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指紋研究者
驗屍后,柯布爾先生走進旅館德侖特的客廳。德侖特抬頭瞟了一眼,就又埋頭琢磨搪瓷照相盤裏的東西。他把盤子在窗前的光亮下慢慢搖動着。他面色蒼白,動作也顯得緊張。
“坐在沙發上吧。”他說。“這些椅子是平定西班牙宗教法庭之後大拍賣時費好大力氣才買到的。這是一張很不錯的底片啊,”他說著,把一張底片舉到亮處,揚起頭端詳着。“我想是沖洗得很好了。咱們一邊等它晾乾,一邊把這兒收拾一下。”
德侖特一邊清理一邊說“旅館客廳的最大好處,就在於它的美麗並不會使我工作分神。沒有別的什麼地方能使頭腦得到安寧的。我在這兒工作最出色,譬如今天下午,從驗屍到現在,我已經完成好幾張出色的底片了。這樓下有一間很好的暗室。”
“驗屍——我想起來了,”柯布爾先生說。“好朋友,我來是為了多謝你今天上午照顧梅布爾的,我沒有想到她離開法庭後會不舒服,不過現在她已經恢復了。”
德侖特手插在兜里,微皺着眉頭,沒有回答。沉默了一會兒,他說:“我告訴你。你進來的時候我正在幹什麼有意思的事,來,你想不想看看高級警察乾的活兒?”他從桌旁一躍而起,奔迸卧室,出來時端了一個大托盤,上面放了許多參差不齊的玩藝兒。
德侖特依次把它們放在桌上,井介紹着,然後指着盤子裏一件東西說:“能說出它是什麼嗎?”
“當然可以,”柯布爾說。他饒有興趣地端詳了一會兒,“這是一隻普通的玻璃碗,象是上洗手間時用的。
德侖特答道,“而這正是有意思的地方。柯布爾,你把那個小粗瓶子拿來,打開蓋子。你能認出裏邊是什麼粉嗎?現在人們用它喂孩子,一般叫它灰色粉。現在我把碗斜靠在這張紙上,你把粉往碗的這邊灑一點——就是這兒……很好!柯布爾,我看得出來,你以前干過,是老手啦。”
“我真的不是什麼老手,”柯布爾先生一本正經地說。“我保證,這對於我完全是個謎。我剛才幹了什麼?”
“我用駱駝毛刷子輕輕刷一刷碗上灑了粉的地方。現在再看看,你以前行不出特別之處,現在看出什麼了嗎?”
柯布爾先生又看了看。“真奇怪,”他說。“碗上面有兩個很大的灰色指紋,剛才還沒有呢。”
德倫特說,“你每用手拿起一樣東西,就會留下痕迹,一般是看不見的,它可以保留幾天或者幾個月。人的手即便是非常乾淨的時候,也不會幹燥,有的時候——譬如特別焦慮——手還會很潮濕,碰到冰涼光滑東西,就會留下指紋。這隻碗最近被一隻相當潮濕的手移動過。”他又灑了一些粉。”你看,在另一邊是大拇指紋——很清楚。”柯布爾看到那淡淡的灰色指紋時很激動。“這應該是食指了。對象你這樣有知識的人,我就用不着再講,它只有一個渦紋,紋路排列整齊。第二個手指的紋路簡單一些,有一個中心,十五條紋。我知道它是十五條,是因為這張底片上的兩個指紋也是同樣的紋路,我仔細看過了。看吧!”——他舉起一張底片,對着快要落山的太陽,用鉛筆指點着,“你可以看出來,它們是一樣的。你看邊上的兩個分杈,在那個邊上也有,專家就是利用這個特證,可以在證人席上說,碗上的指紋和我在這張底片上留下的指紋出自同一隻”
“你是從哪兒拍來的呢?它們有什麼意義呢?”柯布爾先生睜大眼睛問道。
“我是在曼特遜太太卧室前窗的左邊一扇窗子的裏面發現的。我不能把窗子找來,所以拍了照,為了拍照還在玻璃的另一面貼了一塊墨紙。這隻碗是曼特遜屋裏的,他晚上把假牙放在這裏邊。這碗我拿得走,所以就帶來啦。”
“現在咱們看看能不能再對比一下。”德侖特輕輕吹着口哨,臉色刷白。他打開一個裝着黑粉的小瓶子。“這是燈灰。”他解釋說。“你用手拿住一張紙,待一兩秒鐘,這樣就能顯示出你的指紋。”他小心翼翼地拿起從日記本上撕下來的那張紙,遞過去讓柯布爾看。紙上面什麼痕迹也沒有。他往紙面上倒了一些粉,又輕輕倒掉浮粉,然後一言不發地遞給柯布爾先生。紅的一面清晰無誤地顯示出兩個黑色指紋,與碗上的和照相盤裏的指紋一模一樣。德侖特把紙翻過來,另一面上有一個黑色的大拇指紋,與他手裏的玻璃碗上的指紋一樣。
德侖特輕輕一笑:“現在我清楚啦。”好象是自言自語。
“我開始調查時,我遇到一件事,如果是其他人發現,那麼肯定會招致非常痛苦的後果。現在對我來說真是太可怕了。直到這時候我還不情願搞錯了。”
他把一把椅子拉到桌旁,坐下來檢驗那柄象牙裁紙刀。柯布爾先生壓抑住驚恐,彎下身,做出饒有興趣的樣子,遞給德侖特那瓶燈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