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鎮靜的告警者

四、鎮靜的告警者

吉迪恩又到了卡米高的俱樂部。

卡米高是個對吃很講究的人,而吉迪恩則是個饕餐。這裏的牛排布丁味濃開胃,在一般餐館已吃不到了。卡米高叉起一塊烤鮭魚,過分講究地撕去魚皮。他們是走來的,邊走邊談了些蘭貝思大火的事。但沒等吉迪恩吃完,卡米高就說:

“吉迪恩,我要見你是因為我和我的幾位高級官員認為蘭貝思大火至少有幾個特徵是很奇怪的。至今所了解的案子情況中,是否有什麼情況對你也有這種啟示?”

“首先最明顯的一點是沒有任何詐取保險費的勸機,因此可能的動機是謀殺,”吉迪恩說,卡米高點點頭。他淺色的眼中有一絲閃光說明他暗中掌握些東西要在適當時候說出來。吉迪恩在想到底是讓他取得些小勝利好呢?還是把自己心中的見解和盤托出。他決定讓卡米高有個機會。

“第二點是縱火犯並不是住在經濟公寓中的什麼人——根據分局報告,每個人都考慮過了。”

“這我不知道,”卡米高說,眼中那一絲閃光更明亮了。“吉迪恩,你也許會認為我是小題大做,但我的高級官員中有些人和我被過去5個月內所發生的三起也可能是四起這樣相同的大火搞得迷惑不解。”

“啊,另外幾次大火,”吉迪思叫道。

“是的,其中只有一次有重大的縱人嫌疑,”卡米高說。“那個月在貝思納爾草坪爆發的那場火燒掉了7幢計劃拆毀但仍住着人的房子,有兩人遇難——一個婦女和她的女兒。”

“我記得那火,”吉迪恩說。“那被歸結為小孩想在一間密室中做爆竹而引起的。大家入屋后,他們從堆棧偷來的一些炸藥棒在室內爆炸,據你們的人說是由火星引起的。”

“對的,”卡米高同意道,“接下來的一次火是在白色小教堂。沒人受重傷,但與昨夜燒掉的兩幢經濟公寓大樓一樣燒毀了大樓的內部設備。”

“我記得的,”吉迪恩同意,“一台廚房鍋爐爆炸,是嗎?”

“那是分析,”卡米高答道。“第三次大火是在坎寧鎮,那次有更多的陋房被燒掉,大多數都已無人,並計劃拆毀。但有十幾戶住着人,所有住戶都及時逃離。”

“第四次大火是在貝思納草坪附近同一地區。你將意識到所有火災都在貧民區,而且都在計劃拆毀或應被計劃拆毀的建築物內,還有一個因素可能你沒有理由搞清。”

“說下去,”吉迪恩說。

“至今我只能根據這些火災推斷,在這些大火之後,總有一人打999電話給最近的消防站,不報姓名,要求救人。發話人找消防負責人談話,告訴準確的火災現場,不作進一步解釋就掛斷了電話。每一次案例中都有一個消防負責人的評語:“有欺騙嫌疑,”那是因為發話者太鎮靜了——大多數真正的要火情報急都是匆忙和慌亂的。你知道我們收到的假告急比真的還多,對嗎?”

吉迪恩點點頭。

“我的注意力首先被引向這一事實,這些火燒的都是貧民住房,而且沒有顯而易見的動機。”卡米高說,“還有,除了在坎寧鎮發生的那次之外,每次都有如何引起大火的合理解釋,都知道有汽油帶人起火現場。甚至後來還有跡象說明有人用空房子作非正式倉庫在裏面儲存汽油。現在我們已能證實昨夜大人是由縱火引起的,其它火例也可能是這樣的。還有,昨夜電話是從離火災現場大約10分鐘步行路程的公用電話亭打的,那電話說明了確切的火災地點就掛斷了。你瞧,吉迪恩,任何人都不可能從那電話亭處看到火災現場,而在靠近火災現場周圍還有十幾個電話亭可用。

“能肯定嗎?”吉迪恩尖銳地問。

“我確信。”

“我把你所說的情況理解為,”吉迪恩並不開始吃放在他面前滲出汁水的金色布丁,而是注視着卡米高。“我把你所說的情況也可理解為這些勾當是同一個縱火犯乾的。你能讓我看看你弄到的全部報告,直至最微小的細節嗎?你能安排你那些人中的一個和我們警廳聯繫嗎?我要安排馬杰特森負責那事。他是我們管縱火的最佳人選。”

“我會做好一切能對你有幫助的事的,”卡米高應允道,明朗地微笑着,“在我皮包內有我全部檔案副本,我當然能肯定覺得對你是不需要作大量說服工作的。”

“還有什麼推測嗎?”吉迫恩問。

“我覺得那還有點兒太早,”卡米高猶豫不決他說。“假使在這一系列貧民區大火之間有什麼聯繫的話,那麼——你就可能面對一個狂熱者,他認為搶在當局之前行動是他的責任。我們對待過好幾個這樣的人,通常他們都是很快就落網的。我經常在納悶,能被這種動機驅使的人能成為多麼聰明的人哪。那就是為什麼我覺得非跟你談談的原因。我們對我們的福利狀況和消除貧困區方案感到非常尷尬,”消防隊長繼續道:“但你大概也和我一樣知道,很多地區的情況可以使人無比震驚。有一天我從曾研究過的統計數字分析,我的部門認為勞動區中部、東部和東南部的火災險情比其它住宅區的要高一倍,完全由於老房老地產沒有令人滿意的防火設施以及人口嚴重過剩。在那裏,在有些火情中水只放在一所房屋的一層樓上。我們並沒如我們喜歡想像的那樣文明和先進。”

吉迪恩沉思他說:”這些被燒的地方是不是屬於同一些人所有。”

“我說不出什麼起初情況,”卡米高說,眼睛中流露出興趣,“你認為這可能是對某一個用如此駭人的住房條件賺錢的房主的攻擊嗎?”

“我還不知道我想的是啥,”吉迪恩回答:“是你使我有那個想法的。”

吉迪恩這麼說著,和卡米高告別。

下午3點,當他派人傳見主任巡官馬杰特森時,他還在苦思冥想。馬杰特森是個中年男子,他滿可以對警方升級制度心懷不平,因為他幾乎沒有書本學歷,因而他就通不過任何考試。他的詞拼得糟透了,任何看過他手寫報告的人都必然會相信它們大概是小學生寫的。但讀了它們卻會得出不同的印象:它們是簡潔的模範,而且所有難詞和技術詞彙都拼得完全準確。“我有時總還能用本詞典吧,”馬杰特森常說。他的拼同能力和缺乏學識妨礙了他進一步升遷,只是由於吉迪恩和其他了解他索質的人努力說服,才把他推舉到了主任巡官的官職。他是個中等身材的胖子,臉上有很深的皺紋,有些皺紋深得連電剃刀也用不成。他的談黃色頭髮剪得很不好,部分也許是因為它們朝不同方向生長。他為此常高興地自嘲說他有三頂皇冠。

“毫無疑問我是幸運的,”他常說,因此他就被叫成了“幸運兒”馬杰特森。

他在吉迪恩的辦公室門上拍了幾下。當吉迪恩叫“請進”后,他謹慎地走了進來,小心地關好門,帶着不知道為什麼事請他的表情。

“啊,幸運兒,坐坐。”吉迪恩邀請道,到那時為止他那一直由於心中無數而皺紋密佈的臉,變得像是小學生那樣光茫四射的臉。馬杰特森的臉上沒有一樣東西是平正的,他嘴的一端高於另一端,一個鼻孔略大於另一個,他的眼睛屬於濃淡不同的綠棕色色彩。

“那是個調劑,”他說,拉過一張椅子,“吉迪恩先生,我想你大概是腦後也長着眼睛吧……”

“你現在出了什麼差錯?”

“我今晨過去看了看蘭貝思案件情況,我去的目的是要確定那倉庫是不是縱火,這下你可以十拿九穩了,那是保險金詐騙案,那貨棧公司正好有赤字,我已寫進報告。”

“很好,是什麼使你到蘭貝思去的呢?”

“是該死的好笑事,”馬杰特森說,“我正要跟喬·貝爾說這來着,五個月來第五次貧民區失火。”

“如果你今早對我說了這事,我就可把這問題給消防隊的卡米高頂了,而不是非得讓他告訴我,”吉迪恩乏味他說。

“他也接觸到那一點?我得說卡米高真不含糊,好吧,派我去拿些淡色酒來吧,”馬杰特森驚叫道,“他知道多少?也知道報警電話嗎?”

“是的。”

“當我昨夜過去看了使用過的電話亭之後,那也是首先使我感到迷惑不解的事——那是件好事情,他們用了電話亭之後,你可以追查。”;馬杰特森說,“電話員知道全部電話號碼。這一間電話亭位於蘇珊克斯街和鄺普路的拐角處,離希爾頓台地一英里半。在周圍一里半徑範圍內共有17個公用電話亭,因此那一個並不是因為距離最近才用的。我向分局人員借了自行車從四條不同的路騎向希爾頓台地,那四條路線是唯一能走的四條路。”這個矮墩墩的人繼續說,“要是沒火光顯映在天空,你無法看到那大火,除非你確實來到現場,我的想法是那放火的傢伙騎自行車離開,在他感到肯定不會被逮住時就打報警電話。因此他並不是個單純為欣賞觀火而放火的人。”

“關於為什麼他要報警有什麼想法嗎?”吉迪恩說。

“沒有,先生。”馬杰特森答道,“我不想找太大的麻煩、可能僅僅是他喜歡放火。當你查個水落石出時,答案一般都是那樣。”

“我懂得你的意思了,你檢查過那些被燒毀地方的房主嗎?”

“沒有。”馬杰特森回答道,圓睜雙眼,嘴屬形成“O”形。“哎呀,什麼東西使我忽略了那一點了?事實上我並沒有怎麼多想它,只是有些奇怪,蘭貝思大火真使我大受挫折。”

“沒關係,幸運兒。”吉迪恩說,他把卡米高給他的檔案副本遞了過去,“給你在消防隊總部的聯絡人打個電話,卡米高已經給他介紹過簡短情況,你要儘可能挖得深一點。你要尋找縱火動機、有關財產的所有人等的證據,以及其他共同因素——如有沒有人在這些不同的地方有親戚等?檢查一切可能性,別睡大覺。”

“我不會睡大覺的,”馬杰特森真心誠意地許諾,“蘭貝思案件怎麼辦?”

“那也是你的,和區分局一起搞。”

“謝謝,”馬杰特森說,在這一簡單的感謝語中放進了這樣的感情,它告訴吉迪恩他是多希望被放到負責崗位上啊。

“假使你在任何時候想見我的話,可以告訴喬·貝爾。”吉迪恩補充道,“要給這事優先待遇。”

“死了8個人后,我會全力撲上去的,不分晝夜,”馬杰特森允諾道。“奇怪,當有孩子卷進去時,你竟會變得這樣,對嗎?關於那頭遠在文林頓的豬有些什麼走運消息嗎?”

“不走運。”

“不要對我說什麼廢除死刑,”馬杰特森說,“再一次謝謝,吉迪恩先生。”他站起來,差一點踢翻了他的椅子,慌手慌腳地走了出去。

幸運兒走後,吉迪恩坐回到他的轉椅中,向後靠着讓他的頭碰在牆上。那天他第一次把手伸進口袋,開始修光他大煙斗的圓鍋。那煙斗雖很少抽,可差不多總是放在那隻口袋中。他沒有想天空開始多雲,辦公室比以前冷。他也沒再想貝爾,也沒認真集中思考手內任何一個案件的偵察情況。他心裏不寧靜,他非常清楚為什麼。

偵察一樁罪行已遂的明明白白的案子是一回事,偵破那些尚未捕獲而罪行仍一樁接着一樁的犯罪又是另一碼事。譬如,如果這些大火之間有聯繫,如果是同一個人放了這些火,那麼下一次在那裏放呢?每一個放火者都有點精神錯亂,除非他只是為獲得保險賠償金。幸運兒馬杰特森已發現了這一點;縱火犯還沒顯示他們對大火那麼迷戀的想法是什麼。動機到底是什麼,任何能放這5把火的人精神上都是不穩定的——因此說不準下一次他可能幹啥。此外,尋找一個瘋子比尋找一個為私利作案的罪犯要難上十倍。這個縱火犯——仍假定這一些都是一個人乾的——可能是在某一可敬的家庭中過一種正常的家庭生活。也可能在和他一起生活和工作的人們表現得神志非常健全。

人們怎麼才能找到這麼個夜間帶着火到處潛行的瘋子,在倫敦8oo萬人口中找到這唯一的一個人?

有誰能保證他不再放甚至能造成更可怕後果的另一次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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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迪恩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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