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鬥智

六、鬥智

宋公治的錦囊妙計,分為兩個步驟,第一步是“調虎離山”,由庄德成和費雲執行,已經把那幾輛警車引走了。第二步則是“借花獻佛”,派出羅俊傑和俞振飛執行,他們的行動雖然定在夜裏,但現在卻必需離開林公館。

二人駕了羅俊傑的轎車,在庄德成他們離去五分鐘后,也悄然駛出了大門,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宋公治和廖逸之留在林公館,他們商討着應付金玲玲的對策,因為她是林廣泰的續弦,彼此在香港政府的婚姻註冊所,登記為合法的夫妻。

幾年以前,也就是林廣泰走霉運,事業一蹶不振,幾乎宣告破產的時候。金玲玲突然叛離了他,席捲一切細軟而去,使林廣泰遭受到生平最重的打擊!

如今,林廣泰功成利就,她卻忽然回來了,並且企圖染指那龐大的產業,這件事不是容易解決的,因為那女人手裏握着一張王牌——婚姻註冊所的一紙證明,在法律上,她仍然是林廣泰合法的妻室!

所以,對付起來頗感棘手。當他們商榷對策時,方天仇回來了。

他拖着倦乏的身子,和一個頗堪尋味的回憶,蹣跚地進了門。

宋公治和廖逸之都認識方天仇,也不必介紹,彼此點頭招呼了一下,林廣泰就迫不及待地問他:“可查出了眉目?”

方天仇坐定下來,把經過情形簡單扼要地說了一遍,最後搖搖頭,顯得茫然地笑着說:“我既已落在他們手裏,而居然能留得命在,這件事實在令人百思不解,他們怎麼會忽然仁慈起來了?”

“我看這倒不見得是仁慈,”廖逸之說:“他們之所以手下留情,極可能是另有陰謀,說不定還在想利用你呢!”

“利用我?”方天仇大笑起來:“那他們只有自討苦吃了!”

“天仇,”林廣泰神色凝重地說:“這次我們可要栽筋鬥了……”

“怎麼?”方天仇大為詫然,他真不敢相信,素日達觀自信的林廣泰,居然說出這樣泄氣的話來。

林廣泰長嘆一聲,接着把發現金氏姊妹遇害,以及宋公治的錦囊妙計,一口氣說了出來。並且沉重地說:“我擔心的是,鄭二爺那邊對藍天,恐怕不好交代了……”

方天仇聽說金氏姊妹已經遇害,便感覺對方過於棘手,沉思有頃,他終於沉聲說:“對方既然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他不仁,我就不義,看來我方天仇只有大開殺戒了!”

“方兄準備如何着手?”宋公治故意問。

方天仇深知此人極為自負,尤其妒才,不願別人的能力超過他,所以鄭重說:“兄弟還沒有想到對策,——不過,宋大律師安排的錦囊妙計,使我萬分佩服,這也算讓兄弟出口氣了。”

宋公治對這奉承十分消受,立刻堆起了滿臉笑容。

“哪裏,哪裏,這件事還得多仰仗方兄的大力呢。”

林廣泰憂心忡忡地說:“鄭二爺那邊,你們看要不要……”

未等他說完,電話鈴響了,是九龍城鄭二爺公館打來的。

林廣泰聽出對方是尚東明,急問:“二爺回去了?……什麼……二爺受傷了……喂!你說清楚一點……嗯……嗯……好的,好的,你們好好照顧二爺,我立刻派人來。”

電話掛了,林廣泰神色焦灼地說:“鄭二爺為了金氏姊妹失蹤,帶了人去找獨眼龍,逼他交出人來,結果動起手來,獨眼龍受了重傷,二爺也挨了一刀。”

“老大準備上九龍城去?”宋公治問。

“我想……”林廣泰猶豫起來。

“還是我去一趟比較好,”方天仇自告奮勇說:“港九認識你的人太多。”

“也好,”林廣泰表示同意。但他同時也想到了一點:“不過,藍天方面如何應付!”

方天仇沉思一下,忽然靈機一動說:“我有辦法,不過,也許要請廖兄跟我合作一次。”

“我?”廖逸之受寵若驚地說:“方兄別拿我開心了,兄弟手無縛雞之力,動動筆桿還湊和,刀呀槍的可摸也沒摸過……”

方天仇卻笑起來:“廖兄請放心,用刀用槍是兄弟的事,必要時只需要廖兄動動筆桿就行了,請廖兄暫時不要離去,等兄弟的電話好了。”

誰也不知道方天仇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他請廖逸之留在林公館,自己立刻離去,攔了部“的士”由海底隧道過海。

抵達鄭公館,始知鄭二爺的傷勢並不嚴重,僅只肩頭上被刀割了一道口子,經送醫院縫了幾針,敷藥包紮后已無大礙。

但是,鄭二爺認為獨眼龍居然敢跟他公然作對,感到萬分氣惱,雖然對方被小李在大腿上射中兩槍,他仍然消不了這口氣。

此時鄭二爺躺在卧床上,房裏只有鄭二奶奶和兩個女傭照應,其他的人都留在客廳,遵照醫生的囑咐,要讓傷者靜靜休養。

方天仇是唯一被接待到卧房裏來的人,他見鄭二爺的傷勢雖無大礙,但此時若貿然說出金氏姊妹遇害的事,對傷者的刺激必然很大,所以經過考慮,決定暫時不提。

勸慰了鄭二爺幾句,方天仇就退了出來,客廳里坐着尚東明,小李,盛國才,常三通,馬老三和吳環,他們個個愁眉不展,顯得異常的沮喪。

方天仇坐定下來,向尚東明說:“尚兄可否把經過告訴我?”

尚東明遲疑一下,只好把經過說了出來。

原來他們隨鄭二爺去藍天大戲院后,回來召集了一次會商,決定立即採取行動,向九龍城展開全面搜索。

搜索分頭展開,鄭二爺親自帶了小李等十人,浩浩蕩蕩開向了“金盛開賭館”,開門見山地要獨眼龍交出金氏姊妹。

獨眼龍曹金盛被利用作了一次傀儡,愈想愈不甘心,回來才發現支票不翼而飛,更是憤怒交迸。心裏的一口怨氣尚未消,鄭二爺居然領人找上門來了,自然是火上加油,顧不得什麼後果了,便與鄭二爺衝突起來。

要知道這獨眼龍曹金盛,在九龍城裏也算得上是號人物,平常忍氣吞聲,是自忖鬥不過鄭二爺的勢力,如今既然有人替他撐腰,那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雙方三言兩語就起了衝突,獨眼龍把心一橫,摸出一把彈簧刀,出其不意地就給鄭二爺一刀!

幸而鄭二爺閃讓得快,刀鋒只在肩頭上劃過,幾乎在同時,小李的槍冒出了火舌,兩槍均中獨眼龍的大腿。

賭館頓時亂成一片,槍聲四起,小李等人因見鄭二爺受了傷,肩頭血流如注,於是不再戀戰,急忙掩護鄭二爺退出了現場。

方天仇聽完這段經過,一時沉默不言,他想不到事態的發展如此複雜,居然那麼巧,又把“黑騎士”的人扯上了,下午他才跟那朱老二照過面,現在……

他忽然拿定了主意,決定要把鄭二爺的一百萬保證金弄回來,不然那筆巨款落在那批飛仔手裏,不知將為香港帶來多大的風波和災害!

於是,他打了電話到林公館。

接電話的是林廣泰,他聽說鄭二爺的傷勢無礙,總算放心了,立刻把電話交給廖逸之。

“方兄有什麼吩咐?”他問。

“廖兄跟新聞界比較熟,”方天仇在電話里說:“今天的晚報能不能發個消息?”

“今天來不及了,晚報早已經出了……”廖逸之茫然問:“方兄要發什麼消息?”

“那麼明天的日報一定要登出來。”方天仇說:“消息的內容是這樣的,就說金氏姊妹因為忽然生病,將停演兩天,決定後天繼續在九龍城藍天登台表演。多寫點捧場的話,同時替藍天也登個啟事,說明金氏姊妹因病不能登台。”

“可是金氏姊妹已經……”廖逸之困惑地說:“後天怎麼能登台表演?”

“我知道,”方天仇堅持說:“廖兄照我的意思發消息就是了,噢,還有,請轉告林老大,‘借花獻佛’千萬不能在今夜行動,最好跟我這邊配合,萬萬不能誤事!”

掛了電話,尚東明不禁詫然問:“方兄已經知道他們的下落?”

方天仇笑而不答,只說:“我要去藍天一趟,代我向二爺說一聲,請他安心養傷,一切有林老大會替他解決就是了。”

離了鄭公館,方天仇立即趕到藍天大戲院,會到了經理周強。

方天仇自我介紹了一番,就說明來意。

“兩位金小姐現在香港,因為身體不太舒服,需要休息兩天,決定後天晚場返回九龍繼續登台。”

“真的?那可太好了,太好了……”周強大喜過望,恨不得把帶來這喜訊的方天仇捧上天,他熱烈地擁抱着他,表示出自己心裏的高興。

方天仇只是淡淡一笑,說:“兄弟已替周經理登了啟事,也託人發了點消息,相信後天一定能賣個滿堂,周經理準備替她們安排幾個什麼節目,最好能告訴我,我好轉告她們,事先好有個準備。”

“她們倆最叫座的是‘夜遊歸來’……”周強想了想說:“這麼吧,第一個就表演‘夜遊歸來’,再來個‘瘋狂的賭注’,‘強盜與美女’,這三個節目都是她們最拿手的。”

方天仇把這三個節目記住了,隨即向周經理告辭,離開了藍天大戲院。

他這一番安排,究竟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金氏姊妹已經遇害,後天晚場她們怎能登台表演?

這些答案,只有方天仇自己心裏明白!

方天仇剛離開藍大大戲院,沒走幾步,忽然聽見後面響起一陣急促的高跟鞋聲,不由停步回頭看,竟是露娜追了上來。

“幹嘛走那麼快啊,”她急急走了幾步,嬌喘呼呼地說:“害我追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不是要在鄭二爺公館住兩天?”方天仇對她的公然出現街頭,感覺十分詫異。

“你又不在,我住那裏多沒勁!”露娜表示她的多情。

“他們知道你出來?”方天仇問。

“當然知道,”露娜把嘴一呶:“不然他們會放我出來?”

方天仇待再問,忽然發現在不遠處,有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向他們張望,仔細一看,才認出是鄭二爺手下的小角色。

於是他恍然大悟,鄭二爺一定是有意讓露娜自由活動,暗中派人跟蹤,目的是利用她作餌,看是否再有人對她綁架,以便查出綁走金氏姊妹的是那路人物了。

這不能說不是個辦法,只是太冒險了!

方天仇忽然靈機一動,說:“露娜小姐有空嗎?”

“怎麼?”露娜神秘地笑着。

“我有點事想請教!”方天仇徵求她的意見:“我們可否找個地方談談?”

露娜雖然不知他有什麼話說,但也正中下懷,向對街一家旅館一指,說:“到我的住處去好嗎?”兩隻會說話的眼睛,閃爍着明媚的光彩。

“如果方便的話,”方天仇燦然一笑說:“我該說能夠一探露娜小姐的香閨,是十分榮幸。”

露娜嫵媚的一笑,把手搭在他的臂彎里,彷彿一對熱戀中的情侶,相偕穿過了對街。

就在兩人剛剛要踏上行人路的一剎那,突然一輛重型機車,以風馳電掣的驚人速度,直朝他們沖了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方天仇發覺情形不對,趕緊猛力一拉露娜,雙雙跳上了行人路,只差兩寸距離,機車擦身而過,沖向了街的盡頭,揚長而去。

雖只驚鴻一瞥,方天仇已看清了那騎士的背影,深藍破舊牛仔褲,套着黑色皮茄克,正是“黑騎士”的打扮!

露娜幾乎一跤摔倒,幸而被方天仇拉住,嚇得她芳容失色,等到驚魂甫定,不由嬌聲怒罵一句:“要死的冒失鬼!”

方天仇一笑置之,偕同露娜若無其事地走進旅館,乘她不注意之際,暗向跟蹤的那個漢子打了個招呼。

露娜是“藍天”的台柱,自然享受着較好的待遇,周強替她在這裏訂的是間特級套房,備有浴室起居間,還裝有電話。

僕人替他們開了門,就知趣地躬身而退。

露娜把房門反手帶上,就發起嗔來。

“剛才那冒失鬼,真把我嚇死了,你摸摸看,我的心到現在還咚咚咚地跳呢!”說著就拉住方天仇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表示她並非說謊。

方天仇只好強自一笑,說:“嗯,可不是,真的跳得很厲害……”

“喂!你的手摸到那兒去了?”露娜嘴上在問,其實是她自己把對方的手,移向了豐滿挺實的乳房上。

方天仇要抽回手,卻被她執住不放,只得笑着說:“露娜,我們先談點正經事好嗎?”

“誰又跟你不正經了?”露娜故作嗔狀,把他的手一摔,發愣說:“我們談吧!”

“別生氣,我的小露娜,”方天仇取出香煙,遞在她面前:“來,抽根煙,消消氣,常生氣是容易老的。”

露娜被他這一逗,忍不住笑起來。方天仇替她點着了香煙,自己也點起一支,然後並肩坐在沙發上。

“露娜,”方天仇說:“聽說金氏姊妹之所以能號召觀眾,是她們有幾個拿手的節目,是嗎?”

“這是你要談的正經事?”露娜有點醋意。

“你別誤會,”方天仇尷尬地笑笑,說:“我不過是想知道,周強為什麼對他們這樣看重,其實她們的表演,舞藝實在比你差得太遠了。”

“哼!”露娜鼻尖一皺,不屑地說:“他們還一直就想把我頂走呢!”

“真的?”方天仇趁機表示同情說:“我看周強總還能分得出,你跟她們誰的舞藝好吧。”

“唉!”露娜感慨起來:“現在脫衣舞也不容易跳了,光脫就是脫得再徹底也不行,一定要加些挑逗的動作,愈色情愈好,不然觀眾就覺得不夠刺激。”

“她們也不過就會幾個節目吧?”方天仇覺得是時候了,故意說:“聽說她們最拿手的,是什麼‘夜遊歸來’,‘瘋狂的賭注’,還有什麼‘強盜與美女’,是么?”

“你倒記得很清楚!”露娜酸溜溜地說:“哼!如果我能找到搭檔合作,絕對比她們的演技精彩!”

“真的?”方天仇急問:“這幾個節目你都會?”

“那有什麼會不會,只要知道劇情!上台把衣服一件件照脫就行了,”露娜說:“如果我有搭檔,我可以編出比她們更精彩動人的劇情!”

“露娜,”方天仇趁機說:“老實對你說吧,我有兩個親戚,最近剛由大陸出來,現在在香港無法生活,很想干你們這一行,你能不能幫忙教教她們?”

“只要人年輕,臉蛋兒長得漂亮,身材生得健美,根本不需要人教,她肯脫,戲院老闆准要!”

“我的意思是想走捷徑,”方天仇挨近了她說:“現在有個機會,金氏姊妹忽然生病這兩天都不能演出,後天也不一定能上台,但周強已經把廣告發出了。所以我想,如果你能幫忙,把金氏姊妹最拿手的那幾個節目,事先教會她們,到時候如果金氏姊妹不能登台,就由她們出場表演。萬一能受觀眾歡迎,不是可以代替金氏姊妹的地位了嗎?”

露娜是女人,女人大多數善忌,金氏姊妹對她的台柱地位有着莫大威脅,聽說有機會把金氏姊妹擠走,她自然求之不得,當時就欣然同意。

她一高興,不禁出了個異想天開的主意:“現在讓我來學她們的表演,你看像不像,噢,對了,你得跟我搭檔。”

“我跟你搭檔?”方天仇茫然問。

“你過來嘛!”她不由分說,硬把他從沙發上拉了起來:“你算是金妮,我是金娜,我們現在表演‘夜遊歸來’,昨晚上你已經看了這節目了。現在我們表演從外面回來,我開始卸裝……”

於是,她嘴裏哼着音樂,以美妙的動作,把外衣脫下,然後,繼續脫着……

方天仇啼笑皆非,只好木然的站着,看着她健美動人的胴體,逐漸地暴露出來。

在這時,旅館的附近,卻出現了十幾輛重型機車,秘密的監視着他們這裏,儼然如臨大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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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響尾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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