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隻大皮箱
白色巨人搖晃着白色手杖,穿過銀座大街的電車道,走進了一家大百貨商店。
“奇怪!那傢伙難道已經發現被跟蹤啦?幹嗎裝模作樣地往百貨商店裏鑽?”
“他發現了又怎樣?反正咱們不能停止跟蹤。他去哪兒咱們也跟到哪兒,一定要找到他們的巢穴!”
波越警長顯得異常興奮。而小五郎卻感到興味索然。
巨人乘電梯上了樓頂花園。尾追者們乘上同一架電梯,隱蔽在角落上盯住獵物不放。樓頂花園裏,一大群人正仰望着天空,等待着什麼出現。
“哦,那傢伙上這兒觀看飛機來啦。他說不定是法國人。”
小五郎若有所思地輕聲說了句。
當天,正巧是某位法國青年飛行家夏普朗駕駛三人乘坐的小型飛機做環球飛機冒險並飛到東京上空的日子。電台報道過該青年駕駛的飛機飛過東海道上空的方位。
東京市民為了對這一罕世壯舉表示歡迎,全都沸騰起來了。東京的許多高樓大廈頂上雲集了無以數計的人群。
“法國人真可怕。不光出了個夏普朗,還出了個呂班!”
一副司機打扮的小五郎自言自語地感嘆道。象他這樣足智多謀的大偵探,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這環球飛行冒險同黃金假面的犯罪有什麼關連。
不一會兒,樓頂人群沸騰的歡呼聲報知了那位法國空中豪傑的到來。萬里無雲的藍天上,三架老鷹似的飛機從西面遠遠地飛來。其中兩架是某報社的導航機。
機體愈來愈大,離仰頭觀望的人群頭頂愈來愈近。轟隆隆的螺旋槳聲,驚天動地的歡呼聲。
“瞧!那傢伙的舉動很奇怪!”
波越警長用肘部頂了一下身旁的小五郎。對這位忠於職守的警官來說,地上的白色巨人比天上的英雄更為重要。
白色巨人的舉動的確反常。只見他走到樓頂的邊緣,用不知從何處弄到手的兩面大紅色小旗,不停地舉在頭上來回晃動,象是在打旗語信號。乍看上去,好象是對正飛到百貨商店上空的飛楊表示歡迎,可實際上卻並非如此。因為他的眼睛並沒有朝天上看,而是在看不遠處另一幢高樓屋頂上站着的人群中的某一個人。
“喂,小五郎,那傢伙在朝對面樓頂上的哪個人打信號!真是愈來愈搞不懂了。”
波越警長眼睛閃射出興奮的光芒。
小五郎表情依然冷淡。
飛機的影子在天際消失后,樓頂上的歡呼聲才靜了下來。人們激動地交談着開始下樓。白色巨人就混在人群中間。
電梯在一樓停住了。波越警長等三名尾追者跟在白色巨人身後朝百貨商店大門走去。
“喂,小五郎,你怎麼啦?磨磨蹭蹭的,別讓那小子給溜了!”
波越警長急不可待地拉了小五郎一把。可是小五郎卻站在設在百貨大樓里的旅行社辦公枱面前沒有動彈。
牆上掛着一幅漂亮的招貼廣告畫。這是一幅供外國人看的日本觀光導遊圖,畫面上既有富士山也有嚴島神社的牌坊,還有穿長袖和服的日本舞女和著名的鎌倉大佛。
“喂,小五郎!別那麼沒精打採的,發什麼呆呀?”波越警長對小五郎說。
“波越君,你知道這麼大的佛像日本有多少?”小五郎突然回過頭問。
“誰知道!快,別管這廣告畫啦,盯梢要緊!跟蹤到了這一步,讓那小子溜了可就後悔莫及了!”波越警長滿腹牢騷地嘟噥道。
“我身體有點不舒服。”小五郎按着腦門皺着眉頭說。“盯梢還是你們幾個干吧。我回去了。”
“這怎麼行?怎麼這麼說話!喂,你真的不舒服?”
“嗯。當真。我走不動了。拜託啦!我乘車回去。”
說話間,那個一身白裝束的大高個男人已經走出很遠了。
不能再磨蹭下去了。
“好吧,結果打電話告訴你。多保重!”
說完波越警長和另一名刑警朝目標追了上去。
目送警長走後,小五郎開始和柵欄里的旅行社導遊人員攀談起來。瞧他急急匆匆向人打聽什麼事情的樣子,一點不象是有病在身。奇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在此暫時不得小五郎。且說波越警長一直緊緊跟在白色巨人身後暗中監視。那洋人還是不乘車,邁着大步在街上轉悠。
此人拐過尾張町大街,悠哉悠哉地邁進了日比谷公園。也不知是他已經發現有人跟蹤,還是散步,進公園后總是繞着花壇運動場兜圈子。看樣子甚至有點象在嘲弄身後盯梢的人。波越警長也顧不得多想,一直執拗地咬住目標不放。
一小時過去了。此人終於離開了日比谷公園。波越警長以為這下他可能回老窩了。正興奮時,只見他一頭消失在日比谷公園前面的帝國飯店裏。難道這傢伙住在帝國飯店?這麼說,罪犯將飯店當成了窩藏贓物的地點?不可能!
“請問,剛才進去的那個洋人是住在這裏的客人?”波越警長攔住飯店大門處的一位侍者問道。
“是的。”
這位中年侍者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警長,這也難怪,看波越警長身穿的服裝,只象是個募集資金的人。
“啊,我是警視廳的。請幫忙叫一下飯店的經理。”警長從衣袋裏掏出名片遞了過去。
東京人沒有不知道鐵腕警長波越的赫赫大名的。侍者一瞅名片,馬上變得肅然起敬,當即把警長等人帶進了經理室。
詢問后才知道,大個子洋人剛到此投宿不久。雖說他不是常常光顧這家飯店的客人,可也沒有發現他有什麼可疑之處。他的名字已經查明。國籍正是小五郎所估計的法國。當問此人是否攜帶有大包行李時,經理回答說此人有三隻大皮箱攜帶進入飯店。果然不出所料!這三隻大皮箱肯定有問題!一想到皮箱裏裝的就是國寶閃佛龕,波越警長禁不住心裏激動得怦怦直跳。
“我們有事想問問這位客人,能帶我們去他的房間嗎?順便請你們找位翻譯。”
飯店經理欣然承諾了警長提出的要求,並馬上帶領幾位警官來到長長的走廊上。可到房前,見門關着,而且敲了半天也不見開門,於是,經理叫來了管客房的侍者。
“客人呢?”
“剛結完帳走了。”
“結帳走啦?不可能!今天早晨不是剛住進來嗎?”經理一驚,盯着侍者問。
“的確結完帳走了。就在剛才。剛才他從外面一回來,就把我叫了去,說是馬上結帳要走,就兩手空空地走了。”
難道在波越警長進經理室那麼短暫的確良幾分鐘裏,那傢伙就溜之大吉、逃之夭夭了?
“空手走的?沒叫車?那麼,他的行李呢?他應該有幾隻大皮箱。”
“皮箱他留在房間裏了。啊,想起來了。這位客人還留下了一句話。嗯……說是等一位姓波越的先生來了,把皮箱轉交給他。”
“你說什麼?”波越警長一下慌了神,失聲地道。
“他說的是一位姓波越的先生。”經理心急如焚地替侍者說道。
“客人還說,這位姓波越的先生是警視廳的人。”侍者補充道。
“真是莫名其妙。是不是先檢查一下他的皮箱?”經理瞧了瞧警長的臉色。
“瞧瞧吧。把門打開!”
波越警長這時才幡然醒悟小五郎突然稱病的理由原委。
多麼機敏的人!他早就預見到會落到這種境地,小五郎這人每當這種時候總是來這手!警長心裏想。
侍者用另一把鑰匙啟開了客房的門。進屋一瞧,果然有三隻大皮箱放在門口顯眼之處。皮箱的鎖孔上,好端端地插着開鎖的鑰匙。
“打開!”警長命令道。
另一名刑警和侍者把三隻皮箱依次打開。
“他媽的!又上當了!”
波越警長粗暴地罵了一句。
皮箱裏,三隻如同嬰兒般大小的裸身丘比特大洋娃娃兩手張開地衝著皮箱人直笑。一對對眼兒看上去充滿着嘲諷。
三隻大洋娃娃。除此之外別無它物。看來,這的確是揶揄嘲弄警官的又一出精心安排的鬧劇。
波越警長氣得捶胸頓足也不覺解恨。這個妖怪似的白色巨人,一會在高樓層頂用旗子打信號,一會又在日比谷公園玩兜圈子捉迷藏的把戲。真他媽的混帳,這箱子裏裝的哪裏是什麼國寶,分明是洋娃娃!
等波越警長垂頭喪氣走出飯店回到警視廳時,已經快下班了。他回到家裏,直到上床就寢也沒說一句話。幹上警察這一行以來,他從來沒受過這樣的窩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