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這房子是公寓式的,讓他想起自己斯德哥爾摩南部的家樓梯間很窄,家家懸挂着公制的名牌,每層樓都有個火爐門房子坐落在波多市的弗列德加路,而他由利了哥搭火車過來。
他很細心地挑了個時間:一點十五分。這種時候辦公室職員們正開始辦公,而小孩子則在睡午覺。家庭主婦們忙一段落後,該是坐下來打開收音機、喝杯咖啡、加塊方糖的時候了。
來開門的女人身材嬌小、金髮藍眼,大約二十八九歲,相當漂亮。她緊張地握住門把,似乎隨時準備關上門。
“警察?發生了什麼事嗎?我丈夫……”
她的表情震驚而迷惑,還蠻吸引人的,馬丁·貝克想。他把證件給她看,她因而鎮靜不少。
“我不知道能幫上什麼忙,但不管怎麼說,進來吧!”
屋中傢具擺設難以名狀的陰暗、整潔,但視野卻非常好;就在房子下方不遠處,是里拉代坦港,有兩艘導航船正把一艘貨輪拖進港。他很願意讓出自己的所有的房子和她這間交換。
“你有孩子嗎?”他想逐漸進入正題。
“有,一個十個月大的小女孩,我剛把她放回搖籃里。”
他拿出照片。
“你認識這個人嗎?”
她馬上臉紅而望向別處,似乎不確定地點點頭。
“是,我認識,但是……那是好幾年前了。他犯了什麼罪嗎?”
馬丁·貝克並不立刻回答。
“你知道,這實在讓人很不愉快。我丈夫他……”
她似乎在找適當的措詞。
“我們何不坐下來。”馬丁·貝克說,“對不起,請原諒我的冒昧。”
“是,是,當然啰。”
她坐在沙發上,直直地坐着,一副緊張相。
“你不必緊張或害怕,事情是這樣的:為了某些原因,我們希望能讓這個男人當某個案件的證人,雖然這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但是,我們必須從某些和他交往過的人,去多方面了解他的個性,這很重要。”
這種開場白似乎並不能安撫她。
“這真令人難受。”她說,“我丈夫,你知道的,我們結婚快兩年了,他可從沒聽說過什麼……佛基的。我從來沒提過這人……不過,當然啰,他應該知道我和別人在一起過……那是以前……”
她似乎更加仿惶,臉也更紅了。
“我們從沒談過這種事。”她說。
“你大可以冷靜下來,我只是要問些問題罷了。我不會告訴你丈夫,或是任何其他人,至少不會是你認識的人。”
她點點頭,但是仍然把頭歪向一邊不看他。
“你認識佛基·班特森?”
“認識。”
“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認識他?”
“我……我們四年多前,在……在我們一同工作的公司認識的。”
“艾里克森搬家公司?”
“對,我在那裏當出納。”
“那你和他發生關係啰?”
她頭更偏了,然後點點頭。
“維持多久?”
“一年。”她很小聲地說。
“你們在一起時快樂嗎?”
她回過頭望着他,眼神有點無助,同時舉起雙臂做個無助的手勢。
馬丁·貝克的視線越過她的肩膀,望向窗外冬日暗淡的天空。
“怎麼開始的?”
“嗯,我們……每天都看見對方,然後下午茶聊在一起,然後一起吃中飯。而且……嗯,他帶我去他家好幾次。”
“那時你住哪兒?”
“住高地街。”
“一個人嗎?”
“噢,不,那時我住在父母家。”
“他去過你家嗎?”
她很快地搖搖頭,還是不看他。
“還有哪些事?”
“他請我去看過幾次電影,然後……噢,他請我吃晚餐。”
“在他家?”
“不!至少第一次不是。”
“那在什麼時候?”
“在十月。”
“從那之後你和他在一起多久?”
“幾個月吧!”
“然後你們開始有親密關係?”
她坐着不說話。過了很久,她說:
“我必須回答嗎?”
“對,這很重要,而且你最好現在回答,這可以省去很多痛苦。”
“你到底想知道什麼?你要我說什麼呢?”
“你們有過親密關係,不是嗎?”
她點點頭。
“什麼時候開始的?你第一次到他家時?”
她無力地望着他。
“多頻繁?”
“我想,並不特別頻繁。”
“是每次去他家都有嗎?”
“不,絕不是。”
“你們在一起都做些什麼呢?”
“嗯……什麼都做啊,吃東西、聊天、看電視,還有看魚。”
“看魚?”
“他有一個很大的水族箱。”
馬丁·貝克做了個深呼吸。
“他讓你覺得快樂嗎?”
“我……”
“試着回答嘛。”
“你……你的問題很難答。是的,我想是有。”
“他會不會對你很粗暴?”
“你說什麼?”
“我是說,你們在一起時,他打過你嗎?”’
“沒有。”
“他用其他方式傷害過你嗎?”
“沒有。”
“從來沒有?”
“他從來沒有。你為什麼這麼問?”
“你們打算過結婚或住在一起嗎?”
“沒有。”
“為什麼?”
“他從來不提,一個字也不提。”
“你們不怕受孕嗎?”
“怕,不過我們一直很小心。”
馬丁·貝克強迫自己看着她。她還是在沙發一角坐得直直的,兩膝夾緊,還踮起了腳後跟。她不只臉紅,脖子也紅,頭髮上還有細微的汗珠。
他繼續問:
“他是個怎樣的人?很性感嗎?”
這問題似乎令她很驚訝,她憂慮地把手移來移去,好像不知道放哪裏好。良久,她說:
“他很好。”
“你說‘好’是什麼意思?”
“他……我是說,他蠻需要人對他溫柔的,而我,我……也是。”
雖然他距離她不到五尺,但也差點聽不到她說的話。
“你愛過他嗎?”
“應該是。”
“他能滿足你嗎?”
“我不知道。”
“你們為何分手?”
“我不知道,就是結束了。”
“還有一件事我非問不可。你們做愛時,總是男方要求的嗎?”
“這個……怎麼說呢……我想,那時應該是的,不過,就是那麼回事,而我通常不會拒絕。”
“那時你們做過幾次?”
“五次。”
她的聲音像耳語。
馬丁·貝克靜靜地坐着看她。
他應該繼續追擊的:他是你的第一個男人嗎?你做愛時都把衣服脫光嗎?你們做愛時亮着燈嗎?他是否曾經……
“再見。”他站起來,“很抱歉問這些問題打擾你。”他踏出門后把門帶上,聽到她的最後一句說:
“不好意思,我有點害羞。”
等火車的時候,烏丁·貝克手插口袋,聳着肩,在月台上的融雪中來回踱步。他無意識地吹着口哨,雖然根本黃腔走板。
他終於知道該怎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