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16
在返回警察局的路上,鮑勃·穆爾告訴凱茨他現在已經忙得不可開交。除了這兩起肇事逃逸案,他還有一起案子尚未了結,而且還要馬不停蹄地調查有組織的搶劫。
“在我們培訓班上有一位警佐。他說倫敦警方現在確立了新的目標策略。它建立在一些老思想上。大量的罪行往往是由少數罪犯犯下的。這種思想要求把視線集中在這些人身上,將他們繩之以法。不要在一些小痞子和一次性犯罪的混蛋身上浪費過多的時間——那隻會把事情搞糟。我們應該針對那些‘職業罪犯’。這種思想還能防患於未然。”
“如果你那麼忙,警佐,為什麼還攬上持械搶劫的案子?”
“為什麼不呢?”
“你剛說過你忙得不可開交。”
“我說過嗎?”
“你說過。”
“我就是不喜歡那些婊子養的,就像這個警佐說的你拘捕了一個就能澄清一批案子。你至少應該同時辦幾宗案子。不僅如此,有些混蛋會在你背後用棒球拍襲擊你,我們應該準備些‘進攻性武器’。”
“我懂了。”
“我要剁掉他的手指頭再讓這個婊子養的吃下去。”
“你這麼厭惡他們。”
穆爾臉漲得通紅,眼睛盯着前面的路面,“我恨透他們了。”
凱茨也隨聲附和:“警佐,我也是。我們一起干吧。任何時候我都可以幫忙。只要我能幫上忙。”
“我希望如此,弗拉德。”
“我沒有理由不這樣做。”凱茨說。
快到約翰街時,他們不再談了。
17
警佐把他的西爾拉車開進了自動的升降門,進入了地下停車廠。他停下車,門在他身後關上,把影子投射在車上。
“今天上午你什麼都不用做,弗拉德。”穆爾說,“也許你可以用這段時間整理一下辦公桌。星期一下午向我談談從那些銀行職員那兒了解到的情況,我們從那裏出發。”
凱茨走了,身邊他聽見西爾拉的輪胎在地上發出的吱吱的聲音。她穆爾畢竟不是湯姆·麥金尼斯,但他確定沒向自己大吵大嚷。自己應該運動運動。
剛11點30分,所以凱茨先給莫伊拉打了個電話,希望把她提前叫出來,為她排遣鬱悶。不能馬上通話,所以她把電話開在“免提”,讓它響着。她在旁邊整理着東西。一分鐘過去了,仍沒人來接電話。她想莫伊拉一定是為讓自己輕鬆一下進城買東西去了,或是去了“母親培訓學校”隨便轉轉。
她感到無所事事,所以往丹尼爾·庫克家打了個電話。沒人接,她惱火地放下電話。她不太明白為什麼刑事調查部在周六還上班,其實真是無事可做。
凱茨下樓到食堂喝咖啡,決定一直等在這裏,在最後一分鐘買了一份埃科思點心。明天比賽中又會慢10秒!
點心上的葡萄乾讓她想起了幾周前的一天深夜從南安普敦回來后她在警察局同警佐消磨了半小時的時間,她一直想弄清楚什麼使他讓人討厭,她曾討厭過彼得·梅森,和他作對,但現在她要還債了,明天她要在費勒姆10公里公路賽中指導他。這真是個有趣的世界。
辦案的時候,凱茨曾和莫伊拉及梅森在南安普敦的一家小酒吧里聊天。凱茨說彼得大胖了,莫伊拉不同意。凱茨是指對於一個嚴肅的賽跑運動員而言體重太重了,但莫伊拉和她的看法完全不同,她想控制飲食會得上厭食症。他們倆都瘋了,莫伊拉說,像她的比利一樣瘋狂。
凱茨閉上眼睛,她彷彿看見莫伊拉的臉,那是一張美麗而單純的臉,她仔細地盯着那張臉,搜索着她懊悔的眼淚。
但現在可憐、愚蠢的天主教小母牛懷孕了,或者——很快——測孕紙將由粉變藍。她本應向莫伊拉推薦避孕藥。
凱茨打了個寒戰,她感到對不起莫伊拉,但她能想的只有“感謝上帝沒把這種不幸的命運降臨在我頭上”。也許除了黑暗幽閉的空間,凱茨最害怕的就是懷孕,她擔心的並不是有一個孩子,而是這會使生活徹底失去條理,擔心自己會成為生活的奴隸。可憐的莫伊拉已經感到懊喪了。
凱茨上了樓絕望地想做點兒什麼來打發掉這一小時的時間,當她發現自己正心不在焉地整理着鮑勃·雷德的辦公桌時,不由驚訝地叫了一聲。如果她有長指甲,現在應該磨一磨,上光,再塗上指甲油。無聊的星期六!
她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拿出丹·庫克的電話號碼,給他撥了一個電話。還是沒有人接。她忽然想到,也許,克萊爾已經回家了,或者至少跟丹尼爾聯繫過,告訴他自己一切正常。是的,如果是這樣,他也許早就打來電話通知警察局了。但他沒有,憑自己的經驗她知道人們常常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決定給湯姆·麥金尼斯的辦公室打電話,看看另一個失蹤的女孩沃爾特斯的案子有何進展。探長那邊也沒人接電話。她忽然悟到為什麼會有人縱火,她現在就想放火燒掉辦公室,沒有別的目的,只是為了做點兒什麼。還有15分鐘到1點,她下了樓,去等莫伊拉。下樓時,她腦子裏反覆琢磨着詹妮·富勒頓所說的兩個車的比賽,第二輛車,那輛車差點兒殺死詹妮,她說正因為另一輛賽車……凱茨漫不經心地想着第二輛車正在追第一輛,便到了門口。
她把大廳里每張海報都讀了兩遍,莫伊拉還沒到,她又把一篇“尋物”廣告讀了四遍,1點過2分,莫伊拉出現了,凱茨非常惱火。
“上帝啊!莫,你看現在幾點了?你知道,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
18
買測孕紙花了10英鎊。她們就近找了一家小餐館的衛生間去測試。凱茨沒進去,莫伊拉在裏面邊做邊向她描繪。莫伊拉從衛生間裏出來,洗了洗手,當她把手烘乾時,第二條測孕紙也變藍了。
“祝賀你,莫。”凱茨說。
“噢,該死。”莫伊拉說。
她們上樓去為小阿爾伯特即將誕生慶祝。
這兒離警察局不太遠,但他們不想看見任何穿制服的或刑事偵查局的人。大部分小夥子在警察俱樂部喝廉價啤酒,即使他們出去——一般只有刑事調查部的小夥子們才這樣做——他們也只去“葡萄園”。她們在這兒是安全的。
“你來點兒什麼,莫?和平時一樣?”
莫伊拉擤擤鼻子:“一杯桔子汁。”
“我要一杯和平常一樣的飲料,你不介意吧?”
“不。”莫伊拉說,“給我也來一大杯。”
她們坐在被敞開的門擋住的地方,凱茨問莫想怎麼辦。
“我打算結婚。”
“結婚?但莫,如果——”
“如果什麼?凱茨,比利也想結婚,有什麼問題呢?”
凱茨喝了口酒:“你能決定你……要……我是說,你沒有想過別的的法子嗎?”
莫伊拉看了她一眼,“天啊!凱茨你不了解我。”
“你的意思是?”
“我是個天主教徒,凱茨,但即使我不是,也不會那樣做的,發生的事就一定要順其自然。如果我的肚子裏有一個小生命,那我必須要留着他,不管他是誰的。”
“他是什麼意思?”
“阿爾伯特。”
“好的。”凱茨柔和地說。她自己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她希望永遠也不要遇到。
“孩子是比利的。”莫伊拉從容地說,“我知道是這樣。”
凱茨點點頭,再做什麼或說什麼都沒有必要了。“我去去就來。”她很快地說。
凱茨回來之後,她感到莫伊拉的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她甚至覺得她黑黝黝的臉頰上又重現了微微的紅暈。這真是荒唐。莫伊拉能夠煥發生機,但至少需要半個小時!
“已經三周了,笨蛋。”莫伊拉說。
“我……”
莫伊拉打斷凱茨:“凱茨,我在檢查之前就懷孕了。”
“懷孕了?”
“我說的就是。”
“莫,看上去你很高興能懷孕。”
“是的,為什麼不呢?”
從早到現在只吃了點兒快餐和埃科思點心,所以威士忌起作用了。凱茨感到燥熱。她想儘力讓自己清醒點兒。她沖莫伊拉搖了搖頭,表示完全無法理解她的想法。
莫伊拉顯然安於自己的命運——和比利的。看上去一旦她下決心,她就正常了。現在她正在勾畫著自己將來的樣子:穿着16碼的寬大的衣服,身後跟着一大群白胖胖的孩子。
凱茨真想趕快見見比利,看看他的反應。當凱茨問及比利時,莫伊拉回答:“不,我還沒跟他說呢!”
19
凱茨兩點半回到了約翰街。辦公室里好像有兩個人在講話,但裏面卻空無一人。
她抱着萬分之一的希望上了樓,但樓上也是空空蕩蕩、寒氣襲人。她出去找莫伊拉的時候,沒有人來過,凱茨並不高興,她腦子裏想着給丹·庫克打個電話,但卻撥通了探長的電話。
電話只響了兩聲他就接了。她不再猜測為什麼樓里空空蕩蕩了。
“我能過去和你談談嗎,先生?”
“來吧。”麥金尼斯說。
她走了40碼,來到湯姆的辦公室,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探長的桌上放着一杯琥珀色的酒,塑料杯底還剩有大約1英寸的酒。垃圾箱裏放着一個空的三明治玻璃紙包裝袋。
“貝克三明治。”他說,“對蝦蛋黃醬。你出去了?”他舉起了杯子,“還有威士忌。”
“我和莫伊拉一起吃了午飯。”凱茨解釋道。
“她好嗎?”
“她很好。可以說精神煥發。”
“很高興聽到這個消息。”
她告訴麥金尼斯她好像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工作可以做,對肇事逃逸案件的調查要等到星期一,對所有的修車廠的逐一檢查在這之前也無法進行。
我懷疑尋找克萊爾·布倫是否正確,湯姆,我知道按官方規定她不是一個失蹤者,但我告訴丹我能幫上忙。我粗略知道周四晚克萊爾在哪裏跑步。“哪兒?”
“周四那天她快跑了幾英里,我知道這一點,是因為我曾經勸說過她這樣做,我猜她是在島上進行快速跑訓練的,我幾乎可以肯定她圍着肖哈姆海岸訓練。”
麥金尼斯露出了懷疑的神情:“我想她周四跑了很長一段距離,你們把這種練習叫什麼?長距跑?”
“長距離慢跑練習,她曾經進行過這種練習,但我勸她換一種練習方式。”
“但她告訴她丈夫要出去幾小時。”
“是的,但這是另一碼事,湯姆,我想克萊爾非常像是跟別人私奔了。”
“你知道是誰嗎?”
“我還不能肯定是不是這樣!”
“但你打算今天下午查個水落石出?”
“反正在這兒也沒什麼可乾的,湯姆。所以我想我可以開車去南威克,沿着克萊爾跑步的路線跑一圈。我是因公去跑步的,所以應該先找個人打聲招呼,免得別人說我下午跑出去偷懶。或許這樓里只有你我二人了,所以我來找你。頭兒,你看行嗎?”
“帶上對講機。別忘了上回的事。”
“你看行嗎?”
“走吧,弗拉德。”
凱茨剛要走,看到麥金尼斯從抽屜里拿出一瓶威士忌。
她看着他的眼睛問:“今晚有什麼安排嗎,湯姆?”
“沒有什麼。”
“想不想吃點兒意大利通心粉?”
“在你那兒還在我那兒?”
“在我那兒。”她說,忽然眼睛一亮,“帶瓶勤地酒來,我再做點兒通心粉。”
“七點半?”
“你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湯姆。”
麥金尼斯裝作一本正經的樣子。“帶上該死的對講機,弗拉德!”
“是,頭兒!”凱茨邊說邊出了門。
20
凱茨回到辦公室,拿了跑步的東西就出發了。以往每次出去,一走到門口,準會有緊急電話找她。這次可千萬別這樣,她想。她希望在有限時間內多跑些路,所以她決定即使有人來電話,也不接。
來到停車場,凱茨下意識地尋找自己過去的那輛舊MG車。對她來說熠熠發光的MX5太漂亮了,幾乎不像是自己的車。而引擎發出的rammpp的聲音分明告訴她,這輛車確實歸她擁有。上帝啊!這太美妙了!
凱茨打算趕在太陽還沒落山之前開始跑,所以她以最快速度趕到南威克。到了體育中心,停好車就急急忙忙地進了樓。出乎意料的是,儘管她出示了證件而且一遍又一遍地解釋自己來這兒是為辦公務,人口的看門人仍然堅持只有交了70便士才能進去。無奈,凱茨只得交錢,但要了收據。
她進了中心,不到10分鐘就換好了衣服。她穿了一件萊克拉緊身衣,外罩一件海利不以森牌上裝,還戴了一副白手套。鞋是經常穿的ASICS。即使只是隨便慢跑,她也要讓腳舒舒服服。
剛出發時她跑得很慢,她發現從體育中心到肖哈姆的路不止一條。她也很難斷定克萊爾到底走的是哪條路,但如果自己是克萊爾會選擇最短的路,於是她沿着加德納路據了兩個彎,上了A259號公路。這次跑步與往常不同。她要邊跑邊尋找什麼,猜測周四晚上的情況。
一上主幹道,凱茨就直奔沃辛。她跑過了幾家小店鋪、裝着雙層玻璃的商店、一家郵局和一家煎魚土豆條店。路面上坑坑窪窪的,如果天黑情況會更糟。一路上有許多路障、道路岔口和修車廠門前亂糟糟的空地。凱茨仔細地記住這些特徵。她不緊不慢地跑着,眼睛緊緊地盯着路面,大約8分45秒1英里。她腦子裏不停地琢磨着,猜測克萊爾·庫克·布倫當時的情況,猜測着她會怎麼跑,會從哪兒跑。
凱茨到了阿道河上的那座橋上。左側是一座改造過的小平房,過去曾是存放鏈式弔橋機械裝置的地方。現在小房上開了一個瞭望口,從那兒能看到河周圍的景色。凱茨停下來欣賞着四周的景緻。在河的下游有一座步行橋,左側是幾十家水上船屋。她正要繼續跑,忽然耳邊傳來了幾個孩子的說話聲,還伴有砸打金屬的聲音,一會又出現了另一種聲音,好像有人在桶裏面大聲說話。
她看了看橋的周圍,什麼也沒發現。然後又聽到一陣砸打聲和這些搞破壞的傢伙的叫嚷聲。她向橋下看了一眼,一個小腦袋一閃而過。“壞小子。”凱茨邊想邊走了過去。
橋下,在橋端和河堤之間,有一面用碎石和磚壘起的牆。旁邊有五個孩子,都穿着滑板手常穿的那種鬆鬆垮垮的大褲子,其中三個大約十二三歲,還有一個不是發育得不好就是更小一些。第五個孩子顯然最大,幾乎已經是成人了。15歲上下,看上去像個孩子頭兒。他們都叼着煙。
“你們好,小夥子們。”凱茨說,“你們在幹什麼?”
“你是誰?”大一點兒的孩子問。
“我叫凱茨。”
“這不像個人名。”
“是個人名縮寫。”
“什麼的縮寫?”
凱茨沒理他,而是打量着那個最小的孩子,寬鬆的褲子,肥肥大大的拉瑞德牌牛仔上裝,還倒戴了一頂棒球帽,腳上是米高·喬丹式的球鞋,鞋舌頭邋遢地伸在外面……
“嘿,小喬丹,你告訴我,你們在幹什麼?”
“沒什麼。”
“那你們在砸什麼?”
“你問弗里可。”
“誰是弗里可?”
其中一個答道:“我是。你是誰?”凱茨轉過身。弗里可戴着一頂上面寫着“奧林帕斯”的棒球帽,大大的運動鞋,身上是紅灰相間的肥大的衣服。凱茨笑笑。
“我說過了,我叫凱茨。我剛才在橋下。那邊。”她向頭上方指了指,“噹噹的聲響嚇了我一跳,所以我下來看看怎麼回事。”
“我們打算把鎖砸開。”
“什麼鎖?”
“門上的鎖。哪個狗雜種在上面安了把鎖,你知道這是我們經常藏東西的地方。”
凱茨走過去。在男孩的頭上方有個不容易發現的金屬門。她微微地低下頭才看清它。門安了個鎖扣,上面掛着一個碩大的恰伯鎖。鎖已被弗里可用大扳手砸出了淺淺的印。但弗里可肯定是在浪費時間,即使他用大鎚子砸,鎖也開不開。打開鎖的惟一辦法是用鋼筋鉗子,當然還有用鑰匙。
“我們把煙放在裏面了。”弗里可說,“上星期。我們一直這樣做,這兒是藏東西的好地方。我猜那個狗雜種肯定發現了我們的煙,可能把煙偷走了又故意上了鎖。可惡的狗雜種!”
“我想煙不是買來的吧?”凱茨說。
“噢,當然是買來的。我們擦車掙錢。我們可都是些守法的好公民。”
弗里可覺得這話很可笑,得意地大笑起來,其餘的孩子也哈哈大笑。“我們本打算把幾個小妞也帶來,但她們覺得這地方太嚇人了。你知道……”
凱茨聳聳肩,轉向大男孩。他沒笑。
“你叫什麼,孩子?”
“丹尼。”
“你一定是最大的,丹尼。你像是他們的頭頭兒。”
“差不多吧。”
“就是說你是了?”
“差不多吧。但所有的主意都是尼培出的。”
“尼培是那個穿瑞德的,是吧?”
“對。”
“好,我想和你說幾句話……”
凱茨抓着丹尼的胳膊走到一邊,在離那扇小門十幾碼靠近河邊的地方停下。實際上他們剛才一直站在凱茨剛才欣賞景色的地方的下面。
他們站的地方有股臊味,但居然沒有塗鴉之作。凱茨講話時故意發出笑聲。她知道其餘的孩子都在看着他們,他們看上去都顯得迷惑不解。穿着瑞德牛仔裝的小傢伙急着想知道情況,但現在他能做的只有再點上一支煙,猜他們在說什麼。凱茨說完話往回走時,丹尼高興得飄飄欲仙,喜形於色。凱茨讓他走在前面好向別人通報情況。他說話時不時偷偷地回頭看看她。
“那個凱茨,她是個電影經紀人!她是莎朗·斯通和布魯斯·威利斯的好朋友。”他又看了一眼,凱茨連忙移開目光,“他們打算在這兒拍個電影。電影裏斯通應從這出發,划船在橋底下過去。”
三個男孩很快地看了凱茨一眼,然後把腦袋湊在一起。
“事情是這樣,凱茨說這地方在拍電影之前一定要保密。她說她能給我們搞到布魯斯·威利斯的簽名照片。”
他又回過頭看了一眼凱茨,沖她笑了笑。
“她還告訴了我一個秘密,他們拍電影的時候,打算找些臨時演員,全部臨時演員都要在阿道室外娛樂俱樂部挑選。她說電影今年或者明年開拍。她還說挑臨時演員時,如果我們在那個俱樂部她就能安排一下,選中我們。”
現在四個男孩一齊向凱茨這邊看。她聳聳肩,攤開雙手,“是這樣。”孩子們高興得擊掌祝賀,摘下帽子相互拍打着。她這才發現其中一個戴着汗帶。
她走上去問:“這是什麼,孩子?你在球隊裏?”
“對,夫人。”尼培說。
“完全正確!”丹尼說。
“完全正確!”其他三人也隨聲附和。
凱茨又笑了笑。“這把鎖就這樣吧?我是說現在我們就讓它這麼掛着吧。”
戴汗帶的孩子笑了笑,同意了。
“非常感謝!”凱茨說,然後她又想到了汗帶。
“那麼你叫什麼名字?”
“金奇。”
“那麼,這種汗帶在街上能買到?”
“我不知道。我撿來的。像不像史泰龍?”
“你能不能……我……”
“你想戴戴?”
“你真認識莎朗·斯通?”
凱茨叉起手。“我們……”
金奇摘下汗帶。她想讓這孩子說出他在哪兒撿到的汗帶。但她要儘可能問得自然,不能引起他們的懷疑。小孩就像水銀,稍不小心就會滑落,灑得到處都是。
“你想賣掉它嗎?金奇?”
“你出多少錢?”
“噢,我不知道,你撿到的,是嗎?1英鎊。”
“去你的,5英鎊。”
“金奇,你在哪兒找到它的?”
“在那邊,那片菜地。停着輛大車的地方。”
“告訴我確切的地點,我會給你5英鎊的。”
“你跟我來。”金奇說。
金奇帶凱茨去看,他們從河邊往上走了40碼,光線亮了一些但不知為什麼有點兒冷。
“就在這兒,我想。”他說忽然又改主意了,“不,在那邊。”他快步穿過石子路,走過一個打翻的油桶。“我們正在附近玩,尼培把這桶踢倒了,他正要把這東西滾到河裏。但它太沉了。”
“那麼,這是你發現汗帶的地方?”
“對。”
“我想你沒發現別的什麼東西吧?”
“你想知道什麼?”
“劇組裏有個人在這地方跌了一跤,他可能丟了點兒什麼,我們正打算找我,你知道……”
“你是說這個汗帶是哪個明星的?”
“不,他只是個攝影師。”
“是這樣。”金奇慢悠悠地說。
“非常感謝,我們不會忘了……”
“噢,對了。”金奇說。
凱茨蹲下身,像是一個農民蹲在地里一樣,她想找到點兒什麼,想得到些線索,但什麼也沒有。她的第一流的——有人說是蹩腳的——直覺消失了。即使她把汗帶抓在手裏,她也找不到任何線索,沒有黑暗,沒有危險感,沒有恐懼。她十分失望。她真想得到什麼令人大吃一驚的東西,但什麼也沒有。
如果是一個人,也許她會試圖同克萊爾·布倫融為一體,她只能試着找到什麼,在冥冥中獲得某種信息。她甚至會“運用內心的力量”。
但兩英里的慢跑之後,她停的時間太長了,身上熱量散盡了。現在方感到了夜晚的寒意,跑步時出的微汗冷冰冰的,使她有些發抖,像得了重感冒。
她感到惱火、焦慮,像是在等電話時那樣,但她越是讓自己放鬆下來,越是覺得某種重要的感覺正在離她而去。這種失去敏感的滋味是凱茨從未遇到過的。涼意和寒氣籠罩着她,沒有消息是壞消息。一切都如此正常,這使她感到不安,她簡直希望……
凱茨仍蹲在石子路上,她從地上抓起一小把灰白相間的石頭,湊近它們,一股土味混雜着輕微的柴油和大海的氣息。她讓石子從指縫滑下去,最後一顆石頭留在了無名指上,粘乎乎的柴油使它粘在了手上。有一首詩——是莎士比亞寫的?凱茨在腦子裏搜尋着,詩句像克萊爾·布倫一樣虛幻飄渺:“從一粒沙里看世界,將永恆納進一個時辰……”很像,但不準確。將天堂放入一個時辰了?還是將“鮮花”?都不是。
她讓自己冷靜下來。現在有點兒不舒服,自己離題太遠了,她竟然在重溫自己的英文課!天哪!“嘿,嘿!”這是金奇在叫她,打斷了她的思路。
“對不起。”凱茨說,“我是要……”她又溜號了——是布萊克嗎?——金奇又打斷了她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