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人集會
帕特里希婭不露面地悄悄跟上了這兩個男人。雖然不是出於平庸的好奇或者是出於興趣她才這樣做的,但是她不會忘記吉姆-馬克-阿萊米對她說的那些關於冒險的結局或許對她來說是悲慘的之類的話。他是否受到了某種實實在在的恐嚇?難道帕特里希婭不應該在這些話中看出某些應該引起她警覺的預示嗎?她的任務不就是監護他嗎?馬克-阿萊米和弗爾德在夜間外出,無疑是出於這個原因。所以,她就有採取行動的必要。
兩個朋友頭也不回地朝前走着。他們手挽着手,激烈地爭論着。馬克-阿萊米用他那隻空着的手提着那只有皮把手的、淺黃褐色的公文包,弗雷德里克-弗爾德則甩動着手杖。
他們走了很久,來到了悄悄地緊跟在他們身後的帕特里希婭從來沒有走過的一條街上,他們沿街走着,沒有絲毫的猶豫,好像他們非常熟悉這條街似的。
最後,他們繞過一個寬闊的方形廣場,其中一面飾有柱廊,柱廊下面是一排商店。在這個時候,它們的百葉窗都已經關上了。許多這種外表很相像的商店,同樣的佈局、同樣的大小、同樣的裝潢,其間一扇扇門把它們間隔開來,那是通向上面住房的通道。
馬克-阿萊米突然停了下來,打開其中的一扇門。帕特里希級站在不遠處,躲在拱廊的陰影里,隱隱約約地看到通往地下室的樓梯的最上面幾級。
馬克-阿萊米,後面緊跟着弗雷德里克-弗爾德,走下樓梯,門也隨後關上了。《警探報》總經理應該在上面呆了有一分鐘左右,然後才往下走的,因為帕特里希娘發覺底層的商店亮着燈,光線從地面的星形孔里放射出來,再從那裏透過前面的窗帘顯露出來。
有幾分鐘時間的靜寂無聲。
十點鐘的鐘聲敲響了。幾乎是同時,有兩個男人出現了,他們無精打采地走着,來到拱廊下面轉來轉去。這兩個男人來到了小商店的門前,其中一位用手裏拿着的金屬物件敲了敲前門。金屬門中的一扇低矮的小門馬上從裏面打開了。兩個男人馬上涌了進去,敞開的小門也隨即關上了。之後,帕特里希婭始終在監視着,心在怦怦地跳着。她又發現一夥四個人,好像無所事事的散步者一樣,不慌不忙地走了過來。他們也在商店前面停下來,敲着前面的門。小門同樣地為他們打開了。他們也消失在裏面了。
然後來的是一個人,他同樣地敲了門,一樣地進去了。然後又是一個。最後來的是一個大個子,戴着壓得低低的帽子並圍着灰色的毛圍巾。
“一共十一個人。”在等了幾分鐘不見再有人來之後,帕特里希婭默數道。十一個人,包括馬克-阿萊米和弗爾德,他們是先來等其他這些人的,這些其他的人是幹什麼的?……這些看上去像是社會上的最複雜的各階層的人是些什麼人呢?他們到這裏來幹什麼呢?他們如此神秘地聚集到這表面看來像是被遺棄的小商店來是幹什麼偷偷摸摸的事呢?而且是在如此偏僻的街區……
帕特里希婭想起了總經理的話。這難道與他告訴她的,即他本人和弗雷德里克-弗爾德投身其中的偉大事業沒有一點關係嗎?這冒險和棘手的事業的結局對馬克-阿萊米來說或許就是死亡。
帕特里希婭十分不安,非常慌亂……如果他們此時要殺掉馬克-阿萊米呢?……她要趕緊跑開,攔住第一個過路人,問他最近的警察局的地址……
但是,她馬上就恢復了鎮定。她有權介入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的事情嗎?也許它根本就沒有任何危險。馬克-阿萊米組織這次集會,是完全知道它的必要性才這麼做的。如果他冒風險,那也是他心甘情願地接受的。在這種情況下,帕特里希婭以什麼樣的借口去把那些守不住秘密的警方人員召來打擾他的計劃呢?這難道不是為了轉移想像中的危險而挑起真正的危險嗎?
年輕女人不露面,一動不動地等在那裏。時間在一分鐘一分鐘地過去……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金屬門上的小門終於拉起來了。三個人,四個、五個人出現了。他們共有十個人,在始終巧妙地躲着的帕特里希婭的犀利目光下散去。她看到了戴圍巾的那個人,好像也認出了弗雷德里克-弗爾德,但是沒有看到吉姆-馬克-阿萊米。
帕特里希姬又等了一會兒……突然,她看到戴圍巾的人又出現了。他又沿原路折回了商店。像先前一樣,他敲了門,然後很快溜進了為他敞開的低矮的門裏。
四五分鐘過去了,不會比這更長,戴圍巾的人又露面了。他走出了小門,手裏拿着馬克-阿萊米的那隻淺黃褐色的皮公文包。他匆匆地離去了。
帕特里希婭覺得此事十分可疑。為什麼這個人拿走了裏面裝着這個重要事業的全部秘密的如此珍貴的公文包?年輕女人在想,她到底應該等着看到馬克-阿萊米出來,還是應該去跟上這個戴圍巾的人。她沒有過多思考,馬上決定去跟蹤這個人。緊走幾步之後,她便跟上了他。這個人走得很快,好像還十分不安地左顧右盼着……避免被人發現,帕特里希婭不得不格外小心。她既不敢太靠前,又時刻擔心在她不熟悉的街區的某條街的拐彎處看不見他了。他突然跑了起來,帕特里希婭也跟着跑了起來,跑到了有好幾條街交匯的一個廣場上。該走哪一條街呢?那個男人已繹不見了……
帕特里希婭有點氣喘地停了下來。她的跟蹤一無所獲……
她對自己的笨拙既氣惱又羞愧,自怨自文地聳了聳肩。而她自以為很靈活……啊!她是個蹩腳的偵探!好幾個小時,她都在監視,而得到的卻是這樣的結果……她現在才發覺,她甚至連那些神秘人物集會的那間神秘商店的地址都不知道。她確實無法再找到它,……那裏有拱廊……是的……就是有人把她帶到那裏,她是否還能認得出來呢?一個晚上浪費掉了……這就是她全部努力的唯一收穫……
她十分困惑,又非常不滿意自己。她盲目地沿着一條有很多人的,兩邊被燈火照得特別亮並有鬼鬼祟祟的顧客經常進出的酒吧的寬街漫步着。到處充斥着喊叫聲和大笑聲。帕特里希婭惴惴不安地,急速地朝前走着,她根本就不敢問路……也看不見有警察局。相反,倒有一些氣勢洶洶的人在跟着她,想要跟她攀談。她走得更快了。陣陣刺骨的寒風在抽打着她的臉。她以為自己已經走近了水邊。這個地方變得安靜了,沒有人跡了,也暗多了。她來到了堆滿建築材料、沙子、石膏袋、堆放好的木柴堆、一排排空桶和裝滿東西的桶的河岸上。
年輕女人突然吃了一驚,一隻沉重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她的肩膀。
“哈!你在這兒,帕特里希婭!多麼幸福的相會呀。我再也不放過你了,我的美人!不,你沒有必要掙扎!”
儘管她不能辨認出襲擊她的人的聲音和身影,但年輕女人還是相信他是那個被稱為“野人”的傢伙,“暴徒”,那個下午已經在《警探報》報社的樓梯上糾纏過她的人。她試圖掙脫出來,可是抓着她的那隻手像一隻鐵手。這個人邊嘲笑邊威脅地接著說道:
“既然有此機會,我警告你,我的寶貝,你走了一條錯路,小心一點!你現在於的可是間諜活動!是為誰幹的?為了誰的愛?是老阿萊米的!天殺的,兒子完了,現在又輪到老子啦?還總是離不開這個家!聽着,我的美人:如果你說出一句今天晚上你看到和知道的東西,你就徹底完蛋了!是的,徹底完蛋!你和你的小羅多爾夫!這可愛的孩子,他也逃不脫的,我可以向你發這個誓!那麼,保持沉默。嗯!別管我們的事,如果你還願意別人管你的事的話!懂了吧,嗯?為了使這一協議得到保證,來干一次吧,我的美人!只一次,但是要真正的做愛。”
他抓得更緊了,想要夠到那張左右搖擺着的嘴。下午的爭鬥又開始了。帕特里希啞抗爭着,儘管很猛烈,但是她不敢叫喊,害怕會被不停地吼叫着的野人掐死。
“你真蠢!做一次愛,我也好讓你知道這件事:有很多錢好掙,我再跟你重複一遍!很多的錢!怎麼你拒絕?你以為跟馬克-阿萊米工作能夠得到嗎?傻子,算了吧!啊!蠢傢伙……真蠢!”
她像一隻憤怒的母貓,用自己尖利的指甲死命地抓他。他的臉被抓出血來了。他大聲叫道:
“阿爾貝,幫我一把,你這老小子!”
一個穿水手服的人,身高六英尺的大漢,從岸邊的陰暗處出來,聽到野人的叫聲,跑了過來。在他的幫助下,野人把帕特里希婭摔到地上,窩成了一團。
“抓住她,阿爾貝!等着,這裏有個舒適的小窩,她在裏面就抓不到了,也逃不掉了!”
他瞄準了河岸上的一隻大空桶。在大個子的幫助下,他舉起始終被窩成一團的年輕女人,猛地把她塞進了大桶里。她全身窩在桶里,只露出了腦袋。
“你給我好好看住她,阿爾貝。”野人命令道,“如果她想喊叫或者想從裏面出來,你就給她腦袋狠狠地來上一腳,叫她像蝸牛一樣地縮回殼裏去。一小時之內我就會回來。你知道我去哪兒,對吧?我剛把事情辦了一半,我得把它幹完!要趁熱打鐵。我們很走運,那麼就要充分利用它。你那一份包在我的身上。等會兒見,帕特里希婭。如果你覺得冷,我的房子就在附近,在海洋酒吧里,我等會兒帶你去那兒暖和一下。而你,水手,你記住命令啦?給她腦袋一腳,或者,想要她不出聲,你就干她一傢伙!她喜歡這個!”
他冷笑着,抓起他放在一個袋子上的淺黃褐色皮公文包,走遠了。
帕特里希婭蜷縮在大桶里,並不覺得這可笑的境遇有什麼不適。恐懼和擔心令她興奮不已。但是她馬上就厭惡起來了。水手等野人一走開,便湊到了她的面前,把臉靠到了她的臉旁,近得使她噁心地嗅出他噴出的氣中混雜着的酒氣和煙氣。
“你好像喜歡那個?”他壓低聲音,淫穢地說道,“那麼我們可以達成一致了。野人,我才不……!做一次愛,非常開心地干,我就把你從桶里放出來。”
“先把我放出來。”帕特里希娜喘息着說,她看出這個令人噁心的野蠻人可以救她。
“那麼你答應我啦?”他猶豫不決地問。
“當然!你對我的要求,就只這麼一點。”
“我能要求更多!”他淫蕩地笑着說,“總之,我相信你。”
他抓住大桶,像玩把戲一樣地把它倒了過來。帕特里希婭從裏面逃出來,滾到泥濘的地上,然後猛地一下子站了起來。
“那麼,我的做愛呢?”大個子說著,同時伸着雙臂朝前面走來。
她朝後面退着躲開。
“想接吻?這是已經答應了的。只要是你想要的。但是不在這兒。這兒太冷。還會有人來。他的房子在哪兒?”
他在黑暗中做了一個手勢。
“你看到紅色燈光……在那兒……那就是海洋酒吧。”
“我到那兒去。”帕特里希啞說,“跟上我,我到那兒等你去。”
她輕鬆地逃脫了。她對自己得以逃脫喜出望外,所以根本就不覺得累了。現在,剩下的最大的擔心又攫住了她。野人最後說的話令她惶恐不安。他所指的那另外一半工作是什麼?他還要去完成什麼大事?他還要去殺某個人?
她匆匆朝那條有不少小酒館的街走去,進了有紅色招牌的那家酒館。
“一杯咖啡,一杯白蘭地。”她對酒館的招待說,“電話在哪兒?”
招待把她帶到了電話問。她查詢了一下號碼簿。
她茫然不知所措,緊張地思索着。她想:“好啦……要通知誰呢?警察局?……不,先通知弗爾德……他該回到自己家了……而那裏就有危險。對……弗爾德-弗雷德里克……”
她焦躁不安地撥了號碼,聽到對方摘下了話筒。
“喂……喂……”她用因過度激動而變得嘶啞的聲音說。
她遲疑着,不安着。此時,弗爾德說話了:
“喂……您是誰?是您嗎,馬克-阿萊米?野人剛剛到我這兒。”
年輕女人嚇得發抖。通知弗爾德……還是不要,一個老人怎麼能進行自衛呢?……是強盜在恐嚇他。她回答道:
“正是,我想跟他談一談……以馬克-阿萊米的名義。”
她馬上就聽到了野人的粗魯和嘶啞的聲音:
“喂?是誰?”
“是我,帕特里希婭……我要給你一個忠告。你趕緊走開……我已經把你對弗爾德的企圖報告給了警方。你馬上走。”
“哈!是你。”他無動於衷地說,“那麼這個蠢水手幹完了自己的事了……行啦,我這就走。不過我還得呆五分鐘。我還有話要對弗爾德先生說。”
帕特里希婭在發抖,但是她的聲音卻變得專橫和強硬起來:
“小心一點,野人。我全都說了。警方人員已經乘汽車出發了。他們現在應該包圍了房子。想想坐電椅的滋味,如果你犯罪的話……”
“謝謝你關心着我。”他以嘲笑的口吻說,“那麼,我只好加快速度了……”
對方沉默了一陣子。然後,突然迸發出一個聲嘶力竭的喊叫聲……一聲臨終時的叫喊。
“啊!這個強盜!”帕特里希姬喃喃着,她喘息着,幾乎要暈過去,“這個強盜,他把他給殺了。”
她十分慌亂地掛上電話,給酒吧枱的人扔了幾個小錢后便逃了出來。水手來到了:她躲閃着他,在酒館外面拚命地跑着。幸虧她看到了一輛空的出租車,她跳了上去。她已經頭昏腦脹了,本應該把弗雷德里克-弗爾德家的地址或者是報社的地址告訴司機的,結果卻下意識地把她自己的地址說了出來,就像是一隻受了傷的動物,要本能地逃回自己的窩一樣。
她突然感到自己特別地疲乏,好像都快要累死了。她想躺下,睡上一覺……忘掉她預感到的這幕慘劇。現在,這齣戲已經演完了,她對此已經束手無策了。動蕩的事件已經把她壓垮了。
她睡得很差,好幾次被可怕的幻覺驚醒。在半夜裏,她失眠了。這次的冒險令她越來越害怕。關於隱秘的皮公文包這一插曲更增加了她的擔心。可是,她經過思索,無法找出合乎邏輯的推理。也就是說,如果公文包從馬克-阿萊米那裏被盜走,那就只能是強行奪走的。不,她完全相信弗雷德里克-弗爾德已經成了野人的犧牲品,可是,還不到一秒鐘,她又為馬克-阿萊米擔心了。她什麼也不去猜想,也不願意預料任何東西。
第二天,她來到報社,看到辦公室里人聲鼎沸、編輯室里一片混亂。當她得知老闆就在自由廣場上的一個商店裏被人在心臟上刺了一刀時,她的驚訝是難以言表的。在自由廣場!就是那兒,帶拱廊的廣場!
為了不倒下去,為了保持沉默,她極力堅持着。這一事件令她心緒不寧,她感到自己悔恨不已。她不是可以救馬克-阿萊米的嗎?她不是可以採取行動的嗎?……她只是想着這些,想着在這已發生的罪行中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其餘的,就是稍後警方被通知的方式,警探們如何能知道這間商店,店主在那裏召集的會議,以及所有的細節,這是大家知道了的。可是對她來說,在此悲慘時刻,這些已經無足輕重了,因為此時,她正像個女犯人一樣在責怪自己沒有採取行動!
她還是讀了所有的晚報,它們以各種資料詳盡地描述了凶殺案。她讀了各類的評論文章和關於死者的一篇往往是錯誤百出的生平介紹。一個知名人物的悲慘、神秘的死亡,在讀者中引起了極大的轟動。
在這些報中,同時還敘述了另一件引起轟動的凶殺案,但是這並沒有使帕特里希婭感到意外;不正是她第一個打電話通報的嗎?而且就是在兇殺發生之時。這是一樁涉及弗雷德里克-弗爾德律師的凶殺案。他這個人,本應該很快去歐洲的,結果卻在自己家中被殺了。就在動身的前一天晚上,被一位來看他的陌生人給了他心臟一刀——與《警探報》總經理挨的那一刀一樣。這兩起凶殺案是否有某種關聯呢?報界都這麼揣測着。兩個死者關係很好,而且有共同的事業。是一群強盜團伙殺害了他們嗎?是否在同一時間殺掉他們的呢?
但是,在弗爾德家,一個保險柜被強行砸開了。一筆五萬美元的現金被盜走……難道這是單槍匹馬一人乾的兇殺?
帕特里希啞無庸置疑地知道是同一隻罪惡的手殺害了這兩位老人。但是確切的目的是什麼?為了什麼了不起的暗帳嗎?野人是大型犯罪團伙的代表呢?還是僅僅是一個殺人的工具?她很想知道這一點……為達此目的,只有一個辦法……
在雙重罪行發生的第二天下午,帕特里希娘被亨利-阿萊米召到了《警探報》的總經理室。做為吉姆-馬克-阿萊米的兒子和繼承人,他接了班。
年輕女人看上去沒有一點激動,她應邀赴約了。亨利-馬克-阿萊米,三十歲。帕特里希婭已經有好幾年沒見他的面了,她發現他已經完全成熟了。同時她還認出了她過去早已熟悉的面龐。但是,所有的激情在她的身上都已經死掉了,就像在他的身上一樣。他們像兩個陌生人一樣地交談着。
“小姐,”年輕的經理說,“我的父親的私人記事本上的最後一句話是與您有關的:‘帕特里希婭……有個性、激情和組織能力。副經理的位置完全適合於她。’”
他沒有看年輕女人,繼續說:
“我將盡一切所能來完成我父親對您的安排意見……只要,當然啦,這要與您的意願相符合……”
帕特里希婭同樣有保留地回答道:
“我以為,先生,我為報社效力的最好方式是,全身心地去為您父親報仇雪恨。幾個小時后,我就要去法國了。我已經在‘法蘭西島’號船上訂了位。”
亨利-馬克-阿萊米做了一個感到驚訝的動作。
“您要去法國?”他大聲問道。
“是的。根據您父親所說的某些話,我可以斷定他曾打算在近期內自己去法國一趟。”
“那又怎麼樣?”
“那麼,我以為這次法國之行是與馬克-阿萊米先生之死一案有關聯的。”
“您有證據嗎?”
“沒有確鑿的證據。這只是一個簡單的想法。”
“而就在報社最需要您的時候,您卻做出了如此重大的決定,就憑一個簡單的想法嗎?”亨利-阿萊米有點嘲諷地強調着。
“為了行動,人們往往不得不順從自己的直覺。”帕特里希婭十分平靜地解釋道。
“可是您要和警方取得一致意見呀。”
“我不認為有此必要。我不可能為警方提供任何有用的情況……”
沉默了一會兒功夫。
“您有錢嗎?”亨利-馬克-阿萊米繼續說著。不管他願意與否,年輕女人的決定還是感人至深的。
“預支的兩千美元。是您父親撥到我在出納處的帳上的,做為我今後工作的預支。”
“這不夠的。”
“如果為了取得成果我需要一大筆錢的話,您將會被通知到的,先生。”
“我相信。再見,小姐。”
帕特里希婭剛退出來,一個未經通報的年輕女人就跑進了總經理室。她漂亮、濃妝艷飾,穿着喪服仍顯出了雅緻,她像一陣風似地從帕特里希婭身邊擦過,連看都不看她一眼,然後喊叫着投進了亨利的懷中:
“我的新大衣,親愛的!你覺得怎麼樣?現在是服喪期,對吧?”
這是亨利-阿萊米的妻子。
時間到了。帕特里希姬登上了“法蘭西島”號船。她獨自一人。一位女友將在兩三周后,把她的兒子小羅多爾夫再帶給她。
這次航行馬上為這位年輕女人提供了很好的休息機會。她孤獨地呆在陌生的旅客之中,船上的恬靜生活在她身上產生了無可抗拒的良好效果。人的一生中的某些時候,只有當閉上眼睛時才能看得清楚。大海帶給您的這種泰然從容,正是人們在某些心緒不寧和猶豫難決時所特別需要的。
頭兩天,帕特里希婭沒有離開她的包艙。她的包艙在走廊的盡頭,左邊沒有一點聲響,右邊也沒有一點響聲。“隔壁的旅客從來不出艙門,總是躺在床上。”客輪服務員這樣告訴帕特里希婭。
可是,在第三天,她在從甲板上散步回來后,發現她的旅行袋和所有的抽屜都是亂糟糟的,有人到她這裏來翻東西了……誰來翻的呢?要找什麼呢?
帕特里希婭讓人檢查了一下扁插銷,這扇艙門的兩邊都閂住了。它們沒被碰過,鎖也是轉了雙圈的……不可能有人來過。可實際上確實有人來過了。
轉過天來,同樣的闖入,同樣的亂翻又發生在帕特里希婭的包艙里。她不能再猶豫了。有人趁她不在時進來過。誰呢?又一次地,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了找到線索,她加入到船上的活動之中,以便觀察旅客們。她中、晚餐都去餐廳吃飯。她到甲板上去散步,出入於沙龍……聽着……觀察着……不,她不認識任何一個人……
可是對她包艙的搜查和翻動仍在繼續。帕特里希娘向船長投訴了,後者告訴了負責搜尋工作的船上警長,讓他安排人進行監視。
監視和搜尋工作一無所獲。但是她本人通過調查,發現船上一隻大米粉罐子漏出的粉末上留下了腳印。這個跡象向帕特里希婭揭示出:闖進她包艙的人是從隔壁過來的。這間包艙是由一個名叫安德萊伍-福伯的人佔用的。安德萊伍-福伯?……帕特里希婭根本就不認識他。可是在十分擔心、萬分惶惶不安之中,她認為這個名字的背後隱藏着“野人”這個傢伙……或許是那個在《警探報》社的樓梯平台上把“野人”打翻的人呢……誰又說得准?是他把帕特里希姬救出來的。
怎麼才能摸准情況呢?既然隔壁的旅客從來不出他的包艙。步。
她決心要弄清楚令她不安的這一疑團,她讓警長陪同着一起去拜訪隔壁包艙的旅客。警長敲了門,進行交涉,最後利用他的權力,把帕特里希娘帶了進去。
帕特里希啞看到了神秘的旅客,驚訝得叫了起來。
“怎麼,是您?亨利……”
她請警長讓她獨自一人跟這間艙里的客人呆一會兒。
亨利-馬克-阿萊米,在警長在場時,還控制着自己,可是,當他獨自和年輕女人獃著時,自他們在報社見面時就戴着的無所謂的面具掉了下來。他面色慘白,慌亂無主。他跪在了帕特里希婭的腳下,供認了一切。
他愛她。他從來都沒中斷過對她的愛。他哀求她對他那不負責任的拋棄給予原諒。沒有她,他無法再活下去。
“我很嫉妒。”他氣喘吁吁地結束道,“我很痛苦。這次動身是什麼意思?為我父親報仇雪恨?這隻不過是個借口!這是在撒謊。您不是一個人走的,帕特里希婭!您跟一個您愛的男人一塊走的!他是誰?我一無所知?但我會知道的!我要從他手裏把您奪回來!沒有比您更重要的了。我的婚姻是一次瘋狂。我愛您!我忍受不了看着您跟別人走!我應該殺掉您!我無法忍受您的背叛!”
在這些不公正的指責下,帕特里希婭驚呆了,她感到憤慨:
“至於背叛,這是您乾的事,亨利!我是委身於您的!我把自己全部的愛都給了您!我只是為了您和我們的孩子在活着!可是您把這一切都毀掉了!所有這一切都毀於一旦,沒有理由,沒有任何解釋。在一張小紙條上只有一句話:‘永別了!’您說要殺掉我?……可是,如果沒有羅多爾夫,我早就死了!原諒您?休想吧。不過,我可以對再也不放在心上的殘酷的過去給予原諒!也可以對一個已經從頭腦中抹掉的和根本就不再把他放在心上的、冷漠的人給予原諒!”
她非常地堅決,又很倔傲和毫不留情。亨利-馬克-阿萊米極力保持着冷靜。他站了起來,答應她當天就換客艙,而且不再打攪她,還說一到了歐洲,他就馬上再返回紐約。
“您應該去管理您的報社和照看您的妻子。”帕特里希婭近乎命令地說。
他聳了聳肩。
“不,報社讓我厭倦。這是超過我的能力的。編輯們集中在一起,他們會幹得比我好。我已經在出發前交出了權力。我已經把所有的善後工作都解決好了……”
“那麼您的妻子呢?”
“當我真正了解了她之後,我討厭她。她非要把我從您的身邊奪走。這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孩子,自私、淺薄,而且非常任性!”
“您的位置是在她的身邊!因為您已經娶了她!您應該讓她幸福!這是您的職責!”
他辯駁着、哭泣着,重又開始懇求她。當看到她無動於衷后,他最終答應了她向他提出的一切。
“一個懦夫,一個沒有主見和三心二意的人。”帕特里希婭回到自己包艙后,這麼想着,“我當初怎麼會上當受騙到這種程度呢?怎麼會把他這麼一個人看成是一個正直的和值得愛的人呢?……”
亨利-馬克-阿萊米並不使她害怕。她這一夜睡得很安穩。
可是第二天早上,她得知夜間在甲板上有兩個人在相罵打架。其中一個人把另外一個人扔到了海里。
那位名叫安德萊伍-福伯的旅客從那時候起就不見了。人們都相信他成了犧牲品。但是無人知道是誰把他從船上扔下去的。沒有人是這次相罵打架的直接見證人。打鬥者之一被扔進了大海,另外一個又隱匿了起來。人們在船員和旅客中徒勞地尋找着。這神秘人物未被揭露出來。
可是帕特里希婭斷定——儘管沒有證據——這個兇犯是“野人”。是他在殺害了父親之後,又幹掉了兒子的。她猜想“野人”一定混在了旅客之中。她認真地研究所有的面孔……可是怎麼能夠認出只是匆匆一見,而且是在特別危機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仔細看的人呢?
年輕女人儘管膽子很大,但她知道這是危險時刻,因為她的看法是經過認真推理的,和令人鼓舞的:有人在監視她。是的,那個曾經救過她一次的人,在必要時,還會再救她的,那麼他也在這條“法蘭西島”號船上了?為什麼不呢?他不是曾許諾要救她,要保護她嗎?他不是最強大的嗎?想到她要面對一切可能的攻擊,為了保護好自己,她像對待有用的護身符一樣,在脖子上掛上了他給她的那隻小銀口哨。只要一有情況,她就叫他,他也就會來的,她對此堅信不移……
現在,她心裏非常踏實,她可以在寧靜中度過剩下的旅行時光了。沒有任何事發生。像野人一樣,她的拯救者就躲在她看不透的陰影里。
到達后,在登岸的棧橋上,她就站在他們的迎面,但是沒有任何跡象讓她能夠在離船登岸的旅客中辨認出這兩個人中的任何一位,可是他們卻在她的記憶中佔據了如此重要的位置。一個是險惡、粗俗,令人生畏、並且有着執拗的、粗暴的和膽大妄為的激情的人;另一個則是果敢、友好和強大的人。她信任他,有他在,她就再也沒有恐懼感了,因為他答應救助她並保護她。
帕特里希啞的方案是建立在以下的推理上的:
吉姆-馬克-阿萊米的偉大而神秘的事業決定了他要做這次到法國的旅行。那麼,野人,殺害他的這個人——就是他,這一點不容置疑——也要到法國去,這樣做既可以躲避紐約警方的追捕,也可以繼續他已經開始了的想要得到好處的行動。肯定地,在英格蘭秘密地離船之後,他想走另外一條路到法國來。於是帕特里希娘在勒阿弗爾租了一部汽車,開到布洛涅,然後到加來,為的是監視從大不列顛來的旅客在此登岸。
傍晚時分,在加來,一個穿着寬大的套袖式大衣、戴着壓得很低的鴨舌帽、臉的下部裹在灰色圍巾里的人走過了棧橋。他的右手提着一隻沉重的衣箱。在他左手臂下,夾着一個用紙包着而且用線繩捆着的包裹,大小與馬克-阿萊米被盜的那隻皮公文包一樣。
帕特里希婭小心地躲藏起來,觀察着這個人,最終認出了這個被人稱作“野人”的人的身影。於是她緊緊跟了上去。
他上了去巴黎的火車,帕特里希婭登上了他隔壁的那一節車廂。到巴黎后,他住進了離北站不遠的一家大旅館。帕特里希婭也在同一家旅館、同一層樓安頓了下來。
她斷定他不會懷疑她也在這裏。一整天她都在等着,同時在構思着行動計劃。但是很快就又否定了這個計劃。樓層清掃房間的女工,在被她買通之後,及時地向她通報那位旅客的時間安排。很簡單:他一個下午都在睡覺,並要人把晚餐送到他的房間去。他一刻不離那只有皮把手的淺黃褐色的公文包。
這最後的信息戰勝了帕特里希婭的猶豫和恐懼心理。要在強盜動作之前採取行動。要在他沒來得及從中取走部分文件資料或者找到安全可靠地方藏起來之前,把公文包從他手中奪下來。
帕特里希婭從她的化妝袋裏取出一把袖珍手槍,這是一件自衛的武器。離開它,她是不旅行的。然後,她又用一筆豐厚的小費,讓清掃衛生的女工把她帶到野人的房門前,用萬能鑰匙給她打開了門。
帕特里希姬走了進去,隨手關上了房門。她獨自一人跟這個男人呆在房間裏。
他剛剛吃過晚飯。他站起身來,帕特里希姬看到了他那高大的身材,他的寬闊的肩膀,他的野獸般的大臉。在此之前,她只能靠猜測,回憶在樓梯平台上、在河邊的陰影里依稀看到的臉。現在,驚訝之態使他變得滑稽可笑了。
但是,他馬上就恢復了常態,而且還想開一開玩笑。
“帕特里希姬!不,是您嗎!多麼出人意料的驚喜!您想來看一位老朋友!那麼請坐吧!來點水果、咖啡,還是烈性酒?不過,首先,要不要擁抱一下?”
他朝她走近了一步。她馬上用那支小手槍對準了他:
“老實獃著,好吧!”
他笑了起來,但是卻停下了腳步:
“那麼,為您做點什麼呢?”
“把您在小商店殺害了馬克-阿萊米先生,然後又在‘十一人’集會後去偷走的淺黃褐色公文包交給我。”帕特里希姬命令道。
他仍然在笑着。
“既然我認為為了偷這隻皮包而應該殺人,那麼就不會交出它去,明白吧!您要它有什麼用呢?”
“繼續由我的老經理開始的事業。我想,所有必需的資料都在這個皮包裏面吧?……”
“肯定的。而且沒有它們,是什麼事情也幹不成的!”
“把它們交給我。您已經被警方通緝了,人們隨時可以因為這兩個凶殺案而逮捕您。那麼,文件將會從我們手裏失去的。”
“我們?那麼您同意為我工作啦,我美麗的帕特里希婭?”
“不,為我和為報社。”
“那也就是說為了您的老朋友,小阿萊米啦?”
“他死了。”帕特里希婭沉重地說,同時未能掩飾住戰慄,“有人把他扔下水了。”
野人聳了聳肩。
“真是笑話!有人掉下水去,會的……而這個小傢伙,混到了三等艙的旅客之中。那麼,您沒有讀紐約方面最新獲得的消息嗎?”
“那麼,是誰落水了?”
“是一個因為骯髒的事情被逐出美洲的意大利僑民。他應該是犯了敲詐方面的事……”
“是從您的手中把我救出來的那個人把他扔下海的嗎?”
“我不認識這個人。”
“您在撒謊!他對您說他是亞森-羅平!”
“我根本就不能肯定。有可能是他……有可能不是……但不管怎麼說,您要公文包?”
“是的。”
“如果我拒絕呢?”
“我把您交給警方。”
“好吧。不過,先把我們二人之間的帳結清。”
一下子出現了沉默。野人顯得猶豫不決。最後他大聲說道:
“您讓我怎麼辦吧,一邊是您的手槍,一邊是警察……”
“把公文包給我……您把它藏到哪兒啦?”
“在我的枕頭下面。等着,您會得到的。”
野人始終置身於小手槍的威脅下。他朝床走過去,彎下腰……突然,他像一道閃電似地跳到一邊。與此同時,床上的枕頭飛了過來,打到了帕特里希婭的臉上,結果把她手中的小手槍打掉了。
強盜馬上抓起武器,朝年輕女人走過來。
在光線暗淡的房間裏,她揣測着他那怒不可遏和野獸般的表情。
她把小銀哨放到了嘴上。
“住手!否則我就叫人啦!”
“有誰會來?”強盜冷笑着說。
“他。就是那個曾經在您面前保護過我的那個人。”
“你那神秘的救星?”
“我的救星,亞森-羅平。”
“你以為那是他嗎?”野人邊說著邊向後退去。
“你也以為是他。”帕特里希姬說,“所以你才害怕了!……”
他還在試着充好漢。
“那好,你吹呀!讓他來呀!我想當面見識見識他。”
可惜的是這種慾望太有限了,因為他放年輕女人走了。
帕特里希姬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決定第二天再進行新的嘗試,而且要事先通知好警方。她睡了幾個小時,早晨被來來往往的人流和情緒激奮的說話聲吵醒了。
起床時,她從清潔房間的女工那裏得知,她稱作“野人”的那個人,就在夜間,被人在腦袋上狠狠地給了一棍子。當時他還活着,人們對救活他並不灰心失望。人們對混進來來往往的旅客中的襲擊者一無所知。
帕特里希婭利用她的記者證,順利地參加到了警方的初步調查中。她沒得到什麼東西,但是當她返回旅館后,清掃房間的女工看出受傷者不管怎麼說很能引起她的關注。做為一種酬謝,她把被打昏的人的記事本交給了她。她是在他房間裏的暖氣後面發現它的。帕特里希婭接了過來,然後尋找公文包。但是沒有人看到它。襲擊野人的人肯定把它拿跑了。無疑是要搶走它,他才來襲擊他的。
在證件套中,帕特里希姬找到了一個小身份牌和藏在一張雲母片下面的照片。照片的背後是馬克-阿萊米寫的一行字:
(M)波爾-希奈爾三號
記事本的一頁上記着某個埃德加-貝克爾在朴次茅斯的地址(聖佐治酒店)。其它各頁都是空白的。帕特里希婭猜測,這個埃德加-貝克爾肯定是襲擊野人的人,也是偷走了皮公文包的人。她想要進行印證,同時也想見一見這個人,看他是否把獵物帶到了英格蘭,這是完全有可能的,她馬上出發去了勒阿弗爾,然後穿過英吉利海峽,到了朴次茅斯。
在那兒,她很容易地找到了聖佐治酒店。
這是港口邊的一間小酒店。整個酒店裏人聲鼎沸。老闆是一個長着紅棕色頭髮的大胖子,十分健談。他在向帕特里希婭講述着。他這裏幾個小時之前發生了一起凶殺案。埃德加-貝克爾,住在小酒店附近旅館的房客,被殺害了。他剛從法國做短期旅行回來……
“他談到過一隻淺黃褐色的公文包嗎?”帕特里希婭問道,她努力想控制住自己的過度興奮。
“確實,小姐,我看到它在他的衣箱裏。貝克爾上樓休息去了。那麼,後來所發生的一切,就沒有人知道了,因為沒有任何人看到任何東西。可是三個小時過後,女傭發現貝克爾被扼死了。”
“那麼公文包呢?”帕特里希婭問。
“沒有公文包的蹤影。但是我發現了一個小記事簿。看,我還忘記告訴警方這件事了。”
“十英鎊,如果您把這個小記事本給我。”年輕女人說道。
老闆沒有絲毫的猶豫。
“噢!只要您願意。我要它有什麼用,再說貝克爾還欠我的錢,警方也不會付……”
這個記事本與“野人”的那個一樣,裏面有同樣的小身份牌,是由阿萊米先生簽字的,一張同樣尺寸的照片,和同樣的標記:
(M)波爾-希奈爾四號
帕特里希娘回到法國,落腳在星區的一家旅館裏。只是在三天後,從她收到的《警探報》上,她才得知這篇出色的文章在美國和在世界上的所有國家引起了極大的反響。它是以這樣聳人聽聞的句子開頭的:
四樁凶殺案發生了,兩件在紐約,一件在英格蘭,另一件在巴黎。表面看來,它們之間沒有任何相同點,而且我不認為警方,即便他們有時間思索,對紐約發生的這兩起凶殺案來說,能發現它們之間的絲毫關聯。可是,這是同一個凶殺案,我會不遺餘力地把它揭示出來的。
帕特里希婭敘述了她與馬克-阿萊米的談話,敘述了某個夜晚她跟蹤他穿過大街小巷的原因;在自由廣場商店的十一人集會;淺黃褐色的皮公文包的被盜;她給弗雷德里克-弗爾德的悲慘的電話;她的歐洲之行以及她所知道的關於另外兩個凶殺案的情況。
敘述得多麼巧妙!推理得多麼清晰!從第一行起,就營造出多麼好的氛圍!啊!她充分地用活了老阿萊米給她上的課!
文章結束的那一頁凝聚了全部的力度,而且表現出它全部的含意:
所以,為了一個好像是極重要的事業而把十一個人召集起來的這一陰謀策劃的秘密會議,顯然是經過長時間準備的。那麼商定的共同努力的最初結果是什麼呢?三個人被殺和一樁謀殺案!能夠說這一事業是那些只能製造死亡、偷盜和那些醜惡行為的事業中的一個嗎?不。它是在兩個男人,兩個有着相同意識和無所懷疑的性格的朋友的大腦里產生的!馬克-阿萊米和律師弗雷德里克-弗爾德!但是它很艱難,充滿了障礙、危險和困難,兩個朋友應該在形跡可疑的人中挑選他們的合伙人:冒險家、騙子、什麼壞事都乾的人、各階層的壞蛋。馬克-阿萊米挑起了這些人的慾望和水不滿足的胃口。他對我說:“假設我投身一次最終會把我帶向死亡的冒險。”而這些在一開始就突然發生了。兩位高尚的人馬上被殺害了,事業成功所必需的文件被擄走了。這是一個卑鄙的、獸性十足的跨越國界的團伙,帶着野蠻的奢望,被目標所刺激。他們變得更加冷酷殘忍……結果:又有兩個犧牲者。但這還沒有完結。
假設……您說?沒有真憑實據的假設?
我的那些論據,我將保留到做結論時。確切地說是我的證據,因為只有一個,但它是無可辯駁的,而紐約的警方將會賦予它全部的權威性。
正是通過我得到的,分別屬於“野人”和埃德加-貝克爾的這兩個身份證發現問題的。然而,我確信,人們應該或者將要在馬克-阿萊米和律師弗雷德里克-弗爾德的文件之中找到問樣的身份證……
確實,這篇文章一被紐約警方得知,搜尋工作便在兩位被殺害的朋友的資料中展開了,並且發現了兩個身份證,警方的注意力並沒有停留在它們上面。
人們看到上面有這些註釋。
在弗雷德里克-弗爾德的那個上面:
(M)波爾-希奈爾二號
在吉姆-馬克-阿萊米的那個上面:
(M)波爾-希奈爾一號
證據找到了:在這四個死去的人身上,有一個共同的東西。是口令?是集合信號?是一個真實婦女的姓名?特別的綽號表示:“道德敗壞的波爾?”神奇!完全的神奇!……是的,但是不管怎麼說,人們有權懷疑七個活着的人將通過這個名宇集合起來:波爾-希奈爾,而且還配有指出他們在這邪惡的集團中的順序的序號和在前面冠以大寫的字母“M”。
但是,在他們發現問題后的夜裏,兩位被殺害的人的身份證從警署的辦公中心丟失了……怎麼回事?……又是一個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