代的假眼。”
梅森站起來,不客氣地走到博格檢察官身邊。
“把第二隻假眼,也就是物證B借我用用。”
博格檢察官磨磨蹭蹭地交給梅森,梅森走到薩爾比證人身邊。
“請仔細看看這隻假眼。這是你的商店賣的東西嗎?”
“不,不是。我的店鋪不出售帶血的特殊假眼。”
聽到這個回答,梅森暗自發笑。這隻作為物證B的假眼是他讓德累克買的,博格檢察官對此不加調查,就認定是布爾內特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