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月色下的凋謝
當他們穿過走廊進入客廳時,卻沒有見到那女人。兩個男子正站在爐前取暖,其中一位是個臉色紅潤,喜氣洋洋的圓臉小個子。另一位則是長着黝黑捲髮,儀錶英俊但臉色蒼白的青年。看見沃德,其中年長一些的走了過來。
“你好!”他先開口,“這很象過去那時候,對不對?愛倫又回到了老家,並且——嗯——總之回來了。”
“你好,吉姆!”沃德答了話並把他介紹給幾位同來的客人,“這位吉姆旅館經理丁斯坦爾先生。”
寒喧之後,旅館經理介紹了與他同來的年輕人。
“這是哈格·比頓先生,”他介紹說。“愛倫與比頓先生的姐姐剛上樓去安置行李,另外……”
正說著,樓梯頂端處的聲響打斷了他的話。愛倫正在下樓。一度曾是閉月羞花、沉魚落雁般美貌的她,現已稍顯臃腫。皮膚也不如過去那樣白嫩。
沃德在樓梯口處等着她。她看見了他,也只看見了他。
“愛倫,歡迎你返家歸來,”他說。
“沃德,”她尖叫着。“親愛的沃德,這麼多年沒見你,但……”
此刻,一位穿着漂亮晚禮服的年輕姑娘優雅大方地從樓梯上走下,沃德向大夥介紹:
“這是蕾斯麗·比頓小姐,我相信,我們都會為她的到來感到高興……”
蘭迪妮又回到了客廳,大廳內處處飄溢着她的個性、活力和魔力。“親愛的老沃德,“她叫着,“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變化,你始終是……”她突然住了口,眼睛不大相信似地在那一小群人身上掃過。”
沃德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我想,愛倫,你是認識這些先生們的。”他說。
她顯然需要時間來穩住自己,眼光落到查禮身上時,她已找到了機會。“不,不是所有人。”她強調說。
“噢,對的,請原諒,”沃德回答。“請允許我向你介紹火奴魯魯警署的陳巡官,他正在這兒渡假。”
查禮向前走了一步,“很高興能見到你,”說罷向她鞠躬致意。
“愛倫,”沃德問她,“舊地重遊,有何感受?”
“高興極了,”她眼睛中顯露出喜悅的神情,“可以說是欣喜若狂。”
“說不定你喜歡看一看老地方吧?”沃德問她。“有些變動,若客人們不見怪,我可以帶你去看看。”
響起了一陣有禮貌的低語聲,丁斯坦爾舉起了酒杯。“沃德,你的甜酒能使我們對任何事情都不見怪,”他笑着打趣說。
“委屈各位了,”沃德笑笑。“愛倫,我要你看看舊書房,最近我讓人把它裝修了一下,可能不中你意。為避免流言蜚語,我得帶一個陪同,陳巡官,能麻煩你和我們一起去嗎?”
“非常樂意奉陪,”查禮笑着答應。“這是常識,最不需要警察時往往最容易找到。”
愛倫和其他人聽后都笑了起來,但在她那碧蘭的眼中隱約透露出一股困惑的神情,丁斯坦爾走近她,看了看錶。
“提醒一下,愛倫,”他說,“要在午夜趕回里諾夫,你可要及早動身。”
“沒關係,當我接到邀請時,就給里諾夫打了個電話,讓飛行員開着飛機來接我,他們準時十點抵達這裏。”說著,三人走進了前面的書房,沃德打開落地燈,他拿起了桌子上的一隻彩色盒子送給了她,“抽支煙吧,或許你不喜歡這牌子”,說著,他伸手去取另一隻盒子。
她從第二隻盒子裏取出一支煙並點上了火。
“愛倫,我請你來,是要你明白我和你的前夫們保持着聯繫,同時我也要你同陳巡官見個面。你已知道,他是個偵探,他和我從今晚起開始着手一項調查,這項調查可能會持續數周,也可能就在此時此地了結。結案的鑰匙操在你的手裏。愛倫,時至今日,我對你既不怨恨,也無惡意。我已反覆反省過,也可能從一開始就是我的不對。今晚請你到松景宅來,只想問你一件事——我兒子在哪兒??
一直密切注視着蘭迪妮的陳查禮發現,她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他暗自捉摸,這女人要麼是位了不起的演員,要麼是個惡毒透頂的女人。
“什麼兒子?”她反問道。
沃德攤了攤手說,“好極了,今晚我們就不再談了。”
“你這種態度,”她說,“我就什麼也不說了。”她變得出人意料的冷淡和平靜。“順便提醒一下,你能否打開飛機降落場上的指示燈?另外,請結我的杜拉波愛犬準備一條毛毯。在飛機上,得用毛毯把它裹起來。”
沃德看了着手錶。“你的駕駛員提前到了!”他說,“我得趕緊去開燈。”
他匆匆走開,歌星轉向了查禮。
“告訴我,你知道哪兒是雷特的房間嗎?”蘭迪妮問。
“應該說我知道,”查禮禮貌地彎了彎腰。
“請去把他找來,告訴他我要見他——他一定會來——無論如何也得讓他來!告訴他,這是生死攸關的大事。”
偵探簡直是被她推出了房間,他急步穿過樓道,在晚飯前看到雷特被引進的房間門上敲了幾下,沒等回答,他便推門而進,雷特正在一盞落地燈旁看書。
“對不起,”查禮說,“我認為這是一個不便拒絕的要求,蘭迪妮夫人……”
“蘭迪妮夫人又怎麼樣?”雷特反感地問。
“她提出要馬上見你一下——就在前面的書房裏。她不顧一切地要見你,並說這是生命攸關的大事。”
雷特無動於衷:“胡說八道。我和她之間已沒有什麼可說的,她對此一清二楚。”
“但……”
“什麼生死攸關——我太了解她了!我不會被她的表演迷惑的,這是她的一貫伎倆,請告訴她我不願見她。”
查禮猶豫了一下,雷特不客氣地將他推到了門口:“讓她知道,就是天塌下來我也不想再見到她。”
查禮剛走出房間,後面的門便“砰”的一聲關上了。回到書房時,他看到蘭迪妮正趴在桌子上急匆匆地寫着什麼。她抬頭瞟了查禮一眼,“他不願見我?我已料到了。沒關係,陳先生,我已想了另一種辦法,多謝了。”
查禮退出書房,客廳內只有丁斯坦爾和哈格·比頓,看來他倆對蘭迪妮駕駛員這種引人注目的到來興趣索然。查禮對飛機還蠻感興趣,他走出了大門,穿過前廊,沿着通往碼頭的小道走了一段。當他抬頭注視着飛機閃閃發亮的信號燈時,有人從湖邊方向走了過來,來人是斯旺大夫。
“在碼頭上可看得更真切些!”斯旺說。“今晚的月色真是迷人,但願我能坐着它回去。”此時,飛機正朝房子這邊飛來。
“不去找一找降落場地?”查禮問對方。
“我不去,”斯旺打了個冷顫。“在房后什麼地方,鬼知道到底在哪兒。我得去收拾東西,蘭迪妮一走,我也馬上回去。”
不一會兒,查禮來到了一塊空地前,駕駛員將飛機降落到了這塊燈火明亮的場地上。
雷特已站在樓梯口點煙,下到樓梯一半時,他停步問:“蘭迪妮走了沒有?”
“沒有來,約翰,”沃德親切地說。“再來喝一杯。這酒可以嗎?”
“正合適,謝謝。”飛行員回答。
這時,從摟上傳來了一聲尖厲的炸烈聲,那討厭的聲音很象一聲槍聲。
“什麼聲音?”雷特問道。
沃德放下手中的酒杯,望着查禮問:“怎麼回事?”
查禮一把將雷特推開,閃電一般向樓上衝去,跑過二層樓道時,他注意到了幾個身影。他無暇停步去辨認,他一直認為,中國人是有靈感的,但這次,他不用任何靈感也知道去找哪扇門,門緊閉着,他撞開了房門。
書房裏沒有燈光,但藉著月色,他能清楚地看到,蘭迪妮卧倒在通往陽台的法式窗戶旁邊;查禮從她身上躍過,朝開着的窗外張望了幾眼,陽台上空無一人。
門口處黑乎乎一片。“打開燈,”查禮說,“另外,請別走得太近。”他有些吃力地跪在地板上,把手指輕按在蘭迪妮的手腕上。
“斯旺大夫在這兒,”沃德說,“或許他能幫忙?”
查禮站起身來,“凋謝的鮮花能重新開放嗎?”他溫和地反問。
沃德匆勿離去,房間內一片肅靜,查禮站在那兒,注視着屍體。
蘭迪妮仰卧着,那雙曾使羅馬諾如此不安的濕晚禮鞋,就掉在離窗戶只有數步遠的地板上,窗戶開着。死者手裏半握着一條絲綢披肩,披肩的粉紅色與她的藏青色長袍形成了奇怪的對照。室內,在靠近死者的腳旁,躺着一支精緻小巧的手槍。
查禮從口袋內掏出手拍,蹲下身子襯着手帕拿起了槍,槍管還有點濕。他打量着這殺人兇器,內中只有一發子彈。他把槍放到了桌上。
有好一會兒,查禮呆立在那兒苦苦思索。他已注意到了一件奇怪的事——當他最後一次見到坐在這張桌旁的蘭迪妮時,兩隻放香煙的盒子放在她手邊,而現在,盒子已被放回到了遠離桌子的原來地方。黃色的盒蓋子蓋在深紅色盒子上,而黃色的盒子卻放着深紅色的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