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因果之敵
4月16日星期六下午1點
過了一個小時,馬卡姆,班斯和我三人搭車到泰微桑俱樂部。西斯留在德拉卡家,把工作做個結束,寫報告,他的對手應該是那群不請自來的新聞記者。
馬卡姆因為和警政署署長約好3點鐘時會談,吃過飯後,和班斯、我一起走到絲克莉書廊,花了一個小時參觀喬治亞-歐奇福的現代畫展。然後我和班斯到音樂台去聽交響樂曲的演奏。夕陽西沉時,我們置身於人群擁擠的第五街。班斯開車到史泰微桑俱樂部,我們再與馬卡姆會會,一起喝茶。
“我象個小毛頭那麼單純、幼稚,什麼事都不知道。”班斯悲哀的說。“最近發生的事手法都相當巧妙,我根本無法掌握真相,這樣的空白,感覺上實在難受。我不喜歡——實在很討厭這個感覺。”班斯頹喪地嘆口氣,端起茶來喝。
“你的悲哀,我一點也不同情,”馬卡姆攪和的說。“今天下午,當你們去聽音樂會時,我正辛苦的工作着……”
“啊,怎麼可以這樣說!”班斯責備他。“在世上人類要做的事,太多了。這件事不能用衝動來解決。一定要好好應用頭腦,冷靜、慎重的處理。”班斯的表情逐漸認真起來。“馬卡姆,這幾乎是一個完全沒有留下任何線索的犯罪行為。我們大概是被引導到錯誤的方向了。但是——總覺得對方本領非凡。這是我們感受,單純的直覺——看起來有點神經兮兮的。對方象幽靈似的在眼前——”
馬卡姆不高興的嘆口氣說;
“那麼,請靈魂來呼喚吧!”
“我一定是忽略了什麼事,”班斯對於馬卡姆的諷刺毫不理睬繼續說道,“關於這事件有個暗號。我還沒有發現關鍵性的詞句在眼前的什麼地方。唉啊!真傷腦筋……看起來有一個秩序。有必要把它整理一下,首先,羅賓被殺,接下來史普力格被射死。然後,德拉卡夫人受到主教的威脅,再下來德拉卡從石牆上扔下去。在兇手離奇古怪的幻想劇中,已經有四個獨立的插曲。在這當中有三個慎重的計劃。其中之——在德拉卡夫人的門口留下主教——兇手不達目的絕不罷休,並且在事先準備……”
“關於這點,可否說明一下你的推理?”
“拿主教棋子的男人,很明顯的是為了防衛,他沒有想到在他作戰計劃里,有危險發生。因此,他就採取手段。羅賓即將被殺之前,德拉卡從射箭室出來,到庭院的花樹叢中,從那裏可以透過射箭室的後窗看到裏面的情形。不久之後,德拉卡者見了誰在室內跟羅賓講話。然後,他就回家了。就在這個時候,羅賓的屍體被扔到射箭場。德拉夫人看到了當時的情景,同時,大概也看到德拉卡,就發出叫聲……很自然地不是嗎?德拉卡聽到了母親的叫聲。接着,在事後為了證明自己不在現場,向我們說了這件事。兇手知道德拉卡夫人看見了——究竟看到些什麼就不清楚了。但是,兇手絕不是聽天由命的人。為了讓夫人保持緘默,在半夜時到她房間去,打算在屍體旁放置他的署名,所以帶着主教去。可是因為房間緊緊鎖上,所以暫把主教留在外面,用這個來警告她,如果不保持沉默的,將有生命危險。兇手不知道可憐的夫人懷疑是自己的兒子。”
“但是,德拉卡為什麼沒有把看見誰在射箭室里和羅賓聊天的事跟我們說呢?”
“那個人不管怎麼樣都沒有想到兇手是誰,這件事不是他能想像出來的。據我推測,他一定跟當事者本人談過了。總之,他親手關閉了自己的命運之門。”
“以你的理論做為正確的方向,會產生什麼結局呢?”
“這個小插曲只能解釋他事先不是經過周密的準備。秘密的行動里,也會有意外的事情發生。在這三件殺人案件里,引人矚目的是有關人物,誰都沒有不在場和證明。當然,是經過了巧妙的計算。兇手選擇時間,也就是他在舞台後等待角色上場。不過,半夜裏的訪問,可不是計劃中的一部分,這是因為危險就在眼前,沒有時間的情況下,只好出此下策。結果怎麼樣呢?很明顯的,只有德拉卡和迪拉特教授是半夜還在的人。亞乃遜和蓓兒-迪拉特在兄弟飯店吃消夜,直到12點30分才回來。帕第從11點開始到1點之間,待在國際象棋盤上。當然,現在德拉卡已經排除在外了……那麼,答案是什麼呢?”
“你不要忘了,”馬卡姆急躁的回答。“其他夥伴的不在場證明,還沒有詳細的調查啊!”
“知道,知道,沒有忘記啦!”班斯無精打採的仰起頭來,把煙圈吐向天花板,形成規則的排列。突然,身體往前傾,滅掉香煙火,好像很緊張的在發揮注意力。然後,看了手錶一眼立刻站起來,用滑稽的眼光瞪着馬卡姆。
“啊!還沒6點。走吧!這個時候亞乃遜可以幫個忙。”
“現在做什麼去?”
“你不是說要調查嗎?”班斯回答着,抓起檢察官的手腕,朝門的方向走出去。“走,去調查帕第的不在場證明吧!”
半個小時后,我們已經到了德拉卡家,跟迪拉特教授、亞乃遜一起坐在書房裏。
“還是要來麻煩一下,”班斯說明道。“或許跟我們的搜查有重大關連。”班斯從皮夾里取出一張紙,把它攤開。亞乃遜先生,這張記錄請過目一下。這是帕第和魯賓斯坦國際象棋比賽的公式記錄,很有趣的。我也做過模擬比賽,但是很想聽你的專門分析。比賽的前半局沒什麼特殊之處,不過,後半局分出勝負的地方我總覺得很有趣。”
亞乃遜把紙拿過去,皮笑肉不笑的看那張記錄。
“哈!帕第慘遭滑鐵爐的記錄!”
“馬卡姆,怎麼樣?”迪拉特教授用帶點輕蔑的口氣問道。“想用下國際象棋的遊戲來追捕殺手嗎?”
“班斯先生想藉此得到些靈感、”
“無可奈何的傢伙。”教授再為自己倒杯葡萄酒,打開書本,擺出完全無視我們存在的態度。
亞乃遜埋頭於國際象棋比賽經過的記錄。
“有點奇怪,”他嘟喃着。“時候是不是有錯誤呢?……這個記錄,在將軍之前,白棋子——也就是帕第——用了一小時又45分,黑棋子,魯賓斯坦花1小時又58分。到這裏為止還其正常。30手。滿順利的的。可是,比賽結束的時間,到帕第宣佈失敗的時間來算,白的共用了2小時30分鐘,黑的是3小時又32分——換句話說,在後半局,帕第只用了45分鐘,魯賓斯坦用了一小時又34分。”
班斯點點頭。
“正是如此。從晚上11點一直到凌晨一點19分,比賽的時候共2小時19分鐘。在這段期間,魯賓斯坦比帕第多用了49分的時間。怎麼會這樣呢!你能理解其中的奧妙嗎?”
亞乃遜咬緊嘴唇,瞪着記錄著。
“不大清楚。時間方面……”
“怎麼樣?”班斯把記錄拿過來。“在被將軍之前的局面,我曾做過模擬,想聽聽你的作戰評論。”
亞乃遜忽然站起來,走向角落的小國際象棋桌旁。
“我好好想一下。”接着亞乃遜打開盤子拿出棋子。“唉啊……黑主教不夠哪!什麼時候會送回來呢?”他斜眼看着班斯,好像有異議似的。“不過,沒關係啦!現在已經不需要了。黑主教死了一個。”接過,亞乃遜坐下來,開始研究將軍時棋子的位置。
“帕第的狀況,並不是很不利嘛!”班斯說。
“嗯!我也這麼想。為什麼會落敗呢?”亞乃遜仔細的觀察記錄。“來做次比賽,找找看到底那裏不對勁。”亞乃遜動了6手棋子,想了幾分鐘之後,大聲吼出出來。“啊!這就是魯賓斯坦老謀深算的地方。找到驚人的手法了。說實在的,魯賓斯坦的手法我也清楚,他想出這一招必定費了相當長的時間。”
“怎麼樣?”班斯問道。“黑白雙方消費時間的不同,就在這一招上面嗎?”
“啊!當然是這樣的。魯賓斯坦也不是很順利,所以時間才差這麼多。想出這一招用了他45分鐘時間——我怎麼這麼遲鈍。”
“依你的想法,魯賓斯坦就在這個時候使用了45分鐘嗎?”
“是的,比賽在11點開始,在這把之前有6手……這樣看來,是從11點半到12點半之間……是這樣,將軍之前走了30手,總共走了36手。然後魯賓斯坦動了第44號,主教=7二王手,到此,帕第宣佈失敗……這一招在11點半至12點半之間被想出來的。”
班斯望着棋盤上的棋子,呈現在眼前的正是帕第豎白旗的局面。
“昨天晚上,我因為好奇,曾經把這一局擺出來過,”班斯平靜地說。“——如何?亞乃遜先生,你說說看!”
亞乃遜有好幾分鐘集中精神研究局面。不久,憤憤的仰起臉來,看着班斯。
“你的意思我明白。這實在是驚人的戰法。用黑5手就獲勝了。這個例子前所未聞,最後一招用主教騎上的7來結束。換句話說,帕第敗在黑主教上,簡直令人難以相信!”
迪拉特教授把書放下來。
“怎麼啦!”教授一邊問道、一邊走向國際象棋桌子來。“帕第敗在主教手下。”教授用狡猾、複雜的眼神看着班斯。“你們在觀察國際象棋的勝負,一定有充分的理由。”教授悲傷似的,臉上充滿謎樣的神情站在棋盤邊。
馬卡姆也感到困惑般的皺着眉頭.
“只用主教就將軍對方,很稀奇哪!”檢察官問亞乃遜。
“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可能僅此一次吧!偏偏被帕第遇上了。”亞乃遜笑着站起來。“相信因果律嗎?主教是過去20年間帕第的厄運神——可憐的傢伙!黑主教就是他悲哀的象徵,他的命運。那個棋子,破了帕第的棋式。主教的騎士走到5,就超出他的估計了。他的一世棋名就毀在這一役。”
過了幾分鐘后,我們告辭離開迪拉特家。
“不是沒有道理的。”在車子上時,馬卡姆說。“在這之前的下午,你說黑主教在半夜裏徘徊的事情時,帕第臉色變得非常蒼白。你是故意在侮蔑那個男人吧!——要他面對失敗的生涯。”
“喔!是這樣吧……”班斯作夢般的望着車外嘈雜的人影。“主教,長年以來,成為這個男人的心裏負擔,非常奇怪的事。失望反反覆復的壓在心頭,無論有多大的意志力,都會受到影響,而湧起仇視社會的念頭。”
“帕第是扮演着復仇的角色嗎?”馬卡姆表示反對。“讓帕第和魯賓斯坦比賽時間發生差異的目的究竟在那裏呢?魯賓斯坦想那一招就用了45分鐘,到了一點鐘還分不出勝負來。詢問亞乃遜的結果,似沒有特別的意義啊!”
“這是因為你不了解下國際象棋的習慣。在長時間的思考中,並不是一動也不動的坐在位子上。他們有時候起來走一走,伸伸懶腰、看看女人,吹吹風、喝喝冰水,或者吃東西。去年我去曼哈頓參觀名人賽,擺了四張桌子,二三個位子空着是不足為奇的事。帕第是個有神經質的人。在魯賓斯坦長時間思考時,似乎沒有坐在位子上。”
班斯慢慢地點燃煙火。
“馬卡姆,經過亞乃遜分析比賽記錄的結果,知道帕第在午夜有45分鐘自由行動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