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十”
這事發生得如此突如其來,有那麼一瞬間大家全怔住了。
緊接着波洛大叫一聲奔出窗外,查林傑跟隨着他。
他們很快就回來了,抬着軟綿綿的一個人。他們把他小心地放在一張皮沙發上。我看清他的面孔以後驚呼起來:
“這就是——這就是窗上的那張臉!”
是的,昨晚從窗外窺視我們的就是這個人,我立刻認了出來。我還記得當我說他有一張死人的臉時,波洛還為此責備過我。
然而眼前的這張面孔證明了我當時的說法並無大錯。這是一張迷惘獃滯的臉,跟一般人類的臉大不相同:蒼白憔悴,虛弱不堪,而且變了形,好像一個假面具,看上去叫人覺得彷彿此人早就沒有了靈魂;臉的另一側下面淌滿了血。
弗雷德里卡慢慢地走了過來,站在沙發旁邊。波洛轉身遮住了她,不讓她看這幅慘淡的圖畫。
“你受傷了,太太?”
她搖搖頭。
“子彈擦破了肩膀,沒什麼。”
她輕輕推開波洛,彎下身去。
那人張開了眼睛,見她正看着自己。
“我但願這次能叫你滿意了,”他惡毒地低聲咆哮起來。但突然間他的聲音變得同一個孩子差不多,“哦,弗雷迪,我這不是真心話,不是真心話呀。你老是對我這麼寬容……”
“別難過了——”
她跪在他身邊。
“我不是真的想……”
說到這裏他的頭猛地歪到了一邊,這句話永遠不會有下文了。
弗雷德里卡抬起頭看看波洛。
“是啊,太太,他死了。”他輕聲說。
弗雷德里卡慢慢地站了起來,低頭看着死去的人,用一隻手憐憫地撫摸着他的前額,然後嘆了一口氣,轉向我們大家。
“他是我丈夫。”她平靜地說。
“第十,那個始終存在的問號。”我自言自語地說。
波洛點點頭,接着我的話說:
“是的,我一直就覺得存在着第十個人。我一開始就這麼說的,不是嗎?”
“他是我丈夫,”弗雷德里卡有氣無力地說,然後一下子坐進了拉扎勒斯搬給她的一張椅子裏。“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訴你們了——現在。”
“他是個完全墮落的浪子,是個吸毒者,而且教我吸毒。跟他分居以來我一直掙扎着想戒掉這種癮頭。我覺得終於有了成效。這是很痛苦,很困難的,噢,難得無法想像,沒有這種經歷的人是完全無法體會的。
“但我擺脫不了他。他老是來討錢——連恫嚇帶詐騙,或者說是勒索。要是我不給錢,他就要自殺——這便是他手中的王牌。後來他又說要是拿不到錢,不但要自殺,而且還要先把我殺掉。他是什麼都幹得出來的,是個瘋子,是個狂妄的人。
“我認為是他殺了瑪格黛勒-巴克利。當然,他要殺的不是她而是我,但他搞錯了。
“我想我應當早就把這個情況講出來了,但我畢竟只是猜測,並無憑據。而且尼克所遇到的那些奇怪的事故好像是精心策劃的,這就使我感到殺死瑪格黛勒-巴克利的可能根本不是他,而是另外有人。
“後來,有一天我在波洛先生桌上看見了一張撕破的紙,上面有他的筆跡,那是他給我的信的殘片,於是我就驚駭地明白了波洛先生已經有了線索。
“打那時起,我覺得只是時間問題了……
“雖然我懂得瑪格黛勒-巴克利小姐為什麼會被打死,但巧克力糖的事我卻完全想不通。他不會想去毒死尼克的,反正我看不出他這麼做有什麼意義。我困惑極了,一直想不出個道理來。”
她雙手捂着臉,然後又緩緩鬆開,像要暈過去似的。
“就是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