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1

2月1日。上午9時。亞特蘭大。

白黃相間的出租車載着他沿寬敞的桃樹大街由北向南開去。

司機是個矮胖的中年黑人,長得慈眉善目很像個老婆婆,一張嘴唇肥厚的嘴巴也像老太婆似的嘮叨個不停:“您是個記者,對吧?……您是日本人,要不就是南韓人,對吧?……您去機場也是歡迎中國領導人,對吧?當然,您還要採訪,還要把亞特蘭大人對中國領導人的這股狂熱勁告訴全世界。您瞧,他的到來使亞特蘭大都變得像個漂亮的姑娘了。”

他很討厭這個健談的黑人,除偶爾用鼻孔“嗯”一聲,並不搭話。這是他的習慣,也是他的誡規:在行動中要多用眼睛,少用嘴巴。後來,他索性扭轉頭,將陰沉的目光向車窗處望去。馬路兩旁的電線杆上,建築物上懸挂着一面面艷麗的美、中兩國的國旗和一條條歡迎中國領導人的橫幅。許多商店的櫥窗和門廳還特意擺上了一盆盆盛開的山茶花,就連一株株尚未吐綠的桃樹上也插滿了五顏六色的彩旗和絹帶。他很有些不解,歷來對政治家和當權者冷漠的美國人怎麼會對一位中國領導人的來訪表現出如此大的熱情,熱得連他媽的桃樹都提前開花了。

佐治亞州盛產桃子,在美國素有“桃樹州”的美稱。作為州府的亞特蘭大市更是一座桃樹的王國,這裏不僅大街小巷隨處可見枝幹粗壯的桃樹,而且許多街道、店鋪、賓館和娛樂場所也都喜歡用桃樹命名。在這條桃樹大街兩側樓群間就不時閃動着各種各樣的霓虹燈招牌:“桃樹大劇院”、“桃樹海鮮餐館”、“桃樹大廈”、“桃樹酒吧”……他記得自己昨晚留宿的那家三流汽車旅館也叫什麼“桃花仙子”。本來,他已在桃樹廣場附近的桃樹賓館預定了房間,那位叫杜立彬的中國記者就住在這家賓館的708號,而且那裏又緊靠中國代表團下榻的桃樹大酒店,這會給他的行動帶來很大方便。可昨天下午,當他從華盛頓趕到這座城市時卻忽然改變了主意,臨時找了一家偏僻的小旅館住下來。為什麼要改變住地?他也說不清,但直覺告訴他這樣更安全。而他總是很相信自己的直覺的。

“您是頭一回來亞特蘭大,對吧?”老太婆似的黑人司機仍在喋喋不休地嘮叨着:“這幾天我拉的客人幾乎都是和你一樣的外國記者,有英國人,法國人,還有亞洲人,東歐人,他們也全是來採訪中國領導人的,他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呀。知道嗎?就連美國東南部17個州的州長和許多大企業家,大財團老闆也全趕到我們亞特蘭大歡迎他。當然了,他們不僅是歡迎,而是想藉機和他聯繫,邀請他到自己的州去訪問。可我看這位中國人不會答應,一定不會。”黑人司機語氣中充滿了自信和驕傲。“人家之所以來亞特蘭大,是因為他和卡特是好朋友,這裏是卡特總統的故鄉。您看到前面那座金色的圓頂大樓了嗎?那就是我們的州議會大廈,卡特就是從那裏走進白宮的。”

他又用鼻孔冷冷地“嗯”了一聲,不知是表示讚許還是嘲諷。其實他很清楚,中國領導人來這裏訪問可不僅僅是為卡特掙個面子,而是帶有一種極為深遠的戰略目的。不久前在查閱資料時他已注意到,亞特蘭大是美國東南部一個非常重要的工商業中心,全國五百家最大的工業、商業及金融公司,幾乎全在這裏設有辦事機構。尤其是聞名世界的可口可樂公司、洛克希德軍用飛機製造公司、福特和通用汽車公司的總部也都在亞特蘭大。“迪姆虎”將這裏選為在美國訪問的第二座城市,顯然是要將這些“公司”雄厚的資金,先進的技術和精良的設備引回中國去,為他的“改革開放”補充血液。對“迪姆虎”的這一“戰略目的”蘇聯人看得很清楚,也說得很明白。可這群愚蠢的美國人還蒙在鼓裏洋洋得意呢。他看看錶,再有一個多小時,“空軍一號”就將載着那位令佐治亞州人激動不已的中國高級領導人飛臨亞特蘭大。

出租車駛出市區,沿高速公路直向機場駛去。

2

上午9時15分。亞特蘭大機場。

健談的黑人司機一直把他送到候機廳門前。他一跨出車門,便感到整座機場比昨天更壯麗了許多:候機大廳前的廣場上彩旗飄揚,人頭攢動,從四面八方特意趕來歡迎中國代表團的人們舉着五顏六色的鮮花和小旗,已聚集在那裏等候着中國代表團的到來,幾隻巨型彩色汽球將兩面中、美國旗和兩條巨大的歡迎條幅高高拉上半空;候機大廳里也鋪上了鮮紅的地毯,擺滿了一盆盆艷麗的山茶花,杜鵑花和小桃花。專程前來迎接的高級官員和各界名流們顯然已經到了,停機坪旁停放着一輛輛豪華轎車。同時他也立刻察覺到機場的警戒比昨天也更森嚴了許多:到處是警察、特工和身穿橄欖色迷彩服的海軍陸戰隊員。有些保安憲兵還牽着警犬或扛着各種探測器在停車場和樹叢間來回穿梭。在廣場的另一端也涌動着一片不大的人群,他們舉着塊寫有“約翰·伯奇協會”字樣的橫幅,在一個穿皮大衣的瘦高個帶領下不住地呼喊着口號,聲音參差不齊,也聽不清喊的是什麼。但對這個“約翰·伯奇協會”他卻聽說過。“約翰·伯奇”是美國中央情報局一名高級特工,1945年潛入中國,被解放軍擊斃。50年代後期,美國上層一些右翼分子為了壯大勢力,就把“約翰·伯奇”打扮成一名反華英雄,並以他的名字成立了一個協會。據說白宮和國會山的一些要人也是這個協會的成員。現任協會主席拉里·麥克唐納就是民主黨的眾議員。剛才在汽車上,那個愛嘮叨的黑人司機曾告訴他:拉里·麥克唐納今天要親自帶領“約翰·伯奇協會”的會員到機場舉行抗議。看來那個穿皮大衣的人就是赫赫有名的麥克唐納眾議員了。難怪軍警們如臨大敵,這樣緊張呢。可靠這種哼哼嘰嘰的“抗議”頂個屁用,無非讓記者們拍幾個鏡頭在電視上露露臉。他鄙夷地“哼”了一聲,大步朝候機廳里走去。

在候機廳的進口處,他被兩名佩戴紅色臂章和白色頭盔的警察攔住了。“先生,請出示證件。”

他掏出由白宮新聞處簽發的採訪證遞過去。

身材高大的警察看了看,便退給他:“對不起,您不能進入機場。”

他有些不解,甚至有些惱火:“為什麼?這是美國政府簽發的證件。”

值勤警察很禮貌地解釋道:“可您這上面沒有本地政府批准的印章。我們昨天已發出通知:凡來亞特蘭大採訪的外國記者必須到州新聞服務局重新註冊登記,經他們核查蓋章后您的採訪證才能有效。”

他不想,也不敢在這同警察糾纏,悻悻地罵了句粗話,便轉身離去。他不明白,亞特蘭大的警方為什麼要發出這樣的通知?為什麼要讓外國記者全部重新登記審查?一定是這些鷹犬又嗅到了什麼危險的氣味。當然,如果他昨天像別的記者一樣住進桃樹賓館或桃樹大酒店,如果晚上不去洗泰國桑那浴而是留在房間裏看看電視,那他就一定會看見這個通知,然後到州議會大廈找那群該死的新聞服務局官員往採訪證上蓋個章。他認為這是件很簡單的事。可現在他竟然被這件“很簡單的事”擋在了機場外面,使他失去了一次接觸“目標”的機會。

他離開機場,決定馬上就去州政府大樓補辦註冊手續。

二十分鐘后,出租車拉着他再次駛上繁華的桃樹大街。已遠遠看見州議會大廈那金碧輝煌的圓頂了,他忽然想起忘了帶護照。而沒護照是不會有人給他的採訪證上蓋章的。於是,他急忙命司機掉轉車頭,朝“桃花仙子”旅館開去。

當他匆匆返回那家簡陋的小旅館,從皮箱內取出護照,正要離開房間時,擺在床頭的電話突然響起來。他以為是樓下服務台的小姐打來的,又返身有些不耐煩地抓起話筒:“喂,什麼事?”

通話器里傳出一個男人拖着濃重鼻腔的聲音:“你是平谷三九郎嗎?”

他遲疑了一下,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便低聲應道:“對,你是什麼人?”

“我是托尼的朋友,他叫我‘聖誕老人’。”

“可我並不認識你。”

“你應該認識我,謝謝你帶來的卓婭。”

他猛地記起這個人是誰了,便急切問道:

“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想告訴你,托尼死了,你也已經暴露了,亞特蘭大的警方正在搜捕你。”

他心頭一驚,卻又故做鎮靜地問:“您過慮了,先生。我是個日本記者,美國警察搜捕我幹什麼?”

對方也冷冷一笑:“日本警方在橫濱找到了平谷三九郎的屍體,你的同志幹活也太不細緻了。”

他愕然怔住了,張着嘴半晌沒吭聲。剎那間,他明白了亞特蘭大的軍警為什麼要如此嚴密地封鎖機場,又為什麼要讓外國記者全去註冊登記,一定是他們在桃樹賓館沒有找到自己才設下這麼個圈套。他真慶幸自己臨時改變主意住進了這個三流小旅館。更慶幸自己今天出門忘了帶護照。他媽的,這真是蒼天在保佑!可他腦子裏又倏地閃過一個疑團:這個神秘的“聖誕老人”怎麼會找到自己?

沉默片刻,他不動聲色地問:“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裏?”

“聖誕老人”自信地“哼”了一聲,低沉的鼻音顯得更重了:“你太小瞧我們美國特工了。我不僅知道你的住處在什麼地方,還知道你將採取什麼行動。”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我想幫助你消滅我們共同的敵人——那隻東方迪姆虎。現在也只有你能消滅他。”

他卻語氣陰冷地斷然拒絕:“我並不想和你們合作,沒有你插手我也一定能成功。”

對方冷笑一聲,“你想的太簡單了,如果我沒猜錯,你至少還要在亞特蘭大獃兩天,才能等到合適的機會。可一旦美國警方發出搜捕你的通緝令,你將寸步難移,也許半天都躲不過去。”

他想了想,毫不客氣地要求道:“既然如此,那就請你儘快給我搞一份護照——當然,有美國身份證更好。”

“可以。”“聖誕老人”爽聲應道:“下午三點。你到密西西比湖畔的桃樹酒吧,有個叫貝利的人會給你帶去我的聖誕禮物……”

電話斷了。

他“喂喂”了兩聲,仍沒有任何迴音。他有些詫異地慢慢放下話筒,又輕聲重複了一遍“聖誕老人”說的聯絡時間和地點:“下午3點,密西西比湖,桃樹酒吧,貝利——他媽的,他沒講這個貝利是個男人還是個女人。”

3

2月1日。上午9時20分。安全執行小組指揮中心。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面容疲憊的泰伯森從座椅上“騰”地站起身,目光驚愕而又固執地盯着羅新華。“他怎麼會是托尼的同夥呢?他怎麼會殺死沃克呢?”

羅新華將手中的一張紙片遞給他,神色冷靜地說:“這是我方剛送來的一份藥物元素分離報告的傳真件,這上面的數據同聯邦安全局化驗報告的結果完全一樣:沃克指甲縫中的殘留物是一種藥品。具體地說是一種中藥合成物,叫‘虎骨舒筋膏’。三天前,我曾將一貼這樣的藥膏貼在丹尼爾的脖子上,這也證實了歐安娜看見的兇手特徵。殺害沃克和馬爾斯的正是丹尼爾。”

泰伯森彷彿被狠狠地擊了一拳,又重重癱坐在皮椅上。兩眼怔怔地望着壓在辦公桌玻璃板下的一張合影照片:十幾名特工簇擁着約翰·甘迺迪站在白宮前的石階上。緊挨總統的是泰伯森、丹尼爾和沃克。三個人並肩挽臂,開心大笑,都顯得那樣年輕精幹,意氣風發……好一會兒,泰伯森才喃喃自語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干呢?他和沃克相處了二十多年,他馬上就會退休了。”

羅新華也掃了一眼照片,語氣冷峻地說:“也許是貪圖私利,也許是出於無奈,不管怎樣,他總是幹了,而且幹得非常兇狠。”

泰伯森似有所悟地長吁一聲:“噢——原來是這樣。”此刻,一直縈繞在他心頭的那些疑團似乎漸漸解開了,清晰了,他也似乎明白了托尼為什麼對安全執行小組的行動總是了解得那樣清楚,特納為什麼要瞞着自己採取行動,總統又為什麼會對自己不信任。他媽的,看來自己的確是頭蠢豬。

這時,肥胖的湯姆·漢克斯急匆匆奔進來,高聲喊道:“泰伯林,查清了!”

泰伯森抬頭望着滿臉通紅的警察局副局長:“什麼事?”

漢克斯微微喘吁着說:“那個日本記者的身份查清了。半個小時前,據東京一家電台報道,日本警方在橫濱附近發現了《朝日新聞》通訊社的特級記者平谷三九郎的屍體。也就是說進入美國的這個‘平谷三九郎’是個冒名頂替的假貨。”

泰伯森急聲問:“這個情況你同日本警方核實了嗎?”

漢克斯點點頭:“我剛和日本警視廳東京總監國島文彥通了電話,他證明確有此事。並說今天凌晨4時30分,他已將這一情況通報白宮安全執行小組。可不知為什麼?我們沒有收到。”

“這個混蛋,我絕饒不了他!”泰伯森像頭髮怒的野豹,兩隻深凹的眼睛閃着灼人的凶光,咬着牙狠狠地罵了句,猛地跳起身向門外奔去。就在這時,桌上的電話忽然發出一陣急促的鈴聲。

漢克斯伸手抓起話筒,聽了一會,扭頭對已走到門口的泰伯森說:“總統安全顧問請你和羅先生馬上到他辦公室。”

泰伯森沖羅新華一揮手:“走吧,我正要找他。”

4

上午9時40分。

總統安全事務顧問布熱津斯基的辦公室在白宮西翼的小樓內。距安全執行小組指揮中心並不遠。幾分鐘后,泰伯森便帶着羅新華走進了安全顧問寬大的套房。

他不明白這位全面負責中國代表團安全事務的白宮安全委員會主任為什麼這樣快又召見自己,僅僅半小時前,神態嚴肅的“茲比博士”剛在指揮中心聽取了泰伯森關於擊斃托尼經過的彙報。當時他只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禮節性地讚許了安全局副局長兩句,便沒再說什麼。當泰伯森講到在安全委員會內部還有托尼的同夥,他要竭盡全力追查時,布熱津斯基卻打斷他的話,很鄭重地告訴他:中國代表團已離開華盛頓,安全執行小組的使命結束了。

泰伯森爭辯道:“可代表團還在美國,還要去亞特蘭大、休斯敦和西雅圖。”

布熱津斯基作個有力的手勢:“那裏的安全事務將由特納負責。”說罷,便離開了指揮中心。

當時,泰伯森對國家安全顧問的這個決定很不理解,甚至很憤慨。現在他明白了,托尼的同夥不是在安全委員會,而是在安全執行小組,就在自己身邊。這個狗娘養的丹尼爾,不僅敗壞了自己的聲譽,也讓整個安全執行小組蒙受了莫大的恥辱。老子今天非親手把這條惡狼關進警車不可。當然,在行動之前他必須先把這一切向安全顧問報告。

布熱津斯基從碩大明亮的辦公桌後面站起身,很熱情地迎接了美國和中國的兩名高級特工。他請泰伯森和羅新華在沙發上坐下,並親自斟了兩杯香檳酒端到倆人面前。

泰伯森謝絕道:“對不起,我在執行公務時從來不喝酒。”

國家安全顧問溫和地笑笑:“是的,可現在你的公務已經結束了。”

泰伯森急切地說:“不,我已查清了托尼的同夥,他——”

布熱津斯基含笑揮揮手,打斷了安全局副局長的報告:“知道我為什麼請你們來嗎?”他也在兩位客人對面的小沙發上坐下,語調平和地說:“丹尼爾死了。”

“什麼?”泰伯森驚愕得差點跳起身,兩眼直直地盯着面前的國家安全顧問:“丹尼爾他……死了?”

布熱津斯基點點頭:“對,我剛接到聯邦調查局刑偵司的報告。”

羅新華也用驚訝和疑惑的口氣問道:“這怎麼可能呢?一小時前他才和我們分手。”

布熱津斯基稍稍向前傾了一下挺拔的身子,清瘦的臉上依然浮着那種和善的微笑:“可20分鐘前,他卻倒在憲章路一間電話亭里。經醫生檢查他是死於突發性心臟病。”

泰伯森冷冷一笑:“茲比博士,您相信嗎?”

“是的,我對現代醫學從來不懷疑。”停了停,布熱津斯基微微眯起雙眼,用深邃的目光凝視着安全局副局長,慢悠悠地說:“當然,也許我不該給你那半小時。”

“但我卻非常感謝您的決定。”

布熱津斯基又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故意輕聲問:“你剛才說查清了什麼?”

泰伯森改口答道:“哦,我已查清了那個日本記者的身份。”接着,他便將通過日本警視廳調查的情況講了一遍,並建議安全委員會立即在亞特蘭大、休斯敦和西雅圖公開通緝這名陰謀刺殺中國領導人的亡命殺手。

布熱津斯基聽完,卻斷然搖搖頭:“不,總統不同意這樣做。”

“為什麼?”

“原因很簡單,他不希望在這個時候美國的報紙版面和電視屏幕被一個來歷不明的刺客所佔據。”稍停了一會,他又用寬慰的口吻說:“不必擔心,特納將軍已採取行動,正在亞特蘭大搜捕這名代號‘孤雁’的遠方客人。”

泰伯森似乎對中情局長有些不放心,當即要求趕赴亞特蘭大參加搜捕行動。

布熱津斯基卻聳聳着,接著說:“據特納將軍的調查,這個冒充‘平谷三九郎’的日本記者並不是日本人,極可能是個中國人。”

羅新華深感意外:“什麼?他是個中國人?”

布熱津斯基點點頭:“所以,特納將軍希望羅先生能儘快趕往亞特蘭大,協助他搜捕這名兇險的恐怖分子。關於您的行動,我已向中國代表團的王楓先生通報。”

羅新華騰地站起身:“好,我馬上就去。”

布熱津斯基又補充說:“為了配合您的行動,特納將軍特意選派了中央情報局國內行動處副處長麥克拉克倫作為您的助手,和您一同飛抵亞特蘭大。麥克拉克倫已為您準備好機票,11點20分,他在華盛頓機場1號入口處等您。”

泰伯森也站起身,再次提出要同羅新華一起趕往亞特蘭大。他覺得只有親手抓住這名狡詐兇狠的殺手,才能洗刷掉自己身上的污跡,同時他也認為保衛中國領導人的安全是自己義不容辭的職責。因為畢竟兇手是從他的視野中逃走的。

布熱津斯基卻沖他笑笑:“不,你不是去亞特蘭大,而是去巴哈馬群島度假。”

泰伯森一怔:“度假?”

“對,這是總統安排的。他對你這次在華盛頓的警衛工作非常滿意,特意批准你和妻子到巴哈馬旅遊兩個星期,全部費用由財政部支付。”布熱津斯基也緩緩地站起身,親切地拍了拍安全局副局長寬厚的肩頭:“哈理,離開華盛頓,去好好放鬆一下,據說這個季節的海灘風景非常優美。”

“謝謝。”泰伯森陰沉的臉上掠過一絲自嘲的微笑,他抓起小桌上的那杯香檳酒,一飲而盡。隨後,又沖國家安全顧問晃了晃空蕩蕩的酒杯:“茲比博士,您說的很對,我的公務到此結束了。”

5

2月1日。上午11時20分。華盛頓機場。

羅新華接布熱津斯基的指令,準時趕到候機大廳1號入口處。他萬萬沒想到在此等候的那位中央情報局國內行動處副處長麥克拉克倫竟是歐安娜。

“羅先生,我一定令你感到很意外吧?”略施淡妝的歐安娜——麥克拉克倫顯得越發清麗、嫵媚,她面含微笑,溫文爾雅地同羅新華握握手:“特納先生派我來除了同您合作外,還有一番用意,就是讓我向您做些解釋。我並不是李·喬治的未婚妻,也不叫歐安娜。”

羅新華矜持地笑笑,從貼身的衣兜里掏出那張複印的照片遞給她:“看來我也需要做些解釋,這是李·喬治和未婚妻歐安娜的合影。”

麥克拉克倫盯着照片上清晰的圖像看了好一會,抬起頭詫異地問:“您是什麼時候得到這張照片的?”

“兩天前。”羅新華目光坦誠地望着她,“謝謝你!不論你叫特麗絲蒂,還是歐安娜,或者麥克拉克倫,我們都將永遠感謝你。”

麥克拉克倫欣慰地笑着晃了晃滿頭金髮,“瞧,我的任何解釋都是多餘的。”她將照片插進羅新華的衣兜,並順勢挽住他的一條臂膀,邊朝登機口走去邊讚歎道:“還是卡特總統說得對,中國人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也是最含蓄的。”

羅新華和麥克拉克倫一同登上一架寬體波音747大型客機,並很快在頭等艙兩隻相挨的軟椅上坐下來。

小桌對面已坐着一位提前登機的旅客,正舉着本《時代畫刊》專註地翻閱着,展開的畫報遮住了他的臉,卻從頂部露出一片鋥亮的腦門和一圈稀疏而灰白的頭髮。羅新華忽然覺得對方那忽隱忽現的腦門和灰發非常眼熟,正疑惑間,坐在對面的旅客放下手中的畫報,露出一張稜角瘦削的面孔。

羅新華驚叫了一聲:“泰伯森!”

泰伯森微笑着點點頭:“羅先生,麥克拉克倫小姐,旅途愉快。”

麥克拉克倫也不勝驚異地問:“你不是要到巴哈馬群島度假嗎?”

“不,我覺得這個季節還是亞特蘭大的風景最優美。”他朝中國同行伸出一隻毛茸茸的手臂,“沒想到我們剛分別又相聚了。”

羅新華抓住對方骨骼粗壯的大手用力握了握,說:“真高興,我們又走到一起了。”

飛機起飛了。

懸挂在機艙盡頭的電視機也隨即打開。超寬型彩色屏幕上顯現出中國高級領導人挺拔、穩健的身姿,他仍然穿着那件深色粗呢大衣,微笑着走出“空軍一號”專機,一邊向迎候在停機坪前的人群頻頻招手一邊緩緩走下舷梯。

機艙里響起著名播音員約翰·錢賽勒渾厚激動的聲音:“……中國領導人攜夫人走下‘空軍一號’專機,同迎候在舷梯下的佐治亞州政府官員和社會各界名流及華人代表一一握手擁抱,從而開始了他在亞特蘭大為期兩天的訪問。據亞特蘭大市市長傑克遜透露:尊貴的中國客人在此期間不僅將會見美國東南部17個州的州長和大批工商界領袖,而且還將參觀洛克希德軍用飛機製造廠、福特汽車公司和一家現代化的大型農場。估計由他率領的陣容龐大的代表團將在這座美國東部最大的城市簽訂數億美元的貿易協定。這位公認的中國最高領導人的訪問雖然剛剛進行了三天,但他已經取得了令世界注目的決定性勝利。正如參議員愛德華·甘迺迪所稱讚的那樣:他的這次訪問為美中關係創建了一座新的里程碑。

“女士們,先生們,引起全世界關注的中國副總理結束了在華盛頓的訪問,已經抵達亞特蘭大。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將隨時為您介紹這位中國領袖在亞特蘭大訪問的盛況,歡迎您繼續收看我們發自亞特蘭大的報道。”

銀色的波音747巨型客機呼嘯着衝上藍天,向著亞特蘭大的方向飛去……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部《來自亞特蘭大的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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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迪姆虎——來自華盛頓的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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