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事件的演變(16-19)
16
這一天,秋宮警部補也是拖着疲憊的步伐回到家裏。比起肉體的疲勞,心靈的疲勞更加沉重。外出打探的刑警依然沒有傳回令人振奮的消息,想到一天又白白浪費了,他的心情怎麼也開朗不起來。
刑事課長已經下令要在五日內將偵辦終結。雖然這個要求極不合理,但對於堅信田代江理子是兇手的課長而言,五日似乎還太長了。
原本,警察這個組織就是建立在垂直的架構上,就好像以前的日本皇軍一樣,上級的命令是絕對的。警察法里明文規定:“警察須接受上級的指揮監督,執行警察的勤務。”也等於是為了確保此階級制度所做的宣言。
(還有兩天。我能否親手把真兇揪出來?)
如果不能的話,田代江理子就會成為殺人犯,記載着“嫌犯已經死亡”的文書也將被送往檢察廳。一旦署長做出裁定,區區一介警部補的秋宮是沒資格反對的。就算那疊紙世人不會看到好了,但是田代江理子將永遠頂着殺人犯的污名。
(這樣她不就死不瞑目了?)
當然,對田代江理子或對段內敬士,秋宮警部補都沒有什麼特別的偏見。只是,要用這種連自己都無法認同的方式讓案件落幕,他就是無法忍受。站在執法人員的立場,站在堂堂男子漢的立場,要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看着案子被草率解決,與上司妥協,比教他死還讓他難受。
白天,近藤刑警說的那番話還在他腦袋裏打轉。關於這個案子,江葉章二肯定知道些什麼、隱瞞着什麼,近藤是這麼說的,而他心裏也這麼認為。
連吃飯的時候,他都還在想這件事。
他太太喊他:“老公,從剛剛你的筷子就一直停在半空中不動,你是怎麼回事?趕快吃啊。”
“嗯。”他趕忙拿起筷子,伸向裝生魚片的盤子,夾了一塊。
這時,他的女兒突然大聲驚叫:“討厭!爸爸,你把生魚片放到湯里了。”
“什麼?這不是醬油嗎?”
“爸,你振作一點嘛!”
聽到女兒的話,老婆也跟着附和:“是啊,現在就開始痴獃未免太早了吧?”
悲慘的晚餐結束了。實行完秋宮式健康入浴法后,他爬上床,然而思考的漩渦滿腦子打轉,就是無法入睡。如今,警部補的思緒全集中在江葉章二一個人的身上。
其實,警部補覺得江葉可疑也不是今天的事。自從他看過《深夜文藝》所刊載的評論后,心裏深處就一直藏着這樣的想法。段內的作品《屍體和口紅》被其他兩位評審說得一文不值,卻因為江葉的力挺而入選為佳作。很明顯地,這理由過於牽強,看來就像是為了接近段內所設下的局。
(之前,我的懷疑是對的。)
事實擺在眼前。之後,江葉確實去了段內工作的牛郎俱樂部,而且還約好星期天晚上要去他家拜訪。
為什麼?為什麼江葉要接近段內呢?他不懂,思緒凈在原地打轉。
(想不出來。好,乾脆從頭開始,嘗試跳躍式的推理!)
江葉會知道段內的存在,是從他讀過對方投稿徵文比賽的作品《屍體和口紅》開始的吧。那部作品的內容好像是描述十五歲的少年連續侵犯少女,將她們殺害后在屍體的某個部位塗上口紅。
用口紅在屍體的某部位作畫、狎弄——多麼變態的手法。如果說這個情節不是虛構的,而是以現實發生過的事件為範本,那麼對相關人等而言,那將是永難磨滅的回憶。
江葉章二的身邊,是否曾有少女遭受這樣的荼毒?一個和他感情很好的少女?
在評論這部作品時,確實有一名評審寫到:“我是看在它有部分內容異常寫實的份上,才同意遴選他為佳作的。”段內的作品並非出自空想,而是把他曾經做過的事照實寫下,會讓人覺得寫實也是理所當然的。讀完作品后,江葉章二的久遠記憶因此被喚起,應該也很合理吧?
此刻的推論雖然還很模糊,不過江葉殺害段內的動機總算是浮現了。
然而,秋宮警部補的推理卻在這裏完全打住了。
(讓鐵鏈做的腳鐐給剝奪自由的江葉要如何逃出那個家呢?)
那可是纏繞兩圈后再緊緊扣上掛鎖的鐵制腳鏈。鎖匠阿近(近藤刑警)在打開江葉的鎖后,回到警署曾說過這樣的話:
“那副三和鎖匙出產的掛鎖被稱為PL型,裏面有一個地方設有特殊機關,就算事先知道鎖的構造也無濟於事,門外漢是根本打不開的。靠一根鐵絲?別開玩笑了,我都用了兩件工具,而且切入的角度不對還不行。沒有什麼爛鎖光靠鐵絲就可以打開的。”
江葉若要前往段內的住處,非得先把腳上的鏈子解開不可。要這麼做,就一定需要米樂手上的鑰匙。可是,為了防止鑰匙被奪走,米樂寧願把它衝進馬桶也不肯交出來,這樣的她,是不可能聽從江葉的哀求把鑰匙給他的。
(看來還是不行。)
不說別的,若要把兇手設定為江葉,那麼遺落在現場、寄給白河澄人的簽收單不就連不起來了?
江葉辭掉米樂的家教后就到美國念書。白河澄人購買蜂王乳的收據輾轉流到他手中的可能性幾乎是零。上星期在白河家,他被解開腳鐐的時候身上穿的是純白的夏季西裝。雖然褲子皺巴巴的,但外套一看就知道是剛縫製好的。不管怎麼想,他都不認為九年前的舊簽收單會塞在這件西裝的某處。
簽收單和腳鐐,這兩個謎團,只要其中一個解開了,另一個謎也會自動瓦解。
秋宮警部補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一個推理被另一個推理推翻,思路一會兒往右,一會兒偏左。思緒的波瀾折騰着警部補,讓他快要喘不過氣來。
停止吧!警部補心想。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他要從這種痛苦抽離。沒錯,抽離……抽出來……。瞬間,他的口中發出“啊”的一聲,不由得從床上坐起。
(我剛剛說了什麼來着?)
抽離……抽出來……。從這個字眼,他想到完全無關的事。
這種事有可能發生嗎?還是已經發生過了?
為了平復過於激動的情緒,秋宮警部補大口地吸氣。
簡直是異想天開。
不過,如果那確實發生過的話,江葉章二就有可能輕鬆溜出那個房間,神不知鬼不覺地爬上段內住處的樓梯,而且還是以藍色西裝的打扮出現。沒錯,這下所有謎題不就全解開了?
只是,要如何確認呢?
總之,先見到江葉再說,真希望天能趕快亮。
17
第二天早上,星期四。
進到警署的秋宮警部補把宇田刑警叫來。
“有一件急事要你去辦,你現在就帶着手邊沒事的鑒識員去白河米樂家一趟,把江葉被關的房間裏的指紋全採回來。你還記得那房間的樣子吧?”
“是。前幾天,我和科長一同進去過。”
“房間裏有兩張沙發隔着桌子擺放,我記得沙發的扶手是木頭做的,江葉坐的是哪張沙發,你知道吧?”
“知道。”
“你先把扶手上的指紋檢測出來。接着是沙發前面的小圓桌,江葉應該都是在那裏吃飯,你順便查一下他的指紋分佈在哪裏。”
“科長,”宇田刑警一邊笑一邊說,“如果你想要江葉的指紋的話,不需要這麼麻煩,只要去他的住處,直接請他蓋不就得了?”
“不,我想知道的是他的指紋分佈在哪裏,也就是說,我想知道的是指紋的位置。”
“啊?”
“接下來是桌子底下,那裏有兩、三個香煙空盒,我記得是飛利浦·莫里斯的牌子。盒子上面應該有他的指紋,你也把它採集起來。如果幫傭的柏木千代已經打掃過房間,那就沒辦法了,不過,讓米樂住院的事一折騰,她應該還沒有打掃吧?”
“聽說她每天都去醫院照顧米樂,所以應該沒空打掃。”
“嗯。接下來是廁所,不用全部清查,只要鎖定牙膏和漱口杯就行了。這些應該只有江葉在用,你把上面的指紋採下,將上述的所有指紋互做比對,應該就可以確定江葉指紋的特徵了。好,重點來了。”
“……”
宇田刑警耳朵聽到了,心裏卻一點也不明白重點在哪裏。科長說他想知道指紋分佈的位置,那麼,從江葉接觸過的物品來驗出指紋,不是連三歲小孩都知道的事嗎?
“聽好,宇田。你試着仔細回想那個房間的樣子。綁住江葉的鐵鏈從他坐着的位置延伸出去,另一頭栓在左邊金庫的腳上,這意味着他可在左邊自由活動。可是,照鏈條的長度看來,他想從沙發往右邊走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因為他的行動範圍被鏈長給限制住了。話說回來,那個房間的右邊有些什麼?”
“這個嘛……靠着右邊牆壁也有一座金庫,在它的旁邊是一個大衣櫃。”
“沒錯,我想知道的是,那個衣柜上是否也驗得到江葉的指紋。”
“不可能吧?那條鏈子的長度只伸長到江葉坐着的沙發,就算他把手伸長,也不可能碰到右邊的衣櫃。”
“所以我才想找證據確認這件事。不過因為讓江葉知道就不好了,才要這麼大費周章。總之,你趕快去辦,最好在中午以前讓我知道答案。鑒識那邊我會打電話過去,你就展開行動吧。”
“知道了,我出去了。”
宇田刑警充滿幹勁地跑出辦公室。
中午過後,答案於下午一點左右揭曉。鑒識科主任出現在警部補的辦公室,向他報告詳細的情況。
“已經查出江葉章二的指紋了。我們也從您所指示的衣櫃,以及其他地方採到相同的指紋。因為是非常新的指紋,所以絕對不會有錯。衣櫃的門是對開的,在把手的部分找到三枚指紋,柜子裏放小東西的抽屜則有四枚,接着是柜子下方的兩層抽屜,抽屜的門板是不用說的,就連把手的零件上也清楚留下相同的指紋。照這情況研判,他曾仔細翻找過衣櫃裏的東西。裏面的衣服我們都已拍照存證,如有需要的話可以立即送來。”
“多謝你們。是嗎?果然找到了他的指紋,真是太好了。不好意思,臨時找你們幫忙,辛苦您了。”
18
宇田刑警駕駛的車從麻布西署往江葉章二住的駒場一丁目駛去,是在這天下午的兩點過後。車裏還載了秋宮警部補。
昨天深夜下了一場難得的雨,那是名副其實的雷陣雨,只下了一會兒就停了,不過行道樹終究受過雨的洗滌,透着不同於往常的鮮綠。
“話說回來,還真是不可思議。”手握方向盤的宇田刑警說道。
“哪裏不可思議了?”
“江葉的指紋啊。他說他是在米樂的帶領下,才第一次進入那水泥房間,因為他在當家教時還沒有那棟建築。”
“好像是這樣。”
“他進入房間不久,就被米樂用鐵鏈綁了起來。從那一刻起,他就被剝奪了行動的自由。剛剛在采指紋的時候,我也試着坐在江葉坐過的那張沙發上。我拜託鑒識人員,幫我量一下從腳踝到靠右邊牆壁擺放的衣櫃到底有多長的距離。”
“哦?你這個想法挺不錯的。”
“可是你知道嗎?那個距離是兩公尺二十六公分,就算趴在地上,拚命把手伸長也夠不到那個衣櫃。可是,江葉的指紋卻印得到處都是。科長,這是怎麼一回事?”
“確定是江葉的指紋沒錯吧?”
“這點不用擔心。我們去到白河家的時候,幫傭的柏木千代正要出門。她說,房間她都還沒整理過。科長所說的香煙空盒,有三個掉在桌子底下。印在上面的指紋和廁所里牙膏、漱口杯上的指紋完全一致。那絕對是江葉的指紋。當然,我們也采了米樂的指紋,在區隔過兩者后,才做出以上的結論。”
“是嗎?這樣我就安心了。”
“所以,我才說不可思議啊。江葉碰觸不到的衣櫃竟然留下了他的指紋。科長,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我也不知道。沒想到想像竟然成了真,我也嚇了一跳。”
“您也不知道嗎?我還在想,該不會江葉在美國學過魔術吧?”
“魔術?這又從何講起?”
“在日本的話,魔術就屬松旭齋天勝最有名,他專門表演金蟬脫殼的戲法。他雙手被反綁在背後站在觀眾面前,再由別人拿出大麻袋將他套住。當然,那個袋子的封口也由現場觀眾合力綁緊。這時有兩名助手走出來,在站在袋中的天勝面前,‘啪’地把黑佈展開。觀眾看不到袋子的時間只有短短一瞬間。然後數到三,黑布被掀了開來,將綁住袋口的繩子打開一看,出來的竟是與天勝截然不同的婀娜美少女,微笑地站在那裏……”
秋宮警部補笑了出來:“原來如此,那叫做金蟬脫殼啊?”
“是的。我讀高中的時候曾經看過,覺得很不可思議。那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車子駛進流量很大的馬路,不過,宇田刑警優秀的駕駛技術讓人一點也不覺得危險。
“或許,江葉章二在美國真的學過掙脫鏈條的魔術。”
“求求你告訴我,科長。你一定知道江葉是怎麼在那房間裏自由走動的,也就是說,你知道其中的技巧。”
“我這不是正要去確認嗎?看他用的是何種戲法。”
警部補話還沒說完,車速突然慢了下來。
“科長,這個等一下再說。我們已經到了,前面就是江葉住的大樓,駒場豪邸。”
19
駒場豪邸建築在廣大腹地上,是一棟外觀非常漂亮的大樓。淺藍色的外牆,以及各樓層加砌的紅褐色露台,在午後陽光的沐浴下呈現鮮明的顏色對比。
“江葉住在七樓。這裏的每個房間都跟住家一樣是獨門獨戶。”
宇田刑警曾和石野小隊長一起來過這裏,對裏面的情況似乎很熟悉。
“江葉的房子有三房兩廳,照理說空間蠻寬敞的。可是,管理員說,他從來不招待一般訪客入內。房門口裝有對講機,訪客透過對講機報上姓名后,江葉就從裏面告知見面的地點,通常都約在大樓隔壁的Orion咖啡店。”
“這麼說,你和石野來的時候,也是跟他約在那家咖啡店?”
“不,當時石野前輩說:‘我是麻布西警署的石野,想跟您請教一下有關白河米樂的事’。結果對方說:‘請等一下。’過了兩、三分鐘後門就打開了。”
“唔,總之,我們先進去再說。”
兩人通過自動開啟的正門,進到大樓裏面。左手邊掛着“管理室”牌子的房間,有一個男人走了出來。宇田刑警看到他,叫道:“啊,管理員。”
對方好像認出宇田的臉,“啊,是前幾天的警官先生。今天又有什麼事……”
“嗯,我們想再見江葉先生一面。”
“是嗎?正好,”男子看向手邊的信,“我要把這封限掛給老師送去。你們跟我一起上來吧。”
男子走在前頭,帶他們進入電梯。半白的頭髮梳理得很整齊,這位老先生氣質不錯,大概有六十五歲吧。想必是從哪家公司退休后,選擇到這裏當管理員,展開事業的第二春。
電梯在七樓停住。出了電梯后,寬闊的走廊往左右兩邊延伸。地上鋪着一整片紅地氈,把警員的腳步聲都吸走了。不管經過哪個房間,都沒透出半點聲響,可見這裏有非常完善的隔音設備。
管理員在標着七〇八號的門前停下腳步。門旁設有對講機,管理員按下按鈕。
“哪一位?”是江葉的聲音。
“我是管理員,有您的限時挂號,我幫您送上來了。”
“謝謝,請等一下。”
三人站在門前面等。大概過了四、五十秒吧,“喀”的一小聲傳來,同時門打開了一條細縫,看不到江葉的人。不過,管理員好像已經習慣了,透過微微的縫隙,把手中的信塞入其中。
“請。”
“辛苦你了。”
信交到江葉手中。眼看門就要關上,這時宇田刑警——
“江葉先生,我們有話要跟你談!”他一邊說,一邊伸手把門往裏面硬推。
“啊!”一聲驚呼,接着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怎麼了?”
宇田側身進入半開的門,警部補也朝屋內窺探。半坪大小的玄關前,有一扇嵌着毛玻璃的門,那扇門整個敞開,裏面就是客廳,而門檻附近,江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穿着灰長褲配白襯衫,兩條腿筆直地往前伸。宇田刑警蹲到他的身邊,抱歉至極地說道:“對不起。我好像推得太用力了……真是抱歉。請問……有沒有哪裏會痛?”
宇田再三道歉,但江葉口中吐出的卻是不近人情的話:“請馬上回去。你們擅自跑來,讓我很困擾。”
“是,不過關於那件案子,我們還有些事想要跟你談……”
“沒什麼好談的。之前有關米樂的不在場證明,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秋宮警部補就一直站在那裏,看着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爭論。也就是說,他一直以俯視的姿勢聽着他們的對話。然而,就在下一秒鐘,他的目光突然一閃,兩個人卻都沒注意到。
警部補將視線移向客廳。鋪着地毯的房間中央擺着長桌,兩邊分置沙發。
沙發旁邊掉着一隻拖鞋,警部補的視線從拖鞋慢慢移往沙發上面。就在此時,他的嘴唇輕輕溢出一小聲“噢!”
看起來很舒服的坐墊上,大剌剌地擺着“那個東西”,警部補的眼珠快要掉出來了。
他看到那個了!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個!
這種偶然的幸運簡直就是奇迹。就在這一刻,他的幻想成真了。他的身體顫抖着,不由自主地蹲了下來。
“江葉先生,”他說,“請進到屋裏,讓我們好好談談。”
“沒什麼好談的。我還有工作要做,請回!”
“你不跟我們談,我們就不走。來,請站起來,進去裏面吧!”
“你怎麼這麼沒禮貌?就算是警察也不可以欺壓善良的百姓啊。您請回吧!”
“我不回去。江葉先生,請站起來,還是你這樣站不起來?”
“……”
江葉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警部補的臉。好像在迎戰那銳利的視線似地,警部補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江葉先生,你果然……”
警部補的話就此打住。之後,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宇田刑警壓根兒就不知道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他大感驚訝地看着互瞪的兩人。當時,兩人交會的視線在空中迸出了火花,不過,那是不可能被看到的。
“江葉先生,你……”警部補又說了一遍,那聲音好像從腹底擠出來似的。
“你被白河米樂囚禁在那水泥房間裏動彈不得,可是你的指紋卻出現在房間的各個角落。”
“……”
“也就是說,被鏈條綁住的你,實際上還是能自由活動的。”
“……”
“證據就是,本來你的手夠不到房間右側,但是連那邊的衣柜上都驗出你的指紋。”
“……”
“衣櫃裏還掛着白河氏生前穿的衣物。案發當晚,你去段內敬士家所穿的那套藍西裝也在裏面。你穿那套西裝的樣子被同棟的住戶看到了,現在,鑒識人員正前往白河家再度對衣物展開勘驗。我想,衣架上應該會驗出你的指紋吧?江葉先生,這次我們就進到屋內聽聽你的解釋吧。你站得起來嗎?還是要我幫你把沙發上的那個拿來?”
“不,”江葉輕輕地搖頭說道,“看來這次的案件是我輸了。”
江葉略顯蒼白的端正臉龐,像是抽筋似地泛起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