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我幹掉伊能正志是昨晚的事情,而這項計劃卻花了我一個多月的事件。至於我之所以干這件事情的原因,應該要追溯到七年前。
坦白說,我當初對他還沒有深惡痛絕到要置之於死地而後快的程度。我當時計劃的只是一般的報復。起先,這是對我所受到的屈辱的報復,但隨着時日的變遷,這意念遂凝固成為牢不可拔的殺意,固定在我的心裏。
自從立意要將他殺害以後,我從來沒有過罪惡的意識。
每次想到這個問題時,報復之心反而愈來愈堅定。我冷靜地審視着在自己心裏起伏不已的殺意。
伊能正志突然在我面前出現,將我的人生踐踏得支離破碎,並且為我留下不可抹消的屈辱痕迹的人物。他被殺害可以說是罪有應得。
這個人第一次在我面前出現,是在1960年的春天,屈指一算,已有七年了。
當時35歲的我,供職於一個公家機構的外圍團體,剛升為總務部股長不久。
以這個年齡而膺任股長不能算宦途順利,和我同年的同學中還有人當上了課長。
這個團體專為收容退職高級官員而設,因此,上層人員全為所謂的“空降部隊”所佔滿。這些人多半畢業於國立T大或H大,曾經為炙手可熱的官場俊秀。畢業於地方上一處藉藉無名的高中和名不見經傳的私立大學的我,在學門和派繫上,當然不能望其項背,因此,晉陞緩慢自然是意料中的事。
雖然如此,我卻覺得滿足。再過幾年,我應該有晉陞為副課長的可能。在退休之前,我或許會被提升為課長。總之,只要一帆風順,我在生活上可以說是無憂無愁的。我唯一的不滿可以說是我和太太之間迄今膝下無兒,但這也沒有令我耿耿於懷。
我的太太名字叫做玉子。她的年齡比我小五歲,是我同鄉一戶農家的女兒。我們是經過相親而結婚的。結婚後,我有幸得到一位和我服務的單位有業務上來往的人的介紹,在世田谷租到一幢房子。這幢房子樓下有兩個房間,樓上除了六席房間之外,還有陽台。以新婚夫婦來說,這樣的屋子已經夠大了。同時得到新居和新娘子的我,處在幸福的頂峰。
玉子雖然不怎麼漂亮,但她的身體卻足夠令我瘋狂。清晨睡醒時,我的精神都格外爽快,到車站搭乘電車上班時,我一路上都在吹着口哨。
我在結婚後的第五年晉陞為股長。
“這太好了。”
玉子眉飛色舞地望着人事命令上的文字說。
“恭喜你榮升。相親時我母親就說你的耳朵特別大,將來一定會出人頭地,現在她的預測果然靈驗了。”
“這樣也算榮升嗎?”
我不覺苦笑起來。到35歲才晉陞為股長,這還值得自傲嗎?不過,我還是高興,這是實在的話。
“我這就寫信告訴在鄉下的母親。同時,我們應該慶祝一番。”
玉子特地為我做了紅豆飯(日本人以示慶祝的習慣)。她將人事命令豎立在五斗柜上,前面還供了插在玻璃杯里的幾株鮮花。這一晚的情景我記憶歷然猶新。
我喝了幾壺酒後有些陶陶然。玉子也陪我喝了兩三杯。滿面緋紅的她對我嫣然笑着的樣子,好像在祈求些什麼。小市民的幸福不就是這樣的嗎?
“我真高興。”
玉子這天夜晚在我的懷裏重複着說這句話。當我的手摸遍她那因冒汗而濕潤的身體時,她情不自禁地連連歡喜的叫出聲來。她這異常昂奮的樣子使我更加感到陶醉。我們像兩具泥人一般糾纏在一起,互相傳遞着彼此的體溫和脈搏,相信天底下沒有任何力量能將如此甘美的擁抱活生生拉開的。
實際上卻有這麼一個人出現了!
這個人就是伊能正志!
現在我該敘述有關他出現的經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