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聖誕的童話
十年磨一劍，王傑習武已經有十三個年頭，其中那是切磋無數，以經驗來說顧雨那是望塵莫及的，被逼到絕境上，王傑的潛力也完全被釋放出來了。
在連中顧雨兩拳后，王傑終於緩過勁來了，一改先前剛猛的套路，化拳為掌、以柔克剛，竟是一點點把劣勢又扳了回來。
一直抱着不服氣心態在旁邊觀看的江濤這個時候也說不出話來了，他暗暗慶幸剛才自己下來了，無論是任何人，如果碰上個打不死的小強，那光是鬱悶就能讓人受不了了，何況這小強還很有殺傷力。
在江濤胡思亂想的時候，場中的局面又有變化，王傑使出柔勁帶了一把顧雨，本意是藉著他的力量攻擊，卻沒曾想顧雨這一招居然是虛招，空飄飄的一點力量沒有，王傑一下使空了力量。
只這一瞬間的錯誤，顧雨手臂猛然外分，卻是虎拳中他用的最熟的一招，鐵棍般的手臂配上瞬間的爆發力，那個打擊力度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少林拳法？”王傑十分狼狽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摸着半邊麻木的身體疑惑的問道。
“嗯？”顧雨略帶驚異的看了一眼王傑，不由佩服他的眼光，自己跟他打了半天，只有這一下用的是虎拳，沒想到他居然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這麼短距離這麼強的爆發力，力道又醇和正大，正是少林拳的特徵。”王傑身體感覺恢復了大半，他對顧雨也從先前的輕視變的重視起來：“你剛才那一下先用的是虛招吧？沒想到這麼短的時間你就能從我的拳法中領悟到門道，在我遇到的人當中，你的悟性是最好的一個！”
“你也是我遇到的人中技巧最全面的，如果是一般的比賽，我早該認輸了。”顧雨也不吝嗇讚美，這個王傑年紀雖然不大，但功夫很老道。
顧雨也不是一般人，觀察能力和分析能力都是超強的，這場比武讓他受益匪淺，王傑展現出來的技巧在平時可是無法學到的，而在這樣正式的比武中他是不可能有所保留的，卻是等於把一些技巧傳授給了顧雨，要不人家怎麼說武功最快的提升途徑就是實戰呢！
“不錯，這不是一般的比武。”王傑慢慢站直了身體，先前的氣喘和頹態都消失了，強者的氣勢重新回到了身上：“所以我們必須有個勝負！”
“呵呵，聽起來很像是生死決鬥啊！真的有必要如此么？”
“除非你遵守我們的規矩，否則就是必然的！”
“那麼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來吧！”顧雨一擺架勢，這次主動開始了進攻。
以局為單位的話，兩人這算是第三局的交鋒了，比起前兩局的以硬碰硬，這一局的比試就精彩多了，王傑把技巧發揮到了極限，很多平時不怎麼用的絕招接二連三的出來了，而顧雨在力量中混入了技巧，先前的攻擊猶如沒頭沒腦的子彈，現在則是裝上了準星。
顧雨所練的少林五拳雖說是內家拳法，但是更大的作用在於養生內修，只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才被他練的具有了耐打的威力，可說到打人就略嫌不足了。
他用的是從王傑哪裏偷學來的技巧，而無論他多麼聰明、悟性多麼高，這種現學現賣總不及王傑勤修苦練得來，所以場面上看來他總是差着那麼一點點。
相較起來，王傑的攻擊就打的風生水起了，一個人的硬氣功就是再厲害，也不可能讓整個身體都成一個鐵塊，王傑堅信這一點，所以他把力量都使在了人體較弱的關節處，想要試探出顧雨的弱點。
“這個王傑吃興奮劑了，眼看着不行了，怎麼又變的這麼火爆起來？”王西晨忍不住攥了攥手中的手機，心道難道還真要打120么，顧雨身上已經中了幾十下了，再打下去非被打成肉墊不可。
打到這個份上，王潤發也只能看看熱鬧了，不確定地道：“不知道，會不會是鹹魚體力消耗太大，所以我們才覺得王傑又厲害了？”
“一定是這樣！王傑那拳頭可是能砸斷木板的，那得有多重！”李雙偉想着都不禁渾身打了個顫抖，那樣的拳頭估計自己一拳都受不了，真想不明白顧雨是怎麼撐下這麼多拳的。
“加油！加油！……加油！加油！……”比試進入了白熱化，場邊的加油聲已經不是衝著哪個人的了，而是對着這場比賽，尤其是這第三局的交鋒，簡直比看大片還要過癮，所有人心中都泛起了一個念頭：原來武術真的可以如此精彩！
“砰！”兩人硬碰了一下，然後各自分開，王傑倒抽了一口涼氣，剛才顧雨一肘子擊在了他腰間，疼的五臟六腑彷彿都冒煙了，不過他臉上還是帶着一絲竊喜，因為顧雨再不是鐵板一塊無懈可擊了，手腕和手肘的關節果然是顧雨的弱點！
沒做絲毫停留，王傑強迫自己忘記身體的疼痛，當下深吸一口氣，又欺身上前，他心裏十分明白，如果不能儘快擊敗顧雨，以自己的體力絕對無法再多支撐五分鐘，速戰速決！
一個技巧達到一定高度的高手，如果知道了敵人的弱點，那麼他會有很多種方法讓敵人自動把這個弱點暴露出來，而王傑面對着顧雨，那就是頂尖的技巧高手。顧雨只感覺王傑的手只是在自己手腕上輕輕一拂，半邊身子猶如觸電般，一陣針刺般的疼痛沿着手臂麻木了半邊身子，下一秒鐘他便發現身體不由自主的飛了起來。
“分出勝負了！”所有人腦子中都有了這個清晰的概念，結局很明顯，高手間的勝負只在瞬間。
“輸了！”顧雨的腦中也冒出了這個事實，麻木的身體居然感覺到了疼痛，這就說明自己已經失去了耐打的優勢，何況王傑也不會放過這麼好的繼續攻擊的機會。
接觸到地面，顧雨雙腿一軟，險些跪倒在地上，這時王傑的手又摸到了他的手腕。
“goodbyeboy！”王傑臉上帶着一絲傲然的微笑，用英文對着顧雨輕輕說了一句。
眼前一花，顧雨彷彿又看到了苗偉的臉，0.1秒的時間可以讓歷史有一萬個轉彎，如果王傑最後不冒這麼一句，或者事情會是另外一個樣子，如果……
只是如果！這麼輕蔑的一句英文讓顧雨腦中轟然一震，身體第一次在大腦前做出了反應，手臂猶如一條滑不留手的泥鰍，刺溜一下就脫出了王傑的控制，而0.1秒后，他的一隻拳頭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命中了王傑，這次是毫無花巧的命中！
前面幾次顧雨的攻擊看似兩敗俱傷，其實每次都被王傑巧妙的卸去了大半力道，並沒有造成實質性的打擊，而這一次是實實在在、沒有半點水分的命中！王傑不是顧雨，他的身體雖然強壯，但不是鐵板，這一下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鐵鎚，狠狠撞擊一下，王傑發出一聲嘶啞憋悶的痛呼聲，身體如滾地葫蘆般摔了出去。
“啊！……”戲劇性的變化讓旁觀的人一時沒接受了，剛剛掀起的歡呼浪潮硬生生的卡在了嗓子裏，差點鬱悶的咳出幾盆血來。
“我靠，怎麼回事？”王潤發只覺得眼前一花，剛才王傑還和顧雨拉拉扯扯的呢，怎麼一轉眼就滾了出去，想想自己剛才也沒眨眼啊，怎麼就沒看清是怎麼回事呢？
所有的怒氣彷彿都隨着這一擊揮發了出去，顧雨重新冷靜了下來，一向以來他都是靠着天才的頭腦，就連武功也是如此，每次的攻擊躲避，身體的反應總是在頭腦的控制下，就是說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是經過了大腦仔細分析並做出判斷，然後才行動的，沒想到只是這麼一次的衝動，身體的本能反應居然要比大腦分析過的更加厲害。
“你沒事吧？”看到眾人都在發獃，顧雨走過去扶起了仍倒在地上的王傑。
王傑臉色有些蒼白，嘴角還掛了一絲鮮血，樣子憔悴的很，不過他還是推開了顧雨的扶持，冷冷地說了一句：“你贏了！你放心，我們武術社以後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只是武術社，雖然早猜到王傑會來這麼一招，可是真聽到這句話，顧雨還是忍不住泛氣一股怒意，當即冷冷地說了一句：“也麻煩你幫我帶一句話，下次再碰到找麻煩的人，我也不會像今天這麼客氣的！”
說完之後，顧雨舉步向外走去，本來圍着的眾人自動讓開了一條道路，默默的看着這個贏了比賽的男人走了出去，願賭服輸！
王傑抬頭看了一眼正面黑板上那個大大的“勇”字，心裏生出了一股頹敗感，技巧在力量面前甘拜下風，沒人懂得那種在絕對優勢下又落敗的感覺，那是一種無奈的不甘，一種難以磨滅的恥辱……
顧雨走了出去，王潤發他們自然也跟了出來，剛離開眾人的視線，王潤發就一把摟住了顧雨的脖子，興奮地叫道：“我靠，鹹魚，你簡直太帥了，早知道你這麼牛叉，我就不報武術社了，直接找你學好了，還能省幾百塊錢！麻痹的，你小子隱藏的可真深！”
本來身上的疼痛是不怎麼能感覺出來了的，被王潤發這麼一蹂躪，顧雨感覺身體彷彿要散架了一般，不由翻了個白眼，道：“我收費比他們還貴呢！他們是群體授課，我可是專授，級別不同！”
“我靠！你敢收我們費么？”王西晨和李雙偉也湊了上來。
“正好我還沒打過癮，要不要我現在就較你們兩招？”
“麻痹的，拽起來了，扁他……”
……
為了表示自己加入校隊的誠意，下午不到四點鐘顧雨就跑到了籃球訓練場，結果迎來了自己的另一個噩夢。
“快快快，不要停下來！顧雨，你現在連一半的訓練量都沒達到呢，別躺在哪裏裝死，趕快給我爬起來！”陳水鋒的聲音是異常的嘹亮，彷彿是吃了金嗓子喉寶。
“教練，有沒有這麼誇張，他們可都已經休息半個小時了，我怎麼連一半的量都沒有達到？”顧雨累的就差點沒像狗一般吐着舌頭了。
“你可是他們三倍的訓練量，這可是你自己選的，是男人就站起來，快，快……”
“你殺了我吧！”顧雨兩眼一翻，索性趴在地上不起來了。
……
噩夢僅僅是剛剛開始，顧雨終於領教了三倍訓練量的威力，在陳水鋒的威逼利誘下，顧雨頭一次如此勤奮地做一件不感興趣的事，不過有付出就有回報，在如此魔鬼訓練下，他的體力又有了長足的長進。
好容易熬了一個多月，在聖誕那一天陳水鋒終於良心大發，給全體隊員放了一天假，顧雨以前還沒怎麼在意這個外國的節日，可是今天，他卻是無比感激這個剩蛋的日子。
不知道上次與王傑比武的事有沒有傳到夏藍的耳中，或者是不想給顧雨帶來更多麻煩，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內夏藍並沒有出現在顧雨面前過，有幾次顧雨主動打電話約她都被拒絕了。
寢室聯誼的事情進行的很是順利，雖然沒有幫王潤發他們找到另一半，但是兩個寢室之間的友誼是大幅加深，平常有個什麼苦力活，幾個女生想當然的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顧雨他們……
有了王傑的榜樣在前，臨走前顧雨又放出了狠話，再加上夏藍這一個多月的深居淺出，並沒有出現在顧雨身邊，所以夏藍的親衛隊並沒有繼續的找麻煩，不過關於決鬥的謠言倒是有很多版本，只是顧雨已經習以為常，並沒有多做理會。
好容易放了一天假，顧雨本來準備在寢室里好好休息一天，舒緩一下剛剛從地獄訓練中爬出的身體，順便調節一下被噩夢籠罩了一個多月的心情，到了下午，夏藍的一個電話讓他直接一下從床上跳了下來。
不知是有意還是巧合，夏藍今天穿的是顧雨最喜歡的綠色，雖然已經入冬，但是看到那俏麗風中的綠衣仙子，顧雨忽然發覺，原來春天沒有走遠。
如微風一般輕柔，一個多月未見面，夏藍消瘦了一些，容顏卻是更加秀麗了，精緻的臉蛋讓人忍不住想撫摸一把，顧雨現在也是這個心態。
“好久不見了。”夏藍的臉上掛着微笑，顧雨卻覺得那微笑裏面彷彿藏着一抹化不開的憂愁，這有點不像原來的夏藍了。
“是啊，一個多月的時間，我還以為你閉關修鍊了呢！”顧雨笑着開了句玩笑。
夏藍笑笑，抬頭看了一眼，道：“能陪我走走么？”
“求之不得！想去哪裏啊，我可是最好的保鏢兼導遊。”
夏藍搖了搖頭，道：“我們去工大那邊走走好么？聽說那邊新開了一家美食城。”
“不是一家，是兩家。”顧雨笑了笑，道：“看來這一個月你真是去深山修鍊了，連這麼重大的消息都不知道。”
“呵呵，也許真的是落伍了。”夏藍頓了一下，道：“我只是聽寢室里的姐妹提了幾次什麼美食部落，我們就去那吧！”
“好啊，那就去那裏吧。”顧雨心中偷笑，看來自己的美食部落採取的高檔享受、低檔消費的戰略是無比正確的，天香美食城雖然在時間上佔了先機，但是準備工作沒有到位，室內的裝潢設計都是倉促趕出的，在過了開業期后，自己的美食部落漸漸佔據了主動的位置。
他也不想讓夏藍知道美食部落的背後老闆是自己，這個時候告訴她這件事未免有擺闊的意味，弄不好還會給她造成一定壓力。
關於開美食城的事，顧雨連王潤發他們都沒有告訴，正因為平凡，所以大家才相處的如此融洽，沒有任何的芥蒂，如果突然自己從一個普通小子一下變成一個百萬富翁，雖然不一定能給幾人的友誼帶來什麼衝擊，但一定會造成一點點的陰影，無形中就把原本平等的地位衝擊的蕩然無存，缺少了平等的基礎，那麼一些東西會不會變味？
兩人出來的時間很早，可是這個時候美食部落就開始忙碌起來，這一點也讓顧雨暗暗欣喜，作為大老闆，他自是希望生意越紅火越好。
“兩位么？請這邊走。”門口的迎賓小姐青春靚麗，讓顧雨又讚歎了齊燕一番，這小丫頭還真有眼光，挑選的人都這麼水靈。
美食部落內部的設計延續了A市的佈局，但是鑒於坐落在大學城，所以情侶座位的比例提高了一倍，幽雅的包間數目減少了一些，這樣更符合低檔消費的方針。
兩人在迎賓小姐的引領下來到了一個相對較僻靜的情侶座，時間尚早，所以只是先叫了兩杯飲料，並沒有開始點菜。
夏藍微微皺眉，輕輕攪動着面前的奶茶，彷彿有着什麼心事，目光也是一直停留在那杯口微微冒出的熱氣上，一時間兩人無話。
“你有煩心事？”最後還是顧雨率先開口，夏藍的模樣明顯是有着難解的難題。
“嗯？”彷彿是突然驚醒，夏藍的表情有些慌張，過了一會才輕聲地說道：“對不起。”
“什麼？”夏藍的聲音實在太小，顧雨一時沒有聽清楚，不由又問了一句：“夏藍，你怎麼了？究竟有什麼事你說啊！”
“我是說上次的事，嗯，我聽說了，因為我的緣故，他們找你麻煩了，實在是對不起。”
“原來是這個事啊！”顧雨不由鬆了一口氣，笑着道：“是那幫人吃飽了撐的沒事做，又不關你的事，你有什麼好對不起的。”
“可是不管怎麼說，總是因為我的原因才讓你惹上麻煩的。”
“你這麼說可就太見外了，再說，他們惹的事怎麼能算到你頭上，如果那樣的話，你天天什麼事都不用做了，只道歉就讓你忙不過來了。”
顧雨說完后，夏藍沉默了一會，然後抬頭深深看了他一眼，才慢慢說道：“還有上次車上的事，我還沒有謝你呢，如果不是你，恐怕我現在該躺在醫院呢！”
“不對！”顧雨忽然冒了一句，很堅定地道：“你有事，你一定有什麼心事，現在這個樣子實在不像我認識的夏藍，有什麼事不能跟我說么？”
今天的夏藍很反常，所有的憂愁都寫在了她臉上，想掩飾都掩飾不住，總是欲言又止的左顧而言他，她的這種表現讓顧雨變的不安起來。
周圍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一對一對的情侶擁進了美食部落，原本還算幽靜的室內變的有些喧鬧起來，夏藍彷彿也從這些人氣中得到了勇氣，慢慢地抬起頭來，聲音不是很高，卻是異常堅定：“其實我不是一個好女孩！”
彷彿怕一停下就無法再開口，沒等顧雨表示什麼，夏藍接著說了下去，像回憶、又彷彿在傾訴：“我家很窮，你一定不能想像那是一種怎樣的窮困，我能來到這裏上學其實都是一個奇迹。其實我的家鄉離H市並不是很遠，坐火車的話只要十多個小時就可以到達，可是那裏與這裏相比，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
“我們那裏其實算是個能源城，從小我的記憶中就只有無邊的黑色和永遠在耳邊的噪雜聲，大人們沒日沒夜的幹着活，挖煤、砸石子就是唯一的生命方式，每天只有一頓飯，只是一些粗糙的饅頭和拌着鹹菜的稀飯，僅僅能讓我們還活着而已，在那些小煤礦老闆的眼中，我們就是奴隸，是需要吃飯才能幹活的機械人，他們讓我們沒日沒夜的幹活，所得到的僅僅是每個月少的可憐的兩百塊錢和活着的權利。”
顧雨心中猛然一顫，不能相信現在的社會居然還存在着這樣的地方，可是夏藍的樣子絕對不是說謊，他不禁問了一句：“難道沒有管么？”
夏藍忽然一笑，那笑容中充滿了嘲諷與凄涼，還有那無邊的憤世嫉俗：“管？這個世界是有錢人的天下，怎麼會有人在乎我們這些最下層的人？”
“可是……”顧雨現在才明白夏藍眼中那不時閃出的憤恨是從何而來的了，只不過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種狀態的夏藍，頓了一下，他接着道：“你現在不是已經出來了么？難道沒有向上面揭發這種事么？國家絕對不會允許有這樣的事情存在的。”
“他們那些人都是有着通天手段的，他們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的，如果我把這些事說出去了，第一個遭殃的一定是我的家人，在他們眼中，我們的生命根本是一錢不值！更何況我是一個連身份都沒有的人，我能做什麼？如果不是爸媽把我藏起來，偷偷的把我養大，現在的我也一定是煤礦里一個只能幹活的奴隸！他們不想我也過那樣的生活，所以他們想盡辦法偷偷把我送了出來，可是我卻什麼也做不了，沒有錢、沒有身份。”夏藍眼中的憤恨更加的濃烈，以致她的聲音都帶有了一股陰森森的味道：“那個時候我才八歲，只是剛剛懂事，本來以為到了外面就可以過上新的生活，可以解救爸爸媽媽，可是外面的人一樣是沒有好人，他們把我當成了賺錢的貨物，把我賣到了一個很偏遠的一個小鎮。買下我的人是一對中年夫婦，他們沒有孩子，一直對我很好，讓我吃的飽、穿的暖，還讓我去上學，我很是感激他們，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學習，將來報答他們，可是沒想到那對夫婦買下我居然是別有用心！”
夏藍的臉上彷彿罩了一層黑霧，那精緻的臉蛋竟有些猙獰，顧雨不由渾身一顫，生出一股很不好的感覺。
果然，夏藍接著說了下去：“我早就該知道，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好人！那對夫婦並不是因為沒有小孩而收養了我，在我十五歲的時候，他們終於露出了真正的面目！那個女人不知道得了什麼病，一直無法生育，結果他們居然想了一招借腹生子的計謀，他們把我買來只是為了幫他們生一個孩子！那天是周末，天又下起了雨，所以我放學回去的遲了些。在我換下了身上的濕衣服，正在洗澡的時候，那個男人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也許是長期沒有鍛煉的緣故，那個男人身體發福的厲害，他脫光了衣服，挺着噁心的肚子走了進來！”
“後來……後來呢？”
“後來？哼哼，我當時害怕極了，一邊大叫着，一邊胡亂抓到什麼東西都扔了出去，也許是上天還沒有放棄我，那個男人居然一腳踩到了我扔出去的肥皂上，肥胖的身體狠狠的栽倒在地上，半天都沒有爬起來！那個女人大概是為了給丈夫創造機會，也沒有呆在家裏，我就趁着那個時候逃了出去！其實‘夏’並不是我的姓，只是身份證上那麼寫着，沒有身份證我什麼都做不成，所以只能一直用着這讓我噁心的名字！”
顧雨發現自己的身體都在顫抖着，他不能想像一個小女孩接二連三的碰到這麼可怕的事會有怎樣的反應，他用顫抖的聲音問道：“後來……呢？然後你就考上了大學？”
夏藍哼了一聲，冷冷地道：“世界上要是有這麼簡單的事就好了，我說過，我能在這裏上大學，那就是一個奇迹，那樣的日子我連回憶都不想！我告訴你這麼多，是因為你救了我，你是一個好人！”
顧雨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握住夏藍的手，那雙小手冰冷冷的，彷彿沒有一點的生氣，他堅定地道：“夏藍，我會幫你的，我保證！我保證以後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夏藍的眼睛裏不帶一絲感情，漠然的抽回了手：“你是一個好人，你對我好，我很感激你，所以我不想耽誤你，我不適合你的！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夏藍！”顧雨想伸手去安慰她，可是看到那雙陰森的眼睛，伸出一半的手又無力的垂了下來。
夏藍站了起來：“我不是個好女孩，我不相信愛情！”說完后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只留下顧雨頹然的坐在那裏。
兩滴眼淚從夏藍的臉上滑落，一些人好奇地看着快速走出去的夏藍，只以為又是一個失戀的女孩。
一出了美食部落，夏藍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淚水，她害怕自己如此軟弱的樣子，更害怕被別人看到自己的淚水，雙手掩面的跑開了，工大外面的一個小樹林裏傳出了陣陣壓抑的哭泣聲。
“顧雨，你為什麼要闖進我的心裏？你為什麼要闖進我的心裏！對不起！對不起！愛情是不屬於我的……我要的是……”
……
顧雨並不喜歡喝酒，除了開學的時候和寢室的一幫兄弟喝了一些外，他一個人時是從來不沾酒的。可是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聖誕節這一天，顧雨又喝醉了。
“顧雨？你怎麼在這裏？哎呀，你怎麼喝成這樣？”一個很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顧雨勉強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扶着自己的女孩，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婷婷！”
接下來顧雨彷彿踩着雲彩，好在他還記得自己在校外租了間房子，在方婷的幫助下安全的走了回去，然後……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彷彿做了一場很久遠的夢。
……
“雨，你怎麼了？今天的情緒好象不高啊？”
“嗯？”顧雨抬頭看着面前美麗的面孔，美麗的彷彿有些刺眼，不禁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擠出一個笑容，道：“沒什麼，我還在思考金教授昨天對我說的那些話。”
慕容雪寬慰的笑了，剎那間讓顧雨有些失神，所有的鬱悶像是一掃而光。
害羞的看了看周圍，慕容雪的手輕輕地放在了他的手上面，紅着臉道：“雨，我們晚上去跳舞吧，我上次看你跳舞跳的真不錯，正好教教我。”
“雪兒，你就是我的天使。”顧雨的手緊緊的握住女孩的手，心情完全放鬆下來。
……
“小雨，你的老師又打電話過來了，他說你很有天分，就是沒把你的智慧用到點子上。”
顧雨嘆了一口氣，自己也知道自己這毛病，可是總也改不了：“媽，我知道的。”
“你知道，你知道！每次你都這麼說，從小到大，沒有一件事你做成功過。”電話那頭的母親不禁抱怨起來：“我都不知道你想成為什麼樣的人，你的成績一直在中等遊盪着，能夠進入南航科大全是你運氣好。你做每件事都是三分鐘的熱度，課外活動媽媽不反對你，可是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每個老師都誇你聰明，可是你總不務正業，你什麼書都看，所有的娛樂活動沒有你不會的，籃球、足球、乒乓球、游泳、釣魚、跳舞、計算機……就沒有你不會的，想學功夫，學了一半你又跑去學音樂，然後又在暑假跑去參加什麼探險，你學了這麼多，就沒有一樣管用的，今天你老師說……”
……好像又回到了南航，那是幾月？
剛剛進入九月，夏日的餘威還沒有結束，今年的秋老虎格外兇猛，太陽是不遺餘力的發射着熱量，用肉眼都能夠看到空氣中的熱浪翻滾，樹上不知疲倦的知了叫聲更是倍添了几絲煩躁。
禮堂里所有的窗戶都打開了，十七個吊扇同時開動，不知疲倦地呼呼呼轉動着。顧雨卻絲毫感覺不到風扇帶起的涼意，身上的汗還是不停地冒出，來時剛換的衣服全都被浸透了，黏呼呼的扒在身上，再加上周圍的汗臭氣息，真是說不出的難受，學校也真是小氣，這麼大的禮堂居然不裝上兩台空調。
現在是下午兩點整，正是一天中最悶熱的時候。
南航科大下午上課的時間是兩點四十，可是現在南航科大的禮堂中已經擠滿了人。本來只能盛下一千人的禮堂，現在卻超負荷的擠進了兩千多人，其中只有一小半人是坐在凳子上，剩下的一大半則是站在那裏，裏面熱烈的氣氛儼然蓋過了外面空氣中的熱浪。
下午是學校新聘請的國際知名的金教授的第一次演講，盛況空前，炎熱的天氣顯然無法阻擋大家的熱情，很多人早早的就來到了禮堂，就連顧雨這個被金教授稱為問題人物的傢伙也早早的結束了午睡，還專門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
可是現在看來，還是來的太遲了，有利位置都被人佔了，顧雨看着坐在吊扇正下面的說笑打鬧的那些人，甚至懷疑他們是不是真的為了聽演講而來。
一幫人正在那裏比賽着平衡感——坐在凳子上的人雙腿懸空，只用板凳的兩條後腿着地，利用身體的重量平衡着以致於不會摔倒在地上，旁邊的人還不停地在那吵鬧着助威。還有幾個人手中拿着罐可樂，也不打開來喝，只是左手丟到右手，右手再丟回左手，有一個人居然還來了個前投背接。
玩雜耍啊！顧雨十分鬱悶，這幫人真是佔着茅坑不拉屎，這麼好的位置居然在那裏玩鬧，想玩花式籃球去操場啊！要不去路邊，弄不好還能賺兩個零花錢呢！
正鬱悶間，忽然感到有什麼東西落在了自己鼻子上，伸手一摸，卻是一些白石灰，抬頭一看，頭頂上的天花板並沒有什麼鬆動的情況，這石灰應當是其他地方吹過來的。
遠處風扇發出“吱呀呀”的聲音。
“不祥之兆啊！”顧雨看着手上的白色，不由喃喃道。
他話還沒說完，只聽到“砰！”的一聲，然後大家就看到了一個人造噴泉，那些玩鬧的傢伙終於作繭自縛，大概他們是忘了剛才可樂被自己玩弄過了，冒失的一開，自然有了這麼轟動的效應。
且不說這些人如何狼狽，卻說那幾位在玩平衡的兄弟，被這人造噴泉一嚇，一時沒有掌握好力度，頓時向後倒去。也是禮堂里人實在太多了，本來他們這麼一倒不要緊，最多也就是摔到自己而已，但是現在，引發的連鎖反應可不得了，只見撲通撲通，禮堂中頓時倒了一片，慌亂的驚呼聲中還夾雜着一些女高音，呼爹叫娘的有之，趁機佔便宜的也有之，總之，是亂成了一鍋稀飯。
“事情果然是有着兩面性，沒搶到好位置原來也不是完全沒好處。”顧雨悲哀地看着倒成一片的人群，還有人在拚命的掙扎着，結果是越來越亂，除了禮堂邊緣的一些人，幾乎全都被波及了：“真是不祥之兆啊！”
這場意外風波持續了十多分鐘才結束，大家也都是有素質的，過去了就算了，犯不着再去打嘴仗，這一番經歷后，禮堂中卻是安靜了許多。
兩點四十分，學校的領導出現了，安排就坐、擺放茶水、調試話筒，花去了足足十五分鐘的時間，讓顧雨感到不忿的是，只不過七八位領導，他們頭頂居然有四個吊扇。
三點整，大名鼎鼎的金教授總算來了，還真是一個準時的人，顧雨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幾乎一秒不差，果然，大腕級的人物總是掐着秒錶走路的，現場氣氛陡然高漲起來！
禮堂中的吵鬧聲奇迹般的停了下來，靜的可以聽到針落地的聲音，金教授的目光在人群里掃視了一遍，這才坐下身去，輕輕的試了一下音，開始了讓人期待已久的演講。
在金教授的目光掃過來的時候，顧雨下意識的躲了一下，再次證明了事情是具有兩面性的，還好站在人群中間，這才沒有被發現。
“如果一個人在生活中只追求一個目標——一個唯一的目標……”金教授終於發現了顧雨的身影，凌厲的目光射了過來，連語氣都加重了許多：“那麼在有生之年，他很有可能實現自己的願望，但是！”目光更加的強烈，“如果他事事喜好，見異思遷，那就好象到處散播種子，到頭來只會一無所獲，抱憾終生。”
“要精而專，這是當今時代的要求。在這個社會分工越來越細、專門領域越來越精的時代，如果一個人把自己的精力分散開來，那他註定是不會成功的。”
“把陽光集中在一點，即使是冬天也能夠輕易的燃起一團火焰。我小時侯總覺得能殺死人的是雷，但是，長大后才知道是閃電。”金教授的聲音變的激昂起來，台下的氣氛也隨之高漲了起來，一個個興奮的滿臉通紅，早已把悶熱的天氣忘到了腦後，使勁的握着小拳頭。
“所以，我們要像閃電一樣，而不要做虛張聲勢的雷聲！”
“化學家告訴我們，如果把一畝草地所具有的全部能量聚集在蒸汽機的活塞桿上，那麼它所產生的動力足以推動世界上所有的磨粉機和蒸汽機。但是，因為這種能量是分散存在的，所以從科學的角度來說，它基本上毫無價值可言……”
大廳里響起經久不衰的掌聲，坐着的同學也都激動的站了起來，由衷地為金教授精彩的演講鼓掌，金教授微笑着示意，回答着同學們提出的各種問題。
預計兩個小時的演講延長到了四個小時，聽完演講激動的學生還在互相的聊着，手還不停的比劃着，揮灑着自己過剩的激情。
“顧雨，等等我，還以為你小子沒來呢！怎麼樣，有什麼收穫？”一個比顧雨矮了一頭的男孩跑了過來，滿臉通紅，精神還沉浸在剛才的演講激情之中。
顧雨聳了聳肩膀，道：“收穫很大！”
“真的？”這還是第一次兩人的意見達到一致，男孩驚喜地道：“我也是這樣覺得，金教授的演講帥呆了，我們真是走運，剩下的一年都能夠聽到他的講課，現在你有沒有感到一種無窮的動力，他簡直就是我們的精神偶像！”
“你有什麼感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個演講只讓我明白了一點。”
“哪點？”矮個男孩興趣頓時上來了，能讓顧雨明白的一點一定是非常重要。
“這次的演講又證明了，事情總是有兩面性的，有些人得到鼓舞，有些人就會受到打擊。”顧雨沉默了一下，嚴肅地道：“我明白的就是，我不適合從事技術性工作。”
“顧雨，你這個樣子就有點象個大科學家了。”
……
“……顧雨同學以上的拙劣行跡給學校、給社會帶來了極其惡劣的影響，鑒於其平時的表現，學校將給予通報批評、並勒令退學的處分，希望大家能引以為戒……”
這是什麼，學校的喇叭怎麼會這麼吵？南航啊，你為什麼要放棄我？
“顧雨，你喜歡我么？”眼前忽然出現了方婷的臉，然後那張臉又變成了夏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