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犯
有人跟蹤。
國友明確地察覺了。怎麼說。他都是老練幹探——自己這樣說,肯定沒錯。
“喂!是誰?!”國友回頭說。
街道昏暗,街燈也只有微光照到。
對手站在暗街一角,只見到黑暗的輪廓。
“跟着我幹什麼?來,出來。我知道了!”
國友小心地擺起架勢。
對手緩緩前進。動作十分沉重。而且——不只一個!
他的後面還有兩三個影子在動。
“有什麼事?”國友說——對手沉默不語。
當然不回答了,在街燈的微光中浮現的是——穿着乾濕褸,一副殺手打扮的“烤牛肉”。
“呃……”國友瞠目。接着,軟酥酥的布甸點心“巴伐利亞”,穿着洋裝走過來。
從它後面出來亮相的是穿“踢死兔”的大型朱古力蛋糕!
“不要!夠了!”國友吶喊。“走開!”
他想跑,但跑不動。肚皮辛苦地腫脹,腰帶拋掉了,褲子前面的鈕扣也飛脫了!
身體太笨重,動也動不了!
烤牛肉上前擁抱國友。
“不要!”
國友被壓倒了,體重是國友雙倍的烤牛肉騎到他身上。
“走開……好辛苦……”
他想推開烤牛肉,但它紋風不動。
這時,巴伐利亞說:“國友先生!我愛你!”(它是怎麼開口的?)然後親吻國友的臉。
被甜膩膩的香味包圍。國友呼吸更辛苦了。
“走開!不要……我已經吃不下了!”他拚命喊。“已經……吃不下!”
他揮動雙手,可是巴伐利亞卻往他的手中潛入。
再加上朱古力的味道,國友快暈倒了。
救我……夕裡子!快來救我——
“夕裡子!”國友終於喊了出口。
同時啪地坐起。當然他知道,自己在做夢,被噩夢纏擾……
國友嘆息了好幾聲——
好像已經天亮了。
微光透過窗帘照進來,模模糊糊地照出室內的情景。
房間?這是什麼地方?
肯定不是自己那間窄小的斗室。
對……是室田春代的房間。
國友感覺到血液緩緩地迴流到昏昏沉沉的腦袋中。
當然,他記得昨晚的事。
他和春代一起吃那分量驚人的料理。春代已較上次沉着下來,慢慢地吃,然而還是國友萬萬趕不上的食量。
終於國友也飽得動不了,結果在這裏留宿一宵。
夕裡子應該會諒解他吧!
仔細一瞧,就如夢中所見的,連褲帶也掉了,樣子很狼狽。
烤牛肉和巴伐利亞的夢,太羞恥了,不能告訴夕裡子。
但國友察覺,自己在床上。
“——不會的!”
不,沒關係。他並沒有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只是在這裏睡着而已。
只是肚子太辛苦了,所以沉沉入睡而已。
“好了……該走了!”
國友爬起身,伸個大懶腰,驀地看看旁邊。
春代俯臉睡在毛毯下面,露出了光光的肩膊,看上去似乎什麼也沒穿。
“春代女士——怎麼啦?”
國友搭住她的肩膀輕輕一搖——然後見到一件藏在發間看不太清楚的東西。
是條繩子,陷進她脖子似地捆在那裏。
“不可能的!”國友脫口而出,這回的意思完全不一樣。
怎會如此荒謬!國友慌忙把春代的身體往上翻過來。
見到好幾部巡邏車停在那幢公寓前面時,夕裡子加快腳步。走進大堂,有個見過面的刑警過來打招呼:“嗨,剛從學校回來?”
“嗯——國友呢?”
“還在上面,五O三號室。”
“謝謝。”夕裡子準備邁步。
“等等,你一個人進不去的,我陪你好了。”那名刑警跟着。
“對不起。”
乘搭電梯時,夕裡子覺得有點頭暈。
因為昨晚幾乎沒睡過。無論怎麼年輕都好,精力總有個界限。
還沒找到安井和美。結果捱到天亮才回到公寓,根本沒合眼就直接更衣去學校。
上課時多少有點打瞌睡,放學時打電話回家,結果接到這個消息……
五O三號室的門開着,好些公寓的住戶在走廊上戰戰兢兢地窺望着。
夕裡子走進去時,國友呆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國友。”
“你……的消息很靈通啊。”
“更重要的是……你沒事嗎?”久裡子把書包放在一旁。“——這是你們昨晚吃的東西?”
她看着桌上“陳列”的食物。
“對……兩個人吃的。然後,我覺得肚痛,結果在她的床上睡著了。”國友說,又慌忙補充。“不過,只是睡覺而已。真的……什麼也沒做。”
“知道啦。”夕裡子在國友旁邊坐下。
“儘管如此……真沒出息。”國友搖搖頭。“在同一張床上,就睡在身邊,居然沒察覺她被殺。她被人勒着脖子時,我在她旁邊呼呼大睡。”
“不要這樣想不開。”夕裡子拍拍國友的肩膀。“可以看看現場嗎?”
“嗯——屍體已經搬走了。”
“沒關係。”
夕裡子走進鑒證人員在努力工作的卧室,在凌亂的床邊俯視着。
“國友,你睡哪一邊?”
“那邊。”
鑒證人員一見國友就喊:“嗨,風流男子。”氣得國友鼓起腮。
夕裡子看着那張不大寬闊的床說:“真奇怪,如果春代女士稍微亂動的話,你應該會醒才對。”
“可是,我真是沒醒過來。”
夕裡子快步走出卧室,回到餐廳。
“國友,叫人檢查一下這些食物吧。”
“嘎?”
“不管喝了多少酒,你都不會不醒過來。可能有哪樣食物下了葯也說不定。”
“是嗎……那麼說,春代也可能因此而沉睡,一動也不動了。”
“對呀。若是有人在食物下藥……你來的時候,食物已經擺好了嗎?”
“嗯。她一個人在,已是這個樣子了。”
“詳細告訴我你來這裏后的情況。”夕裡子說。
夕裡子突然清醒過來了。
國友先委託鑒證人員檢查食物后,在沙發坐下。
“若是什麼葯也查不出來,怎麼辦?”他憂慮地說。
夕裡子苦笑,催促他:“別擔心——說說昨晚的情況。”
國友從春代用電話叫他出來開始,詳詳細細地說了出來。
夕裡子一直傾耳垂聽。
“我注意到一件事。”她邊想邊說。“你在樓下按對講機時,沒人應對吧。”
“嗯——我記得很清楚。”
“你講述時,我就覺得心裏一動。”夕裡子說。“有人接聽了,聽見你的聲音,開了中央系統的鎖。假如那是春代女士的話,她為何不答話?”
“不曉得……我沒問她。”
“還有,你進來時,她馬上從浴室出來?”
“嗯,頭髮也是濕的。”
“換句話說……你從樓下上到這裏來,不到五分鐘吧?你用對講機時,她應該還在洗澡才是。”
“即是說——有別的人打開了中央系統的鎖?”
“如果是春代女士的話,起碼會說一兩句話吧?不過,究竟是誰在那裏呢?”
夕裡子站起來,催促國友說:“檢查一下這裏,看看有沒有其他人逗留過的痕迹吧。”
“即使有人躲在什麼地方,我也察覺不到。因為我只是留在客廳,進卧室時,已經相當神志不清了。”
國友等人在春代的寓所內展開搜索,希望找到引人注目的東西。
“要詳細檢查的話,需要相當時間啊。”夕裡子說。
這時,年輕刑警叫道:“國友兄,電話。”
夕裡子走向設有對講機的廚房。
“我們要失陪了。”簽證人員走出玄關穿鞋子。
“對不起——可以拜託一件事嗎?”夕裡子叫道。
“呵,國友兄的‘她’啊。”其中一名相識的臉孔笑說。“羨慕死人啦。”
“我希望你們套下這裏的指紋。
“你想拿下國友的指紋,去別的女人房間做調查?”
“不是啦。”夕裡子臉紅耳赤……
國友到客廳時,已經過了將近十分鐘。
“怎麼啦?”夕裡子問。
“……是科長打來的。”國友出奇地沒精打采。
“有什麼事?”
“他說暫時停職。”國友沉重地坐在沙發上。
“停職?”
“的確,我在死者房間過夜,被人懷疑也是沒法子的事。”
“但……”
“沒有因為涉嫌殺人而被拘捕,已經不得不感謝了。”
“怎會呢?”
“其實應該被懷疑的。”
夕裡子的手搭在國友的肩上說,“大家都很清楚國友的為人,誰也不會那樣子想。”她安慰他。“提起精神來——珠美聽見‘停職’兩個字,一定羨慕死了。”
那時候的珠美打了一個老大的噴嚏。