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紀念品
“下午有什麼吩咐?”
武田問道,“下午三點有處長會議,三點以前──處長。處長?”
“嗯?”
山仲突然轉過頭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處長……。您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誰累了!”
山仲不悅地說道,“菜怎麼上得這麼慢啊!”
兩個人正在法國餐館吃午餐。
“我去催一下。”
武田正要站起來的時候,嘴裏忽然喊了一聲:“──處長!”
“什麼事?”
山仲順着武田的視線看過去,那邊站着江藤俱子。
“我就想你大概在這裏。”
俱子走過來說道,“你不是說過在這種高級餐廳里匆匆忙忙地吃一頓實在可惜。不是嗎?”
“大概吧。”
山仲雖然眼睛看着俱子,但嘴裏卻喊着:“──武田!”
“是。”
“你先回公司吧?”山仲說道:
“可是……”
武田訝異地支吾道。
“我三點以前會趕回去。──不會有問題的,你走吧!”
“是。”
武田站起來,欠身鞠了一個躬,然後離開餐廳。
“──我可以跟你坐一塊兒嗎?”俱子問道。
“我訂了兩人份。”山仲說道。
俱子在山仲對面的位置上坐下,說:
“你是不是有點累?”
“看起來累累的嗎?”
“嗯。──是不是現在的那個女人活力太充沛了?”俱子說道。
山仲笑了一下。
俱子簡直變了一個人似地打扮得十分美麗,看起來年輕許多。
“──上一次真是抱歉。”
俱子說出連自己都感到意外的話,“支票……”
“不……。那件事我也不對。”山仲說道。
“我是因為你連見我一面都不肯,竟然叫武田帶話給我才生氣的。──不過,我不需要錢。”
“你就是這種女人。”
山仲點點頭道,“你從來不曾央求我買任何東西給你。”
“真正愛上一個人,就是這樣。”
“可是──,哎,算了!”
上菜了。
“吃吧。”
“好。”
山仲退吃邊問道:
“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我準備回鄉下去。”
“回家?──這樣啊!”
“如果不這麼做,根本無法下定決心改變現在的生活方式。”
俱子說道,“雖然在那種小鎮吃不到這種高級料理。”
“會找個人嫁了吧?”
“大概吧。──不過,我想過得悠哉一點,待在這種忙亂的都市裏,就算自己不喜歡也得匆匆忙忙地活下去,不是嗎?”
“嗯。……是啊!”山仲點點頭道。
兩人默默地吃着。
餐后咖啡送上來了,山仲看看手錶,說:
“一點四十分。──離三點還早。”
山仲和俱子的視線相接觸,發現俱子眼睛的深處像是有火焰在燃燒。
“──怎麼了?”山仲問道。
“我本來就是抱着這種心情來的。”
“真的嗎?”
“我想最後再讓你抱一次。”俱子說道。
山仲的胸口一陣溫熱。
後悔自己竟然捨棄這樣的女人,並盤算着如果這是最後一次,那就放心了的心情在山仲的心中交錯着。
“那,我們走吧。”
“咖啡還沒喝呢?”
“時間寶貴。”
山仲已經站起來了。
“現在幾點了?”
山仲邊喘氣邊問道。
“現在……兩點半。你該準備上班了。”
俱子在床上慵懶地動了動身體。
“嗯……。還來得及。休息一下再去沒關係。”
沒有窗戶的賓館恕讓人分不清楚是白天還是夜晚。但是,到這裏來的情侶大都是必須在某一時間前趕回去的灰姑娘“或是王子”。
“俱子!”
山仲喊道.“嗯?”
“對不起,我做得實在太過分。”
俱子笑了一下,說:
“都已經過去了,忘了吧?”
“說的也是……。我去沖個澡。”
說著,山仲從床上爬起來。
“噯!”
俱子在床上喊道。
“什麼事?”
“我想要點你的東西,便宜的東西也行。”
“那有什麼問題。要什麼儘管拿。”
山仲邊走進浴室邊說道……。
山仲一邊沖澡一邊感到很後悔,後悔竟然拋棄俱子。
──這種女人並不多見。
但是,事到如今……。再說,也許是說了這是最後一次,所以才覺得這麼好的。
趁着還有一知不舍的時侯分手大概是最適當的時機吧!
山仲用浴巾擦乾身體,然後圍在腰際,走出浴室。
“喂,你也淋浴一下……”
點着燈的房間裏空蕩蕩的。
俱子已走了,桌子上放着一張便條紙。
“怕看到你的臉而說不出分手的話,所以我先走一步了,我要了你常用的領帶,領帶夾當作紀念品。視你幸福──俱子”
領帶夾。──確實是很適合留作紀念品的東西。雖然自己一直都用那一支,但並不貴,這種東西隨便都能推說不知道在那裏丟掉了。──山仲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卻也愈來愈覺得失去俱子實在可惜。
“──這實在太慘了!”
大谷嘆了”口氣道,“真是有點招架不住了。”
弓江沒有勇氣審視場場太久。
“到底是怎麼回事!會不會是發狂了!”
“不知道。但是,一個性情敦厚的學校教員竟然會殺死太太,小孩,然後自殺,這不是一件普通的案子。”
出了教職員宿舍,大谷和弓江深深地吸一口外面的空氣。
“聽說學校臨時停課,讓全校師生回家去。”
弓江說道。
“學生們受到的震撼一定很大吧?”
站在附近的老師們雖然一個個表情茫然,但一看到有一個學生站在附近,便立刻厲聲地喝斥道:
“喂,不可以過來!”
弓江循聲望過去……
“咦……。你不是……前幾天──”
弓江訝異地說道。
那個女學生朝弓江把頭低下去……
“寫給賓戶老師的信?”
“是的。”
佃旬子點點頑道,“那個男人叫我把信交給賓戶老師。我就把信放在老師在教職員室的桌子上。”
“午休過後,賓戶老師回到教職員室……”
“如果不是我把那封信放在老師桌上──”
“你千萬不能這樣想。”
──弓江溫柔地抱着旬子的肩膀,“你做的並沒有錯呀!──因為未必那就是引起老師殺人自殺的原因。”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確實有可能是那個奇怪的男子交代轉交的那封信的內容,是引起命案發生的原因。
弓江從旬子口中得知很多有關賓戶老師的事。
長久以來都沒有小孩,好不容易去年才終於生了一個小寶貝,夫婦倆高興得不得了。平常為人極為開朗熱情,頗受同事及學生歡迎……。
弓江對旬子說:
“你在這裏等着。”
然後便快步回到教職員宿舍。
──弓江找遍了現場房間裏的紙屑垃圾桶,但並沒有發現信封之類的東西。
進了廚房,弓江在收拾生鮮廢棄物的箱子裏發現一張焚毀的紙。──也許就是這個。
弓江拜託監定的人儘可能地取出灰燼,監別出裏面到底寫些什麼。
“這是一張照片,印刷紙。”
“照片!看得見裏面照的是什麼嗎?”
“這……!如果灰燼沒有弄亂的話。”
“麻煩盡最大的努力。”
弓江說完便往外走。
大谷面色凝重地沉思着。
“組長!”
“查出什麼了沒有?”
聽過弓江的報告,大谷緩緩地點點頭。
“找到什麼線索了?”
“是的。──夫婦倆一直無法生育。好不容易終於有了一個小寶寶,當父親的喜不自勝。”
“這時候如果讓男的看見孩子的父親是另有其人的照片之類的證據,那……”
“即使是一個原本性情敦厚的老師,也會錯亂地犯下滔天大錯,這並不難想像。”
“看起來似乎這條線索比較有可能。”大谷說道。
“問題是誰給了賓戶老師那張照片?”
“為了什麼?”
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兩個人再次走進房間,搜查廚房和柜子的抽屜。
“找到了。”
大谷發現的是一本銀行的存摺。翻了一下存摺內容,大谷嘆了一口氣。
“果然沒錯。──這裏三十萬,這裏五十萬,這裏又領了二十萬。”
“有人以照片要脅賓戶老師的太太。”
“但是,這個家裏根本沒有那麼多錢,無力支付對方無度的索求。”
“兇手於是毫不容情地把照片交給賓戶老師……”
“可惡的傢伙?”
大谷脹紅了臉。
“這種人絕對不饒他。這是間接殺人!”
“沒錯!這種人無論如何也要將他繩之以法!”
大谷很難得一見這麼興奮,因為屬於他的責任範圍的小山終於在大阪落網了。可以集中精神調查這件案子了。
弓江回到旬子等待的地方,要她儘可能仔細回想拿信封來的那個男人的模樣。
當然,只憑大衣和太陽眼鏡實在很難過濾出特定的嫌疑犯。但是,就算只知道對方的高矮胖瘦這類的線索也是聊勝於無的。
“警方一定會將兇手逮捕歸案的。你不要想太多,好嗎?”
“好的。”
旬子點點頂,“呃,那位帥哥是誰啊?”
“嗯!”
旬子指的是大谷,“──啊,那是我的上司,大谷組長。”
“哇──他好帥哦!”
“還好啦……”
弓江暗自祈禱着大谷的母親千萬不要在這時候出現。
倉林良子在“幸福之館”的櫃枱前停了下來。
“──今天已經截止登記了。”
說著,美雪從裏面的房間走出來“──啊,良子小姐!”
“你好?”
良子說道,“令尊在嗎?”
“你等一下。”
美雪回到裏面的房間,然後很快地探出頭來,說:
“進來吧?”
良子走進貼着天鵝絨的房間。
“呀!你已經恢復啦?”
沙奇舒適地坐躺在沙發上說道。
“是的。”
良子也在沙發上坐下來,“一直都沒有來向您道謝。”
“不需要,那件事是你做的,不是我。”
“可是──”
“你要搞清楚,讓人得到幸福是我的工作。而你,則是例外中的例外。”
“這我知道。──”
“既然這樣,你今天為什麼到這裏來?”沙奇問道。
“我媽她……有點怪怪的。”
良子猶豫了一下,說道。
“你媽媽?”
“最近看起來很沒精神。──好像突然老了許多。”
“哦?”
沙奇的眼睛帶着銳利的光芒。但是,良子卻完全沒有注意到。
“你說說看……!”
沙奇將修長的手指只手合攏之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