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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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門口停了兩輛警車,一輛警用摩托。摩托的前輪朝裏面歪着,前燈還閃着。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語速很快的的西班牙語廣播。一個人像只鵝似的傻乎乎地朝里看着,手裏拿着個臨時的容器,裏面裝着張比薩餅。
“這兒怎麼了?”漢克問。
凱茨本可以胡亂請個答案回答他,但是她忽然聽到烏特又尖又高的聲音在用西班牙語喊着什麼。接着有兩個穿着卡其警服的警察帶着馬克·哈里森從接待廳走出來,後面緊跟着湯姆·麥金尼斯。
“你是頭豬!豬!
麥金尼斯聳聳肩走了出來,朝前燈閃爍的摩托車走去。
烏特啐了一口,“警察只能是一種東西。就是豬!
凱茨看見湯姆回頭瞥了一眼,然後又不理烏特了。接着他嘆了口氣,伸了伸他5尺7寸的身軀。她看見馬克低頭進了第二輛警車。現在艾娜也出來了,埃立克在她後面後面鬼鬼祟祟地。
漢克把車停了下來,凱茨聽見他拉起手剎的聲音。“等我回分鐘。”她說。
凱茨走過去,探長看見了她,但眼睛仍然往下看着。在他後面,艾娜期待地看着,烏特顯得狂野而可怕。“哈!”她看見凱茨迅速走到湯姆跟前於是叫了起來,“看哪,他們粘在一塊兒!”
凱茨沒理她。“發生什麼事了,長官。”
“哈里森可真是個淘氣的傢伙。他賣的酒不是他自己的。我跟阿里希夫的當地警察說了這件事。他們已經把他登記在冊了。”
“天哪!”
“我們需要談談。”
“現在?”
“現在。”
凱茨點了點頭,然後大聲說了幾句什麼。凱茨很不滿地說,“我還是秘密的嗎?”
“我想還是,不過你的朋友們現在可不這麼想。”
“你怎麼能這樣,湯姆?馬克是個好人呀!”
“別傻了,弗拉德!惡棍就是惡棍,變不了的。”
“好吧,見你的鬼去吧,麥金尼斯!”
探長聽了這話卻笑了,看起來甚至有點可惡。如果他是裝的,凱茨可沒看出來。
“那你現在想讓我幹什麼?”
“談談。首先,你去哪兒了?”
“我去哪兒了?這跟你他媽的有什麼關係?”
“你先告訴我你今天去哪兒了我再告訴你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已經說了,這不關你的事!”
麥金尼斯招了招手,一個警察走過來抓住了凱茨的胳膊。凱茨氣壞了,但她還是盡量控制着自己,沒有把那個警察甩開。她現在是真的生氣了,臉色也變得很難看。
“我還有個朋友在等我呢。”凱茨說。
“他可以在接待廳等你。”
“哦,謝謝了!”凱茨說。
麥金尼斯連回答都懶得回答她,就自顧自往飯店裏走了。那個抓着凱茨的警察把她輕輕地往裏面推了一下。
凱茨猛地一甩胳膊說,“少碰我,把你的臭手拿開!
凱茨渾身僵硬地跟着探長走進了飯店。她揚着頭,面容由於生氣而變得很難看。
凱茨走過接待廳和兩部公用電話之間的雙層綠色門,然後從一些堆放的箱子和一台複印機旁走過,進了訂票室。她最初的憤怒已經沒有了,但是她內心中仍然感到很困惑。剛才她經過烏特身邊時,這個德國姑娘很神秘地看了她一眼,這讓凱茨想起她在布賴頓抓住的那個扒手也曾這樣看過她一眼,當時她對此也感到很困惑。
“你吉普車裏的那個朋友是剛下飛機的嗎?”麥金尼斯問道。
“他叫漢克·凱利。他在火焰山工作。
“你的瓦萊麗知道他嗎?
凱茨不太高興地抬起頭,“這又和你有什麼關係?
“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凱茨。
“那你為什麼要提起這個?”凱茨沒好氣地問。接着她又想往下說,“長官……”
麥金尼斯聳了聳肩,“這個哈里森。我今天在島的那邊做了一整天調查。那個叫烏特的女孩好像是和一個小黑手黨廝混在一塊兒,那傢伙可不是一般的不老實。”
“我可以肯定……”
“我們還算走運,弗拉德。他犯的事可不止他告訴我們的那點兒。盜竊、可能還有收取保護費、很有可能還牽涉到毒品。據說這小子至少要判個5年。”
“天啊!烏特會深受打擊的!”
“這不是我的問題,弗拉德。不同的罪行如何判可不是由我來選擇的。”
“都一樣長官……”
“什麼都一樣,弗拉德?”
凱茨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沒什麼,長官。”
有人敲裏面的門,接着門開了一道縫,布洛德溫把頭探進來。她先是看見麥金尼斯,接着才看見凱茨也在裏面。“呃,這些……哦,這是……”她晃了晃手裏的幾張紙。“您要的打印稿,麥金尼斯先生。”
凱茨微笑着說,“不會在這上面的,湯姆。”
“什麼東西不會在這上面?”
“你要找的人的名字。”
“不會嗎?”
“他們不登記員工的客人,長官。”
“你又試探我?”
凱茨又笑了,她轉向布洛德溫。
“員工們的男朋友、女朋友來這兒的時候,你都記下來了吧,布洛德溫?”
布洛德溫的威爾斯口音很重。“計算機里沒有!
“但是你自己記了,對嗎?”
“是的,在‘情人簿’里記了。
“能借給我看看嗎?”
布洛德溫模模糊糊地說,“好,當然,但是你不會……那裏不會……我是說,沒有誰的男朋友會……”
凱茨冷冷地說,“把本子拿來好嗎?”
“好吧,你們先聊着。
“好的。”凱茨回答,“你要把這份打印稿給我嗎?”
布洛德溫把這份綠白相間的名單扔到凱茨手裏,然後就一溜煙地跑掉了。和凱茨剛才一樣,她的臉上也立即有點生氣又有點困惑。門剛一關上,凱茨就對湯姆說,“你的直覺很好,長官。不過我覺得我們要找的人是埃立克,艾娜·賈森的男朋友。
“我想你要告訴我原因,對嗎?”
凱茨往前坐了坐,“他是唯一一個每次出事時都在這兒的人,這是我們推理的一個很好的出發點。其次,他內心有一些很陰暗、很齷齪的東西。他舉止很古怪,而且嫉妒心真他媽的強。我們今天一起出去,他——”
麥金尼斯突然插話進來,“今天你汽車被人做了手腳,剎車失靈的時候他就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長官。但是在我們開車下山之前,埃立克曾經讓我檢查檢查車子,還讓我在停車場試着開了幾圈。
“你照辦了嗎?”
“是啊。因為我當時不敢肯定啊。當時剎車看起來沒什麼問題。整個事情就好像埃立克故意讓我來駕駛這輛鈴木吉普車,好像他知道剎車會出問題而且我能應付似的。”
“你是個女人,按理他應該自己開車呀?”
“除非他知道我的駕駛技術。《太陽報》曾經登過關於我的文章,就是說我是‘拯救了布賴頓的姑娘’的那篇。那上面說我曾在擁擠的車流中飆車。”
“這麼說他事先已經知道了你的駕駛技術?”
“我認為是這樣。”
“不過這也有點太瘋狂了,不是嗎,弗拉德?給自己的汽車做手腳,而且冒着自己死掉的危險?”
“如果他相信我的駕駛技術那就不算瘋狂了。他這樣做可以讓我失去調查的線索。”
“但他怎麼會認為你在調查案情線索呢?”
“因為艾娜告訴他我以前是個警察。他可能意識到我正在卧底調查。為了不讓我進一步往下調查,他就首先努力把自己洗刷乾淨。”
“這沒什麼說服力,弗拉德。”
又有人敲門,還是布洛德溫,凱茨沒有理會她。
“我們撞車之後,湯姆,我爬到車底下去看了看。雖然我不是個技工,但是我可以肯定剎車剛剛被去掉了。”
“這說明什麼?”
“說明這肯定是埃立克自己乾的。他有這個機會。要是車子在桑塔就被做了手腳,那我們到哈利亞之前肯定剎車肯定就失靈了。”
“是的。”
“你知道我剛才的意思。”
敲門聲又響了起來,這次聲音大了些。
凱茨嚷了一聲,“布洛德溫,你他媽的別在外面偷聽了,要進就進來吧。”
布洛德溫躡手躡腳地走進來。“我沒偷聽,真的。
凱茨輕蔑地說,“是啊,而且我還從來沒有手淫過呢。
“但是我真的沒有啊!”
“本子拿來了嗎?”
“拿來了,最近3年的都在這兒。你到底想查誰啊?
“艾娜的男人。
“埃立克?你沒在開玩笑吧?他不會的,他……”
“他是個好人,布洛德溫。請告訴我們,你知道每次意外發生的時間。有哪次意外發生時他不在這兒?”
“你是說所有的意外嗎?”
“比較大的那些,死了人的。受害者被人推下去而不是自己跌倒的那些意外。”
“但這些材料太多了。來這兒的人的材料非常多。”
“好吧,那你告訴我的頭兒,柯林·瓊斯淹死那年埃立克在不在這兒?”
布洛德溫撓了撓自己,“在。”
“那麼那個德國化漢斯死的時候呢?”
“在這兒。”
“火焰山裡發生的那次意外,一個人滑下去摔死的那回呢?”
“哦,那次他絕對在這兒。”布洛德溫回答說,“因為我記得當時他、艾娜、我還有我男人當時一起去了普拉亞布蘭卡,所以我可以肯定。
“那麼吉普車翻車的那回呢?”
“這我要查查。”她一頁一頁地翻着。
“怎麼樣?”
“這該死的記錄跑到哪兒去了?”布洛德溫語速很快地說。她又翻了一頁。她一邊查一邊念着,嘴唇一張一合的。
“啊,該死的!
“他在這兒?”
“在這兒。”布洛德溫回答。
凱茨轉向麥金尼斯,可是他並沒有抬頭。
“但是!但是!”他堅定地說,“但是!金死的時候埃立克不在這兒,是嗎?馬修·布萊克摔死的時候……”
“我知道,”凱茨說,她的話語中帶着激動,“我把這個問題放到最後再說,我希望我到時候就明白了。
“但是你現在還沒開始解決這個問題?”
“是的。
“那麼說你還沒有明白?
凱茨往後靠了一下,“不,我想還沒有。”接着她又坐了起來,“但是他確實是個可疑的傢伙,湯姆。他很有可疑之處。今天,他——”
“把你甩在哈米花園了?”布洛德溫插話進來,她正心不在焉地查着那個本子,“我聽說了,但是我不相信。
“是啊,”凱茨說,“他出來的時候——”
“天啊!”布洛德溫忽然叫起來。
“怎麼了?”凱茨和探長同時間。
“埃立克,”布洛德溫說。“凱文和馬修出事的那兩個禮拜他本來也應該在這兒。
“應該在這兒?”
“是的。但是當時艾娜把他的行程取消了。”
“他沒來?”
“沒有,笨蛋。這就是他為什麼現在要來的原因呀,對嗎?”
凱茨合上本子,“媽的!”
“讓我們來考慮考慮,弗拉德,我們還有其他的辦法。這就是我要和你談的。”
他好像毫不在意布洛德溫在這兒。布洛德溫就站在那兒,眼睛朝外突着,好像有人要獎給她一個大長頸鹿似的。
凱茨朝對面看了一眼示意給麥金尼斯。
“哦,謝謝你,布洛德溫。”麥金尼斯說。
“不用謝,”布洛德溫說。接着她看着凱茨說,“你晚上幹什麼,想去喝兩杯嗎?”
“咱們5點在外面見。”凱茨說。
“好的。”布洛德溫回答,她打開外面的門,回頭說,“我會在門廳那兒。”
麥金尼斯等着布洛德溫走出房間。她一把門關上,他就對凱茨說,“休塞佩·卡斯特拉諾是自殺。”
“是嗎?”
“是的。在他的住處的廚房發現了一封信。說他遇到了家庭困難,是資金方面的困難。信很長,是他親筆寫的,沒有任何疑問。除了他同時還服了葯以外,警察局也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
“他了結了自己……”凱茨慢慢地自言自語道,“湯姆,他會不會和這些意外有牽連?”
“我們正在調查呢。”麥金尼斯回答。
“我們?”
“本地警察接受了我。他們喜歡我送給他們的禮物。”
“你是指馬克嗎?”
湯姆微微地笑了一下。“是這個流氓、渣滓。”
凱茨的聲音柔和了下來,接着又變得有些陰沉。“對不起,頭兒。我認為馬克不是個真正的壞人。這一點我可以用我整個的生命來打賭。我挺喜歡他。實際上比起他的女朋友,我更喜歡他。現在他給關起來了,我感覺糟透了。我沒法讓自己相信他是個壞人。”
“但他確實是,凱茨。他是個罪犯,是個專門騙取別人信任的騙子。和別的騙子以及騷擾兒童的那些傢伙一樣,他們總是首先騙取受害人的信任。”
“我知道,湯姆。你了解我的,我的第六感覺一般是可以信任的。現在突然間我就變成了垃圾似的一個警察。而我在別的地方還多少是個角兒。”
“我又怎麼樣?我忽然成了一個一無是處的豬狗了,對嗎?”
“這是烏特說的嗎?哦,不,湯姆。”
“那我是什麼?”
“你是我的另一半,湯姆。”
“什麼?”
“我可以破這個案子,長官,但是我覺得前景不怎麼樣。”
“你是不是說,你好像看見了隧道的另一頭有光亮,但這光亮是一輛正在駛來的火車車頭燈光。你說的前景類似這樣的嗎?”
“不是,長官。我的意思是這樣。那兒有一條隧道,隧道里很亮,但是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喜歡隧道中我看見的東西。”
“你準確的意思是什麼?”
“我是說,在大多數時候抓壞人並非難事。但是這一次我的朋友也給卷進去了,我感覺糟透了。
“‘糟透了’就是這遊戲的名字,凱茨·弗拉德。你來這兒就是因為謊言,你撒謊了。你真正的問題是什麼?”
“我的問題是,我還是想變得更優雅、更得體。”
“那你的問題還在布賴頓。
“什麼?”
“你的男朋友瓦萊麗是你真正的問題。”
“什麼!”
“你正在變軟變嬌氣,弗拉德。你自己很困惑!
“你別忘了你也是從該死的布賴頓來的,”凱茨啤了一口,嗓門也提高了。接着她又放低聲音慢慢地說,“再說我和瓦萊麗之間的事是我和他兩個人之間的事情。
“如果影響到工作那就不是了。”麥金尼斯說。
“你是說影響到你吧。”
麥金尼斯輕輕調整了一下呼吸。
“我說的是,弗拉德,”他停了一下,控制一下自己,“影響到工作就不是了。我說的是工作!
凱茨內心中的情緒很激動,她知道這樣下去她會失去一個朋友。
她感到一種極度的恐慌。
“我……”這時她明白了。你這個雜種,你是在讓我作決定。
她剎車了。“我們需要再談談,長官。”
“需要嗎,弗拉德?”他的眼睛往下看着。
他在嫉妒。他在嫉妒嗎?天哪!
“是的,長官。我們需要再談談。”
你獨身多長時間了,麥金尼斯?15年?你是因為獨身才變成一個這麼好的警察的嗎?
“那你告訴我什麼時候,弗拉德?”
凱茨覺得很難受。
“如果我和他發生過關係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如果你和他發生過關係,凱茨,你就毀了他。
“毀了他?”
“是的,因為他實際上那麼需要你。”
“麥金尼斯需要我?”
“當然。他只是不說。他希望你讓他去死。”
“沒有幾個你這樣像他的人了!”
“但是我不想像他一樣!”
“你不想嗎?”
“我想做他做的事情,但我不想像他一樣。”
“那你會分裂成兩個人的。”
“弗拉德?”
“怎麼了,長官?”
“你沒事吧?”
“我不太舒服,長官。”
“需要我幫忙嗎?”
“你能幫我的就是陪我大醉一場。”
“然後你會和他發生關係嗎?”
“這不是什麼新主意了,凱茨。”
凱茨努力地擠出了一個微笑。“我們一抓住埃立克就去好嗎?”
“我想我們不是已經排除了埃立克了嗎?”
“沒有,長官,只是我們想不出來如果是他案情過程是怎樣的?”
“這又是依靠你的雷達嗎,弗拉德?”
“我就是知道,湯姆。”
“但你也告訴過我,你有時候也會完全失靈的。”
“什麼意思?”
“你也可能會錯的,弗拉德。”
“不會的,長官。他是因為嫉妒。他傷害所有與艾娜關係密切的人。我沒錯。”
“別拿你的生命去下賭注了,弗拉德。”
凱茨還在生氣,她聽了這話不禁說走了嘴,“難道你會在乎我嗎?”
湯姆咬着嘴唇,“你覺得呢,凱茨,你覺得呢?”
湯姆坐了回去,呼了一口氣。然後他平淡地說,“明天晚上之前我要把這些案子都理一遍,凱茨,明天6點之前。如果你願意的話——如果你不嫌我這個老頭子討厭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出去吃點什麼,然後再回到這裏大醉一場。”
她恨他。
“好的,可以。”
“哦,凱茨……”湯姆溫柔地說。
她愛他。
“可以,”她說,“給我表現表現你他媽的有多聰明吧!”
48
凱茨從房間裏走出來,布洛德溫正站在門廳的拐角專心地和漢克談話,可能是在評估他是否有潛力成為下一隻長頸鹿。布洛德溫沒看見凱茨,於是她走了過去。
“你在幹什麼,布洛德溫?”
“我認識你嗎?”布洛德溫說。
“長頸鹿卜’凱茨回答。
“哦,”布洛德溫說,“我認識你。”
“我們在聊天呢,”漢克說,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布洛德溫還沒吃飯,我建議她和我們一起去吃飯。”
“我還得洗個澡。”
“沒問題。布洛德溫說她要先帶我到一個酒吧去看看。”
布洛德溫咧嘴一笑。
凱茨也對漢克笑了一下。“保守住你的秘密。問她關於長頸鹿的問題好了,我用不了很長時間的。”
凱茨很快地走開了。現在她有機會得以認識到自己有多壞了。她本來情緒低沉,但是現在卻忽然有所改變。她看見布洛德溫的榔頭就要撞上哈利·凱利這堵厚牆了,這使她有點高興起來。她決定多看看生命中光明的一面。這種心情一直保持到她回到自己房間之前。可是一到房間門口,她的心情就又變壞了。
凱茨開門之前就感覺到了什麼。有某種第六感覺,某種奇怪的味道,某種不對勁的念頭,有某種東西,不管是什麼她只要一擰鑰匙就知道了。媽的!生活!看來又該不順了!
她一推門,門背後就傳來瓷器刮地板磚的刺耳聲音,她不禁往後縮了一下。牆上是一灘果醬之類的東西,玻璃則被砸得粉碎,滿地都是水,自來水龍頭還在流着水。
“哦,天哪!
她進了門,把門關上。浴室里的水還在往她腳下流,她沒去管它。卧室里她的睡衣被扔在地上,其他一些衣服也被亂扔着,有些還撕破了,不過不算很厲害。百葉門衣櫥里還有幾件衣服掛着沒動,也沒有弄亂。
她走到起居室。房間裏有一本書被撕成了兩半,另外一本倒沒有。小廚房裏,有一半食物被撒在地上,剩下的一半還在。盤子也是有一些被打碎了,一些沒有動。
她查看了一下她的跑表,把現在的時間詳細地記錄下來。然後她把廚房裏的水龍頭關掉,把水池的塞子拔掉,然後拿了一個量筒往浴室走去。
走到浴室里,她把跑表先全部關掉,然後又按了一下“走”,然後把量筒放在浴缸的龍頭底下。水流一下子衝到量杯底,她的手往下一沉,一些水衝到了浴缸的邊緣。她盯着跑表一秒一秒的往前走,然後超過了1分鐘,量筒越灌越滿。過了一會兒,量筒滿了,凱茨馬上按下了“停”。
她本來也可以把浴缸里的水全部放掉,然後再灌滿,以此推算出房間最晚是在什麼時候被洗劫的。但是這樣要花費好一會兒。因此她用了現在這個辦法來計算灌滿整個浴缸需要的時間。不過這樣做的前提是她已經知道了浴缸的尺寸。
她怎麼會知道浴缸的尺寸是另外一個問題。但是現在她已經斷定這是烏特乾的。只有婦道人家才會幹出這麼無聊噁心的事情。
但是正如探長所說,她的雷達需要全面的檢修一下。灌滿量筒需要的時間只能給她提供“可能的最晚”時間,這對猜測是誰幹的其實毫無幫助。她迂迴曲折地思前想後,這時腦子裏忽然浮現出麥金尼斯的影子。
“如果是你這個老雜種乾的,我也不會覺得意外的。只要能讓你的徒弟‘硬’起來,你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
浴缸里的水咕嚕咕嚕的全放完了,凱茨把塞子重新塞上,把水龍頭打開,她剛把T恤衫脫下一半,又聽見有人輕輕地敲門。肯定是艾娜。
“凱茨在嗎?我可以進來嗎?我進來了?哦,我的天哪!”
“我在這兒呢,艾娜,”凱茨回答她,“過來跟我游個泳吧!”
凱茨現在已經一絲不掛了。艾娜怯生生地走進來,腳底下發出踢里嗒拉的聲音。
凱茨的腳踏進淺褐色的水裏,嘴裏咕噥着說,“我正準備稍微洗一下,艾娜,別那麼拘謹地站在那兒。你有話要跟我說,是嗎?”
“我進來方便嗎?我是說……”
“哦,上帝,你就進來吧!”
浴室的門輕輕地被推開了。
“哦,凱茨,我的朋友!你的房間怎麼了?”
凱茨從抬起頭來。
“另一位理療師是我的第一個客人,她先來一步。”
“對不起,你說什麼?”
“烏特,你的同事。我猜想她一定認為我和馬克的被捕有某種關係。”
“你難道沒有嗎?”
“沒有,我根本沒有!今天我回來看到那些警車時我也感到奇怪極了。我是個前女警,你沒忘吧?”
“但是埃立克說……”艾娜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埃立克說我還是個女警察,是嗎?他說我在這兒是卧底調查,是嗎?”
“埃立克說你的行為舉止像個警察,說你現在還有可能是警察。”
“這就使我的房間被弄成這樣?”
“我的埃立克沒有,我的埃立克不是……”
“我已經說了我覺得是烏特乾的,艾娜。”
“不是我的埃立克。”
“幫我個忙好嗎?”凱茨說,“把毛巾幫我拿過來。”
凱茨從浴缸里站起來,拿起浴巾。艾娜說,“我必須來看你,凱茨,為了我的埃立克我必須來看你。”
“埃立克叫你來的?”
“他說你會生他的氣。他說你還沒有平靜下來呢。”
凱茨從浴缸里走出來。“你男朋友真差勁,艾娜。”
“這有可能。不過他已經感到抱歉了。他說他非常的抱歉,因此想今晚請你吃晚飯,以補償一點他的錯誤。”
“他就不能自己來問我嗎?”
“你已經平靜下來了?”
沒有,我都快瘋了。
“我沒事了。”
“那你答應和埃立克一起吃晚飯了?”
“為什麼不呢?”凱茨回答。
艾娜鬆了一口氣,眼睛也放出光澤。“哦,凱茨,我真高興。我們必須是朋友。我真高興。”
凱茨也對着她笑了,“我也很高興,艾娜,真的。”
艾娜忽然皺起了眉頭。“凱茨,你站直了,讓我看看。”她拿掉凱茨的浴巾,上上下下看了幾次,然後說,“對。”
“什麼對?”
“你的骨盆傾斜了。你跑步時有什麼不對的感覺?”
“沒有啊,我很好。”
“狗屁。你感覺疼嗎?”
“沒有,我沒覺得呀。”
“明天早上7點你來找我,我們得認真對待你的問題。你的背部已經扭曲了,我們必須解決你的問題,凱茨。你為什麼這麼傻呢?”
凱茨忽然想到了什麼,她猛地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受凱茨的感染,她臉上也泛着笑意。
“我只是在想,艾娜,我現在一絲不掛地站在這兒,這兒只有咱們兩個人。你跪在我前面。如果這時有誰走進來……”
艾娜往上看了一眼,臉刷地紅了。
凱茨覺得有點惡毒,於是繼續說,“不過,因為他看見你跪在下面……”
“怎麼了?”
“他給我們一個吻。”
49
最後總共有8個人一起走着去桑塔村,漢克。
凱茨、布洛德溫、不太說話的埃立克和他的艾娜,他們還帶上奧托、雙胞胎女孩中的一個、和她參加三項全能比賽的運動員男友。凱茨曾經試着給探長打電話,但他沒有接。烏特則在睡覺。
到桑塔餐館大約有1英里多一點,繁星滿天,他們沿着海邊漫步,氣氛友好而融洽,這是一個令人輕鬆愉快的半小時。凱茨和埃立克嘗試着進行了交談,他們之間的緊繃繃的那種對立情緒基本上消除了。她還加入了奧托和那個運動員的談話。布洛德溫則正儘力勾引漢克。奧托一如往常,仍然表現得興高彩烈,顯得單純、性感。當大夥碰到一塊時,奧托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盯着自己的萊克拉褲子抱怨着什麼。看着凱茨的後腦勺,奧托心想,也許今晚她能把他從痛苦中解救出來。
“喔!這女人!”奧托對參加三項全能比賽的運動員說,“她簡直能讓男人神魂顛倒。我的天!
“你歇會兒吧,奧托,”凱茨說,“你知道我現在是一個人。”
“啊喔,跟別的男人投懷送抱也非常不錯啊!”
艾娜在奧託身后說:“奧托,你可真粗鄙。”
奧托轉過身,“你昨晚可沒這麼說。”
埃立克的臉,沉了下來。
奧托笑了,“啊喔!”
凱茨有意無意地看到埃立克拉了一下艾娜,這讓她的步子突然沉了下來。為了艾娜,凱茨突然抓住奧托,打了他屁股一巴掌。
“喔,凱茨!”奧托說。“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呸!”凱茨大聲地說,“你這個神經病!
10點鐘的時候,他們已經喝了六七瓶格里弗酒,氣氛很好。凱茨坐在奧托的斜對面。奧托顯得慾望很強烈,“媽的。為什麼你們把我的凱茨從我身邊帶走?”漢克坐在凱茨的旁邊,和那個青銅色皮膚的運動員坐在另一邊。凱茨的正對面是顯得很順從的艾娜,艾娜右邊坐着埃立克,他不時的挖苦這個或那個女士,漢克也被挖苦了一次。不過這位稜角分明的藝術家很有男人氣量,沒有反擊。但幾分鐘后,在另外一個話題里他說,“我的媽媽告訴我,把台人對你的污辱看成是對你的一種讚賞。”所有的人都笑了。
有七個人的笑是真誠的。
當地的米洛魚特別便宜,大多的菜都是用它來做的,再配上複雜的瓜片裝飾和一點沙拉,是一種健康食品。凱茨本想點一份這個菜,但在最後一刻,她還是選擇了當日的特色魚。菜端上來了,是橘紅色的,魚立在盤子裏像一條大狗,頭和尾巴都伸在盤子邊上,它的牙是呲着的,一隻瞪着的眼睛不管凱茨把頭轉向哪都盯着她。凱茨覺着這是一條年輕的雄魚,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卡迪立克。它的肉是暗白色的,很難嚼。凱茨得多喝幾口酒才能把它咽下去。
當凱茨喝得有點迷糊的時候,她聽見漢克發硬和模糊的聲音,他在用英語說話。
“它的名字叫Alimoche。是兀鷲中的一種。我們只有兩隻,但它們正在努力繁殖下一代,這真讓人高興。”布洛德溫正在那裏想入非非。凱茨慢慢地喝着酒,覺着很好玩,但是當她稍稍清醒一點時,她又想到,現在該是和布洛德溫說清楚的時候了。還有足夠的時間讓布洛德溫把她的興趣轉向奧托。
“那就是你要把凱茨帶去的地方嗎?”埃立克問,沒有什麼鬥嘴的意思。
“你是說去火焰山,去鳥類觀察點吧,沒錯。”
“那一定非常舒適。”埃立克說。
漢克很慢地轉過身,對着凱茨。
“我媽媽常說……”
埃立克正準備說一些不合時宜的話,被凱茨插嘴給堵住了。
“嗨!”凱茨說得很快。“我有一個故事!我給大夥講講根據環境找證據好不好?”
艾娜搖了搖頭。
“不好。”布洛德溫說。
“這個故事很有意思,你會喜歡的。”凱茨已經做了決定,“當有人把我的酒杯倒滿時,我就開始講。”
有人給凱茨又倒了些紅葡萄酒。凱茨慢慢地站了起來。
“有一個農民,他的妻子不常與他做愛。一天,妻子讓他到穀倉去擠牛奶。農民知道,這時候的奶牛有點興奮,而且每次他試着擠奶,牛都會亂動,踢他或者試圖咬他。”
凱茨喝了一大口酒。
“有點醉意的老農民還是去了。”
“被牛踢了兩次后,農民想了一個辦法。他把奶牛的一條後腿綁在圍欄的一邊。但是在他綁好以後,牛開始用另一條後腿踢他。”
凱茨抿了一口酒。
“於是農民把牛的另一條後腿綁在了圍欄另一邊。農民想,這回總可以擠奶了吧——但還是不行,奶牛劇烈地扭動,怎麼也呆不住。”
凱茨又拐了一口酒,杯里的酒已喝過大半。
“農民只好用另一條繩子把奶牛的兩條前腿捆在一起。這回奶牛的前腿跪在了地上,兩條後腿直立着,屁股往上撅,再也動不了了。最後,農民終於可以擠奶了,他開始冒汗,他累壞了。農民剛把桶放在奶牛肚子底下,就覺着有點尿急。”
凱茨停了下來,啜了一口酒,然後把空杯子放下。
“當時的情形是這樣——奶牛的後腿被綁着,向兩邊分開,前腿跪在地上,屁股高高地往上撅;而農民的那個玩意兒露在外面。”凱茨停了一會兒。
“這時,農民的妻子走了進來。好了,有關情形判定,各位這會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小個子服務生調出了一瓶誘人的奇怪的水果白蘭地,奧托很快地就把它偷了過來。這瓶白蘭地和另外的兩瓶酒讓凱茨和其他的人全都醉倒了。凱茨尤其醉得厲害。
在這之前,凱茨找了點小借口把布洛德溫拉到了洗手間,醉醺醺地竭力告訴她漢克·凱利是個同性戀者。凱茨一邊說一邊咯咯地笑個沒完。她說把感情放在哈利·凱利的身上是浪費時間,是死胡同。可是布洛德溫對凱茨的話嗤之以鼻,說凱茨是個可憐的鬧劇演員。這下子凱茨算是白費勁了。
他們當中的6個人走回了桑塔運動中心。布洛德溫說服漢克時間太晚了,而他又喝得爛醉,不要再開車回觀察站——他的宿營地。布洛德溫說她有一張沙發——她知道凱茨沒有——或許漢克可以睡在那兒。凱茨聽了也說沒問題。凱茨被奧托架着走出去,她要到迪斯科舞廳讓自己醒一醒。當她看見漢克和布洛德溫互相依偎的樣子,凱茨突然想起了瓦萊麗。她甩了甩頭,好讓幻象消失。接着她又想起了什麼,因此咧嘴一笑,“噢!奧托!咱們今晚去跳迪斯科。你、我、咱們像瘋子一樣跳,然後咱們也許可以去做愛,怎麼樣?”
“噢,太好了。”奧托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