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紅粉

七、紅粉

整個“魚目混珠”的計劃,是由方天仇安排的,一切都按照擬定的步驟進行,全部過程可說非常順利。

當然,如果不是金玲玲在緊要關頭覺悟,給與他們充分的合作,這條計劃是根本無法實現的。

現在重擔已落在方天仇和金玲玲的肩上,他們冒險深入虎穴,成敗尚在兩可之間,誰也沒有絕對把握。

快艇進行的方向是香港東北,繞過九龍島,朝着大浪灣方面駛去。

方天仇站在船尾上,手扶船舷,盡量避免跟船上的手水接觸,唯恐不慎露出馬腳,非但全功盡棄,同時他和金玲玲的安全也將受到威脅。一個應付不當,說不定在海上就得發生火拚。

正在默默注意快艇的航線,忽然聽得背後有人在叫:“章小東!”

方天仇不知道章小東是誰,並沒有理會。

不料那人叫的竟是他,見他充耳未聞,於是走了過去,在他肩頭上重重一拍。“媽的,叫你裝什麼聾!”

方天仇出其不意地吃了一驚,但他非常機警,立刻明白章小東就是那個冒牌的方天仇,當即隨機應變說:“對不起,風太大了,我沒聽見……”

“別他媽的胡思亂想啦!”那人笑罵起來:“你小子不過是身材和輪廓像那姓方的,總經理才選中你去冒充,讓你跟那娘們兒親近。可是你得弄清楚,這隻不過是臨時客串一下,姓方的已經丟進海里餵了王八,難道你真想學他,讓龍王爺招去當附馬?”

“別開玩笑,我還夠不上資格……”方天仇心不在焉地敷衍着,以免被看出破綻。

“我更不夠資格,”那人大笑說:“哦,我只顧跟你瞎扯,倒把正事給忘了。”

“什麼事?”方天仇暗自緊張起來。

那人笑笑說:“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聽說你小子這次的任務達成了,總經理將要重重賞你……而我最近手頭很緊,所以想……如果你方便的話……”

方天仇看他吞吞吐吐的,心裏已有了數,當即毫不猶豫地慨然表示:“咱們自己哥們兒,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那還有什麼可說的。總經理真要有賞下來,你有困難儘管向我開口好了,身外之物算得了什麼,友情才是可貴的!”

那人喜出望外,情不自禁地又在他肩頭上一拍,豎起了大拇指說:“我就知道你很夠意思!”

方天仇不敢再多說話,以免露出馬腳,向他毫無表情地笑笑,又把頭回過去,望着夜色茫茫的海上。

偏偏那人想巴結他,居然念起了婆婆經。

“小章,說真話,那姓金的娘們兒真不錯,你要是真能把她搭上,那才是艷福不淺。而且聽說她手頭上有兩文,你真可以在她身上下點工夫,來個人財兩得!”

“唔……”方天仇無從回答。

那人又婆婆媽媽地說:“我知道你的心事,是怕咪咪打破醋罈子,對吧?哈哈,那妞兒是個人盡可夫的浪貨,你才犯不上為她着迷呢!說句不中聽的話,人家現在拚命巴結那肥豬還唯恐不及,根本也沒真心對你……”

方天仇也想趁此探聽一些情況,便故意急切地問:“你說的是誰?”

“你想會是誰呢?”那人忿忿不平他說:“當然是我們的經理啦!”

“他?”方天仇裝出很意外的樣子。

“怎麼,難道你不相信?”那人說:“人家是經理,有權有勢,愛玩誰就玩誰,公司里的那些妞兒,誰沒讓他玩過?我看呀,連總經理都可能跟他有一手!”

“你可別亂說!”方天仇鄭重忠告他說:“小心傳到他耳朵里去……”

“怕什麼?”那人毫不在乎他說:“這裏只有你我,難道你會去巴結他不成?……”

話猶未了,忽然在右舷有人接口說:“誰說這裏只有你們兩個?還有我呢!”

方天仇和那人均猛吃一驚,急忙循聲看去,只見在右舷的艙角上,走出個又矮又瘦的漢子,一看就是個鬼頭鬼腦的傢伙!

“媽的!是你這龜孫!”那人破口大罵起來。

矮瘦漢子搖搖晃晃地走近來,皮笑肉不笑地說:“聽說小章這回可以發筆小財,到時候可別忘了我阿財啊!”

“瞧你那副德性!”那人不屑地怒斥說:“小章拿的是賣命錢,憑那一點非得記着你不可?”

“憑我跟小章的交情呀,”矮瘦漢子衝著方天仇咧嘴笑笑說:“小章,你說是嗎?”

方天仇只好點點頭說:“是的,到時候絕對有你吳大哥一份……”

矮瘦漢子聽了,樂不可支地大笑說:“聽見沒有,人家小章平常總叫我瘦皮猴,今天反而稱呼我大哥啦,哈哈……”

那人氣得臉色鐵青,突然上前一把抓起他的衣襟,怒不可遏地說:“你別他媽的臭美,惹火了我姓鄭的,老子就把你扔下海去喂王八!”

方天仇怕他們真動起手來,連忙從中排解,這回他可學乖了,不敢亂叫那姓鄭的大哥,笑笑說:“老吳,大家都是自己人,犯不上動肝火,瘦皮猴不過是跟我們說著玩的,哪會當真要分我的賣命錢。”

矮瘦漢子也怕姓鄭的惱羞成怒,扔他下海也許不敢,但揍人卻是不足為奇。好漢不吃眼錢虧,於是見風轉舵地說:“說的是呀,誰能眼紅小章的賣命錢,大不了敲他請請客,也得看人家是不是心甘情願呢!”

這幾句話說得並不過份,可是聽在姓鄭的耳朵里,卻是句句帶刺,好像是在存心挖苦他。

“你說誰眼紅?”他一把將瘦皮猴幾乎提了起來。

“當然不是說你呀……”矮瘦漢子急忙否認。

“諒你也不敢!”

姓鄭的猛一撒手,把他推了開去。

瘦皮猴的身體不重,被他這一推,就像斷了錢的風箏,踉踉蹌蹌地沖跌向船舷。正好快艇一個急轉彎,頓使他全身失去平衡,大半個身子衝出了舷外!

千鈞一髮之下,方天仇一個箭步趕到,就在他剛要翻落海里的一剎那,及時抓住了他的褲腰,將他從舷外拖了回來。

瘦皮猴早已嚇得魂飛天外,等到驚魂甫定,才發現是方天仇救了他,一時感激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姓鄭的見幾乎闖下大禍,早也驚嚇得呆住了。雖然他並非存心的,只是氣頭上一時失手,但要是真把瘦皮猴推落下海,在湯協理面前卻是有口難辯。

因此,他也對方天仇暗暗感激,否則這個大錯早已鑄成,後悔也來不及了!

正在這時候,快艇已在減速,駛近大浪頭北方的一座小島。

“勒索公司”的大本營顯然就在島上,戒備非常森嚴,當快艇駛近時,島上打出了燈號,似在盤問他們的來歷。

快艇一面回答燈號,一面熄了火,向岸邊滑行。直到近岸才重新發動引擎,折入一條弧形的淺灣,居然駛進了一個掩蔽得非常隱秘的岩洞。

方天仇暗自振作了一下精神,全神貫注地留心察看洞內的形勢,發現這是個大部份由人工開鑿的岩洞,寬度僅兩丈,剛好容得小型船隻通過,深度則不超過五六丈,便已到了盡頭。

洞口裏的兩旁,在凹入的部份各架有一艇機槍,並且派有專人輪流日夜戒備。更在一旁裝置着專線電話,倘有特殊情況發生,立刻可以向裏面報告。

僅從洞口的戒備,己可想像得出這個組織的規模如何龐大。方天仇曾身入其境,自然更了解它的內部,絕非一般黑社會的組織能夠相提並論的。

快艇將到盡頭,便是個小小的“碼頭”,早有幾個黑衣大漢在守着,接住了船上水手拋出的纜繩,纏在鐵墩上,幫着使快艇靠岸。

湯協理等船靠妥了,才從艙里出來,大搖大擺地走上岸。只見那些黑衣大漢們,一個個躬身哈腰地迎接,馬屁是拍到了姥姥家!

方天仇跟着上了岸,始見金玲玲的眼睛仍然蒙住,由船上的水手扶她下船,交給了岸上的黑衣大漢們。

湯協理在這裏的地位極高,僅僅次於總經理,但總經理經常落腳在澳門,很難得來香港一次。而經理又是個酒色之徒,除非重大的事故必須由他決定,整個組織里瑣碎的事情,大部份都是湯協理全權處理。所以他掌握着相當大的實權,誰也不敢不買他的帳。

一回到大本營,他就擺出一副不可一世、唯我獨尊的嘴臉,好像不這樣作威作福,就不能顯示出他的權勢。

走近石壁,他伸手按動壁上的電鈕,向裏面發出了暗號,說明是他回來了。

壁上頓時亮起一排四盞燈,使裏面的人從暗設的電視幕上,能認清暗號和來人相符,不致被人混進去。

接着一陣軋軋的轉輪聲起,石壁漸漸移開,現出一道足能通過一輛大型轎車的巨門。

從門口望進去,裏面相當寬敞,彷彿一個大廳,正有十幾個彪形大漢在練習扑打、飛刀、射擊,看來真像是個演武的校場!

方天仇看在眼裏,驚在心裏,不由暗自擔憂,像這樣嚴密龐大的組織,孫奇要想一舉破獲,實在是相當棘手,恐怕要付出極大的代價了。

他們見湯協理回來,一齊停止練習,大家都垂手而立,表示對他的恭敬。

湯協理神氣十足地揮揮手,示意他們繼續練習,然後帶着方天仇,和黑衣大漢攙扶着的金玲玲,由一排三道鐵門當中的門進去。

走過一條陰暗的甬道,再進入一道鐵門,裏面是個狹長的密室,兩邊都有一排鉛制的大衣櫥,分隔成很多層格。每一隔均標明號碼,格層里放置着一套黑袍,有的則是空着的。

湯協理在第三號的格層里,逕自取了件黑袍穿上,並且蒙上了面罩。

方天仇頓覺茫然不知所措,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依樣畫葫蘆,也套上一襲黑袍,更不清楚那一個格層是屬於那個章小東的。

幸而金玲玲向他使了個眼色,微微把頭一搖,示意他不必穿規定服裝。

方天仇立即恍然大悟,因為章小東是經過特殊化裝的,本來已經不是自己的真面目,何必再多此一舉。

於是,他暗向金玲玲點了下頭,表示謝謝她的解圍。

湯協理穿妥了黑袍和面罩,便出了密室,帶着他們去向總經理復命。

那身為總經理的高大女人,這時候正與那腦滿腸肥的經理在密商着,而幾個體態豐滿動人,身上只穿“比基尼”泳裝的女郎,則畢恭畢敬地隨侍在側。

湯協理一到,他們便中止了商談,由那位經理髮問:“事情辦得怎樣?”

“還算圓滿,”湯協理說:“合約已經簽了,不過姓庄的堅持要三天之後,才肯正式把‘銀星’交給我們。”

經理不由忿聲問:“他又想耍什麼花樣?”

“我看不至於,”湯協理似有絕對把握他說:“林老頭的女兒在我們手裏,他們總得投鼠忌器吧!”

經理“嗯!”了一聲,側轉臉去請示:“總經理認為如何?”

那高大女人輕描淡寫地說:“三天就三天吧,反正等也等了,只要事情辦成,也不在乎多等這麼兩三天。湯協理——”

“是!”他連忙恭應。

“這件事就交給你全權處理,”高大女人說:“最好立刻通知林老頭,如果想他女兒安全,就給我老實點,別想動什麼歪念頭,等‘銀星’正式歸了我們,保證釋放他的女兒。”

“是!”湯協理諂媚地奉承着:“總經理的這個辦法好極了,這樣一來,姓庄的就是心有未甘,為了林老頭女兒的安全着想,諒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高大女人點點頭,遂說:“你們這次很辛苦,尤其小章的表現很好,金小姐也很合作,我們應該論功行賞。湯協理,這個交給你酌情辦理,盡量寬厚些,好給別的人作個榜樣。讓他們知道,只要替公司方面真正出力賣命的人,我絕不會虧待他們!”

“是!我一定遵照總經理的指示去辦。”湯協理唯命是從地應着:“總經理和經理還有什麼吩咐?”

“沒有了。”高大女人揮揮手,示意他們退下。

那位經理似乎想起了什麼,忽然說:“小章的化裝暫時不要除掉,也許隨時還得用他出面,免得臨時來不及。”

“是!”

湯協理恭應一聲,復命完畢,便帶着方天仇和金玲玲躬身而退。

方天仇和金玲玲始終提心弔膽,唯恐在那高大女人面前露出馬腳,到那時候只得豁出去一拼,沒想到居然僥倖瞞過,總算鬆了口氣。

跟着湯協理來到他的辦公室,他即叫他們等着,逕自走近石壁,移開一幅裸女油畫,現出個裝在壁內的保險箱,從裏面取出一疊十萬港市,走過來交給方天仇,笑笑說:“這是給你的犒賞,剛才你自己也聽到了,總經理一向賞罰嚴明,只要你們好好的干,公司方面絕不會虧待你們的。”

“是!謝謝協理的厚賞。”方天仇接過一疊千元大鈔,心裏暗自好笑,想不到居然還得了筆小小的意外之財。

“這裏沒你的事了,”湯協理在辦公桌后的皮椅上坐了下來:“你可以到慰勞室去接受慰勞,我馬上通知她們。金小姐請留下,我還有點事要談!”

方天仇望望金玲玲,只好向湯協理鞠了一躬,退出他的辦公室。

現在方天仇已是單獨一個人,沒有人監視,可以自由活動。但問題來了,他除了會默記一兩條通道,和開啟鐵門的方法,根本摸不清所謂的“慰勞室”在哪裏。

尤其每一條通道都極相似,使他獃獃地愣在通道里,如同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簡直不知道如何走法。

呆站在那裏總不是辦法,萬一被人發現,難免不起疑心,同時他急於要找個妥當的地方,以便用藏在身上的超短波無線電話,跟孫奇取得聯繫。

正在進退維谷之際,忽見一個黑衣蒙面大漢,在通道的拐角,鬼鬼祟祟地一張,便向他走來。

方天仇暗吃一驚,急將手伸向上衣里,按在槍柄上,準備必要時拔槍制住那大漢。

不料那大漢走近了,竟向他搓搓手指頭,輕聲笑問:“這個到手了?”

方天仇聽出對方的聲音正是那姓鄭的,這才放心,笑着點點頭。

“賞了多少?”姓鄭的急問。

方天仇伸出了一個手指。

“一百萬?”姓鄭的興奮地問。

方天仇把肩頭一聳,苦笑說:“別作大頭夢,只給了十萬!”

“真他媽的小兒科!”姓鄭的忿忿不平他說:“擔這麼大的風險替他們辦事,最少嘛也該賞個三五十萬的,只給十萬,真有點不像話!”

方天仇隨手掏出那疊千元大鈔,表示他說的不是假話,然後分出半疊遞給他說:“老鄭,你有急用,這個拿去吧!”

“這,這怎麼好意思呢……”姓鄭的嘴上這麼說,手卻早已伸出來接錢,心裏真恨不得連那一半也給他呢!

“錢財是身外之物,”方天仇慷慨說:“誰有就用誰的,你這麼說就不是自己哥們兒啦!”

“那我就不客氣了。”姓鄭的忙把錢接過去,塞進了自己的口袋,欣然笑着說:“以後我手頭寬的時候,這筆錢一定得還你的……”

“以後再說吧!”方天仇說:“反正我又不等錢用,有錢就大家花,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何必看得太重。”

“小章,你這話說得一點不錯,我就是把錢看得太輕,所以……”看情形他又要念婆婆經了。

方天仇靈機一動,連忙打斷他的話說:“回頭再聊吧,我現在得去慰勞室……”

“哦?”姓鄭的不由大為羨慕:“是協理叫你去的?這還像話呀,正點!”

方天仇點了點頭說:“老鄭,你陪我去如何?”

“開玩笑,”姓鄭的說:“那地方是禁地,沒有經理或是協理的命令通知他們,誰也不準走近。我要是陪你去,你是進去痛快了,我可倒了楣,加我個違反禁令的罪名,我可擔當不起。”

“陪我走一段總可以吧?”方天仇要求。

姓鄭的剛拿了他五萬港市,不好意思拒絕,終於莫可奈何地答應了。

“好吧,不過我只能陪你走到門口啊!”

方天仇心裏大喜過望,幸虧跟這傢伙攀上了交情,要不然他真不知道怎樣摸到“慰勞室”去呢。

有了領路的,可不愁找不到地方,於是他故意落在姓鄭的後面半步,讓那識途老馬開道。

兩個人直走過通道,在中段進入一個鐵門,走上十來級石梯,又是一條陰暗狹道,再轉入另一道鐵門。

方天仇直如進了八卦陣,心裏一路默記下如何走法,以便單獨展開行動時不至摸不清方向。

經過這道鐵門,便是一條兩邊裝有日光燈,照耀如同白晝的甬道。一眼望去,在甬道的盡頭,有着兩扇漆成粉紅色的鐵門,門上方裝有一盞紅燈,是整個地下室里,唯一看來有點生氣的地方。

到了這裏,姓鄭的便止步說:“小章,我只能陪你到此為止,你自己進去吧,祝你盡情享受,哈哈……”

方天仇說了聲:“勞駕了,回頭見!”便向著甬道盡頭走去。

毫無疑問的,這裏就是所謂的“慰勞室”了!

方天仇這次不顧本身危險,僥倖混進了“勒索公司”的大本營,他的任務相當艱巨,首先需要探明整個形勢,以及赫爾遜伯爵夫人的公子,和林瑪麗被囚禁的地方,然後用帶來的超短波無線電話通知孫奇。

當警方大舉來攻時,他不僅要跟金玲玲配合作內應,更要負責兩個人質的安全。

如此重大的責任在身上,他那會真有雅興去接受慰勞。可是這是湯協理的特別犒賞,不去就等於是抗命,說不定還會引起他們的懷疑。

為了這層原因,他只好勉為其難,接受這份在別人是求之不得的“殊榮”。

走近“慰勞室”時,他忽然起了好奇的念頭,不知道將被如何地慰勞,能有這個機會開開眼界,也算是不虛此行吧!

這裏的設計果然別出心裁,當方天仇走近門口時,腳底下踏着的鐵板,便已通知了裏面的人。

負責人是個健壯如牛,善於柔道的日本女人,生着滿臉的橫肉,看上去簡直是個龐然大物!

她早已接到湯協理的通知,候駕多時,就在方天仇剛剛走到門口,兩扇粉紅色鐵門已霍然而開。

在“勒索公司”里,除了幾個特殊地位的人物,隨時有權自動來接受慰勞之外,像章小東這種身份的,能享受到這種賞賜,可說是絕無僅有。

實際上,這個“慰勞室”,根本就是專供像鄒炳森這種組長以上身份的人,尋歡作樂而設的!

“請進!”那女人笑容可掬,但並不嫵媚,說的是生硬粵語。

方天仇極力保持鎮定,大大方方地走了進去,兩扇鐵門立即又自動關閉起來。

這只是個接待室,看不出什麼名堂,可是當日本女人把他引進一道垂着帷幔的圓形門裏,頓覺眼前一亮,原來這裏竟別有洞天!

方天仇一時怔住了,沒想到建造在山石里的密室中,居然能佈置得如此富麗堂皇、美崙美奐。

這一間寬敞的密室,四壁均是輕紗薄幔,地上鋪設着柔軟的名貴地氈,陳設的傢俱彩色繽紛,令人賞心悅目,彷彿身入仙境。

仙境中少不了仙女,七八個嬌艷欲滴的少女,身上均裹着不同顏色,薄如蟬翼的輕紗,如同阿拉伯王後宮的嬪妃,一個個全身曲線畢露,連最神秘的部份也隱約可見。

她們有的斜卧在地氈上,有的躺在沙發上,也有的在搔首弄姿,故意賣弄風情……

方天仇不知道她們的心情,也不明白她們為什麼甘心到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來,但在他的眼睛裏看來,她們實在是一群不值得同情的可憐蟲!

那女人把他領進來,向少女們擊了兩下掌,便逕自退出去了。

當少女們齊向他看來時,方天仇頓時認出其中的四個,正是那天在沙灘上,伴着那肥胖男人的女郎。

就在他看得眼花繚亂,美不勝收的時候,斜卧在地氈上的一個少女,忽然站起身來,忸怩作態地走近他身旁,玉臂一張,勾住了他的脖子,春意蕩然地笑問:“是不是要我?”

“你?”方天仇茫然地凝視着她。

那少女嫣然一笑說:“不要我,難道你還選別人不成?”

方天仇立刻明白了,這少女必然就是咪咪,於是把她摟住了說:“當然要你呀!我怎能不要我的小咪咪呢?”

“討厭!”咪咪笑罵一聲,又在他腰上狠狠擰了一把,表示這是打情罵俏。

方天仇痛得幾乎叫起來,突然把她摟得更緊了。

咪咪忙推開他說:“別這麼猴急,土包子,這裏是有規定的,我們得按照規定,一樣樣地來。”

話剛說完,其餘的女郎已湧上來,把他們團團圍住,你推我拖她拉地,將他們簇擁着進了一道小圓門。

方天仇定神一看,裏面竟是個圓形的大浴池,水清可以見底,並且散發出陣陣香水氣味。

七八個女郎一齊動作,各自脫下身上的輕紗,紛紛跳進了浴池,嘻嘻哈哈地戲起水來。

方天仇已身不由主,被咪咪上來七手八腳地,把他全身衣服強行扒得精光!

就在方天仇的衣服,全部被脫光的剎那間,他的“原形”畢露了。

原來咪咪是知道章小東奉命化裝方天仇的,但她跟章小東曾有肌膚之親,見過他腰部一條顯明的肉紅色刀疤,並且胸部沒有那麼多的胸毛。

而站在面前這個赤身裸體的健壯男子,非但胸前一片黑茸茸的胸毛,腰部更未見那條刀疤,怎能不使她疑心大起!

“你是誰?……”她不禁驚詫地失聲叫起來。

方天仇見事機已敗露,心裏暗吃一驚,情急之下,突然緊摟住咪咪,用嘴把她的嘴堵住了。

咪咪猶待掙扎,方天仇已移開了嘴,急在她耳邊輕聲說:“別緊張,是小章叫我冒充他來見你的!”

這句話果然起了作用,咪咪因為不了解情況,自然不便貿然聲張開來,可是她仍然不能釋疑。心想:章小東是組織里的人,縱然對經理有所顧忌,不敢明目張胆地跟她接近。

但像現在這種接受“慰勞”,則是得到湯協理特別允許的,大可堂而皇之地來見她,並且有權任意挑選一位女郎享受。如此難得的機會,他為什麼反而放棄,請別人來消受大好艷福呢?

其中一定有原因,咪咪忍不住忿聲說:“他自己不會來?”

“他自然有不能來的苦衷。”方天仇鄭重說:“待會兒我會告訴你原因的,再多問,要是露出了馬腳,你和小章的性命都將保不住,到時候可別怪我事先沒警告你!”

咪咪果然被嚇住了,頓時噤若寒蟬,不敢再問長問短。

“下來呀!”池裏的女郎催他們。

更有個女郎用手指刮著臉,向他們打趣說:“羞不羞,當著我們這麼肉麻,是不是故意表演給我們看?”

又有個女郎說:“回頭到房裏去,愛怎麼就怎麼,有的是時間,何必這一會兒都等不及呀!”

被她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取笑,咪咪也不禁面紅耳赤,只好暫時懷着鬼胎,拖了方天仇跳進浴池。

這個香艷絕倫,生動誘人的場面,恐怕除了阿拉伯王的後宮,在香港縱然擁有再多的財富,也不可能享受到這種銷魂蝕骨的艷福呢!

方天仇簡直像唐三藏進了盤絲洞,被一群女妖包圍,這個抱住了熱吻,那個摟住了撫摸,使他接應不暇,實在有點兒吃不消。

咪咪反而被擠開了,如同置身事外,只在一旁默默地欣賞這幕鬧劇,並不參加她們的陣容。

其實她是滿腹狐疑,正在胡思亂想,幾乎忘了自己是“慰勞室”的一員,應該向被慰勞的方天仇大獻殷勤。

浴池裏真是春色無邊,七八個赤裸裸的少女,毫無顧忌地對方天仇恣意調弄,一個個都使出經過特殊訓練的“技能”,一舉一動,均極盡挑逗之能事。

要不是他警惕自己,身上負着重大的責任,極力剋制慾念,說不定被這群女妖,迷得連生辰八字都忘得一乾二淨!

照“慰勞室”的“規定”,浴池裏的節目,起碼也得消磨個把鐘頭以上,假如有興趣,對此道樂而不倦的話,甚而可以延長更久的時間。女郎們還會想出更多的花樣,務使接受慰勞者心滿意足。

可是像方天仇這種“木頭人”,卻是從未見過。儘管她們放浪形骸地挑逗,他居然無動於衷!

調笑了一陣,連她們也感到索然無味,浴他的節目才匆匆收場。

方天仇選定的是咪眯,“照例”她先出了浴池,去準備特別慰勞的一切。他則由幾個女郎簇擁着,離開浴池,來到另一間滿室芳香的按摩室,接受她們的集體按摩。

完事以後,女郎們才連同他的衣服,一齊送到咪咪的香閨,含着神秘的笑意退去。

現在,香閨里只有他和咪咪單獨相處,不必再顧忌那些女郎的礙事,彼此盡可為所欲為了。

方天仇剛走近躺在床上,玉體橫陳的咪咪,她突然一骨碌坐了起來,迫不及待地說:“你究竟是誰?膽敢冒充小章混進這地方來!”

“你別急呀,聽我慢慢告訴你不好嗎?”方天仇在床邊逕自坐下,他已早有腹案,不慌不忙他說:“事情是這樣的,小章已經私下向警方投案了……”

沒等他說下去,咪咪已吃驚地叫起來:“什麼?他,他投案了?”

“你別大嚷大叫的,聽我說完好嗎?”方天仇急忙阻止了她。

咪咪這才壓低了嗓子,十分緊張地說:“你快說,究竟是怎麼回事呀?”

方天讎正色說:“他投案也是出於萬不得已,因為警方已經在海里找到那個真正姓方的屍體,知道小章是化裝冒充的。不過警方為了要破獲‘勒索公司’,答應給他一個自新的機會,只要他說出這個組織的全部內幕。”

“那麼他說出了沒有?”咪咪急問。

方天仇笑了笑說:“如果你是小章,你說不說呢?”

“這個……”咪咪無從回答這問題。

方天仇斷然替她回答說:“在那種情勢之下,我相信換了你,也一定會和盤托出的吧!”

“那麼他是向警方說了?”

“當然說了。”方天仇說:“不過小章倒很有點良心,他提出個附帶的條件,就是必須把你救出去。”

“哦?”咪咪頗覺意外:“他真是提出這個條件?”

“我何必騙你。”方天仇認真地說:“否則我又怎會冒充小章來通知你。”

“那麼你是什麼人呢?”咪咪茫然望着他。

“我嗎?”方天仇哈哈一笑說:“我就是我呀!”

“你就是你?”咪咪聽得莫明其妙。

方天仇點點頭說:“我就是那姓方的!”

“鬼話!”咪咪不信地說:“姓方的已經被他們丟進海里,早就淹死啦!”

方天仇哂然一笑說:“現在科學昌明,男人可以變女人,死人當然也可以復活,這有什麼稀奇!”

“哼!你簡直是滿嘴胡說,我可不受你的騙!”咪咪霍地翻身跳下床,沖向門口,回過頭來說:“你再不說實話,我就去報告了!”

“請便!”方天仇並不阻止,若無其事地笑笑說:“反正我是仁至義盡,替小章擔這麼大的風險把話傳到了。一個小時之內,他就會帶領警方的大批人馬來攻,那時候可別怪我沒有通知你。”

咪咪看他如此鎮定,自己反而不知所措了,猶豫了一下,終於走回床邊說:“你說的是真話?”

“信不信由你。”方天仇表示無所謂地說:“現在警方的水上巡邏隊,已經嚴密監視着這個小島,只等大批人馬一到,立刻就發動全面攻擊。你現在就是去報告,也無法挽回大局。”

“那我該怎麼辦呢?”咪咪急了。

“如果你聰明的話。”方天仇趁機慫恿她說:“趁現在警方還沒有發動之前,替小章做一點事,那麼非但可以將功贖罪,而且可以獲得重賞。這是我提供的一點小意見,至於願不願意,還得由你自己決定。”

“可是……”咪咪望了望他,忽然說:“你的話總使我有些不敢相信,除非你能證明你就是那姓方的!”

方天仇笑笑說:“這個很容易,你可以驗明正身,看我全身上下,從頭到腳,有沒有經過化裝,不是就得到答案了?”

咪咪微點了下頭,表示同意這個辦法。

剛才他們只顧着說話,根本忘了一切,現在她走到床邊,要察看他臉部是否經過化妝時,才突然發現彼此都是赤身裸體,全身一絲未掛!

咪咪雖然對光着身體已當家常便飯,可是赤裸裸地站在這個陌生人面前,尤其對方也是像從天上跑出來似的,畢竟有些不好意思。

方天仇看她忽然忸怩作態起來,不由詫異說:“你怎麼啦?”

咪咪被他一問,更是窘得滿臉通紅,恨不得掉頭跑開去。但這樣一來,如何能證實他是否就是那個被丟進海里淹死的方天仇呢?

於是,她只好厚起了臉皮,走到他面前,伸出一雙白嫩的玉手,在他臉上一陣揉搓,似乎想揭下他的一層臉皮來。

“喲!輕點好嗎!”方天仇被她揉搓得痛叫起來。

咪咪並不停止,直把他臉上搓得紅一塊,白一塊,可是連一根汗毛也沒搓下……

正在這時候,香閨的房門突然一開,進來的赫然是那個日本女人!

咪咪是背向著門口的,並未發覺那女人的闖入,方天仇則非常機警,立即抱住了她赤裸的身子,把臉貼在她豐滿的雙峰之間,裝出正在調情。

“你!……”

咪咪驚怒交加,正要舉掌怒摑他兩個耳光,不料身後己發出那日本女人的嘿然獰笑說:“嘿嘿!你們好大的狗膽,居然敢圖謀不軌!”

咪咪這才知道方天仇的動機,並非是存心非禮,而是迫不得已,想瞞過那日本女人,掩飾他們的秘密。

“管理員。”她急忙投入方天仇的懷裏說:“我正在……”

“正在幹嘛!”日本女人霍地拔出手槍,對着他們說:“哼!你們剛才說的話,我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你還想瞞我?”

“管理員……”咪咪猶欲分辯。

但那日本女人根本不容她說話,把臉一沉,聲色俱厲地喝令說:“少說廢話,你們兩個一齊跟我去見湯協理!”

咪咪早已嚇得全身發抖,沮然向方天仇說:“都是你害人!我一時忘了這房裏裝有竊聽器,剛才的話她全聽到了,還有什麼可說的,我們去見湯協理吧……”

方天仇見事機已敗露,只得輕輕推起咪咪,裝出無可奈何的苦笑說:“去就去吧,不過總得讓我們穿上衣服呀,這樣赤身露體的走出去,實在有點不雅觀……”

日本女人不疑有他,冷聲說:“別廢話,快把衣服穿起來跟我走!”

“是!”

方天仇應了一聲,在那女人手槍的監視下,逕自走向距離不遠的沙發,抓起剛才那些女郎送進來的一堆衣服。首先穿上了內褲,然後慢條斯理穿上背心……

“快點穿!”那日本女人催促着:“我沒時間跟你們磨菇!”

方天仇充耳不聞,穿上了襯衫,就在提起長褲的一剎那,他的手已伸入了口袋。

“砰砰砰!”一連三槍,子彈自口袋裏疾射而出。

“啊!……”日本女人猝不及防,慘呼一聲,已被擊中要害,龐然大物的身體倒在了地上。

在咪咪的驚呼聲中,方天仇已一個箭步竄去,急將房門推上,才蹲下身去察看那日本女人。見她胸、腹、腰部三處血流如注,早已飲彈斃命!

方天仇當機立斷,撿起了日本女人的手槍,急向張惶失措的咪咪吩咐:“你別怕,禍已闖出來,只有拿出勇氣來干到底,現在事不宜遲,你快穿上衣服!”

咪咪已沒了主意,正在猶豫不決,房外那些女郎已聞聲趕來,敲着房門驚問:“出了什麼事?”

方天仇急向咪咪使了個眼色,她終於明白了自身的處境,連忙強自鎮定,大聲回答說:“沒,沒什麼,小章在跟我胡鬧……”

“剛才聽到叫聲,我們還以為出了人命呢!”房外的女郎笑着打趣。

另一個也取笑說:“叫他別蠻幹,時間有的是,不必跟你拚命呀!”

接着聽得那些女郎齊聲大笑,然後走開了。

方天仇這才鬆了口氣,立即衝到沙發前,從衣服口袋裏取出一具袖珍型超短波無線電話收發機,拉出一節節的天線,開始發射出電波。

咪咪的所謂衣服,不過是那一襲薄如蟬翼的輕紗,披在身上等於是沒穿,方天仇看了直搖頭說:“快換件別的,我們也許要離開這裏!”

咪咪點了下頭,急忙去衣櫥里找衣服換,這邊的訊號也傳了回來,表示對方已接到發射出去的電波。

方天仇立即按下開關,報出事先約定的呼號:“尖兵五二,請大黑一號回答!”

“大黑一號在聽。”對方傳來了細微的聲音:“這是反黑總部,尖兵五二請報告情況。”

方天仇急說:“地點在大浪頭北方小島,防守嚴密,人質尚未獲得保護,請即出發準備接應,千萬不可貿然接近本島,隨時注意我的報告,一切按原定計劃!”

聯絡完畢,方天仇關上收發機,小心翼翼地收藏起來,忙把自己的衣服穿上。

咪咪也已穿上一件短袖恤衫,和緊身的長褲,完全是行動方便的裝束。看上去反而顯得充滿青春活力,與剛才那種極盡誘惑之能事的打扮,簡直判若兩人。

方天仇滿意地點了點頭,拖開了日本女人的屍體,遂鄭重其事地說:“現在我們必須孤注一擲,才有希望打開一條生路。如果你沒有勇氣冒險,我也絕不勉強,一切由你自己決定。但一定得拿定主意,任何情況之下,都不能臨陣退卻,你可以先仔細考慮,然後再把決定告訴我。”

“我已經拿定主意。”咪咪毫不猶豫地說:“你看我穿的這身衣服,不是決定跟你一起走了嗎?”

“好,你這個決定是很明智的。”方天仇說:“現在我們必須制住外面那幾個女郎……”

咪咪大為吃驚說:“你,你要把她們全殺死?”

“不!”方天讎正色說:“她們跟你一樣,是無辜的,不過我沒有時間把她們一一說服。為了安全起見,只有暫時委屈一下,你把她們騙進來,關她們在這裏。”

咪咪唯命是從地連連點頭,走到門口拉開條門縫,向外面招呼說:“喂!你們都進來一下好嗎?”

女郎們涌到了門外,嘻嘻哈哈地笑着說:“怎麼啦,是不是叫我們來看錶演?”

“我看是咪咪應付不了,叫我們進去助陣吧!”

“呸!要助陣你去助,我們才……”

說猶未了,她們已一窩蜂地涌了進來,門后的方天仇迅速將門關上,舉槍喝令:“不許動!一齊替我站過去!”

女郎們大吃一驚,嚇得面面相覷,比較鎮定的,急向咪咪詫然問:“咪咪,這是怎麼啦?”

“別多問!”方天仇從身上掏出個事先準備好的小瓶,遞給咪咪說:“這是一瓶特製的麻醉劑,對人體不會有傷害的,讓她們每人嗅一下,最多只昏迷一兩個小時就會清楚。事非得已,請諸位小姐們多多原諒!”

暫時的昏迷,總比永久的死亡要強,在方天仇手槍的威脅之下,她們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除非是願意吃“衛生丸”,不然就得乖乖地聽命。

其實方天仇帶着的這瓶強烈麻醉劑,只是防而不備,準備萬一用得着時,可以拿出來應用,沒想到居然對這幾個女郎先派上了用場。

捆綁太費事,擊昏又太殘忍,這樣倒是非常省事,而且很適合。咪咪拿着小瓶,叫她們輪流放在鼻孔里一嗅,便見她們一個個地倒也,倒也!

方天仇望望這些橫七豎八的赤裸女郎,確定她們沒有一個是偽裝昏迷的,於是收起了小瓶,帶着咪咪出了香閨,反手關上暗房門說:“下一步比較麻煩,也許會發生危險,不過你放心,我會盡全力保護你的。”

“我們恐怕不容易出得去。”咪咪皺起眉頭,憂心忡忡地說:“這裏的戒備很嚴,尤其出路只有一條,日夜都派有人把守,洞口還有兩挺機槍。沒有經理或協理的命令,誰也不準擅自出入的。”

方天仇點點頭,胸有成竹地說:“我自然有辦法,不過目前還不急於出去,先得找到那位林小姐,還有赫爾遜夫人的公子,你知不知道他們被關在哪裏?”

咪咪搖着頭說:“不瞞你說,我們都是在香港聲色圈裏混生活的,被他們看中了,威逼利誘,用很高的酬勞把我們騙來的。等我們發現這裏的秘密,已經身不由己了。他們只把我們當成玩物,誰高了興,就跑來玩個痛快,其餘的時間都關在‘慰勞室’,根本不許我們自由行動。”

“那麼你怎會知道我曾被丟進海里去了呢?”方天仇覺得很懷疑。

咪咪解釋說:“我是聽經理說的……”說到這裏,她的臉忽然紅了,似乎後悔自己說漏了嘴。

方天仇記起在快艇上,曾由那姓鄭的口裏獲悉,咪咪在極力巴結所謂的經理。現在察言觀色,諒必確有其事。他怕她受窘,不便再追問下去,遂說:“既然你對裏面的路徑也不熟悉,那就跟我走吧,也許我還能記得一點。”

咪咪到了這時候,不跟着他走也不行,只好默默地跟着他,甚而連命運也交在了他的手裏。

方天仇帶着她出了“慰勞室”,照着剛才來的原路,走過一道道的鐵門,又走過一條條的甬道,幸而沒有遇上那些黑衣大漢。轉來轉去,終於來到了遇見姓鄭的那條走道上,遙見湯協理“辦公室”門口,守着兩個黑衣大漢。

他急將咪咪拖到轉角上,輕聲說:“你先在這裏等一下……”

然後,他走出轉角,大大方方地直朝湯協理的“辦公室”走去。

走到門口,兩個黑衣大漢擋了駕,用那種羨慕而忌妒的口氣說:“媽的,小章,你不在盤絲洞裏當豬八戒,跑來這裏幹嘛?”

“協理打電話叫我來的……”方天仇假傳聖旨地說。

“沒那回事!”黑衣大漢斷然說:“湯協理吩咐過,除非是總經理和經理,任何人不見,你小子撒謊安的什麼心?”

方天仇力持鎮定,理直氣壯說:“我憑什麼要撒謊?你們不信自己進去問他!”

“不必問!”那大漢說:“湯協理正在跟那姓金的娘們盤腸大戰,那會有閑工夫叫你來!”

“不問就不問。”方天仇忿聲說:“反正我是來過了,回頭湯協理怪罪起來,我就說你們不讓我進去!”

說罷,他裝出賭氣的樣子,扭頭就走。

兩個大漢果然着了慌,唯恐真是湯協理打電話召他來的,他們可擔當不起,因此急忙喚住他說:“喂,小章,跟你鬧着玩的,別他媽那麼認真,才冒充兩天姓方的,何必那麼神氣,要是叫你冒充香港總督,那還有咱們活的?”

“我還不是跟你們二位鬧着玩的。”方天仇笑笑說:“誰又認了真?你們要怕吃排頭,還是乖乖讓我進去吧!”

“慢着!”那大漢謹慎他說:“我得先進去問一聲,你等着吧!”

就在那大漢開動鐵門的一剎那,方天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動,出其不意地倒握手槍,用槍柄接連擊昏了兩個大漢,使他們連哼都沒哼出一聲。

這時候因為已是深夜,除了重要關口有人不分晝夜把守,像這些走道里,是不會有人走動的。

方天仇擊倒兩個大漢,仍然不敢怠慢,立即推門而入。眼光一掃,見“辦公室”里沒有人,倒是垂着布幔的內室,正發出如雷的鼾聲,大概是好戲已經收場,湯協理已精疲力竭,沉入了夢鄉吧?

他毫不遲疑,掀起布幔,衝進了內室。

不料鼾聲突然停止,床上只見金玲玲裸露地躺着,兩眼睜得通圓,卻不見湯協理的人影!

方覺有異,背後已被一支槍管抵住。

“小章!你好大的狗膽!”這正是湯協理的聲音。

方天仇大吃一驚,想不到老奸巨猾的湯協理,居然已警覺到他的到來,用鼾聲表示熟睡,使他上了個大當。

手槍抵在背後,他那敢輕舉妄動,只得丟了槍,緩緩高舉雙手。

只聽得湯協理嘿然獰笑說:“小章,你大概忘了吧,外面辦公室的地板下,裝置有警報系統,一根針落在地上,我也會得到警報。你未得我命令,這麼深更半夜地悄悄闖進來,究竟想打什麼主意?”

“是總經理叫我來的……”方天仇只好信口胡說。

湯協理不由大笑說:“好大的帽子!總經理叫你半夜拿着槍來我這裏,是叫你來行刺?”

方天仇急中生智,將計就計地說:“不瞞協理說,總經理正是這個意思,她的命令,我不敢不從。”

“哦?”湯協理大為意外,萬分驚詫地說:“你說的可是實話?”

方天仇裝出可憐兮兮地說:“我小章有幾個腦袋,敢在協理面前撒這麼大的謊?”

湯協理一時之間真有些將信將疑起來,因為當他完成任務,帶着他們回來向那高大女人復命時,曾見總經理和經理在密商着什麼。見他們到來,談話立即中止,事後又隻字不提,難道他們是在密商對付他?

由於他確曾企圖獨攬“勒索公司”的大權,那高大女人從澳門突然趕來,說不定真是為了這件事。利害關係重大,暗中設法除掉他也不是絕無可能。

想到這一點,他頓時勃然大怒說:“經理知道嗎?”

方天仇點着頭說:“總經理和經理兩個,正在等我去復命呢!”

“好!”湯協理恨聲說:“你立刻跟我一起去見他們,當面問個明白,如果真有這回事,嘿嘿!我倒要看看,究竟誰死在誰手裏。”

說罷,喝令方天仇迴轉身來。

方天仇轉個身,始發現湯協理一絲不掛,手裏正握着一把左輪!

他逼着方天仇走出內室,抓起辦公室上的電話,撥出兩個號碼,於是下令說:“警衛組?我是湯協理,立刻派幾個人到我辦公室來!”

擱下電話,他又逼方天仇回到內室,命令方天仇高舉雙手,面對石壁而立,然後吩咐金玲玲:“把衣服遞給我!”

金玲玲不敢抗命,忙從床上起來,把床邊地上堆着的衣服和黑袍捧起。還沒走過來,忽然床頭的一個小鈴“叮叮”一響,裝置在室內四壁的幾隻小紅燈泡,剎時齊亮。

湯協理頓時一驚,知道又有人進來了,不由自主地退向門旁,準備重施故伎,像剛才一樣地把來人制住。

他這一分神,金玲玲見機不可失,突然將手裏的一堆衣服,出其不意地猛朝他臉上擲去。

湯協理連做夢也沒想到,金玲玲居然敢向他攻擊,被一堆衣服擲在臉上,頓時遮住了視線,使他慌得手足無措。情急之下,手指已扣動了板機。

“砰!砰!”兩響,子彈全射了個空。

方天仇返身撲到,照準他臉上一拳狠狠擊去,擊得他一個倒退,踉踉蹌蹌跌出了內室。

湯協理還沒爬起身,方天仇已來了個餓虎撲羊之勢,全身撲上來,捉住了他執槍的右手腕。用力向地上一砸,手槍脫手了。

他剛想大聲呼救,已被方天仇用衣服蒙住了嘴,堵得他幾乎透不過氣來。

原來進來的不是別人,竟是那咪咪,她手裏正握着外面兩個大漢的槍,急忙遞給方天仇說:“他們在動了,恐怕要醒過來啦!”

方天仇一聽大驚,接過手槍,制住了湯協理,忙掏出那個小瓶,強塞在他的鼻孔里,使他一嗅之下,立時失去了知覺。

隨即將小瓶遞給咪咪說:“快去制住外面兩上傢伙!”

咪咪接過小瓶,忙出了辦公室。

方天仇急將昏迷的湯協理拖進內室,匆匆穿起他的那件黑袍,戴上面罩。咪咪已進來緊張萬分地說:“不,不好了,好像有人來啦!”

方天仇忙吩咐她跟金玲玲藏進內室,以最快的行動,將外面昏迷的兩個大漢,拖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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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索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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