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銀星
庄德成等她坐下來,猛吸了兩口煙,正色說:“你既然對‘銀星’很感興趣,我願意出讓,一切的條件都照你的。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如果你不接受,我寧可把‘銀星’放火燒了和體力勞動差別的‘共同合作的新村’。但不主張政治鬥爭,,也絕不會讓任何人到手!”
金玲玲的笑容消失了,她忿然說:“好吧,把你的條件說出來聽聽!”
“我的條件很簡單。”庄德成說:“就是我們雙方立約的時候,必需有方天仇在場!”
“為什麼一定要他在場?”金玲玲的臉色一沉,彷彿一聽到方天仇的名字,她就感到不痛快。
但庄德成卻堅持說:“這是我唯一的條件,你不必問理由,反正一句話,只要他現在在場,現在我就出讓‘銀星’。換句話說,方天仇不在場,你把刀架在我庄德成脖子上,也別想我點一點頭!”
金玲玲也知道這老粗的牛脾氣,一向是軟硬不吃的,她的色,誘惑不了這傢伙,真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絕不會屈服。
為了要得到銀星夜總會,金玲玲只好接受這個條件!
她笑了笑說:“想不到方天仇居然成了重要角色,好吧,我同意你的條件,那小子在哪裏,立刻找他來!”
庄德成大笑說:“他在哪裏,我怎麼知道,這要問你呀!”
“問我?”金玲玲一怔。
庄德成的笑聲突然停止,聲色俱厲地說:“你剛才自己不是說,不喜歡兜圈子,講究的是乾脆、痛快?現在我也同樣要求,咱們說話不必拐彎抹角,你是真不知道也好,裝不知道也好,反正我不過問他的下落。就是一句話,你要想得到‘銀星’,隨時把他帶到我那裏,我們隨時成交,絕不食言!”
一口氣說完,他站起來就準備離去。
金玲玲多麼聰明,聽了庄德成這番話,心裏已然有數,當即直截了當地說:“庄老四,你開門見山他說吧,是不是方天仇出了事?”
庄德成冷笑說:“相信你一定比我更清楚,何必明知故問!”
說完,他走向了門口,忽然又回過頭來,補充說:“我的期限是三天之內,過了這個星期,咱們還是那句老話,四兩棉花——免彈(談)!”
金玲玲一時怔住了,直等庄德成開門而開不開時,她才冷冷地說:“鑰匙在我這裏!”
說著她便站起來,到卧房裏去取鑰匙。
當她打開手提包時,一眼觸及裏面的手槍,忽然把心一橫,偷偷取槍在手。
正要回身,不料庄德成竟悄然跟了進來,霍地出手奪下了她的槍,冷笑說:“別跟我來這套,留着點吧!”
金玲玲頓時氣得啞口無言,眼睛裏幾乎冒出火來!
庄德成根本連看都不看她一眼,逕自拿起床上的手提包,在裏面找出房門鑰匙。然後退出槍膛里的子彈,裝進自己口袋裏。
“這個還你!”
他把手槍往床上一丟,逕自走出卧房,開了門,從容不迫地揚長而去。
金玲玲氣得肺都幾乎炸開,追到房外,只見庄德成已進入電梯,向他正揮着手。
她轉身回房,恨恨地一腳把門踢上,立即過去拿起電話筒,打了個電話出去。
這時她是氣昏了頭,根本沒有顧慮到,當她連續按下號碼鍵時,竟被孫奇派在這裏守候的便衣警探記下。
孫奇的這一着相當厲害,他知道金玲玲不辭而別,搬來了國際大飯店后,並不立即採取行動,卻派了大批便衣警探,以旅客的身份住進來,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電話是主要的聯絡工具,孫奇在這方面特別注意,派了專人整天輪流守在總機室,負責守候外來,或由三零三號房打出去的電話。
本來金玲玲需要聯絡時,也會出去用電話亭的,可是她現在氣極了,根本沒想到這些,抓起電話就打。
守在總機室的便衣警探,苦候了一整天,這下可等着了。一面用耳機竊聽,一面以行動電話把這個電話號碼,報告坐陣警務處的孫奇。
電話接通了,金玲玲迫不及待就問:“小陸在嗎?”
“我就是。”對方回答。
“我是玲玲,鄒先生在嗎?”
“他不在。”對方說:“有什麼事可以對我說。”
金玲玲質問說:“你們怎麼對我失信,向方天仇下手了?”
“誰告訴你的?”對方詫然問。
金玲玲忿聲說:“不管誰告訴我的,我只問你,你們怎樣對付他了?”
“對付他?根本沒這回事!”對方矢口否認。
金玲玲不禁一怔,因為她也沒問清楚庄德成,究竟方天仇出了什麼事。只是憑她的直覺,認為方天仇一定遇了意外,庄德成才突然跑來提出這個條件。現在聽對方矢口否認,她又想到或許是別人捷足先登了。譬如是洪堃,獨眼龍曹金盛,他們誰不對方天仇恨之入骨,無時無刻不欲置他於死地!
“喂!”對方催問過來:“究竟是怎麼回事?”
金玲玲一時茫然不知所措,吶吶地說:“我……我想跟鄒先生當面談談,可以嗎?”
對方緊張地說:“現在不行,你等我電話……”
“喂!喂!”金玲玲連叫兩聲,但對方已突然把電話掛斷了。
這時候她才猛然想到,如果警方派了人在監視她,那麼她這個電話打出去,根據號碼一查,豈不是查出對方是哪裏了?
想到這個可能,她頓時大吃一驚,深悔剛才過於疏忽,竟忘了對方曾一再囑咐,不能用這裏的電話,現在錯已鑄成,後悔也來不及了。
對方突然掛斷電話,顯然是發覺情形不對,才會那麼緊張,連話都不及說完。
如果真是這樣,那不是她一個電話惹出了麻煩?
金玲玲在驚急下,才忽然想到,自己為什麼不可以根據這個電話號碼,查一查對方是哪裏呢。
於是,她立即匆匆換了一套輕便洋裝,連妝也不及化,在衣櫃裏取出一小盒子彈,上滿了彈匣,餘下的都裝在手提皮包里,帶了件外套急急出去。
出了國際大飯店,她走進街邊的公用電話亭,撥個電話到電話局的詢問台,查明了那個電話號碼,是屬於灣仔附近,一個叫“夜來香”的酒吧。
她猶豫了一下,終於拿定主意,叫了輛街車,直趨灣仔而去。
孫奇在離開林公館后,立即趨車返回警務處坐鎮,打了個電話回家,說他不回去吃晚飯了。
剛放下電話,便見王榮壽手持一個牛皮紙資料袋,興沖沖地走了進來,振奮地說:“探長,鄒炳森這個人讓我找出他的資料來啦!”
孫奇大喜過望,連忙接過那資料袋,抽出一份資料,細看左角上貼的側、正兩張照片,輪廓確實很像早晨在機場見到的中年紳士,只是年紀不太相符,姓名也一字不同。
“嗯!確實很像……”孫奇說:“不過今天早上我們在機場看到的,似乎比這照片上的人年紀大了很多,而且姓名……”
王榮壽趁機表現他的聰明說:“這份資料是十年以前的,那時候自然比現在年輕,同時這種犯有前科的人,隨時都可能更改姓名的。”
孫奇微微點了下頭,表示同意他的看法。
事實上,在香港最大的公開秘密,就是偷渡入境的,或是不法之徒,只要花相當的代價,便能設法取得合法的居留或身份證明,更改姓名更是不足為奇。
孫奇繼續看那份資料,姓名是史良輝,三十二歲,四川重慶市人。犯的前科屢屢,計有販毒走私及製造偽幣等幾項。
再看背面的記載,除了載明此人犯案的日期和經過之外,並載明曾被判處無期徒刑,但於七年之前越獄逃亡,明令通緝在案。
根據資料的記載,孫奇認為鄒炳森的身份已明朗,他就是越獄在逃的史良輝!
要證實這點並不難,只要抓住鄒炳森,核對紀錄卡上的指紋,這個謎底立即可以獲得答案。
孫奇既有了這條線索,便決定從鄒炳森的身上着手,正在準備下令展開搜捕,忽然接到國際大飯店的電話,獲知金玲玲已向外聯絡。
這真是雙喜臨門,幾個月來毫無進展的疑案,突然有了轉機,他怎能不欣喜欲狂。
立刻向電話局查明那個號碼的地址,便親自率領了幾個便衣幹探,分乘二輛警車,以最快的速度趕赴“夜來香”。
這次的行動可說相當神速,由於警務處就在灣仔,而“夜來香”酒吧距離不過是兩條馬路。所以在金玲玲和對方的電話尚未掛斷前,孫奇的人馬,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趕到,立即採取包圍。
孫奇一馬當先,衝進了“夜來香”,只見一個穿白衣的侍者,正擱乾電話,神色倉惶地溜向後面去。
他急步趕去,見那侍者已溜出了後面,不由大聲喝止:“站住!”
侍者根本充耳不聞,溜出後門,便向狹巷外狂奔。
可是整個“夜來香”已被圍圍,他還沒奔到巷口,已見幾個便衣警探迎面而來,後面的孫奇也追上了。
侍者看進退維谷,情急之下,突然把心一橫,掏出了身上藏着的手槍,便朝迎面而來的警探舉槍狂射!
警探急忙散開,也出槍還擊。
孫奇看對方已經開火,急叫:“捉活的!”
警探們一聽要捉活的,便不敢射中目標,只發亂槍企圖嚇阻那侍者。
但那侍者是在情急拚命的時候,已然奮不顧身,舉槍連發,只聽得一聲慘叫,便衣警探已被他射倒一個。
孫奇這可火啦,舉槍“砰!砰!”兩發,便聽那侍者發出聲慘呼:“啊……”人已應聲而倒。
孫奇射中了侍者,立即飛步衝上去。
侍者僅只是肩頭受傷,猶欲作困獸之鬥,一側身子,舉起手槍便向追到面前的孫奇射擊。
但他扣動扳機,只聽得“卡”地一聲,撞針撞了個空腔,彈匣己空空如也!
孫奇心裏暗叫一聲:“僥倖!”
以槍對準了侍者,向他喝令:“不許動!”
幾個便衣警探正好趕到,七手八腳地把侍者制住了,替他加上了手銬。
孫奇這才收回手槍,向侍者厲聲喝道:“你的同黨在哪裏?”
侍者咬緊了牙關,一言不發。
孫奇勃然大怒,揮手一巴掌摑去,給了他一個火辣辣的耳光!
“說不說?”他厲聲逼問。
侍者的心意已決,仍然一言不發地低着頭,表示他寧死也絕不屈服!
孫奇氣得鐵青着臉,向手下的幹探吩咐:“把他先帶回去!”
“是!”警探們應了一聲,正要把這侍者帶走,不料就在這時候,忽聽他發出聲慘叫,臉上頓時鮮血迸射。
孫奇大吃一驚,上前一看,侍者的前額,已被子彈射中,居然一彈斃命!
侍者中彈而亡,卻不曾聽見槍聲,顯然是附近尚有人在暗中窺視,怕他被帶返警務處,受刑不住,泄漏出機密,才猝然下手,以裝有消音器的槍支,射中了要害。
孫奇暗驚此人的槍法之准,如果要存心取他的命,那豈不是易如反掌。
於是急忙下令,在附近展開嚴密搜索,他自己則帶了兩個便衣警探,回到酒吧間去。
此時酒吧里早已一片慌亂,所有尋歡作樂的客人,均被警探鎮壓着,禁止任何人擅自離去。
孫奇由後面進來,首先就盤問經理:“那個僕歐叫什麼?”
經理是個三十來歲的廣東人,一臉的老實相,不像是為非作歹的不法之徒。
他這時早已嚇得不知所措,被孫奇一喝問,頓時驚慌萬狀地說:“他……他叫小陸……”
“我問你他叫什麼名字!”孫奇滿面怒容地喝問。
“是,是……”經理連聲應着說:“他叫陸更生,我們叫慣了,就叫他小陸……”
“在這裏幹了多久?”
“一個月還不到!……”
“什麼人介紹他來的?”
“沒人介紹,是他自己看了報紙的廣告,跑來應徵的,我,我就錄用了……”
“你不知他的來歷?”
“不,不知道。”
“哪怎麼可以隨便錄用一個來歷不明的人!”
被孫奇這一喝問,經理頓時吶吶地答不出話來了。
“你怎麼不回答?”孫奇怒問。
經理這才迫不得已地苦笑說:“實在說,他是不計較待遇,我貪圖了點小便宜,心想反正需要用人,用誰都是一樣,誰知道他會犯法……”
“你知道他犯的是什麼法?”孫奇問。
經理茫然搖搖頭說:“不知道……”
孫奇看這經理不像是說謊,便轉緩了態度說:“他是你這裏僱用的人,他犯了法,你就要負責。現在如果你能提供出線索,使我們能順利抓到他的共犯,你才能脫罪,你懂嗎?”
“是,是,我懂……”經理露出一副可憐相來。
孫奇趁機輕聲問他:“在你酒吧里,或者常來的客人之中,有誰跟他比較接近?”
“這個……”經理苦思了一陣,終於沮然搖着頭說:“這倒沒大注意,他平時對工作很認真,招待客人也很周到,跟誰都合得來,實在看不出他跟誰比較接近。”
孫奇忽然把臉又一沉,冷聲說:“那麼我問你,有個姓金的女人,時常打電話到這裏來,是他接的?”
經理吶吶地回答說:“他告訴我,那是他的女朋友……”
正在這時,守在國際大飯店的警探也趕來了,把孫奇叫過一邊,輕聲報告他竊聽金玲玲電話里所說的話。
孫奇聽說金玲玲也是找姓鄒的,這條線索就更趨明朗了,於是,他又走過去向那經理問:“有個姓鄒的客人常來這裏?”
“姓鄒的?”經理皺起了眉頭,想了半天,仍然搖頭說:“不瞞探長說,在我認識的客人中,實在沒有個姓鄒的。至於小陸是不是認識,我就不知道了,探長最好問小陸自己吧!”
孫奇冷笑一聲,忿然說:“小陸已經被姓鄒的擊斃!”
“他……”經理頓時驚得張口結舌,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孫奇知道再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放棄對他的盤問,轉移目標,向酒吧里所有的客人逐一查認,希望姓鄒的在內,那麼一切都迎刃而解。
當然,他也明白這是多此一舉,因為小陸如是真被鄒炳森擊斃,那麼這傢伙一定已在外面,下手之後倉促逃走了,那會在酒吧里束手就縛。
不過為了警力的慣例,在現場不得不作一番例行公事罷了!
就在“夜來香”酒吧里鬧得天翻地覆時,金玲玲也趕到了,由於國際大飯店位於中環,距離這裏較遠,所以她比警方的人員遲到一步。
車在老遠就看見“夜來香”外面亂鬨哄的,幾個便衣警探正在戒嚴,禁止閑人走近。
金玲玲一看這情形,情知有異,立即吩咐停車,付了車資,她便站在對街窺視動靜。
可是站在對街,根本無法知道“夜來香”酒吧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過她心裏有數,這準是她一個電話惹出來的紕漏,讓警方獲悉了這個“聯絡站”。
如果這個“聯絡站”被警方破獲,那麼她豈不是將失去了聯絡,除非是人家找到國際大飯店,她就無法主動去找對方。
金玲玲突然想到了一個可怕的意念,萬一這個“聯絡站”的破獲,真是由她一個電話闖出來的禍根,那麼姓鄒的很可能會懷疑到她的身上,誤會是她向警方泄了密。
這樣的話,姓鄒的豈不將用手段採取報復?
想到這一點,她不由打了個冷顫!
她再也不敢在街邊逗留了,趕快返身就走,急急揮手招呼街車。
忽然,一輛黑色轎車疾駛而來停在了她的身邊。
車廂里伸出個頭來,向她冷冷地說:“金小姐來看熱鬧了?”
金玲玲猛吃一驚,想不到怕鬼,偏偏遇上了鬼,車裏的這個人,竟然就是鄒炳森!
鄒炳森看她吃驚的神情,不由冷笑一聲,推開了車門,皮笑肉不笑地說:“金小姐還不上車,等着讓那些條子抓去嗎?”
金玲玲幾乎想逃走,但轉念一想,那樣更會引起鄒炳森的懷疑。說不定一轉身,這傢伙就會猝下毒手,給她背後一槍,然後逃之夭夭。
於是,她只好強自鎮定,硬着頭皮上了車。
司機是個粗獷的彪形大漢,等車門一關,立即風馳電掣而去。
鄒炳森的臉色陰沉沉的,一言不發,這情形使金玲玲愈發感覺惶惑不安起來。
車在疾行中,她終於吶吶地說:“酒吧里好像出了事……”
“不能說好像,”鄒炳森冷冰冰地說:“應該說已經出了事!”
金玲玲彷彿覺到一股寒氣逼人,直透進她的心裏,使她不由自主地又打了個寒顫,提心弔膽地說:“小陸不知道怎樣了……”
鄒炳森發出嘿然一聲冷笑,臉上毫無表情,以極其冷酷無情的語氣說:“我已經把他幹掉了!”
金玲玲大吃一驚,詫然問:“你把他幹掉了?”
鄒炳林微微把頭一點,似乎認為殺個把人,在他是家常便飯,並不值得大驚小怪。
可是卻把金玲玲嚇得臉色大變,不禁急問:“為什麼?”
“怕他泄密!”鄒炳森直截了當地回答。
金玲玲聽得汗毛直豎,這句話無異是對她說的,為了防止泄露機密,他是不擇任何手段的,甚至於幹掉自己的人!
她頓覺啞口無言,噤若寒蟬了。
鄒炳森瞥了她一眼,忽然獰笑說:“金小姐,也許你對我們組織還不太了解,現在我不妨告訴你。為了組織的利害關係,以及安全理由,任何人只要有可能危害這兩點,我們都必需把他除掉,以免後患!”
這番話等於是指着和尚罵禿驢,金玲玲哪會聽不出來,分明是對她在警告,心裏不由驚急交加,分辯說:“鄒先生,請你不要誤會,這些條子可不是我引來的……”
鄒炳森沉着臉說:“那我倒要請教金小姐,他們怎會找到‘夜來香’酒吧來的!”
“這個……”金玲玲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了。
鄒炳森冷一笑,獰聲說:“這個並不難,我們的香港福爾摩斯——孫大探長,在國際大飯店佈滿了條子,只要根據你金小姐的一個電話,根本連一分鐘都不需要,就可以查出對方在哪了,金小姐認為我說的還合乎邏輯嗎?”
金玲玲急說:“這不能怪我……”
“那麼怪誰呢?”鄒炳森說:“我相信總不能怪我吧,我曾經一再告訴你,沒有急事絕不要找我,就是必需找我,也絕不可用可能被人竊聽的電話,尤其不能用國際大飯店的電話,偏偏你不聽我的忠告,結果怎麼樣?”
金玲玲急得面紅耳赤地說:“我是急於要跟你見面,一時急昏了頭……”
“哦?”鄒炳森故意表示詫然地問:“什麼這樣緊急呢?”
金玲玲鄭重說:“庄德成決定出讓‘銀星’了!”
“這倒是好消息,”鄒炳森似笑非笑他說:“但這也用不着急昏了頭吧?”
“因為他提出個條件。”金玲玲說。
“什麼條件?”鄒炳森冷聲。
金玲玲當即把庄德成所提的條件說出,並且說:“你們是不是已經對方天仇下手了?”
“沒這回事。”鄒炳森說:“我向你保證過,就是姓方的落在我們手裏,也會通知你,由你親手處置的!”
金玲玲似信非信地點點頭,朝車外看去,發覺正向北角疾駛,不由急問:“我們現在上哪裏去?”
“去見閻王爺!”鄒炳森冷冷地回答一句,突然浪形骸地狂笑起來。
金玲玲卻驚得魂飛天外,嚇出了一身冷汗。
正好在十字路口遇上紅燈,車子突然煞住。
金玲玲一時情急,竟企圖跳車,但她的行動卻不及鄒炳森快,手才抓上門把,忽覺臂膀一緊,已被他緊緊執住,使她無法掙脫。
“金小姐。”他獰猙地笑着:“還沒有到,你怎麼就急於下車了?”
金玲玲眼看脫不了身,心知被他帶去,一定凶多吉少,急得她不顧一切地大叫起來:“放開我!”
鄒炳森被她這麼一叫嚷,心裏也着了慌,因為車正停在鬧區的十字路口,萬一驚動了路人,或是引起交通警察注意,那麼事情就麻煩了。
幸而路過的車輛不多,高踞在指揮塔上的印度阿三把電鈕一按,紅燈轉黃,接着亮起通行的綠燈。
綠燈剛一亮,司機便吃進排檔,踩下油門,使車身如箭般飛駛而去。
鄒炳森這才鬆了口氣,皮笑肉不笑地說:“金小姐,你不是曾經跟我提過好幾次,希望能見見我們公司的主持人,現在我帶你去見他,難道你不願意?”
金玲玲確實曾提出過這個要求,第一次就是鄒炳森毛遂自薦地來找她,要她加入“勒索公司”時。
記得那是幾天以前,她跟洪堃以林瑪麗的安全為武器,威脅林廣泰就範,逼她在麥當奴道的公館裏,出面當眾宣佈“同心會”的成立。
緊要關頭,偏偏讓方天仇在千鈞一髮之下,及時救回了林瑪麗,使他們的陰謀整個粉碎。
金玲玲再度慘遭失敗,同時又發現洪堃悄然離去,被宋公治的幾句話提醒,不禁深感處境的危險起來。
由於怕洪堃對她採取行動,她只好留在酒會裏。
經不起方天仇的用話相激,她竟放量豪飲起來,表面上是在拼酒量,實際上不過是借酒澆愁,發泄心裏的怨恨罷了。
將幾杯烈酒下了愁腸,更是愁上加愁,漸漸有了幾分醉意。她知道再拼下去,非當場出醜不可,於是適可而止,顧不得逞一時之勇,撇下了方天仇,逕自走出涼台去。
面對這個寧靜的大花園,使她撩起了無限的感慨,這次以席捲之勢來到香港,準備轟轟烈烈地干一番,把港九黑社會上的勢力歸入“同心會”,聽她發號施令,那夠多麼神氣!
可是,這一切的美夢,竟被方天仇所破滅,如今落得眾叛親離,她將何去何從呢?
正在為未來茫然的時候,一個中年紳士悄然走到她身邊,很禮貌地問:“是金小姐嗎?”
金玲玲對這陌生人怔了怔,詫然說:“是的,這位先生是……”
“敝姓鄒。”中年紳士自我介紹說:“金小姐可能不認識我,不過我對金小姐卻是慕名已久了。”
“哦?”金玲玲當時感覺很詫異。
中年紳士笑了笑,忽然正色說:“金小姐難道不想東山再起?”
這句話對金玲玲的刺激極大,使她不由地把臉色一冷,悴然問:“鄒先生這話是什麼意思?”
中年紳士立即鄭重其事地說:“金小姐的一切,我早已經調查得很清楚。不瞞你說:我們還可以說得上是志趣相投。目前金小姐雖然遭遇了一點挫折,不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金小姐有東山再起的決心,我保證全力支持!”
金玲玲可不是輕易能對人取信的,整個港九有勢力的人物,她均能如數家珍地背出來,可是並沒有姓鄒的這麼一個人。
這傢伙恐怕是吹牛吧!
她忽然又想到,如今的社會上是人心不古,往往只有錦上添花,而很少有雪中送炭的,這姓鄒的莫不是垂涎她的姿色,想趁人之危,企圖誘她上鉤?
於是她不動聲色地說:“鄒先生自信有這個力量?”
中年紳士自負地笑着說:“我不是虛張聲勢,以洪堃的力量來說,無論從哪一方面跟我比較,可以說是小巫見大巫!”
“哦?”金玲玲有些似信非信:“鄒先生不是跟我開玩笑?”
“開玩笑要揀時候。”中年紳士認真地說:“我相信在目前來說,金小姐一定不會欣賞這種玩笑的,對嗎?”
金玲玲心裏說:“你倒還有自知之明!”
但她看出對方說話的神情,並不像是危言聳聽,因此有點心動地說:“鄒先生,我想請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就是你為什麼要支持我?”
“當然有點條件。”中年紳士終於圖窮匕見,他說:“不過我可以保證,這個條件是互惠的,如果金小姐有意思,我們可以換個地方詳談。”
金玲玲正想離開林公館,便點了點頭說:“也好!……鄒先生認為在哪裏談比較方便?”
中年紳士見她同意,不禁喜形於色地說:“我的車子在外面,只要不在這裏,任何地方可以由金小姐吩咐。”
於是,他們立即由涼台步下花園,不辭而別,悄然離開了林公館。
乘車來到中環,他們選了幽靜的咖啡館,以便能靜靜地進行談判。
鄒炳森在這次談判中,向金玲玲透露了一個正在暗中積極展開活動,組織龐大的“勒索公司。”
不過他只炫耀了一番這個組織的實力,卻不願讓金玲玲知悉更多的內幕,甚至於主持人是誰也保密,限定在時機未成熟以前,僅能跟他一個人接頭。
而他所提的條件,則是要金玲玲出面,以不擇手段弄到“銀星夜總會”,作為“勒索公司”在香港的聯絡活動中心,並且把庄德成拉下水,成為他們的外圍組織。
金玲玲在情勢所迫之下,終於無可奈何地接受了,但她要求能見一見“勒索公司”的主持人,卻被鄒炳森斷然拒絕。
住在孫奇的公館裏,以及遷往國際大飯店,全是鄒炳森的主意,至於他是什麼用意,金玲玲則不得而知。
接連幾次,她都向鄒炳森要求,希望能見見那位神秘的主持人,結果均未達到目的。
現在鄒炳森居然主動要帶她去見主持人,金玲玲不知是受寵若驚,還是因為無意間讓警方根據她的電話,突擊了設在“夜來香”的聯絡站,以致感到惶恐不安起來。
鄒炳森看她安靜下來,嘴角上不由掛着一絲陰險的微笑,不再說什麼。
車到銅鑼灣遊艇會碼頭停住,鄒炳森像是怕她跑了似的,一手緊執住她的臂膀下了車,便走向石堤去。
金玲玲被挾持着登上一艘遊艇,只見艇上除了四五個水手之外,尚有幾個彪形大漢,看樣子不是保鏢就是打手。等他們一上遊艇,便立即駛離碼頭。
進入艙廳,鄒炳森再度露出他猙獰的嘴臉,冷聲說:“金小姐,我很抱歉,因為在未得允許之前,還不便讓你知道我們現在去的是哪裏,所以不得不暫時委屈你一下……”
金玲玲不禁忿聲抗議說:“我已經決心加入你們了,難道鄒先生對我還一點也不信任?”
鄒炳森搖搖頭,把兩手一攤,表示無可奈何地說:“這是公司方面的命令,我不能擅自作主,請金小姐能對我諒解。”
說著,暗向跟進艙廳的大漢使了個眼色。
大漢會意地點點頭,便在壁櫃裏取出個方型小玻璃瓶,拿來交給金玲玲。
“這是什麼?”她驚詫地問。
“最普通的麻醉——哥羅方。”鄒炳森若無其事他說:“金小姐只要嗅一嗅,便可以暫時失去知覺,好在航程不遠,到達以後我們就使你醒過來。”
金玲玲氣得只有冷笑,憤然拔開瓶塞,當她剛要湊近鼻孔去嗅的一剎那,她忽然靈機一動,偷眼看了下手錶的時間,心想:你不讓我知道去的地方,難道我不能以航行的方向,配合時間來判斷?
這一着是鄒炳森沒想到的,但她也料到,當她把瓶子放近鼻下一嗅,當場昏迷之後,鄒炳森立即吩咐舵手改變航程,以相反的方向朝海上駛去。
不知經過了多久的航程,金玲玲醒來一看手錶,竟已經是一個半小時之後。她急忙坐起身子,向四下一看,發現自己是躺在一隻高貴的絲絨大沙發上。
這是一間佈置得美崙美奐的大客廳,一切傢俱均稱得上精緻而名貴,但奇怪的除了四面各有一扇厚重的鐵門,包以皮質之外,竟未見一個窗扉,倒是裝置着滿頂的通風設備。
莫非這客廳是建築在地面下的?
金玲玲正在懷疑,忽然左邊的一扇鐵門開了,走進個身穿黑袍,頭上帶着面罩的人,後面跟着的兩個大漢,便是在遊艇上見過的。
那人走到她面前,笑着說:“金小姐這一覺睡得可好?”
金玲玲聽出是鄒炳森的聲音,不由諷刺說:“鄒先生,你這樣打扮,不嫌有些故作神秘嗎?”
鄒炳森仍然笑笑說:“金小姐能聽出是我,可是我還要跟別人談話,別人是不能憑聲音判別我是誰的啊!”
金玲玲被他駁得啞口無言,忿然站了起來,一臉不耐煩的神氣說:“鄒先生,現在我已經來到這裏,什麼時候才能蒙貴公司主持人召見?”
鄒炳森卻冷冷地說:“你即然來了,就不用着急,到時候自然會讓你見的,現在你得先見見另外一個人。”
“誰?”金玲玲詫然問:心裏以為一定是方天仇。
鄒炳森並不回答這問題,很不客氣地警告她說:“金小姐,你很聰明,在這裏最好是少發問!”
金玲玲碰了個大釘子,只好忍氣吞聲,敢怒而不敢言。就在這時候,忽聽得一聲輕咳,不知是什麼時候,廳里已不聲不響地進來一個人。
這人的裝束跟鄒炳森一模一樣,也是戴着面罩,穿一身寬大的黑袍。他悄然出現在廳內,似乎是要促使別人的注意,所以故意輕輕咳了一聲。
鄒炳森對這人非常恭敬,連忙向他鞠躬如儀地說:“協理,這位就是金玲玲金小姐……”
隨即又向金玲玲說:“金小姐,這位就是本公司的湯協理!”
湯協理大咧咧地走過來,向鄒炳森糾正說:“鄒組長,以後不必把我的姓介紹出來,這點必須注意!”
“是,是,協理……”鄒炳森唯恭唯謹應着。
金玲玲現在才明白,鄒炳森在“勒索公司”的地位,不過是個“組長”而已。這個姓湯的是協理,若照公司組織法的秩序,那麼他上面一定還有副理、經理、總經理,甚至於董事長吧?湯協理向金玲玲從頭到尾打量了一下,才裝腔作勢地說:“我謹代表本公司,對金小姐的光臨表示歡迎,請坐!”
“謝謝……”金玲玲惶惑不安地坐了下來。
湯協理逕自在她身旁坐下,咄咄逼人地說:“金小姐,關於今天的事,鄒組長已經向我報告過了,現在我不想追究責任,但對公司方面,我們不能沒有個交待,所以不得不請金小姐到這裏來,對這件不幸的意外事件作個解釋。”
“我絕不是有心的……”
金玲玲的話還沒說完,湯協理已阻止她說:“這個我相信,金小姐不會存心出賣我們的。我想知道的,是金小姐難道連這點警覺都沒有,在國際大飯店被條子包圍之下,居然用房間裏的電話跟小陸聯絡?”
金玲玲分辨說:“我是一時情急,沒有考慮到這點……”
湯協理“哦”了一聲,笑笑說:“以金小姐的沉着和冷靜,所謂的情急,一定是當時的情況非常緊張,才使金小姐不克自持。那麼金小姐是否可以把當時的情況說明一下?”
金玲玲只得把庄德成去找她,以及提出的條件陳述了一遍,並且強調說:“我想庄德成忽然來找我,提出這麼個不成為條件的要求,絕不會沒有原因的,所以我急於見鄒先生,準備當面商量個對策。”
“嗯!……”湯協理微微點了下頭說:“照這麼說,只要有那姓方的在場,庄德成就肯出讓銀星夜總會?”
“我想他說了的話總要算數。”金玲玲說:“問題是那姓方的會不會到場。”
湯協理想了想,忽然問恭立在一方的鄒炳森:“鄒組長,你的意見如何?”
鄒炳森總算有了說話的機會,他自作聰明地提議:“我認為不妨一試,庄德成出讓‘銀星’的條件,只是必需方天仇在場,並沒有規定要姓方的點頭,或是一定要他在場表示什麼。所以我覺得可以把方天仇帶去‘銀星’,當著庄德成的面辦理出讓手續。”
湯協理不置可否地望着他說:“這樣妥當嗎?”
鄒炳森聽出這話的意思,是怕方天仇一旦離開這裏,萬一趁機脫身,將是後患無窮。
於是,他胸有成竹地說:“這不成問題,我們可以多派人把姓方的押去,反正庄德成說的是只要他在場,卻不曾說明他必需行動自由,我們在成交之後,仍然可以把他押回來。”
金玲玲不由詫異地驚問:“方天仇真在這裏了?”
湯協理扭過頭來,獰笑說:“你是否覺得意外?”
金玲玲不動聲色地說:“確實很意外!我似乎記得,鄒先生曾經答應過我,把方天仇留給我親自處置的。”
鄒炳森神氣活現地笑了起來,他說:“我們並沒有處置他,這次的行動,只不過是向金小姐證實一下,我姓鄒的絕不是吹牛。只要我們認為有必要,任何人都逃不出本公司的掌握,現在你相信我們有這個能耐了吧?”
金玲玲頓時噤若寒蟬,這番話無異是對她提出警告,不得心懷異志,否則將遭到“勒索公司”的不擇手段。
湯協理瞥了她一眼,忽然說:“鄒組長,我有個更萬無一失的辦法,就是把庄德成弄來,讓他們三個人當場成交,你覺得怎樣?”
“對!協理的辦法好極了。”鄒炳森大拍馬屁地笑着說:“這樣既合乎庄德成的條件,又不怕方天仇逃脫,確是萬無一失!……只是,我們怎麼把庄德成弄來,還得請協理指示。”
“我現在還不能擅自作主。”湯協理表示慎重他說:“回頭我去請示經理,再作最後決定。不過,我認為用武力不太合適,最好是先禮後兵,恐怕這事得煩金小姐出馬一趟呢。”
“我去找庄德成?”金玲玲頗覺意外,想不到這件差事居然落到她的頭上來。
湯協理微微點了下頭說:“這件事並不難,你只要跟庄德成說,方天仇約定了地方和他見面。等他到了我們指定的地方,你的任務便算達成,以後的我們自會安排。”
金玲玲等於上了賊船,一切只有聽命於“勒索公司”,即不便拒絕,也無法拒絕。
湯協理看她默不作聲,便站起來說:“現在我要去請示經理,鄒組長,你最好讓金小姐先見見方天仇,使他們之間取得協調,不要等把庄德成弄來了,臨時再起變卦!”
“是,協理放心,這件事交給我好了。”鄒炳森毅然承擔了下來,他好像對自己的能力充滿了自信。
湯協理點點頭,然後又在他耳邊輕聲交代幾句,才逕自離去。
鄒炳森等他由鐵門出去,便即吩咐兩個大漢,將壁上的一幅巨大油畫移開,露出個電視大型銀幕。
按下電鈕后,銀幕上便顯影出一個俯視的鐵籠,垂頭喪氣地坐在籠中的,竟是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漢,最近在港九聲名大噪的方天仇!
金玲玲乍見之下,情不自禁地失聲叫出來:“方天仇!……”
沒想到她這一聲驚叫,竟由傳聲器傳到了裝置在籠頂的喇叭,使方天仇驀然一怔,抬起頭來驚疑地問:“誰?”
金玲玲這才發覺方天仇可以聽到她的說話,正在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鄒炳森已獰笑說:“金小姐,你回答他呀!”
金玲玲無可奈何,只好順從地說:“方天仇,你難道聽不出我的聲音了?”
方天仇果然立即聽出是她的聲音,不由忿聲說:“哼!原來是你這條斷了尾巴的毒蛇!”
金玲玲聽他出言諷刺,也不敢示弱,回敬他說:“嘿,我看你這樣子,倒真是動物園關在籠子裏的印度貓呢!”
方天仇氣得霍地跳起來,大聲咆哮說:“你有什麼本事就使出來,我方天仇絕不在乎,請不必跟我逞口齒之利!”
鄒炳森發出警告說:“姓方的,別動肝火,小心觸電!”
金玲玲聽得一怔,急忙輕聲問他:“觸電?”
鄒炳森笑了笑說:“姓方的神通廣大,令人防不勝防,必須在鐵籠上通上電流,才能使他不敢輕舉妄動,哈哈……”
金玲玲被他笑得汗毛直豎。鄒炳森卻是若無其事,笑聲停止后,鄭重說:“金小姐,現在你可以跟他談判了,該怎麼說,大概不需要我告訴你吧?”
金玲玲點點頭,便大聲說:“方天仇,我們能不能心平氣和地談一談?”
“心平氣和?”方天仇忿然大笑起來:“在這種情勢之下,我的心能平,氣能和嗎?”
“這與我無關。”金玲玲說:“我的處境可能跟你差不多,所以你不必對我抱怨。”
“那麼你想談什麼?”方天仇強自冷靜下來。
金玲玲瞥了身旁的鄒炳森一眼,對着電視說:“庄德成已經答應出讓銀星夜總會了,不過需要你在場,我現在特地告訴你一聲。”
“哦?這是個好消息。”方天仇似信非信地說:“既然庄德成願意出讓了,你根本不必找我談!”
金玲玲冷聲說:“我才不希罕跟你談,只是庄德成出的鬼點子,非要你在場,他才肯辦理出讓手續!”
方天仇怔了怔,立刻恍然大悟,判斷庄德成之所以提出這個條件,不外乎兩個原因:一個是老粗根本不存心出讓“銀星”,故意用他來擋。一個就是發覺他的失蹤,疑心到金玲玲身上,企圖用這種方法探知他的下落。
因此他悻然說:“這麼說來,我倒成了葯里的甘草,是一味不能缺少的藥引了!”
“這是庄德成把你看得如此重要!”金玲玲不屑地說:“在我眼裏,你不過是個……”
她還沒有想出適當的措詞,鄒炳森已輕輕碰了她一下,示意不要浪費時間,趕快言歸正傳。
可是方天仇卻在追問:“在你的眼裏,我是什麼?”
“我不跟你費話!”金玲玲嬌斥地說:“現在我告訴你,庄德成已經同意出讓他的夜總會了,你如果不想自討苦吃,最好不要從中作梗!”
“你的口氣好像是在命令我,而不是跟我談判?”方天仇並不屈服於目前的處境,向她提出了抗議。
“你的意思是還要談判?”金玲玲怒問。
“當然!”方天仇毫不讓步:“這是你自己向我提出的要求!”
“那麼我們就談判吧!”金玲玲恨恨地說。
不料方天仇又故意挑剔說:“這不公平,我方天仇向來不願跟人訂‘城下之盟’,要談的話,不是我到你那裏,就是你來找我這裏,要彼此面對面,才能以同等的地位和處境,以誠意談判。”
金玲玲氣得破口大罵:“你這隻落水狗,簡直不知死活,在這裏還由得你討價還價?”
“那我們就免談!”方天仇乾脆來個斷然拒絕。
金玲玲一時也沒了主意,只好看着鄒炳森,等他表示採取什麼對策。
鄒炳森沒想到方天仇會提出這個要求,因為事先未得那位湯協理的關照,他不便擅自作主,是以頗感棘手。
當然,讓方天仇到這裏談判,那就等於是把一頭猛獅放出鐵籠,真不知道會闖出多大的禍來,那是萬萬不敢冒險的。
但是,要金玲玲進那電籠去,對她未免過份委屈,是個令人難堪的要求。
金玲玲非常機靈,她察言觀色,已看出鄒炳森的左右為難,當即毫不猶豫他說:“鄒先生,我看只有我到他那裏去吧!”
鄒炳森頗覺意外,一時反而不好意思起來,忙說:“那怎麼成?……”
金玲玲明知他口是心非,巴不得她答應去方天仇那裏,不由淡然一笑說:“只要鄒先生不把我關在裏面就行了,鄒先生不會吧?”
鄒炳森頓時尷尬地笑着說:“哪怎麼會,哪怎麼會!……”
“那麼就請鄒先生帶我去吧!”金玲玲把高聳的胸部一挺,完全是從容赴死慷慨就義的神氣。
“我要在這裏操縱電鈕,他們陪金小姐去好了。”
鄒炳森表示他不能離開,便吩咐那兩個大漢,領着金玲玲到方天仇那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